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知己至交
  見穆茛宸擰緊了眉，寫得頗多，有些擔心，“穆大夫，我的傷？”

  “氣血已經通了，只是不宜久坐，每日走上一裡路，試著左腿著地，慢些都無妨。”穆莨宸說話間，字已經寫完，遞給蓮香，“換了原先的方子。”

  瞬間又收了回去，“還是讓世子派人來拿吧。”

  “還要吃藥嗎？”寧仙兒現在覺得說話嘴裡都是苦的，蓮香非要堅持吃到穆大夫來為止，這藥繼續吃下去，她整個人都快成苦的了。

  “世子懂的。”穆莨宸說完，也不解釋，蓮香回頭看寧仙兒，發現她並沒打算再開口，“穆大夫，我們姑娘傷處癢得很，可有良藥？”

  穆莨宸看了眼珠簾後的寧仙兒，“那得勞煩世子派人去蓮辛堂取。”蓮香的稱呼讓他詫異，明明是趙霽的妾室，為何還以姑娘相稱？轉念覺得自己實在多事，操這閑心，一刻都不敢多留。

  出門後，發現左右各站著一個婢女，加上屋內的，一共四個。

  據他所知，崇王的寵妾都沒有這樣的排場。

  看來，趙霽真如外間所傳，對她頗為寵愛。

  成德堂開辦之日，他人沒去，卻也捐了銀子，知道正是這位的善舉。

  雖然他認為這應該是趙霽的手筆，但願意捐出家宅鼎力成全，也難怪趙霽一反常態對她另眼相看。

  所以，半路被王妃請去，替京中來的杜姑娘診脈時，他居然開始為寧四姑娘惋惜，若是趙霽娶個尋常人家的正妻，她日後或許還好過些。

  偏是京中杜家的，那樣顯赫的門第，又被王妃如此看重，她日後啊，可惜可惜！

  因為他禁不住搖頭，王妃心急，“穆大夫，脈像如何？”

  穆茛宸回神，輕咳一聲，“無事，著了風寒，我開副方子，發了汗，散了寒，莫再招風，過幾日就好了。”

  “穆大夫，我聽說，你和世子是至交？”杜若靈說話鼻音很重，看著埋頭寫方子的穆茛宸。

  “他倆同一天出生，緣份深著呢！”王妃因為熟識穆莨宸的性子，怕他不肯回應，怠慢了杜若靈。

  “莫非穆大夫就是世子在京中時，鴻雁傳書的莫逆之交？”杜若靈的追問讓穆莨宸心生退避，因為他知道趙霽對這位杜姑娘自幼便興致缺缺，沒少在信中抱怨，走到哪都甩不掉。

  “世子交遊廣闊，多半不是在下。”穆莨宸說完，借口蓮辛堂有約，匆匆離去。

  在蓮辛堂門口見到趙霽的馬車，掀開內堂的簾子，直接長歎了一聲。

  趙霽轉過身，“難道我手法出錯？”

  穆莨宸喝夠了茶，才回答他，“腿傷是好了，但是，醫者仁心，所以我另外開了方子。”

  趙霽接過，邊看邊皺眉，“她身體如此差麽？”

  “我不擅女科，不過，照脈像看，你若要洞房花燭，恐怕還得再等一段時間。”

  趙霽聽了，神色一斂，“你不是不擅女科嗎？怎麽連這也看得出來？”

  穆莨宸神色淡然，“我聽婢女稱她為姑娘。”

  趙霽將方子收入懷中，“我的藥用完了。”

  “你當我這段時間攀山越嶺為了什麽？”穆莨宸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青色瓷瓶放在桌上，“老規矩，記得將服藥的感受一毫不差地寫下來。”

  又從藥櫃中摸出略大點的月白瓷瓶，“這是你的愛妾討的。”

  “莨宸，你可稱她寧四姑娘。”趙霽的介意讓穆莨宸輕笑不已，“一試你就現了原形。你就不怕被你的嚴母看出來？”

  “你不同。”趙霽倒出兩粒黑色藥丸，仰頭服下，“你不能輕看她。”脫去水粉色外衫甩給穆莨宸，接著是中衣，最後赤著上身，隻著中褲，赤腳躺在竹床上。

  穆莨宸歎了口氣，“杜家的可一直在你府上住著呢。”

  “只要我不良於行，杜家就不會舍得將她嫁來渚州。”因為藥丸極苦，趙霽起身又飲了兩口涼水，還未消散，讓他擰緊了眉。

  “你遲遲不願行走，就不怕世子之位真的旁落？”

  趙霽重新躺下，“我並不在意，隻想引了害我的人現身。”

  “給你提個醒，你就不怕寧——四姑娘是人為的？”

  趙霽搖頭，“她不是。”前塵往事他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

  “可是，我總覺得，她摔你身上，時機把握得恰如其份。”穆莨宸說完，舉手示意，“這可不是我一人這麽說。”

  “我知道。”趙霽輕錘著腿，“又開始酸麻了。”

  “待會的癢更加難受。”穆莨宸說完，即刻想起了寧四姑娘，那位也正鬧腿癢。這一對，真可謂難夫難妻了。

  “這回能斷根嗎？”全身開始瘙癢，趙霽面露難色，穆莨宸觀察著他的神色，“余毒肅清，恐怕還要些時日。”

  “彈首曲子來聽。”趙霽於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穆莨宸沒有推托，在窗邊的琴台邊坐下後，悠揚舒緩的曲調在指尖流淌。

  “你存心的吧。”趙霽咬牙切齒說著，像弱柳扶風一樣的音韻，對於瘙癢難耐的他分明是火上澆油。

  “挑三揀四，何不回府，讓別人彈給你聽。”穆莨宸嘴裡不饒人，指尖卻早已換了曲調，慷慨激昂的八面埋伏，被他換成琴曲，絲毫不損霸氣。

  “兵亂之後，她父母皆亡，活著已是不易。”趙霽此刻難受得緊，汗流如雨，卻還沒忘替寧仙兒辯白。

  穆莨宸輕輕搖頭，趙霽與寧四姑娘相識未超三月，怎麽就像著了魔一樣，深陷其中。

  “看來，你是遇到絕色了。”世間最難莫過美人關，尤其是像趙霽這樣的——英雄。

  “你不是診過脈嗎？”趙霽無力地掃了他一眼，“還要多久？”這次的藥力不同以往，猶如萬蟻蝕骨，明明一曲終了，可並沒有消散停歇的跡象。

  穆莨宸沒去解釋，隔了珠簾，除看個身影窈窕，長像卻朦朧。

  指尖連續撥動，先是小雨滴答，而後似雨越下越大，化為傾盆大雨。

  趙霽眼前閃現出五年前兵亂時的大雨夜，他與父王輕車簡從，趁夜趕路，狂風之中，山坡上的大樹傾覆，他推開了父王，自己卻沒躲過。

  傷了腿不說，還中了毒。

  都說他運氣不好，砸斷他腿的樹有毒。

  幸好有穆莨宸，原先不願承繼家學的他，為了趙霽放棄科舉，夙夜苦讀醫書，翻盡家中典藏。

  試了無數種藥方，總算救了趙霽，也發現了旁人的毒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