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孤立無援
  一切源於爸爸公司的倒閉。

  那個時候，全國經濟不景氣，爸爸開的工廠也毫無意外地受到了波及，廠裡供銷國內外多條生產鏈被全部切斷，造成了資金緊缺，供貨緊張。

  東西賣不出去，錢也收不回來，爸爸一時間忙的焦頭爛額。

  他忽然失去了奮鬥的方向，整個人變得滄桑了許多，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正逢那個時候工廠租金到期，工人也等著發工資，爸爸身後欠了一屁股債，交不起租金，也發不了錢。

  那些工人都是從剛開始跟著爸爸白手起家的，所以也體諒爸爸的難處，並沒有刻意為難。

  公司場地的使用到期，房地廠商自然沒有那麽好說話，經常來工廠晃悠，逼迫爸爸拿錢出來。

  兩個人說不通，廠商便不再理會。

  於是不留情面地想強製收回，作為自家的征地使用。

  爸爸沒有辦法，放下身子四處求人，求資金求貨源，求通融。

  然而那些稱之為朋友的叔叔阿姨們關門閉戶，惡語相向，忘記了曾經在他們困難時候出手幫助過他們的那個人。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人情冷暖吧。

  爸爸後來也說過，以前的苦難不算什麽，那個時候雖然辛苦，但是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他覺得值了。

  花錢買了教訓，不虧。

  在這個社會上，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所以爸爸也沒有怨恨他們。

  朋友這條路既然走不通，他也想過找家裡人幫忙，可是無奈，他的兄弟姐妹也掏不出一分錢，畢竟他們家裡不是很富裕，有時還需要爸爸的接濟，大筆金額是斷然拿不出來的。

  面對廠商的不斷催促，孤立無援的他央求多寬限些許時日，可是被他們無情地拒絕了。

  眼看就要到截止日期了，爸爸也急紅了眼，打算再次登門求著這些“朋友”。

  爸爸一大早就動身去尋求幫助。

  那天，廠商領頭趁著工廠沒有人，強行帶著一大幫雇傭人員來廠裡搬東西，並且沒收用地。

  穆嘉言的奶奶那個時候正坐在工廠辦公室裡等著她兒子，也就是穆嘉言爸爸回來。

  她看到這麽多人衝了進來，“騰的”站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間。

  這麽大的陣仗，她頓時也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一群人悶頭就往裡衝，就這麽一個老太太，硬是挺起胸膛，硬氣地伸出手臂試圖攔住他們這群人。

  領頭大哥不喜，大聲嚷嚷道，“說了今天沒收就是今天沒收，都給你們通融幾天了，回頭告訴你兒子，別賴著不走耍流氓。”

  奶奶不服氣地說，“你們好歹等我兒子回來和他商量再做定論，我一個老太婆也做不了主，只要我兒子還沒回來，這裡的東西就不準帶走。”

  領頭兒瞥了一眼，不屑地說道，“誰知道你兒子是不是跑路了，今天辦不成事我們也不好交代，阿姨，請你讓開吧。”

  這幫人哪會聽一個老太太在這裡囉嗦，冷眼看著她，越過她的身子，徑直往裡面走去。

  奶奶緊緊跟在他們身後，竭力地勸阻他們，在一群人身後不斷嘮叨著。

  他們視若無睹，一個倉庫一個倉庫的開始搬東西，奶奶也急躁的不行，和他們這群人在裡面拉扯起來。

  領頭的大哥心生煩躁，眼裡揉不得沙子，覺得這個老太婆著實討厭，礙手礙腳。

  他走了過去，揪著奶奶的衣服，強行拖著她來到附近的辦公室，無視奶奶的掙扎，一把將她扔了進去，鎖上了房間門。

  奶奶是心疼爸爸的，也心疼這個工廠，這個是她兒子的心血，是爸爸一人慢慢做大的。

  難道今天就要毀在她手上了嗎？回來看到空蕩蕩的房屋，他又該如何啊？
  爸爸辛辛苦苦維持這個公司這麽多年，說倒閉就倒閉了，是個人都無法接受，東山再起，臥薪嘗膽太難了。

  奶奶他們這一輩人是農村人，爸爸的兄弟姐妹也都是農村人，是爸爸努力上進，才擁有了城市戶口。

  奶奶想到爸爸這麽多年的不容易，心酸至極。

  她在門口敲門無望後，老淚縱橫，扶著門框慢慢彎曲了身子，緩緩跪了下來，祈求著這些野蠻的人群。

  他們哪會在意，“哼”了一聲，憐憫地看了一眼，扭頭帶著隊伍四處搬運器械，絲毫沒有同情之心。

  隊伍裡也有看不下去的，但是拿錢辦事，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們並沒有什麽權力和膽量，也不敢主動上前幫忙，默默地在一旁乾活。

  經過一下午的奔波，爸爸也沒有找到願意幫自己的朋友，拖著沉重疲憊的身體，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工廠。

  剛走進工廠大門，發現地下一片狼藉，四處散落著碎屑廢物，他心頭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快步走了進去。

  爸爸一邊往裡走，看著空曠的場地，一邊感歎著自己的悲慘命運，這似乎是他從出生以來人生遇到的一個無法逾越的坎坷，真的是不幸。

  工廠的東西幾乎都被搬空了，空蕩蕩的一大片地方，走路腳步聲都能傳出回音。

  之前他只顧著自己的情緒，這才想起來奶奶還在工廠裡等他。

  爸爸漫無目的地四處大喊，找尋著自己的母親，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仔細翻找著。

  奶奶是個要強的人，一生都無比堅強，她從小嫁給了爺爺，一直照顧著爺爺，爸爸兄弟三人，姑姑姐妹三人，撫養他們長大。

  爸爸最是孝順，生怕奶奶有什麽意外，一時想不開，開始急切地奔走起來。

  來到裡間的一間辦公室，從玻璃窗戶上看到奶奶跪坐在地上，嘴裡不停念叨著，求放她出去。

  爸爸低頭看到門上了鎖，眼眶不禁紅了，垂著手不自覺捏成了拳頭，深深地自責著。

  若不是他，他的母親也不會遭受如此屈辱。

  他轉身擦淨了眼裡的淚水，找到錘子，大力地敲開了門鎖。

  奶奶看到爸爸的一瞬間，起身抱住了他，不停地安慰著他，生怕自己的孩子會想不開尋短見。

  爸爸頭一回哭的這麽傷心，“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

  奶奶摸摸他的頭，“沒事兒，媽沒事，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兒子不怕。”

  也是從那時起，奶奶一直鬱結於心，身子大不如前，抱憾而死，晚年也沒能享福，這成了爸爸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