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

  雍正三年 春

  弘昌和媳婦雁屏一同到這邊正房院子裡請安。

  幼君見弘昌穿著一身貝子的朝服，倒也還有幾分英武便說：“如今你也是有爵位的人了，又娶了媳婦。這行事也要對得起身上的這套衣服。”

  弘昌只有答是的份兒。

  幼君又問：“不是說大姑奶奶要回來麽，怎麽也沒見人影？”

  雁屏回答說：“說大格格家裡有事暫時來不了。”

  幼君說：“好，各自去忙吧。有丫頭們在跟前服侍，也不用到跟前來了。”

  弘昌和雁屏便退下。雁屏後來與弘昌悄悄說道：“再怎麽說你也是府裡的長子，如今又有了爵位，怎麽福晉還是沒有將你當回事。指不定以後就封了世子承繼了家業，難道還要給你眼色看不成？”

  弘昌忙道：“我的姑奶奶，話不要亂說。什麽世子，我也不敢想，你沒看見二弟如今有多得意，又是弘歷身邊的伴讀常在上書房裡。在皇伯父的眼皮子底下天天旋來旋去，何況我又不是福晉額娘肚裡出來的，不過是個庶子吧。還有什麽好奢望的，身上的這個爵位也還是皇伯父對阿瑪的恩典所以才冊封的。”

  雁屏笑道：“今天你這些話倒還明白，還算沒有被豬油蒙了心。”

  弘昌看見牌樓下閃過一個穿得花紅柳綠的女子，雁屏道：“你看什麽看，難道還不認識她，不就是住著的那個歌女叫什麽東枝的。聽說是九伯父家的，難道你還要打她的主意。還嫌屋裡的人不夠多？”

  弘昌頗有些無奈道：“罷，我可什麽也沒說。”不過他的心神早已跑到東枝身上去了，又紅又豔的玫瑰花兒誰人不愛。

  允祥正從外面回來了，弘昌和雁屏忙住了腳步。允祥看上去臉上神情還不錯，弘昌笑嘻嘻的與父親請安。

  允祥問道：“往哪裡去，做什麽？”

  弘昌答道：“今天不出門。”

  “那很好，少出去惹事。”允祥已經顧不得弘昌了，他要過去告訴幼君一個大好的消息。此時幼君正和芸芝等說著閑話卻見他突然回來一臉的喜氣。幼君起身笑臉相迎：“喲，這樣興衝衝的，又有什麽好事？”

  允祥也來不及坐下休息忙道：“快去換身出門的衣裳，立馬就走。”

  “怎麽又要進宮去，今天也不是正日子。”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允祥交代完後便出去張羅出門的車子。

  幼君聽說隻好回房換衣重新妝飾起來。跟著出去的人並不多，允祥將平時那些護衛全部給省略了，隻帶了個伴雲。

  幼君坐在車上問他：“今天你不忙麽？”

  允祥笑道：“不忙不忙，今天特意陪你一天。”

  幼君低頭將衣服上的褶子撫平，微笑道：“實在是難得。我們究竟要去什麽地方？”

  允祥故作神秘的說：“到了你便知道了。”

  行了將近一個半的時辰，後來車子終於停了下來。允祥先下了車接著又來攙扶幼君。才一下車子眼前便出現了六扇朱紅的大門，有四尊漢白玉雕刻的石獅子。抬頭一看，門上有一匾燙金的三個字：“交輝園”幼君詫異了半天，回頭詢問允祥：“怎麽這裡會叫這個名字？”

  “原不是這個名，是我讓人改了的。裡面更好，我們進去瞧瞧。”說著便與幼君攜手上了台磯。

  幼君跟著允祥進了門，才到第一進門便看見了一座大理石的插屏，額上是浮雕的雲紋，中間為一草書的“虎”字。

  幼君忙問：“這是誰的墨寶，寫得真有氣勢。”

  允祥笑答：“當然是四哥的禦筆了。”繞過了屏風便進了一穿堂，穿堂兩側是二十四幅的彩繪西廂故事。

  走過幾間油壁抱廈之後從一小角門出去，眼前出現了一座太湖石壘砌的假山。兩人從假山裡的羊腸小路裡穿過，面前突然變得豁然開朗起來。一條蜿蜒的湖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好在有一座雙孔的石橋，兩人上了石橋，橋的正中有一座八角亭子，幼君抬頭一看，只見題的是“望雲亭”。從一端橋頭下去穿過柳蔭便是一月洞門。裡面是一所小巧的庭院，院中幾十株各式的海棠花爭相開放。上方為幾間精舍，皆是粉牆灰瓦，綠漆的鏤花窗戶正屋的梁下懸著一匾，是為“敷春堂”地下是一落地水曲黃楊蘇州作的大屏風，裱著一張“煙雨江南”的絹畫。

  從敷春堂的後門出來，後廊下全種著纖細的梧桐，可能才種下去不久剛剛抽出新葉。女牆一帶從外面引出一股活水，牆根處栽種著大株的碧桃花。

  允祥笑問著：“此處怎樣？”

  幼君回答說：“很幽靜，雅致。”

  胤祥一笑，接著領著她出一石門，又是一座便橋，全用竹子搭成，踩在上面有吱吱呀呀的感覺。幼君有些不敢走，允祥忙伸出手來扶她。竹橋下正流淌著清澈的河水。

  允祥說：“本還要在兩旁加上護欄的，才更加安全。”

  兩人已經來到了湖泊的中心，那是一處聳立的小島。島上掩映著一片花紅柳綠，原來島上柳樹和桃樹穿插而栽。那上百株的桃花競相怒放。

  幼君方想起桃花島的故事了，因此說道：“此處好是好，就怕到了秋冬季節沒什麽看頭了。”

  “你說得對。不妨再種些四季常青的樹木，要不種點楓樹，到了深秋全部變成了火紅，好不好？”

  幼君笑說：“你拿主意吧。這水裡還要種什麽？”

  “菱藕之類都好，再讓人造幾條采蓮船來。到了荷香季節在這水榭裡談笑煮茶，或是泛舟賞月都是極好的。”

  幼君笑道：“你身上是有些雅骨的，這個園子好。難道就是你四哥賞給你的麽？”

  允祥答道：“可不是，原也不叫交輝園的，是我讓題的這個。等天氣熱了以後我們也搬到這裡來避暑，倒清清靜靜的，府裡就留給那幾個小子們去鬧騰了吧。怎麽樣，人生還有這樣一個後花園養老不算差吧。”

  “太高級的享受了，我也不敢奢望。”幼君說的是真話。她從水榭裡出來看見了一條九曲橋，幼君上了橋，四處觀望著，原來這園子裡的風景如此的明媚動人，讓幼君流連忘返，她看見了對岸上有一片青翠，心想是個怎樣的所在。忙從九曲橋上走過了，便來到了一處院落前，裡面有上百竿的翠竹。外面的院牆是虎皮石堆砌而成與前面的敷春堂交相輝映。

  幼君忙道：“我還以為自己到了瀟湘館。”

  允祥忙說：“這個名字好，正愁此處該擬個什麽名字呢，就叫瀟湘館吧。”

  幼君急忙說道：“千萬別叫這個名字，裡面又沒住著一個瀟湘妃子。”

  允祥已經推開了門，裡面綠油油的一片。在翠竹的掩映下更顯得清雅幽靜，廊下掛滿了各式的鳥籠，只是籠子大多還空著。允祥自顧自的說：“我打算將這裡收拾出來用做書屋，這裡又比別處清幽，門外有水，對岸是花。你說好不好？”

  “是個讀書的地方。這樣的所在要是再住個林妹妹就更好了。”

  “什麽林妹妹，我聽不懂，也不認識。不要別的，只要你陪著我就足夠了，怎樣，願意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嗎？”允祥圈著她的腰問著她。

  幼君卻說：“我們在這裡躲清閑了，別的也不說，可甘珠兒還小呢，該將他一塊帶過來。”

  “他也不小了，再說屋裡奶媽、丫鬟、嬤嬤還少了不成。再大一點我就讓他跟著他哥哥們念書去。這些年你都在為孩子們操心，什麽時候也為我操一點心。”

  “我還沒操心？那麽我問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你都忘呢？”幼君瞪大了眼睛。

  “所以我才要補償你，如今你是這園子裡的女主人想怎樣就怎樣，好不好？”

  幼君低下頭去，她看見了陽光穿過了竹簾子在地上印出些美麗的影子來。幼君微微一笑：“誰讓我今生遇見你呢，自然也是心甘情願的。”

  “那麽我該謝謝能認識你，不然人生該是多麽的無趣。或是就成了一口枯井了無生趣了。”

  “或許你沒有認識我，也會有別人的女人陪在你身邊一生一世，或許不同的就是一個名字而已。”

  允祥端著幼君的臉，堵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此時廊下的鳥兒正愉快的啼唱著。多麽美好的季節，月夜之下能得身邊之人在旁邊紅袖添香，此生足矣，足矣。

  幼君挨在允祥的懷裡，撫摸著他衣服上的花紋，不再說話。

  允祥感歎道：“沒想到我們都走過快要二十年了，日子過得可真快，但我是無怨無悔的，你呢？”

  “我有什麽好後悔的。”幼君輕笑了一聲，她覺得心底湧出如許的幸福來。隻願時光在此永駐。

  允祥突然咳嗽了起來，幼君忙與他拍拍背，心疼道：“受涼了吧，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別以為自己還年輕身子足夠結實，都四十的人了還這樣。”

  允祥猛烈的咳嗽了一陣，他拿絹子捂著嘴。等咳完以後，他不敢去看絹子上有什麽，只希望老天能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能好好的陪陪跟前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