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踏月而來
  趙霽不置可否，穆莨宸卻像受了刺激，“這話何意？”

  寧仙兒解釋，“目測燒進去一裡路的樣子，防線是不是就可以往前推進了？”

  之所以顧左右而言他，是因為寧仙兒覺察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恐怕並不合適。

  趙霽倒是極快地接了話，“好主意，若是天空作美，明日再繼續燒。”

  音調並不低，非但自己這方人人可聞，如若灌木叢仍藏了人，也能聽到。

  晚間寧仙兒準備回營帳休息時，發現蘇無量四個人齊刷刷都在。

  正欲相問，他已經小聲解釋，“四姑娘，白天世子這般挑釁，晚間恐怕會有人來尋仇。姑娘和衣而睡吧！”

  寧仙兒看了眼旁邊趙霽的營帳，裡面雖然亮著油燈，但她知道趙霽並不在裡面，而是去尋了塗銘樾下棋。

  而不遠處的灌木叢，因為月色明亮，還是能看出被火燒黑的余燼。

  防線內的守衛一如往昔，並未加強，仿佛白日不是縱火而是意外。

  可惜寧仙兒和染翠在營帳內等到下半夜，也不見有半點動靜。

  寧仙兒起身為趴在桌前睡著的染翠披上薄毯，走出營帳，準備舒展一下僵直的身體。

  月色下，一行人牽著馬由遠及近踏月而來，馬蹄聲極輕，讓她莫名覺得熟悉。

  直到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才恍然大悟。

  與同行人一樣身披皂色鬥篷，遮住頭臉的杜顯彰，在與她目光對視之後，示意她不要出聲。

  經趙霽提醒之後，寧仙兒隱隱感覺自己這次的仁善娘子，如若與塗銘樾無關，就只能得益於杜顯彰。

  雖然弄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仗義而為，但受人恩惠當知感恩，所以看懂他的示意後，直接轉過了臉，無聲示意同樣發現的蘇無量，佯裝不知。

  再回頭時，一行人已成背影，身量皆不相上下，步伐一致，步履極輕，如暗夜中伏翼，很快沒入營帳間。

  寧仙兒再次看向趙霽的營帳，門口的守衛換了班，裡面油燈依舊，只是不知他人在不在裡面。

  月色皎潔，照得靜謐的大地一片華光，蘇無量輕聲說道：“今晚月色極好，並不利於偷襲，算是天助世子。”

  寧仙兒問他，“你悄悄去看時，去過火燒之外嗎？”

  “我是順著地上腳印進去的，也很快迷失了，要不是事先與外面的夥伴約定好了暗語，由他們指引方向，必定會被困在裡面。”

  “我在裡面轉了一個時辰有余，感覺應該早過了火燒的線。”

  “不過，如果裡面真有機關，那我一直在轉圈而不自知，也有可能。因為我最後是閉著眼睛，才循著方向靠近了接應我的夥伴。”

  寧仙兒隱隱有種感覺，又如迷霧，不能窺見真容。

  根本睡意全無，也不敢走遠，隻得繼續與蘇無量小聲閑聊，“今晚月色如此，明日定然又是個大晴天。”

  “陳堂主應該是回渚州城了，否則到這時，也該回來了。”

  蘇無量一提醒，寧仙兒也意識到，走了一日有余的陳九並沒有帶著三七返回。

  她原本打算等陳九回來，與他商量一下，如果莊子上合適，她便暫時避去田莊。

  話音未落，一陣車馬的動靜後，蘇無量失聲說了句，“是陳堂主！”

  走在前面的伍月看了她們一眼，對蘇無量說道：“快去請穆大夫來！”

  寧仙兒也看清了，陳九斜躺在馬車的貨物之上，血腥味清晰可聞。

  趙霽披著外衫自營帳內出來，“伍月，扶陳九進營帳。”

  之後看著寧仙兒，“幾時養成的夜貓子作風，大半夜不睡覺，盡在外面呱噪。”

  被扶下馬車的陳九看見寧仙兒，“四姑娘，莊子上的人都已盡數都躲入藥田，隻被搶掠了些新出的夏糧，損失不大。”

  “先治傷吧。”陳九身上的衣衫被血浸了大半，可見傷口之深，寧仙兒剛靠近，就被趙霽扯開了，“你不方便進去。”

  穆莨宸也是草草披了外衫趕來，看到馬車上帶回的幾個大筐子，吩咐叁月，“快送去藥房烘製。”之後掀簾而入。

  “你也是撐得住，血都快流幹了吧？”營帳內穆莨宸的話直接讓寧仙兒往前走了一步，趙霽又將她扯了回去，“你如何去得？”

  聽到陳九吃力回應，“四個護送的都因為這些三七丟了性命，我怎能只顧及自己。”

  去莊子上取三七，已有數次，前幾次都順利無比，這是頭次遭受險境。

  貳月匆匆而來，趙霽輕推了寧仙兒，“去營帳裡安穩睡覺，別輕易出來。”

  可她依然聽到了外面貳月的話，“護送陳堂主的，兩死兩傷，都回來了。”

  內心焦灼，重新掀簾而出，“是兵匪搶掠了莊子嗎？”

  貳月飛快看了她一眼，並未作聲，趙霽見她急切，“明日跟你解釋。”

  蘇無量插了句嘴，“四姑娘要是擔心，我們可以過去看看。”

  “還嫌不夠亂！”見趙霽真介了意，而蘇無量又是輕易不肯服輸的，寧仙兒隻得息事寧人，“陳堂主已經說過莊子上的人性命無憂，明日再說也可。”

  趙霽則輕扯著她入了營帳，看了眼依舊熟睡的染翠，低聲說道：“可能是兵匪，也可能是流民，亦或許是其他。所以，你待在軍中，最為合適。”

  寧仙兒輕皺了眉，“局勢已如此複雜了嗎？”

  趙霽心中有事，“你安心待在營帳，我去看看陳九。”

  他走之後，寧仙兒才想起，自己不久前看到杜顯彰的事，是不是應該告訴他？
  還是他早已知曉，如果自己提及，會不會又觸了他的逆鱗？

  最後決定置身事外，杜顯彰的提醒，或許只是想與自己撇清，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第二日，一大早就陽光普照，只是無風，顯得愈發燥熱。

  寧仙兒遠遠望去，防線果然前移了，趙霽和塗銘樾正站在一處，交頭接耳商量著。

  而不遠處，騎在馬上的二十余人，皂色鬥篷遮面，整齊劃一，格外扎眼。

  辰時剛過，趙霽突然舉起點火的弓箭，箭落之處，瞬時燃起火焰。

  只是這回，除他之外，再無人跟隨。

  連日皆無雨，天干物燥，火焰雖然蔓延得不快，但也接二連三引著了灌木，‘劈啪’聲近處皆聞。

  穆莨宸不知從哪裡竄出，站在寧仙兒身後感歎，“這人，自小就喜歡生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