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找人
第343章找人
章氏心中不為所動,的的確確是波瀾不興了,可是當魏業不留情面的說出這句話,她還是覺得,多年的夫妻,走到今天這地步,實在叫人難過得很。
而魏業呢?
他像是個沒有心的人。
以前章氏就該看明白的,只是她心中所愛,蒙蔽了她的雙眼。
她一直覺得,魏業不是不愛她,只是更看重魏家的生意和家業。
但也正因為這樣,她深深以為,魏業是個極其有上進心的人,而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還不是為了有個好日子,以後孩子們,也不吃苦嗎?
說到底,他有了地位有了銀子,一家子都跟著沾光過上好日子。
當年在京城,那麽多的達官貴人,她到別人家去赴宴,那些個外命婦明面兒上客客氣氣的,不都是魏業努力掙出來的嗎?
是,魏業是沒有給她掙個鳳冠霞帔回來,也沒有給她掙個命婦的名頭回來,可是她不在乎,那時候的一切,就已經很好了。
所以她替魏業做了很多事,只要他開口,她不願意他為難,更不想看著他苦惱。
她從前覺得,魏業的心裡,還是放不下已經死了的孫氏,但難過歸難過,這個男人,重情重義,對結發妻子放不下,才更叫她覺得他有情有義。
可是現在呢?
其實回過頭來想一想,魏業一面“深愛”著孫氏,卻也從沒有耽誤他往家裡添人。
從前有溫氏,現在有胡氏。
納妾的事情,他的確是不像別的富貴人家,一個又一個的納進府中,可他不也納了嗎?他的情深似海,也不過如此。
現在好了,跟她像是撕破了臉,就連最後的那點客氣,也不願意給她了。
也許他今天過來,本來還打算耐著性子,哄一哄她,哪怕她已經年老色衰,但他既然肯來,就一定是有求於她,為了他自己能夠得償所願,說幾句好話,態度放軟一些,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呢?
但她的態度,叫魏業放棄了這樣的想法吧。
章氏自嘲的笑了笑,又一味的搖頭。
魏業看在眼裡,倏爾蹙眉:“你笑什麽?”
“我只是覺得,快二十年的情分,走到今天,實在是有些可笑。”章氏歪了歪頭,眼前蒙上了一層薄霧,她越發看不清楚坐在對面的男人。
他分明就坐在那裡,只要她一伸手,仿佛就能夠觸摸到他的,可是他卻又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是他這些年走得太快,把她丟下了嗎?
她想應當不是。
是打從一開始,魏業就並沒有打算帶著她,一路走到最後。
章氏苦笑著:“你說吧,想叫我做什麽。”
魏業看著她的神情,覺得她有些不大對勁,章氏從來是個要強的人,即便是在他面前,也很少露出脆弱與無助,但是今天……
他略愣了愣:“善容,你還好嗎?”
她還好嗎?
她當然不好。
她這一輩子,最好的時光,都交付給了魏業,她所有的心血,也都用在了魏家。
她也許對孫氏的幾個孩子並不好,可那真的是心存芥蒂,魏業的眼裡仿佛從來只有一個孫氏,就連孫氏最後懷魏鸞的時候,他都那樣的小心翼翼,唯恐孫氏出一丁點兒的岔子,而對她呢?對她從來都是淡淡的,仿佛連最喜歡的時候,都是淡淡的。
他求了自己進魏家的門,卻又不曾把她當做掌中寶,這樣的落差,她是沒法子接受的。
所以在孫氏故去之後,她怎麽看那幾個孩子,怎麽覺得不順眼,但這些年來,即便有苛待,總沒有太過頭吧?
其他的呢——其他的事情上,她自問她做的都很好,無論是持中饋,還是在外走動,她自問都是賢內助,可是對魏業而言,她其實什麽都不是。
他是怎麽能夠這樣坦然的問她,還好嗎?
章氏冷下臉來:“你覺得我還好嗎?老爺,你有什麽話,直說吧,咱們走到今天這一步,就不要再虛扯這些了吧?”
魏業這個人,脾氣其實很怪。
在外頭行走,他沒法子處處依著自己的性子來,可其實他很不喜歡別人忤逆他,反駁他,甚至是對他不客氣。
他記仇,十分的記仇,也是睚眥必報的,不過他一直都相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昔年他白手起家,那些得罪過他的,看不起他的人,在他功成名就之後,他都想方設法的報復了回去。
今日章氏這樣的態度——她明知道自己不喜歡的。
看樣子真的如她所說,走到今天這一步,再也沒必要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
她知道他是虛情假意,而他也明白,她全然不在意。
“我記得,你有個叔父,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對吧?”魏業眯著眼睛盯著她看,目不轉睛的,“我沒記錯的話,他開了家香料鋪子,本來早年間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意,後來越做越紅火,他眼界也高了,再往後,他那些香料,都是專門供給高門之中的,尋常百姓想要買,那是千金不得,對吧?”
他沒記錯,的確是有這麽一回事,只是她那個叔父……
章氏面色一白。
他們章家是在揚州發家的,她祖父當年也想過,要到京城去打拚,只是後來放棄了這個念頭,還是覺得,京城水深,一頭扎進去,未必有好處,那地方達官顯貴太多了,隨便什麽人,都能壓著他們。
他們在朝中沒有人,在京城且不說能不能站穩腳跟,即便是能,也少不了處處看人臉色,倒不如在揚州,反倒自在的多。
而事實上,祖父所慮不假,也是在祖父把生意做大的五六年後,曾經告訴過家中子女,章家的生意,絕不許他們做到京中去,即便是將來祖父不在了,他們也不許到京城去打拚,能夠保得住章家如今的榮華富貴,就已經足夠了,人不能太貪心,要曉得知足。
可是祖父死後,爹繼承了家業,三叔耐不住,非要到京中去打拚。
他們章家是做香料生意的,除了尋常可見的香料之外,祖母當年自己調配的香料方子,一共有三十樣,世間再沒有別的香料鋪子能做得出。
而那個時候,三叔就是偷走了家裡五張方子,帶著三嬸和孩子,一路進了京城去。
爹和二叔為這個氣的不成樣子,一度要跟三叔斷絕關系。
只是三叔也算是爭氣,短短的幾年時間,竟真叫他做成了,還和京中高門往來頗多,他也不賭氣,每年都往家裡送了銀子,有那麽五六年,爹和二叔慢慢的,也就消了氣。
不過是這三四年來,三叔也上了些年紀,那個堂哥不大爭氣,京城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家裡幫不上忙,全都要靠三叔自己撐著,要不是早年間跟各家關系處的不錯,只怕早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今日魏業突然提起她三叔,的確是出乎了章氏意料之外的。
她怔怔的回望過去:“你提起我三叔做什麽?當年我們家的那些事情,我早年就原原本本的告訴過你,你是知道的,我爹和我二叔,雖然沒了氣性,可是他們當年勸過我三叔回家,畢竟是我祖父發過的話,只是三叔不肯,所以之後的這麽多年,即便關系有所緩和,也很有走動和往來,便是逢年過節的,我三叔也很少帶著家眷回揚州,你全都知道的。”
感情淡淡,可是這樣的人,自然也有這樣的人的好處。
於魏業而言,這樣的人,才最好利用。
當年章徹幾乎與家中斷絕關系,都要到京城去打拚,那是下定了決心,非要闖出個名堂來的,那時候其實已經把自己的所有後路都給斬斷了。
如果那幾張方子,不足以支撐他在京城立足,他連章家,都回不去。
再如何是骨肉至親,他幹了這種事兒,偷了家裡的秘方,又違背了章家老爺子的心意,還怎麽回頭?
可也正因我如此,魏業能感覺,章徹和他,骨子裡,根本就是同一種人。
如今章徹的生意慘淡,勉強靠著昔年的情分支撐著,在京城那種地方,步履維艱。
而他要做的,也不是章徹替他除掉王全,他只要章徹揪出王全這個人,交給他,剩下的,就跟章徹沒有任何關系,而他能夠提供給章徹的,也一定是章徹想要的。
無論是銀子,還是生意上的幫扶,這一切,都是現如今的章家,給不了章徹的!
他抬眼去看章氏,實際上,從章氏方才的語氣中,魏業隱隱能夠聽得出來,她不想幫忙。
也許現在和章徹扯上關系,是她極不情願的,畢竟這麽多年來,他早些時候,從章氏口中聽到的所有關於章徹的,全是不滿。
魏業深吸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眼下有件事情,不得已要請你三叔幫個忙。你是知道的,自從當年我們舉家搬回齊州,我就再不和京城往來,也是怕樹大招風,惹人眼紅,再鬧出不必要的麻煩來。畢竟做皇商時,人家敬著三分,那時候不做了,還不知道收斂,難保得罪人。我如今要找一個人,這個人八成在京城,也不需要別的什麽,只要你三叔幫幫忙,把人找出來,再送到齊州交給我,余下的,什麽都不必管。”
章氏心下一驚。
和京城早就不往來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其實倒也有生意往來京中,但那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和官場上的人與事兒,再也沒有瓜葛了,她那時候曉得魏業是為了避嫌,更是為了保重魏家,防著有小人算計。
可是今天他一轉臉,突然說要找個人,且那個人跑去了京城,甚至要麻煩她三叔出面幫忙,把人找回來。
是什麽人,讓魏業這樣緊張?
章氏隱隱感到不好,想來該有大事將要發生,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魏業這般緊張,即便是家裡的生意再不順利的時候,他也很少如此,何況還與京城有關。
她坐起身來,終於正眼去看魏業:“老爺,你這次是不是惹了什麽麻煩了?”
魏業眉心微動,其實有些心軟。
說到底,她還是在乎他,在乎這個家的,她是怕他出了事,惹了麻煩解決不了的。
然而魏業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搖了搖頭:“外面的事情,你少打聽,也沒有什麽麻煩,只不過有幾句話要問一問這個人,櫃上的帳出了問題,他溜了,躲到了京城去,我花了銀子托付人,才打聽到的,所以想請你三叔出面,在京城找找這個人。畢竟你三叔在京中多年,即便如今生意不如從前,人脈總歸還是有的,要找個人,應當不是什麽難事吧?”
可是直覺告訴章氏,一定沒有他所說的那樣簡單。
櫃上的帳出了問題,人怎麽就要躲到京城去呢?
這麽些年了,魏業對底下的人嚴是嚴了點兒,可從來都不苛待,所以各處的夥計也好,掌櫃也罷,都是盡心盡力的,真的有那麽一兩個犯了糊塗的,魏業也不會趕盡殺絕,至多發落了,要是能說個出所以然來,連送官都懶得送。
可是這次呢?
跑掉的那個人,應該是跟著他很多年了,所以知道他如今不願意把手伸到京城去,才會奪取了京城,但如果不是犯了大事兒,至於這麽躲著嗎?
章氏心緒難定:“老爺好歹是要我三叔幫忙的,總不能瞞著我吧?”
魏業面色沉下去:“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你幫忙,你就必須要我交底兒?善容,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你什麽都要強,家裡的事,我都由著你,可是外面的事,你還是一味的爭強好勝。走到今天這一步,善容,全都怪我嗎?”
章氏愣住了。
魏業這算什麽?
她不過是多問了兩句而已,他顧左右而言他,不願明說,還要把關系的急劇惡化這個責任,推給她嗎?
她突然想到了當日魏業帶著胡氏回家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他甚至能夠拿子衍來威脅她……
章氏徹底的呆在了那裡,好半天都沒能緩過勁兒來,難以置信的看看魏業,到後來,卻又突然釋懷了。
也許一切都是她看走了眼,魏業從來,都是這樣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