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醉臥情深無處付
說起顏稚一的時候,賀元明顯發現鄭蓉神色軟了不少。
他知道,鄭蓉與她,是最好的閨中密友,自然是互相惦記的。
在他眉眼沒落的同時,鄭蓉卻是看著他挑眉,“賀兄可是還惦記著軟軟?”
就他那點兒明晃晃的心思,誰看不出來呢?
如今兩人相熟了,說話也隨性一些,也是互相更了解。
其實,鄭蓉覺得這賀元除了長得差強人意了一些,年紀大了一些,還是個死過老婆帶著孩子的鰥夫外,別的也還行。
只是,與軟軟在一處站的話,還是不匹配。
單單隻想象一下那個場面,鄭蓉有種後腦杓發麻的感覺。
所以,真就是一句玩笑話刺激一下他,誰讓他每次一來就刺激自己呢。
鄭蓉還記得,那日相遇,賀元在船上發的誓言,回想起來隻覺有些遙遠。
卻見賀元神色不對,自嘲的苦道:“她都定了親事,也當面拒絕了我,鄭兄弟就不要再消遣我了。
我倒是想,只要她點頭,她那個什麽未婚夫我立馬就去解決了。”
說完,賀元端起石桌上的茶盞仰頭一飲而盡,那模樣像是在灌酒沒差。
鄭蓉是刺激人的同時也刺激到了自己,賀元的話驚得她差點從凳子上躥起來。
不敢置信的看這賀元,“你說軟軟定親?什麽時候的事?”
要不是知道鄭蓉不會那種隨意亂開玩笑的人,也確定她和顏稚一的關系,不然賀元真就要懷疑她現在這幅吃驚的模樣是作假。
他也有些吃驚,“你竟然還不知道嗎?”
這一刻,賀元心中冒出一個期待,莫非顏稚一時哄騙自己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賀元覺得自己都要坐不住了,強製將自己控制在凳子上,也是強製控制內心的躁動。
“廢話,我知道的話還問你。
說清楚,你聽誰說的?莫要汙了軟軟名聲,別怪我不客氣。”
看來,是了。
鄭蓉竟然不知,這事有可能。
於是,賀元按耐住內心的喜悅,說起那日的事。
從寺廟回去之後,每天夜裡賀元都要去顏稚一那裡站一會兒,有時候是送花,有時候是一些小玩意兒。
兩人隔著帳幔,並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日子這樣過著,賀元心中美滋滋的,心想照這樣下去就有戲。
不成想,他這美夢還沒有做幾天呢,直接就支離破碎。
那日他照常等著顏府熄了燈,帶著還溫熱的糕點摸進了顏稚一的閨房,想著她該是喜歡著香甜的口味。
他剛翻窗進去,竟然發現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桌邊,明顯是在等自己呢。
這讓賀元整個人都沸騰了,果然是要成了。
賀元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幾步來到心上人跟前兒,“還熱乎的,你嘗嘗看喜歡不喜歡?”
遞糕點的手竟然有些發顫,賀元暗罵自己沒出息。
不過,心中卻是甜蜜得很。
顏稚一視線落在送到她面前的糕點上,卻遲遲沒有去接,“以後,你別來了。”
說這話的顏稚一低垂著眼瞼,聲音也是輕緩。
只是,她說出來的話卻是驚起了賀元心頭的驚濤駭浪,將剛剛還沸騰的情緒澆了個透滅。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靜默半晌之後不敢置信的問一直沒有看他的人兒。
“讓我以後都別來了?”
“是。”
顏稚一沒有猶豫,在他問了之後便回道。
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就直接讓他別來了,賀元如何能夠接受?
“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吧?為什麽?”
明明這些天都好好的,他每日來,她也每日都等著他,為何今兒突然就說讓他別來了?
“我定了親,還請賀公子自重,往後都別再來了。”
定親兩個字猶如五雷轟頂炸了賀元,將他整個人都炸懵了。
張了幾次醉,才喃喃出聲,“什麽時候的事?是誰?”
之前,他不是沒有打聽過,顏稚一並沒有許人家。
真是的話,便是這幾天了。
果然,顏稚一說道:“今日白天,是我父親的學生。”
“之前你可知道?”
顏稚一沒出聲,卻點了頭。
現在回想起來,賀元都不知該如何形容他那時的心情。
“那你為何不與我說?”
若是她說了,自己早就上門提親,哪裡還有那小子什麽事?
這回顏稚一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看得賀元心直往下落。
“你歡喜他?”
這個猜測讓賀元喉嚨發緊,那幾個字仿佛是硬生生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般,低沉粗礪。
顏稚一同樣沒有任何反應,卻正是這個沒有反應才是徹底讓賀元絕望。
他雙手背在身後,捏得死緊,手背上青筋崩起。
不知道多了多久,賀元才發出生意來,“是誰?”
他死死的盯著人,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怕錯過顏稚一任何一個表情。
只見她閉了眼睛,紅唇輕啟,“黃家。”
那日,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顏家出來的,又是如何回到住處的他也不記得了。
之後,他又私下裡去見過姓黃的那小子,確實是一表人才人模狗樣,還是個酸秀才。
雖然他並不想承認,但那小白臉看起來確實還能看。
也不怪顏稚一喜歡那個小白臉,確實有點資本。
那日之後便是康寧侯府老太君逝世,他還想去找鄭蓉喝酒卻是不能。
後來他又去尋了一次顏稚一,卻是連窗都沒讓他進去。
鄭蓉那裡他是不能去打擾了,想著京中也再沒得個真真能讓他宣泄心中苦悶的朋友,便也就灰溜溜的回了祁城。
初初回來的時候,賀元成日裡都邀約一些朋友吃酒消遣,美其名曰是分離時長惦記他們,其實到底是為了什麽,他自己心中有數。
再去花街柳巷尋歡,看著那些個嬌滴滴的美嬌娘,賀元卻是根本提不起任何興趣。
沒功夫理會賀元的情緒,鄭蓉匆忙寫下一封書信,讓牛二給林良送去。
“加急送去京中。”
“是。”
這麽大的事她卻不知,還是過了這麽久之後從別人嘴裡得知的。
不說她心頭的感受,只是那個什麽黃家小子到底什麽人,品性德行又是如何?
她當顏稚一是朋友,她的終身大事自然是關心的。
再看賀元,鄭蓉臉色又沉了不少。
這個老鰥夫,竟然背著她去爬了軟軟的閨房。
如果不是現在她實在不方便,她是真的想捶這個老鰥夫。
“老不要臉。”
“若是成了,不要臉便不要臉吧,有媳婦兒了。”
賀元滿臉都是無奈苦笑,要不是因為這樣,鄭蓉抬手就要掀桌子。
懷著暗戳戳的心思,賀元告辭了鄭蓉,剛出了金陽幫的門兒便吩咐陳貳,“過幾日你跟金陽幫進京的隊伍一起。”
剛才陳貳就在跟前立著,自然是聽到了主子和鄭蓉的對話,也知道主子讓他進京的原因。
“爺,鄭爺都送了信進京,回信可是比我往京城去快多了。
何況,等小的到了京城再送信回來,至少都是兩個多月了,黃花菜都涼了啊。”
陳貳覺得主子怕不是腦子不靈光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賀元能不知道?他這是有別的考量。
扭頭睨了陳貳一眼,哼道:“爺正是怕黃花菜涼了,所以才要你小子去守著。
去了京城後你就天天在顏府門口守著,顏府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知道不知道?”
若是顏稚一真是誆他的,只是為了不讓他晚上去翻窗,亦或者是覺得他輕狂。
那,他就是傻透了,居然就這麽回來了。
可不得讓陳貳去盯著,萬一真有人捷足先登去提了親,他才是腸子都要悔青。
“爺,小的覺得吧,看鄭爺那反應不像是作假。
萬一是因為什麽原因,顏小姐還沒有來得及告知鄭爺呢?
要小的看,不如等京裡回信後,確定顏小姐沒有定親,小的再去?”
他覺得,這事恐怕沒有爺想的那麽好。
事關女子的清白名譽呢,顏小姐怎麽可能自毀名聲?
他這時候去了,多半是要白跑一趟。
他走了,主子身邊就沒有熟悉得用的人了,他也不放心別人伺候爺。
見主子不說話,眉頭緊蹙,臉色也不好。
陳貳又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要不,爺讓別人去?”
只要不是讓他去,其他人誰去都一樣。
賀元忿忿往前走了幾步,翻身上馬,“你挑個激靈的去。”
冷淡的睨了陳貳一眼,在他獻媚的神色之下揚鞭離去,留下一地飛揚的塵土,讓陳貳和他牽著的馬同時打了一個噴嚏。
陳貳訕訕的聳聳肩,知道主子這是心氣兒不順,也趕緊上了馬追上去。
鄭蓉說走就走,隻去跟顏稚一道了個別,在顏稚一依依不舍淚眼婆娑中保證會給她寫信,然後離開了。
一走就是好幾個月,顏稚一日複一日的等著她的信,思念又擔憂她的安危。
終於,在今日收到了鄭蓉的信。
寥寥幾句說了她如今在何處,又說給她送了東西回來,還在路上。
接下來,就是詢問她定親的事。
還有,賀元可有欺負她?
看到信紙上的那個名字,顏稚一的眼神停留在那兩個字上,久久沒有移開。
他回去了。
他……
自己已經定親,不該多想。
況且,自己與他並無逾矩之處,如今這樣才是對的,各自安好。
祁城,蓉蓉現在在祁城,那是賀公子的家鄉,他們又是朋友,遇上很是正常。
卻不料,他們竟然說起了自己。
顏稚一並不是不想與鄭蓉說自己定親之事,只是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她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便又得知她要離開,一著急便也忘了。
等到後來想起來問她什麽時候能回來,可能趕得上她成親?她已然離去。
讓她從別人那裡得知自己要成婚的消息,顏稚一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她們都關系,卻不是她親自說。
也不知他們都說了些什麽?賀公子做的那些事,她無法啟齒。
可是,都這樣了,若是她不說,等蓉蓉再從賀公子那裡聽到的話,蓉蓉會如何想?
會不會生她的氣,再不理她了?
糾結了一夜,顏稚一總算是寫好了給鄭蓉的回信,那些話她寫了抹抹了些,如何都覺得無法直視。
最後費了多少紙張,她也不想去管了,全都收起來燒了個乾淨。
那上面的話,哪裡是能讓外人看去的?
信的末了,顏稚一詢問鄭蓉何時歸?明年的春分時節之前可會回去?
因為她與黃公子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初,鄭蓉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她的人生大事她是希望能到鄭蓉的祝福和見證。
這封信從林傑手上再到鄭蓉手上,已經是幾日之後。
賀元像是算準了日子,在這天下午便又蹬了鄭蓉的門。
信是上午收到的,上面寫明了她與賀元之間的事,如此鄭蓉在見到賀元的時候臉色總算是沒有之前那麽難看。
甚至於,還帶了一點憐憫。
迎面對著他的第一句話,“賀兄,還未謝你告訴我軟軟定親這麽大的消息。
這麽大的喜事怎麽能少了酒,正巧你來了,晚上留下吃酒。”
鄭蓉能不知道他來是為何?又能不知道他聽了這話之後會有多失望?
長痛不如短痛,不如乾淨了斷。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直白,大家心頭都跟明鏡似的,懂。
這夜賀元留在了金陽幫,鄭蓉不能陪他吃酒便將林良兄弟幾個都召集過來,專門陪他。
陳貳暗自舒氣,果然如他想的,幸好當日他留了個心眼兒,不然現在誰在主子跟前兒伺候?
一群單身漢,醉了酒之後滿嘴不離的自然是女人。
來了祁城這些日子,幾人沒少出去應酬,那種地方也沒少去,說起來都有吹不完的牛。
當著鄭蓉的面也是毫無壓力,甚至鄭蓉還會時不時的口出金句,樂得他們不得不豎大拇指。
再大著舌頭讚一句,“主子威武!”
什麽都不避諱,黃腔開得讓張嬸這個生養了兩個兒子的過來人都不禁臉紅啐他們。
興致來了,竟一腳踩在椅子上狂嚎起了不知道在哪兒聽來的騷曲曲兒,惹的牛二這個憨貨也跟著嚎,被他老娘揪著耳朵一路罵著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