第238章 資助
  允祥從外面走了來和幼君說：“你去帳房領個幾百兩的銀子，抽空去十哥的府上看看。”

  “好，可拿那麽多的銀子做什麽？”幼君不解。

  允祥道：“他們家近來不太好，我出面也不方便。你就說去看看十嫂，想來也不會為難你。將銀子送到，陪十嫂說說話，安慰安慰他們。沒事就早些回來。”

  幼君連忙答應。於是忙讓芸芝等將自己外出的衣服取來換上。幼君是個心細的人，自然也不穿那些十分豔麗華貴的衣裳。隻取了一套半舊的合體的素雅衣服，身上的飾物也沒兩件。

  隻乘了一四人的小轎，讓兩個常出門的婆子跟著。

  一路來到了允誐的府上。婆子請了幼君下轎，幼君見府門前冷冷清清，絲毫不似往日的尊貴風光。頓時覺得心酸，原在門口歇涼的幾個下人正在閑話，突然見有客人來了忙起身來。等走到跟前才見是十三福晉，忙與幼君行禮。

  幼君忙道：“快別多禮，我來看看十嫂。麻煩幾位通報一聲。”

  接著便很快有人去通報了。且說十福晉臥病在床，突然聽見下人來說十三福晉來呢。十福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誤聽了話，忙問：“誰，誰來呢？”

  下人又添了一句：“福晉，是怡王妃來了。”

  十福晉喃喃自語：“她來做什麽？”

  跟前服侍的丫鬟說道：“定是來看笑話的。”

  十福晉道：“笑話也好，可憐也好，人家來了總不可能讓人家一直在外站著吧。快請進來。”於是又要見客的衣服穿，丫鬟說道：“福晉身子虛弱還是別起來了吧，仔細又透了風。

  十福晉道：“哪裡就這樣嬌弱起來，已是夏天了。我還要這樣捂著一輩子不成。快拿衣裳來給我穿。”

  丫鬟拗不過隻好取了外套來與十福晉披上。十福晉才整理好衣服沒多久幼君在婆子的帶領下便進屋來了。十福晉忙要起身迎接，幼君卻上前扶住了十福晉說道：“十嫂這是做什麽，聽說你病了，該躺下好好的歇著。”

  十福晉道：“如今弟妹是王妃，我是輔國公夫人。該給王妃行禮問安才是。”說著又要下拜。卻被幼君一把摟住，心裡不忍：“十嫂，行不得。”又見十福晉原本豐潤的一張臉剩得只有巴掌大小，顴骨也突了出來，臉色是蠟黃的。隻一雙眼睛還略有些神采。

  “十嫂，聽說你病了。本該早些的時候來看你，只是……”

  十福晉冷笑道：“如今我們家這樣了，四哥他們可滿意了，你們可滿意呢？”

  幼君含淚道：“我知道十哥和十嫂受了些委屈，可你讓我一個婦人能說些什麽呢。我今天來看望十嫂也全是念在當年我們妯娌的一片情誼上。如果十嫂真的要趕人，那我也沒臉留在這裡，這就回去。”說著，從衣服裡掏出一卷銀票來，交給了十福晉跟前的丫頭。

  十福晉看了眼銀票有些不解：“弟妹知道我們家吃不上飯了，所以特意來施舍我們的，對不對？”

  幼君聞言回頭看了看十福晉，以前那個憨直的女人此刻真的找不出一點的影子。被病痛和家庭變故下變得尖銳了不少。幼君淡然說道：“十嫂真的是以為我是來施舍十嫂麽？我們家也曾遭受過變故，知道最需要什麽。我們王爺知道有些對不住你們家，他不好親自出面，所以讓我來慰問慰問。十嫂，十哥雖然軟禁在家，但至少性命無憂，沒準耐個幾年就好。都是這樣一路走來的，你們家的情況我們也感同身受。錢我送到了，十嫂既然嫌棄，那麽我也不多留讓十嫂厭煩，自己回去吧。”

  幼君說完剛跨出了門檻，十福晉在後面喊道：“你們都杵著做什麽，還不快給十三福晉倒茶。”

  十福晉又在身後說道：“十三弟妹，你過來。我們妯娌說說話好嗎？”

  幼君收了腳，又重新折了回去。

  十福晉拉著幼君的手說：“剛才那番話，弟妹別往心裡去。”

  幼君含笑道：“怎麽會呢。十嫂現在身子不好，心裡自然煩悶些。我是不請自來，自然是給十嫂添麻煩了。”

  十福晉道：“如今我們家這樣，哪家不遠著些。就像是瘟疫一般，生怕自己給染上了。就是往日一起說笑的八嫂、九嫂她們也沒一句話。都顧各自的去了，是死是活也沒人管。我說我們爺到底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這樣來還債。”

  幼君寬慰道：“十嫂不要多想，等養好了精神才可能痊愈。指不定以後還有好日子呢。”幼君伸手摸到十福晉身上骨瘦如柴，不免有些心酸。

  “痊愈，我自己心裡清楚。怕沒那麽一天了。”十福晉露出一絲苦笑。

  “你們爺對你還不錯，就該鼓足勇氣好好的活下去。”

  十福晉沒有說話，眼神變得恍惚起來。她仿佛又看見了自己還是個少女的時候騎著馬在草原上縱情的奔馳著。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十福晉念叨著。

  “既然回不去，那麽更應該向前看。十嫂自己要振作。”幼君不住的給她打著氣。

  十福晉淒然一笑，第一次在幼君面前流下了眼淚說道：“我真想再騎一回馬，盡情的揚鞭奔馳。這京城裡一點也不好，天沒我們草原上的藍，草沒我們那裡的綠。就是人也多著幾根繞來繞去的腸子。我在這京裡生活了幾十年總還是沒有弄懂這裡。”

  幼君道：“不管在哪人都分好幾種，有可以交心的，有不能交心的。”

  十福晉道：“是了，你這話很對。”

  幼君又說：“這點錢不算什麽，十嫂拿去買點自己想吃的東西也好。雖然不多，但都是我和我們爺的一點心意。”

  十福晉探起了身子，拉著幼君的手道：“弟妹呀，以前你們十哥對不住你們。那時候一心想要換你們家幾畝好田地，所以用盡了一切辦法。這些年了，我代他給你們賠個不是吧。”

  幼君微笑道：“別說這話了，過去了許多年了。你們也早就還上了。”

  十福晉強撐著精神和幼君說了這麽多的話，已經有些受不住了。於是又重新躺了下來，丫鬟忙與她揉著胸口。幼君知道她要多休息，因此也不敢繼續打擾下去，起身說道：“十嫂好好休息，改日閑了我再來瞧嫂子。”

  十福晉拉著幼君的手說：“好，我等著你來說說話。”

  幼君堅定的點點頭：“一定會來的。十嫂好好保重，別多想。”

  十福晉臉上充滿了感激。

  幼君便起身走了。十福晉和跟前的人說：“十三弟妹兩口子其實是好人，以前我們家不該仗著權勢去欺負他們。如今都是在還債。”

  幼君從十福晉房裡出來後，心裡還在為十福晉的處境深深的感到惋惜。那樣出色獨特的女人如今卻成了這個模樣，眼中滑落出一行熱淚來。幼君拿著絹子連忙低頭擦拭著。

  “滾，用不著你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

  幼君抬頭看去，只見距離大約十幾步的前方站著一個男人。那是十哥，一身陳舊的布袍，看上去老了不少。沒有往日的英氣勃發，尊貴不凡，剩下的是一身的落寞和消沉。

  幼君在對方的眼裡看見了一絲厭棄。幼君也不想多說什麽，她本是來看望十嫂的，對允誐自然沒有什麽可以交流的。因此隻禮節性的稱呼了一句：“十哥。”

  允誐失笑道：“收起你那廉價的憐憫吧，我允誐不需要。你回去告訴允祥，告訴紫禁城的那位主。我允誐有今天的下場全是拜他們所賜，我謝謝他們了。謝謝他們。”

  幼君不說話，轉身便走。只聽得允誐在身後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大笑。幼君不敢回頭，腳下的步子飛快。她隻想趕快逃離這個讓人心情糟透的地方。

  跟著幼君的婆子急忙說道：“瘋了，瘋了。這往日裡的十阿哥瘋了。”

  回到交輝園以後，幼君一直沉默不言。直到允祥過來問她：“十哥他們怎樣呢？”

  幼君搖搖頭：“一點也不好，一個是身上有病，一個是心裡有病。”

  允祥聽後也愛莫能助：“算了，我們做了該做的。原是一場兄弟，也知足了。”

  幼君道：“看來生在皇家真的不可能手足同心。勝利的一方和失敗的一方永遠都是對立的，這樣有意思嗎？”

  允祥歎道：“我告訴你，十哥的事只是一個開端。八哥和九哥的事也快要出來了，我照樣說不上什麽話。四哥他是鐵了心的，這就是所謂的朝堂。”允祥是臣子自然不敢對君主的旨意評頭論足，但他心裡卻也覺得四哥是太冷酷了些。

  幼君隻覺得寒冷，又覺得僥幸，僥幸丈夫站對了方向。

  半月之後，傳來了十福晉亡故的消息。幼君身子一震，她怎麽也不敢相信。以前那個憨直可愛的婦人真的就沒了。她還一直想回草原騎一次馬，看來只有抱憾終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