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奉旨休妻
  正月二十九本是八福晉的壽辰。雖然允祥和允禩兩人在政見上多有不和，但私底下畢竟也是一場兄弟，於妯娌之間少不了要前去道賀。

  到了正日子這天幼君讓人打點了禮物，自己登門拜訪。

  八福晉端坐在自己房中，穿著簇新的衣服不過臉上卻沒有多少喜慶的神色，但平日裡當家主母的威嚴和尊貴依舊還在。來往傳話辦事的婆子進進出出，八福晉道：“今天也沒什麽客人，將戲文都撤了。王爺這幾日心煩，怕他不高興。”

  婆子們忙去傳話。

  八福晉心想往年自己生辰的時候何其的熱鬧，自從當上這個廉親王福晉以後府裡的日子卻一年不似一年。

  “福晉，十三福晉來了。”

  八福晉神色一斂忙道：“她到來了？罷！來者即是客快迎進來。”

  幼君在仆婦們的引領之下來到了八福晉所居的屋子。

  八福晉已經起身到門口迎接，滿臉堆笑：“弟妹怎麽來呢？”

  幼君笑道：“是八嫂的好日子怎能不來呢。”她看看屋裡卻沒什麽人。八福晉忙讓幼君進屋，幼君奉上了賀禮，八福晉讓人上了茶。大家分了主次坐下。

  八福晉道：“弟妹今天能來還真是讓人意外，你看看，哪裡還有人記得呢？”

  幼君說：“我記性還好，家裡的這些人不拘誰的生日都還記得。對，其他嫂子弟妹們呢，怎麽不見？”

  八福晉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了：“哪裡還有別人，他們躲都來不及。”

  幼君含笑道：“或許是忘了吧，八嫂不用太在意了。說不定到明年的時候又熱熱鬧鬧的歡聚一場。”

  八福晉道：“我這要強了一輩子，這說出去在妯娌們中我也算是有頭有臉，有脾氣有做派的一個，可如今呢……世道變了。十弟妹走了，倒少了一個說話爽快的人。十三弟妹，你聽說了嗎？這老十又要娶老婆呢？”

  “當真？”幼君心想這十哥還奉旨在家閉門思過呢。

  八福晉冷笑道：“也不算真娶，要抬一個側室填補十弟妹的位置。你看看，都說人走茶涼，這才多久的時間，誰又還會念及她的好。以前我總是取笑她，其實她這一輩子過得也挺值，沒有多少的憂愁，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福氣真好。”

  幼君道：“八嫂今天好日子，就不提這些話怕傷身，還不如將那些高興的事想想。”

  八福晉一笑：“你會說話，這些年了也沒有多大的變化。你們家以前也困難過，現在好了舉朝上下，真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不知羨煞了多少人，不怕弟妹笑話，我們也跟著眼紅。”

  幼君道：“一來說是皇上的恩典，二來到底我們家王爺低調謙遜，也受不起。”

  八福晉哈哈作笑：“受不起？！”

  幼君覺得今天真有些不該登門的，看來主人是沒準備歡迎她。

  八福晉笑過之後又無比冷靜的說道：“當初冊封下來的時候，我就說如今看著風光還不知哪天就倒了霉，看來也快了。十四弟他們家倒霉了，老十他們家倒霉了，老九他們家也差不多了。以前四家多麽和睦，什麽話不說，什麽事不做，你說說，難道我們家還能獨善其身麽？”

  面對八福晉發出的問句幼君不敢接答，在她看來八福晉一直都能洞悉世事，真正的精明睿智。只是可惜她是失敗者。

  妯娌正說著，廊上的人大聲傳著話：“王爺回來了。”

  八福晉依舊保持著她的姿勢一點也沒動，幼君倒起身來。只見允禩穿著一身石青的親王補服已經走了進來，他本就生得魁梧壯碩，一進屋，那人影就灑了屋裡的一大片。

  八福晉瞧了他一眼，沒什麽好臉色，支吾了一聲：“回來了。”

  允禩點點頭，他看見了屋裡的幼君。瞪了幼君兩眼，幼君不敢去直視，隻禮節性的稱呼了一句：“八哥好。”

  “好。好得很！”允禩大笑起來。

  幼君看了看這夫妻倆看來是不歡迎自己的忙說：“禮送到了，我也回去了。八哥八嫂好好保重。”

  允禩沒有吱聲，八福晉卻起身拉著幼君的手說：“弟妹空了就盡管來坐坐。”

  “好，八嫂，願你健康長壽。”幼君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允禩阻止了八福晉要去送幼君的舉動。

  八福晉瞪了他一眼：“人家來了就是客人，送一送怎麽呢？”

  “狗屁的客人，難道你男人過得還不夠窩囊嗎？”允禩紫脹著臉。

  八福晉卻不知道允禩哪來的這麽大的火氣，今天還是自己的壽辰呢，她才不管什麽得體不得體，嚷嚷道：“你在外面受了什麽窩囊氣回來給我什麽臉色看，我成了什麽呢，爐灶前的風箱，你想拉就拉，高興拉不高興也拉？”

  幼君聽見了夫妻的吵架聲，心中感歎道：“什麽日子都不消停。”

  允禩被八福晉的話徹底給惹惱了：“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娶了你回來。”

  “怎麽反悔了，若不是娶了我，仗著我們郭絡羅家的勢力你會有今天的風光。呸，別給自己臉上加光彩了。”八福晉潑辣起來旁人都不敢勸。

  允禩道：“滾！帶著你家的勢力給我滾蛋！”他已經轉過了身子去。

  八福晉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大鬧道：“有本事你把我給休了，在玉牒上除了名，我就算你有種。夠狠！”

  “好，我成全你。”允禩忙去書房要去寫休書。

  下人們看不過了忙都來勸，八福晉身邊的人也趕著來勸解，又給她整理衣裳。

  “福晉別和王爺一般見識，他只是心裡有氣鬧著玩的，別往心裡去。大好的日子這是怎麽呢，快別這樣。”又一面給她整理著衣裳。

  八福晉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我嫁給他怎麽呢，配不上他一個皇子？是我們郭絡羅家高攀了？當初先皇還當著眾朝臣的面說他是辛者庫賤婦所生，我哪裡配不上他呢，還沒過幾天好日子，倒嫌棄我來。要趕我走，好呀，趁早的，現在就趕。”

  “哎喲，祖宗勒，叫別說了，還越說越厲害。”跟在八福晉身邊多年的老嬤嬤連忙抱住了她。

  八福晉又哭了一陣子。

  允禩很快便寫好了休書扔到了八福晉跟前，生硬的說道：“帶上它，走吧。”

  八福晉便去看上面的字：嫡配郭絡羅氏全無婦德，亦無所出，休之。八福晉看後點點頭：“要趕我走，沒那麽容易。我找人說理去。”說著一把將那才寫好的休書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拋，頓時紙片飛舞得像一隻隻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盤旋著。

  “沒地方說理，你是走定了。”允禩轉過了身子，他不敢去看妻子的臉。

  “為何？為何？”

  允禩沉靜了半晌良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奉旨休妻。”

  八福晉身子一震，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失魂落魄，一時不知是在夢裡還是醒著。允禩回頭看了她一眼，這個結發多年的妻子是給他帶來了榮耀，也帶來了嘲笑和譏諷。這些年家裡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一人在打理，從不讓自己操半點心，當真有幾分才乾。這一旦說要休，他怎麽下得了手。只是又記起早上時雍正和他說的那些話，允禩也萬般無奈。

  八福晉向允禩深深的磕了一頭，語氣無比溫柔的說道：“只要是為了我們王爺好，我走。”

  “對不起，我……”允禩一雙手不知放在何處，無措得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八福晉搖搖頭：“沒關系。我走後，你也再娶一個吧，娶一個溫順懂事的進來。那麽我也放心了。”

  允禩對著她也跪了下來：“不娶，不娶，就算那個人硬塞給我，強要我娶，我也不幹了。”

  “好，很好。”八福晉扯出一絲笑容來。她扶允禩起來，讓他在椅子裡坐好，替他拂去衣服上的塵埃，一面說道：“我不在你跟前，你要好好的保重。平時總愛性急，也要改改，你上了年紀了，當心又急出病來。弘旺雖不是我生的，但那孩子還不錯，你也別常打他。他也那麽大的人了，也是有臉面的。”

  允禩將八福晉的手緊緊握住，心裡有許多話他知道自己不能說。

  八福晉又給他理了理帽簷依舊無比溫柔的說道：“這一生的榮耀是你給的，與你做了幾十年的夫妻，好過，吵過，鬧過，我也知足了。就是沒能生下過一兒半女，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罪行。”

  “別說了，別說了。”允禩不忍再聽。八福晉便不再言語，隻輕輕摟了摟他的肩膀，挨了挨他的臉。

  “你要記住，你好便是我好。要是你走在了我前面，我立馬就去陪你。”八福晉眼裡沒有一絲的淚痕，只有無比堅定。

  八福晉起身向與她做了二十來年的丈夫行禮告別，然後便邁步向門口走去。允禩坐在那呆呆的，直到他看不見福晉的身影。這才忙追到了門口，八福晉還沒出院門，允禩大喊了一聲：“姝潔！”

  八福晉隻略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繼續向前走，至始至終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