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入懷抱
世子爺趙霽無奈地搖頭翻身坐起,事情過去將近一個月,他還是隔三岔五地夢到寧仙兒血濺當場的畫面。
她死次日,朝廷的嘉獎就到了渚州,聖上禦筆親封“仁善娘子”,敇立渚州為她修建功德牌坊,渚州百姓當效仿之。
寧仙兒以命力證清白,可坊間流言依舊,陳九做為原告,當即請求驗屍,果不其然,當堂還了寧仙兒清白。
劉知州順水推舟,拿劉仁做了擋箭牌,當即判了斬立決。
當日起哄之人自然無一逃脫,嚴刑之下,寧府被招供了出來,倒也不必句句應驗寧仙兒死前起誓,凡參予過的,都發賣流放,這一生全都要當牛做馬為人驅使。
心神難安,趙霽索性接手了她留下的成德堂,善念仍在,斯人已緲,街口的牌坊嶄新,“仁善成德”四個字分外耀眼,世子爺卻撫了眉眼,不忍直視。
穿過牌坊時,下意識用手拂過冰涼的石柱,早知如此,他是否應當再熱心一些,才不至於在交代陳九報官之後,換了裝匆匆趕來,只看到她瀕死前絕望的眼神。
想起她在山路上貿然出現,撞破自己行走如常,直到她死前,自己都沒完全放下對她的疑慮。
當夜又是夢魘不斷,睜開眼,天色終於漸白,無奈搖頭,輕喚了隨從,“伍月,去成德堂。”
推門而入的伍月詫異回話:“世子,成德堂在何處?”
日日都要去的地方,伍月怕是沒睡醒,趙霽語氣開始不善,“囉嗦什麽?打水去!”
正吃著早飯,母親身邊的蓮香過來回話,“回世子,王妃說今日林家的冠禮,若世子不想去,便直接送了禮去,也算全了昔日同窗之誼。”
趙霽忍不住呆望著她,直到蓮香羞怯低頭,才轉頭去問伍月,“今日是林益辰的冠禮?”
伍月點頭,“世子爺,帖子還在書桌上擺著呢。”
趙霽呆了半晌,“去回母親,我晚些自去。”
蓮香走後,問過伍月都有哪些人會去,聽到寧良彥和寧良信兄弟二人的名諱後,狀似不經意問道:“他們兄弟不是一向不和嗎?”
果然將伍月的八卦之心挑起,“世子爺,他們家正打算和林公子外祖家結親呢,可不得全家出動麽?”
趙霽一聽全家出動,腦海閃現出那個總穿著素淨春裝卻眼神清澈的身影,不由得低頭輕笑。
伍月見世子爺今日竟沒因他的八卦出言呵斥,反而轉性般,起了興致,“年前相中的,聽說今日只要吳家老夫人點頭,就定下吉日交換庚貼。”
“你倒是管得寬。”世子爺一聲輕斥,伍月還沒回過神來,又被他催促,“還不拿衣衫給我換。”
臨到林府後門,趙霽才回過神來,這樣興致勃勃趕來做什麽?寧府那樣狠毒刻薄的人家,難道還會讓她一個寄養的侄女出門會客不成?
自己只需清明當日在城外山路等候她不就行了。
伍月輕推院門時,趙霽又開始發呆,有了前次的教訓,這回再不能讓她受那樣的委屈,落得那樣的結局。
院門剛打開,假山之上,極為眼熟的深藍帶小花的夾衣映入眼簾,惹得他嘴角輕揚,上次怎麽不曾留意到?
示意跟隨的伍月莫要驚嚇了人家,用手輕阻著輪椅,有意放慢了行進的速度,隨著距離的拉近,發現她正在努力薅著一塊——苔蘚?
這樣幼稚的舉動和他熟悉的寧仙兒十分不搭調,自己不過稍做點撥,她就能不懼滿堂渚州官吏,四周圍觀者眾,坦然跪在那裡,口齒伶俐,有理有據達成目的,且氣度不輸成年男子。
正欲抬頭和她打招呼,沒想到她一腳踩空,直接摔了下來,害得他猛推了一把輪椅才堪堪接住。
落入懷中的她早已被嚇懵,眼神依舊清澈,卻不如以前冷靜淡然,隻呆滯望著他,連自己正半躺在陌生男子身上都沒意識到。
所以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強忍著心中的笑意,看來老天爺是聽到了他內心的惋惜和懊悔,給了個巨大的驚喜。
等她終於回過神來,想扶又不敢扶的樣子,另一隻手裡的苔蘚卻始終舍不得扔,狼狽且惶恐地咬著下唇。
他暗地裡使了壞,她掙扎了幾次都沒成功站起來,這樣手足無措的寧仙兒他以前沒見過,更沒想到,會和她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
伍月還是壞了事,大聲喝斥:“你是何人!敢如此造次!”他的一聲厲喝,幾乎響徹雲宵,一牆之隔的後花園那邊很快有了動靜。
她也終於憑著自身的努力,滾落到了地上,懵懂坐在地上,一隻手仍舊托著她的鳳尾苔蘚,另一隻手撐著假山努力起身。
怯怯看了他一眼,就深埋了頭,身體緊靠假山,似乎想與假山融為一體。
他想不通,她分明不是膽小的性情,為何這樣懼怕自己?
寧府的人煞風景地出現,他強忍了心中的厭棄,不得不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斷趕來的關切之聲,卻無一句為她,弄得他十分不喜,見她被喝斥著向他跪下賠罪,他隻得盡快轉身離開,這樣粗糙的地面,劉氏這個惡毒婦人那樣用力,豈不會將她額頭磨破。
前次她為了感動塗銘樾,低頭猛叩,額頭上的創口,至死仍有痕跡未消。
聽她那惡毒狠厲的長嬸劉氏一口一句癡傻,他真想一腳踢過去。
可他不能開口為她求情,至少此時不行,所以他說了句,“無需再稱呼我為世子,如今,我已不是世子。”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被林益辰陪同到了前院,寧府隻想打她壞主意的長輩兄弟,一個勁地賠罪,依舊說她癡傻,他終於忍不住,“寧三爺聰慧善言,他的女兒如何會癡傻?你們勿需為了推托,一味將她貶低。”
林益辰生怕他不喜,“好了,好了,世子爺都不怪罪了,莫總提了。”
回到王府,母親早已聽聞,“幸好是個癡傻的,否則還真脫不了身。”
他剛想辯駁,立刻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如果母親誤會她有意為之,那以後她的日子豈會好過?
“其實我也有錯,要不是驚嚇了她,也不會恰巧摔我身上。”
崇王妃田氏奇怪地看著他,“平日怎麽不見你這麽好說話?”
趙霽黯然道:“若不是五年前兵亂,她也不會失了雙親,寄人籬下。而我,若不是那場兵亂,也不會傷了腿。”
田氏恍然,心疼地勸慰,“她是她,你是你。”
“聽說過陣子,京中會來位塗禦史,想來聖上會有旨意。”趙霽話一出口,田氏頓時啞然,不良於行的世子,如何接位崇王府,聖上另有旨意,也未可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