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招涼榭論瓷藝
  眼下正是荷香飄遠的七月。交輝園裡的湖中種植的那些菱藕，也到了荷花盛開的時候。允祥尋了一個天氣較快涼快的日子，約了造辦處的幾個熟識的人一起到招涼榭裡賞花品茶。

  石中玉照例替允祥四處張羅著，他悄悄的將曹頡也請了來。算上允祥下帖子請下的海望、唐英、郎世寧、沈瑜等竟有七八人之眾。

  曹頡是第一次來交輝園，石中玉當著向導。

  “曹老弟見這園中景致如何？”

  曹頡笑說著：“渾然天成，人工雕琢的痕跡倒少。依勢而建，最獨特的就是這河水，從園外引來的活水倒給這園子帶來了不少的靈動。看來這建造者胸中是有溝壑的。”

  石中玉領著曹頡上了竹橋，來到了江心的小島。曹頡看見了路旁的一塊石頭上鐫刻著三個大字“招涼榭”曹頡說：“這三個字雖是平易之極，卻也極為的貼切。”

  “呵，連老弟也這樣看，和我的看法卻是一樣。”石中玉笑道。

  “鬱楨，和誰說話呢。我四處找你有事與你商量。”允祥的聲音傳了過來，石中玉忙帶著曹頡繞過了一片林子，這才看見了允祥。

  “王爺，我給王爺介紹一個才子。”說著便去引薦曹頡。

  允祥看了曹頡一眼有些模糊的印象，笑說著：“莫非你就是曹頫的胞弟？”

  曹頡忙與允祥行禮：“曹頡給王爺請安。”

  允祥忙虛扶道：“別多禮。既然來了就是客人，裡面請吧。”允祥又將石中玉叫到了一邊和他說道：“你找人去和福晉說說，讓將王府的那架玻璃紗照屏搬來。”

  石中玉笑道：“這麽點小事倒不讓福晉費心，交給我去辦吧。”石中玉便走出了小島，允祥重新折回了水榭裡。唐英、海望等正在一處閑聊。郎世寧在研究牆上掛著的畫，只有曹頡在把玩著手中的一隻細瓷杯。

  允祥過去與曹頡說道：“你家兄長什麽時候回江寧呢？”

  曹頡笑答著：“還有一點事等處理完，可能不過十天半月的時間了。”

  允祥道：“你們家的事我算是盡了心了，後來怎樣得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你家兄長回去的時候你讓他再來這園子裡一趟，我有事交代他。”

  曹頡忙說：“王爺放心，小的一定帶到。”

  允祥笑道：“你們曹家是才子輩出，真是詩禮之家。只可惜遭受了這樣的磨難，只希望以後能夠平坦些。”允祥的臉色又凝重了起來：“不過那些欠款著實是個大數目，不好湊數。大家一起想法子吧。”

  曹頡取出一個木盒子來送到了允祥跟前：“王爺，小的初次登門拜訪，沒別的東西可送。聽聞王爺也是風雅之士，只有這小小的東西還希望王爺不要嫌棄。”

  允祥揭開盒蓋一看，原來裡面是一方硯台。允祥趕緊取了出來見是一個瓜硯，他看到了底座上的一排小字“東魯孔梅溪於雍正乙巳年驚蟄”皆是篆文。

  “真是好刀法，好篆字。只可惜我不知道這東魯孔梅溪是何人，要是見上一面當面交流交流就好了。”允祥不住的稱讚著。

  曹頡訕笑道：“不敢瞞王爺，這是小的號。”

  允祥又念了一遍：“東魯孔梅溪。”接著又說：“你不是江寧人嗎，怎麽又和東魯拉上了什麽關系？”

  曹頡解釋道：“王爺，這裡有個緣故。小的從小是在山東長大的，並不和大哥在一處。後來堂兄去世，所以才將大哥過繼到了伯父的名下繼承家業。”

  允祥點點頭，又仔細把玩著那方硯台。半晌又去看了看曹頡，一個謙和的青年，渾身帶著一股文人的風骨，難怪石中玉常稱讚他，是有一番才華的。

  允祥珍重的將這方瓜硯仔細的收了起來，笑說道：“你太有心了，送如此大的禮。見你有些文弱，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本事，我也沒什麽好回贈的禮物。”於是順手將跟前的一把扇子賞給了曹頡。

  曹頡連忙謝過，他識得這把扇子。骨架是紫檀木，扇面是素絹上貼金暗花。金貴無比，曹頡覺得沉甸甸的，忙道：“王爺這扇子是有來歷的，太貴重了。只怕小的受不起。”

  “什麽受不起的，我很欣賞你的才氣。再說這個沒有你那硯台有心意。”允祥在此處正與曹頡說著話，卻聽得外面的人大聲說道：“萬歲爺來了。”

  允祥忙起身迎了出去。

  只見雍正隻帶了一個貼身的太監，一身便服的上了江心島。允祥上前躬身含笑道：“陛下怎麽說來就來了，倒讓臣弟措手不及。”

  雍正笑道：“怎麽朕就來不得了。”海望等也迎了出來，跪了一地。

  雍正看了一眼 方說：“十三弟這兒也挺熱鬧的，都起來吧。”

  允祥已經將雍正迎進了屋子。挪過一張黃花梨的官帽椅請雍正坐下，仆僮捧了茶盤來，允祥親自將一隻五彩獻壽的茶碗捧到了雍正跟前。雍正也並不用茶，接了過來放在了旁邊。掃了一眼屋裡的人，有一兩張生面孔。雍正也不多論，問道：“你們都在聊些什麽呢？”

  允祥來不及回答，海望先說道：“回陛下，奴才們正在議論這一批出的那些瓷器。”

  雍正正色道：“你們呈上來的朕也看過了。呆板，色彩濃重過於俗豔，這琺琅料用得也不太好。朕說你們中間也有行家了，怎麽幾次了還是這個老毛病？”

  允祥忙替他手下的人開解著：“陛下息怒，這其中有個緣故……”

  雍正打斷了他的話：“十三弟用不著替他們說什麽好話，技藝不精，難道朕說兩句也說不得呢？朕有的時間給你們改過，若下一批次呈來的還是這樣的貨色，到時候或撤職或罰俸，你們都自己認了吧。怡王事多，也管不了你們。各自求多福吧。”

  下面的人聆聽著，皆不敢言語。只有曹頡是身外之人，不用管那攤子的事。不過他清楚的是家裡也曾奉旨燒造琺琅，後來還是因為沒有成功受過訓。這位皇帝還真是一個不好說話的主，民間流傳他是一個刻薄寡恩之人，看來真不差。

  雍正坐了沒多久便起身要回去了，允祥趕著去送，又說：“陛下難得降臨，不如再停留一會兒，臣弟也好在陛下跟前盡一回忠孝。”

  “什麽忠孝。”雍正拈須笑說：“朕看你這園子還真不錯，也淡雅。怎樣，這份禮還算雅致吧？”

  允祥答道：“陛下厚愛了。”

  雍正想起剛才的生面孔忙問：“那個穿湖綠衣裳的小生是誰？”

  允祥答道：“他是江寧織造曹家的人。”

  雍正一聽到曹家兩個字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冷笑了一聲便說：“這曹家的事十三弟給朕管好了，出了什麽差錯，朕為你是問。”

  允祥連忙稱是。一直送到雍正上了軟轎，這才折回去。走了不多遠，石中玉迎面走了來，笑說：“這皇上是怎麽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允祥道：“他是乏了出來散散腳。”接著又問：“讓你去收拾的東西呢？”

  石中玉答道：“王爺放心，已經讓小子們搬過去了。才去和福晉打了招呼。”

  允祥便又回到了水榭中，海望等還在討論關於瓷器的事。只有曹頡插不上話憑窗眺望著一湖水。

  允祥坐了下來和他們說道：“剛才皇上的話你們也都是聽見了，要怎麽改，得看你們的實際行動，拿出一個方案來。我也維護不了你們多久。”

  唐英忙說：“只怕奴才們會辜負了王爺的期望。”

  “我不愛聽這話。去將你們燒出的東西拿一樣來我看看，才知道還有沒有挽救的地方。”

  海望忙吩咐了人下去。允祥這裡又問唐英：“現在你們那還缺什麽人？”

  唐英答道：“王爺明察，這畫工、上彩的都不差。只是前兒一個寫宋字的病了，要還鄉，奴才也還沒答應，說來就缺一個題款識的人。”

  允祥略沉吟了一下，看見了站在窗邊的曹頡笑說道：“讓孔梅溪去吧。”

  曹頡聽見了這句連忙說道：“王爺，這個玩笑開不得。小的不想為官。”

  “什麽為官，誰要你去做官了。去題幾個字，難道也不行麽？我看你那幾個篆字寫得那麽好，既然懂篆刻，這點子小事自然是易如反掌，就算幫他們的一個忙。活兒又不大，還有銀兩可以拿。你們家的事難道還要你操心不成？”

  石中玉也說：“曹老弟，別考慮了，難得王爺肯抬舉你。就答應下來吧，這可是一件天大的美差。你說你不回江寧了，這下也正好。”

  曹頡見怡王和石長史如此器重，隻好勉為其難的暫且答應。海望也拿來了一隻五彩的圓球瓶。上面畫著豔麗的纏枝牡丹，允祥看後皆是搖頭：“這器型也不夠雅致，改了吧。做成扁壺的或許還行。皇上不喜歡這些花卉，依我看不如上一些淡墨山水，配了詩文圖章就更雅了。”

  唐英聽後雖是為難卻也不失一條可行的路子：“經王爺這一指點仿佛開朗了不少。”

  允祥繼續說道：“我見武英殿的庫房裡還收著一瓶多爾門油讓鬱楨拿些你們先試用一下看行不行，若好都拿去用。這顏料色彩倒少，不如我們自己也試著煉一些別的色彩出來，才是從根本上改變了現狀。”

  唐英等才明白還有更艱巨的任務擺在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