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結束
  待幼君身子略硬朗些，允祥也在家中休息了幾日。一早起來他穿戴好了便上早朝去，幼君也跟著起來直到伺候丈夫出了門，然後就一直的望著窗外，也不與身邊的人說話。

  等早朝散了以後，雍正將允祥叫到了養心殿。

  雍正見這個弟弟又添了幾分憔悴，心中有些不忍說道：“十三弟家裡有事，用不著急著來朕這裡。”

  允祥道：“事都過去了，該早些來和陛下說說臣這一路的情況。”

  雍正便讓允祥坐，他此刻正看李衛從揚州呈上來的一道密折，沒有幾行字，只是李衛的字在雍正看來依舊不堪。

  雍正說道：“這讓李衛去兩淮一帶管鹽務還真讓他去對了，李衛為人直了些，又不按著常理來，這鹽務上的事還真該讓他好好的去治一治。”

  允祥靜靜聽著，直到雍正說完他也沒開口。

  雍正瞧了他一回說道：“今天沒什麽事，朕看十三弟身上不大舒服，不如還是回去歇歇吧。若有什麽朕再讓人去十三弟園子裡說去。”

  允祥緩緩說道：“臣弟在直隸的這些日子聽說陛下對八哥他們已經做了判決。”

  “是，阿其那、塞思黑，他們也不配載入玉牒，也不配享用皇考賜予的名字。沒的叫辱沒了祖宗。”雍正說來便氣得咬牙。

  允祥道：“臣弟想去探望探望他們。”

  雍正卻一口回絕：“不許去！”

  允祥道：“大熱的天，陛下將他們圈在那麽小的一個屋子裡怎麽受得了？”

  雍正依舊堅硬的說道：“那也是活該，朕就是要折磨他們。”

  “四哥！”允祥情急之下也不稱陛下了“四哥難道就不能給一個痛快的，非要這樣折磨。同是骨肉，又怎麽……”

  “允祥！朕不許你為他們求情，也不許你去探望他們，這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他們自絕於天，自絕於祖宗，自絕於朕。朕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雍正額上青筋暴跳，滾著豆大的汗珠，他向來討厭熱天，這一發怒便覺得更加受不了。

  允祥聽見雍正如此說便也不敢再言語，從來都是四哥說什麽他做什麽，他從來都忠心赤膽的擁護。

  兄弟倆好一陣子沒有說話，雍正背對著身子，此時也不知他心裡想的是什麽。

  允祥坐了一陣子便要告退，雍正說道：“雍和宮裡來了一批道士和和尚，你替朕留意著。以後朕是大用處的。”

  允祥應諾著。

  雍正又說：“修圓明園的事沒有等十三弟回來就開始動工了，抽空你去瞧瞧，別的朕也不怎麽信得過。”

  允祥稱是。

  兩人再也沒說什麽。雍正想來是厭煩了，允祥退了出去。

  雍正又將李衛呈上來的密折細細看了一回，提筆在旁邊做了簡單的朱批。這幾年積蓄的力量終於將八黨鏟除乾淨，雍正此時也輕松不起來。他也沒有忘記康熙在臨終前拉著他手用盡力氣說的那句話，只是在他看來在權力面前講究情分那始終是懦弱的表現，他也不怕背負後世的罵名，做了便做了。

  折子看到一半的時候，負責看守阿其那的護衛來報：“阿其那於昨日暈厥三次，飲食不進。”

  雍正隻略皺了皺眉，然後說了一句：“加強看管。”

  高勿庸端來一碗新湃的涼茶來，雍正大大的喝了一碗。高勿庸賠笑道：“萬歲爺，昨兒進了好些新鮮的西瓜來，奴才讓他們用冰塊鎮了，萬歲爺什麽時候想吃奴才便讓他們弄去。”

  雍正道：“很好，你去讓他們弄一盤來朕嘗嘗。”

  此時一隻雪白的哈巴兒跑了進來在屋子裡亂鑽，高勿庸忙讓太監們將它攆出去。雍正卻攔住了，那隻哈巴兒跑到了雍正跟前，他彎腰將哈巴兒一把抱了起來。看著這條小狗兒雍正想起雪珠兒來，想起雪珠兒便又不可避免的記起年舜英來，思及至此雍正覺得心裡愈發的難受，只是天熱抱著哈巴兒更加覺得熱，他將哈巴兒遞給了高勿庸吩咐道：“讓人好生喂養，切不可驅趕打罵它們。”

  高勿庸抱著哈巴兒便下去了。

  雍正讓人將他的多寶格拿來，那裡面盛著他最鍾愛的玩意兒。

  雍正打開多寶格，裡面裝著各式的玩物，有碧璽的扳指，也有和田裡出的玲瓏過梁的玉佩，還有剔紅菱花的小木盒，外國進貢的犀角杯，象牙鏤刻的帆船……不過雍正最喜歡的還是一隻黑色玻璃燒琺琅油婁式鼻煙壺，著實小巧可愛。上面畫的人物圖畫乃三學士的典故。雍正在手中的不住的把玩，此鼻煙壺是允祥自家窯裡出來的東西，當時剛呈到雍正面前時，雍正一眼就喜歡上，多寶格裡不乏稀奇的寶貝，但隻這一件雍正看得尤為的珍重。

  雍正一面把玩他的鼻煙壺，腦中方想起允祥說的話。雍正想到這個弟弟必是心軟。在他看來老八老九一無是處，且居心叵測，如不圈禁實難消恨。只是想到允祥的那句“何不給個痛快的結束”雍正眉頭深蹙。他小心翼翼的將鼻煙壺放好，叫來了身邊的人吩咐道：“說與看管阿其那、塞思黑的人知道。朕念及兄弟，給他們一個了斷。”

  允禩已被這樣的折磨快要撐不住了，每天都渾渾噩噩，心裡必是要將雍正給罵個千萬遍。也一心只求速死。大熱的天，他身子本就肥胖，受不了這番折騰，無數次的暈倒，無數次的被喚醒。好幾次允禩都在想這次暈厥後再也不要爬起來。

  直到雍正跟前的親侍過來將一小瓷瓶遞給了允禩說道：“這是萬歲爺的恩典。”

  允禩便接過了小瓷瓶磕頭謝恩：“謝陛下的恩典。”他看著那小瓷瓶露出了笑意來，四哥呀，四哥你終於是等不了了，想要一心將兄弟給結束，兄弟謝謝你。等天黑時，他便將小瓷瓶的東西一飲而盡，在屈辱中結束了自己起伏的一生。

  第二日，這話便傳到了允祥的耳朵裡：“王爺，阿其那和塞思黑昨天死了。”

  允祥一震，手中的一杯茶怦然一聲掉在了地上，將上等的織錦洋毯打濕了，口中念道：“結束了，結束了。”

  兩個兄長的死雖然早在之前允祥心中便有準備，只是當真的到了跟前時心裡還是接受不了。一來他想勝利與失敗永遠都是對立的，二來是想四哥的絕情冷酷讓同是當弟弟的不禁覺得後脊梁骨發寒。

  後來雍正與允祥說起這事來竟也淡淡的：“朕是想起你的那句話，不然朕才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們，這一頁就翻過去了。”

  允祥道：“但願在陛下心裡也能將這一頁順利的翻過去。”

  雍正不語。

  後來允祿和允禮兩兄弟進來與雍正問安。

  雍正微笑道：“朕安。”他又看見二十一弟允禧進來了，等到允禧問過禮以後，雍正笑說：“朕聽說咱們的二十一弟如今也出息了，學得一手妙筆丹青，改天讓朕瞧瞧。”

  允禧謙虛道：“搬弄了幾筆，只怕陛下瞧不上。”

  “朕見也是極好的，你們幾個都能學好，比起那些不學無術整天不知長進的人強多了。”

  等兄弟們幾個出來以後，允禮小聲的在允祥耳邊說道：“十三哥，一早我聽見府裡的人說十四哥整整哭了一夜。”

  允祥一怔，忙問：“你們府裡的人是怎麽知道的？”

  允禮道：“我府上和十四哥家是挨著的，難道十三哥忘記了呢?”

  允祥聽後隻長歎了一聲便轉身走了。允禮心想這十四哥倒也讓人可憐，若不是和四哥是親兄弟怕也落得和八哥九哥同樣的下場。

  等允祥回家以後，只見幼君獨坐在那裡拭淚。他便以為幼君又在思念淑杭。

  幼君和他說道：“聽說了沒有，八嫂自殺了。”

  允祥愣了半晌，他明白了緣由。

  幼君道：“八嫂這一生爭強好勝，沒想到也會選擇這樣的一條路。或許是八哥走了，她不能獨活，才趕著去了。”

  允祥歎道：“死了倒是件解脫，強過苟活。”

  幼君聽後卻呆呆的，她心中暗想自己本來早就預先知道了這樣的結局，但她從沒插手管過一件。她把握不了別人的命運，甚至連自己女兒的命運也把握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歷史在自己的生活裡活生生的表演著，自己永遠是個旁觀者。

  幼君正想遐想的時候，弘暾卻讓幾個小子搬了幾盆花到院子裡來。

  弘暾含笑說道：“額娘看這些花好不好？”

  幼君看去只見一盆盆的開著碩大的橘黃的花朵，十分的豔麗，忙問花名。

  弘暾答道：“這叫忘憂草，額娘有了憂愁看看這些花便好了。它又叫萱草，所以古人又常稱母親為萱親。”

  幼君望著那一盆盆開得正好的萱草欣慰的說道：“謝謝你，暾兒。額娘有你們在跟前，再多的煩憂也能忘去。”對於兒子的細心體貼幼君有感於心，見兒子如此的懂事，心裡有再多的不快也能在他面前露出一絲微笑來。

  此時允祥抱著隻木箱子過來，看見這些忘憂草也是喜歡直說：“還是暾兒體貼。”接著又對幼君說：“這些東西是以前杭兒留在家裡的，你拿去收著吧。”

  幼君看去只見是那些在山莊住著的時候捏的那些泥人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