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麥琪的禮物

  幼君望著那一箱泥塑的小玩意兒，神情有些癡癡的。允祥從裡面拿出一個大頭娃娃來，笑道：“還記得麽，這是你捏的，這模樣還真是可愛。”

  幼君擎在手中，往事一幕幕便又浮現在眼前。裡面還有一尊小兔子，那是淑杭的傑作，眼睛的部分是用兩顆紅豆嵌上去的，過了這些年紅豆沒有掉下來，顏色也如初。幼君見了這個心裡生出許多感慨來。

  幼君將小兔子和大頭娃娃拿了出來放在一邊，和允祥道：“剩下的你拿到別處去放好吧。”

  允祥見她不選別的了，於是就拿去放了。幼君將兩樣小東西放在窗下的書台上，每天都能看見。

  夜已深了，幼君卻見遲遲還沒見允祥過來歇息。幼君披了衣服便要往外走，寶娟忙問：“福晉上哪裡去？”

  幼君道：“我去瞧瞧王爺。”

  寶娟道：“王爺還在書房裡忙呢，福晉不如自己先睡吧。”

  幼君道：“沒關系的，你也不用跟來，將台子上的東西幫忙收拾一下。”

  寶娟見外面漆黑到底有些不放心，忙點了個玻璃繡球燈遞給了幼君說道：“福晉手裡點著這個也明亮，再讓兩個小丫頭跟著。外面黑，當心別被什麽給跌了腳。”

  “好了，你也絮叨起來。”幼君拿過了繡球燈便出了門，兩個小丫頭一前一後的跟著。出了敷春堂從後廊上繞了出去，只聽得草叢裡的蟲子在鳴叫著，偶爾還傳來一兩聲不肯歇息的蟬鳴。又下了一座青石板搭的便橋，穿過了曲廊，最後才繞到四宜書屋來。

  丫鬟開了門，幼君踏進了院子，上百竿的竹影婆娑，裡外皆是一片的寂靜。她抬頭看見了窗紙上映著個人影。幼君上了石階，走到了簷下，也不讓人通報便推開了房門。自己揭了簾子到了裡間，允祥也沒發覺幼君過來，依舊埋頭寫他的東西。

  “這屋裡怪熱的，怎麽不開窗？”幼君突然開口倒沒把允祥嚇著，他慌忙抬頭看了看旁邊說道：“怎麽沒有聲響的便進來了，我當是誰。”

  “那是你太專注的關系，等了半夜你也不見你過來，所以隻好到這裡來瞧瞧你。還忙呀，都什麽時辰呢。”幼君將屋裡擺放著的一口座鍾給允祥看。

  允祥瞥了一眼說道：“是有些晚了。”這道手諭已經寫好，明天發下去就算完事。

  “像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忙也不是個法子，自己身子要緊。”幼君心疼道。

  允祥笑了笑：“我這算什麽，四哥每夜看折子也要看到二更天，我自然就更不敢偷懶了，別說我，你身子才好些，該早些休息。”她便將案上的東西一一收拾起來。低頭見有一玉石的小插屏自己從沒見過，便說：“這東西好看，擺在這屋子裡也正合適。”

  允祥沒有當回事：“不過，隨便拿出來擺擺。不過別急著收筆墨，我還得寫一張字呢。”說著便伸了個懶腰，取了筆蘸好了墨便又埋頭開寫。

  幼君便從頭上拔下了一隻金簪將燭火挑亮了些，她走到外面和小丫頭說：“回去告訴你們寶娟姐姐就說我今晚不過敷春堂那邊睡了就在這裡安歇。再去看看廚房裡還有什麽吃的東西不成，若有選一樣好消化的分量不要多，差人送來。”

  小丫頭得了令便去傳話。

  幼君折回了屋子見允祥寫得認真，只是後背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濕了好大一片，於是取了團扇慢慢的替他扇著。

  允祥寫著字和身後的幼君說：“不用給我打扇，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

  “怎能不管你呢。我一人也是睡不著，一閉上眼便想杭兒，你在身邊可能還安靜些。”

  允祥又埋頭寫了一陣，半晌才抬起頭來。他將筆擱了，等紙上的字跡乾涸。轉過身來和幼君面對面。

  幼君見他臉上泛紅，於是起身將窗戶推開，頓時一股涼風便吹送進來，將案上那些被鎮紙壓著的紙張吹得嘩嘩作響。燭火也跟著跳躍。

  允祥摟著幼君的肩膀說道：“我該時時刻刻都陪在你身邊的，不該扔下你。”

  “又說傻話了，一天到晚能有幾時在家。幾個孩子也只能偶爾在飯桌上見你一面。你身上裝著許多事，裝著這個家的時候卻少。如今你是大忙人，自然顧不得許多，讓你時時刻刻都在身邊不過是說來安慰我的話。”

  允祥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都說完了還讓我說什麽呢，說來我還是喜歡當初住在錦繡山莊的日子，雖然清苦些但總歸一家人是歡歡喜喜的在一起。”

  “可惜山莊已經承包給別人做了，我們都分不出別的心思去打理它，我的那些計劃也都沒有完全實現，可是可惜了。”

  “不可惜，你說的好些道理我現在都還記得，這一兩年又在管著水利，所以好些都用上了，說來我還得感謝你。”允祥握了握幼君的手。

  幼君謙虛的笑了笑：“不過是些婦人的見識，不值什麽。”

  很快的廚房裡差人送了一碗杏仁粥來。

  幼君說：“這粥也好，最主要是杏仁好，你多少吃一點，累了這麽久一定也餓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吃一點吧。”

  允祥見幼君說到了這個份上，便乖乖的吃了大半碗。

  兩人來到院子裡隨意的走走，幼君與他隨便說些話。

  允祥道：“杭兒小的時候你和她說了好些我從也沒聽過的新奇故事。真不知你是怎麽想出來的，她偏偏又那麽愛聽。到了暾兒這裡的時候你卻不大喜歡說了。”

  幼君敷衍道：“都是我道聽途說聽來的，有些是自己瞎編的無據可考，千萬較不得真。”

  允祥也沒想過要較真，他說道：“我也想聽你說一個故事，好不好？”

  “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要聽床頭故事不成。”幼君心想自己肚裡哪裡還有什麽故事呢，她存的那些全都告訴給了杭兒，再說那些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只能當童話聽聽。

  幼君想了半刻才記起了一個：“說以前又一對過得十分貧苦的夫妻，丈夫每天在小鎮上做著零工養活家裡，妻子操持著家務。丈夫工作很賣力，但賺的錢卻不多，只能勉強過活，日子一直緊巴巴的，在……”等等，聖誕節怎麽說，這個時代可沒有聖誕節，幼君又隻好改口道：“在元旦節來臨的時候，妻子想要送丈夫一份禮物，可能她沒有更多的錢。想著丈夫有一塊表，但鏈子壞了，每次拿出來看的時候都不方便。妻子想要給丈夫買一條金鏈子，可是家裡拿不出那麽多錢來。後來妻子想盡了一切的辦法最後不得已剪掉了自己心愛的長發，用賣頭髮的錢買了一條金鏈子。回到家時她真擔心說她這個模樣不好看，對於對著鏡子照了好幾回，心裡很是忐忑。到了丈夫回來的時候，妻子跑到門口去迎接丈夫，當丈夫看見妻子一頭短發的時候便怔住了，妻子笑說，‘不好看是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所以我隻好賣掉了頭髮給了買了禮物。’妻子將漂亮的金鏈子遞給了丈夫。丈夫卻說，‘不，親愛的，你剪了頭髮怎能用上梳子呢。’原來丈夫也給妻子選了禮物，是一把漂亮的象牙梳子。而買梳子的錢卻是他賣了那塊唯一的表所換來的。”

  允祥聽完了幼君的訴說，第一反應，他覺得這個故事有些不通，頭髮怎能隨便的剪去，表是珍貴之物，一個貧苦之家豈能擁有，第二反應才是心底有些小小的觸動，他此刻也能體會到幼君的心情因此也不忍說出口，破壞這種感覺，拉著幼君的手說道：“你這個故事很好聽。”

  幼君心想這是歐亨利的《麥琪的禮物》但說給清朝裡的王爺聽也不知他是否能真正的體會到這個故事的動人之處。

  允祥輕笑道：“好在我們不是那一對貧苦的夫妻，你不用剪掉自己的頭髮，我也不用賣掉自己唯一的一塊表。”

  兩天之後，允祥送給了幼君一份禮物。那是一對漂亮的兔子，不過卻是瓷器燒出來的。幼君只見胎體雪白瑩潤，造型也極其的生動寫實，對於眼睛的刻畫也極為的生動可愛。

  允祥說：“這是我們王府裡的窯燒出來的，你說好不好？”

  幼君點點頭，這一對的確是件上等的藝術品。

  允祥指著一隻稍大些的那隻對幼君說：“這個代表的是我。”然後又指著旁邊稍小的那隻說：“這個是你。”

  幼君一笑，將淑杭用泥土捏出來的那隻放到了一起和允祥說道：“現在就齊全了，他們就是吉祥三寶。”

  “吉祥三寶？”允祥覺得這個詞兒新鮮，但又十分的貼切，笑說：“說得好，形容得好。”

  幼君托著腮幫子，呆呆的看著跟前的三隻兔子，思緒起伏，她知道這一生他們三個不能再聚在一起了，但這吉祥三寶卻能永遠在一起。想著想著，幼君竟熱淚盈眶。

  （古代所指的元旦節為新年，即正月初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