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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鸞令》第171章 放人
  第171章 放人
  第173章放人

  黎晏說派上用場,原不是說說而已,他心裡早就有了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他交代了魏子期幾句,又同魏鸞囑咐過一通,也沒帶上他兄妹,隻領了趙隼和幾個貼身服侍的,便往府衙方向而去。

  自湖州城謠言四起,黎晏已經有很多天不到府衙來了。

  本來他接手了孫昶的案子,是該勤勉一些,雖不至於日日到府衙去問話,但也不能這樣子一連幾日不見蹤影,哪怕他是個王,也沒有攜帶至此的。

  那個案子在杜啟崖手上已經是一拖再拖了,現如今轉到他手上去,難不成還要再拖上三五個月嗎?

  只是他不去,杜啟崖又哪裡敢催問,加上他又真是好不容易才把這個燙手的山芋給扔出去,沒道理再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的道理,自然是黎晏要做什麽,便隨他做什麽,他連問都不會過問半個字的。

  這會子底下衙役進來回他的話,說是齊王殿下帶著人到府衙來,已然快要到一堂去了,叫他趕緊到前頭去迎著。

  杜啟崖吃了一驚,又怕黎晏計較他今次怠慢。

  他說不上來為什麽,分明從來沒有得罪過這位殿下,可這位殿下卻總是揪著他不放,這些日子他在湖州,每每出了什麽事,都要怪罪到他這個知府的頭上來,便如昨日刁民聚眾圍堵客棧之事——這的確是出在他治下,可又不是他挑唆著百姓這樣乾的,何以他一進了客棧,要平白叫黎晏數落為難一通呢?

  如果說是為了孫昶的命案,可他即便是收了銀子,總歸沒有立時斷了案子,這一拖幾個月,孫昶的人頭,現在還好好的在他的脖頸上,至少是暫且保住一條命了吧?

  要說收了銀子收受賄賂……黎晏是宮裡長大的孩子,從小到大,不可能沒見過這樣的肮髒事兒,官場上的這些黑暗,他還能不清楚了?怎麽就偏咬住自己不放了?
  杜啟崖一面往一堂那頭去迎黎晏,一面又把這些念頭在心裡過了無數遍,到了他也沒能鬧明白,黎晏究竟是為了什麽。

  一直到他見到黎晏,恭恭敬敬的拜過官禮,黎晏卻並沒有再開口責問他,於是杜啟崖更提心吊膽。

  等他見過禮站起身來,偷覷著打量了一眼,發覺黎晏面色如常,也不似前幾次見他,總板著個臉,今兒倒像是……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是以他原打算開口解釋幾句,無非近些日子衙門裡事多,他並非有意怠慢了黎晏,這會子也索性閉上嘴,乾脆不說了。

  橫豎黎晏也沒提,他好端端的自己去翻騰出來說,沒得再送了話柄給黎晏,那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杜知府,上次抓回來的人,還關在你府衙大牢中嗎?”

  黎晏開了口,杜啟崖也沒多想,徑直回了個是,等回完了話,轉念想一想,黎晏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問起,這樣問起,顯然今日就是專程為了這些人來的,於是他又添了兩句:“下官也過了堂,除了先前問出來的那些話,其余的什麽也問不出來,先前殿下又交代過不許動刑,下官一直記著,到今天為止,他們也沒再開口吐出過什麽東西了。”

  他們嘴裡吐不出東西是正常的。

  被抓回來的幾個老百姓,之後他也讓趙隼又特意調查過,的確都是這湖州城中的流浪漢,平日無家可歸,多少年了都是靠著在外乞討度日的,不說多老實巴交,至少是地地道道的湖州人。

  所以這次出這種事,全是應了那句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人也只是那人錢財罷了,不是說自個兒存了什麽害人的心,雖說仍舊不可饒恕,但黎晏也不至於要和幾個平頭百姓斤斤計較到這個地步。

  這也就是為什麽,從一開始,他就交代了杜啟崖,不許動刑。

  眼下杜啟崖說過了幾次堂,再問不出任何東西來,黎晏一點兒也不意外,反倒表現的淡淡的。

  杜啟崖略抿了抿唇:“殿下是要親自再過一堂嗎?”

  “不。”他沒做任何遲疑,徑直就回絕了杜啟崖的那一句。

  黎晏一隻手擱置在驚堂木上,又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杜知府,放人吧。”

  他輕描淡寫一句話,聲音都是輕飄飄的,從堂上一路傳到這大堂之下來。

  杜啟崖站在那裡,眉頭一擰,竟以為自己聽錯了。

  放……人?

  這些人惡意中傷,損的可不只是這位齊王殿下的名譽,更要緊的,不是那個魏鸞嗎?

  黎晏和魏鸞的傳聞,他聽過不少,是以本以為,黎晏在盛怒之下,還不定會做出什麽糊塗事兒來,就算要不了那些人的命,也得扒下他們一層皮來才行。

  但黎晏呢?

  他幾日不到府衙,也沒再提了人來過堂審問,今日突然到了府衙來,話也沒多說幾句,一開口叫他放人。

  杜啟崖一時遲疑,下意識的稍退了那麽一小步:“殿下說……放人嗎?”

  “怎麽?杜知府有什麽問題?”黎晏挑眉看下去,也順勢坐直起來,“這些人不是說,先前是收了人的銀子,一日二兩,在城中四處散播謠言嗎?這一連幾天過去了,他們都沒有再去城郊破廟,而抓人的事情,也鬧的沸沸揚揚起來。杜知府,你可曾派人到城郊破廟去守著過?”

  “這……人是派了,但在破廟外等了兩日,什麽人也沒見到,後來下官又提審了他們,原以為是他們扯謊……”

  “不是他們扯了謊。”黎晏嗤的一聲,神色再不如來時那樣淡然,面上籠罩了一層陰鷙,“百姓,是你治下百姓,他們叫抓進了你知府衙門,關了幾日,究竟還敢不敢扯謊,杜知府你心裡是應該有數的。可是他們沒說謊,破廟又確實沒有人再去過,那麽問題出在哪裡呢?”

  杜啟崖明白了。

  他做了深呼吸狀:“殿下的意思,下官明白了。給他們送銀子的人,在城中是安排了眼線的。所以他們被抓走的當天,那人便已經得到了消息,之後自然不會再出現。”

  他這話其實把自個兒身上的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黎晏似笑非笑的盯著他看,看了好半天,才松了口:“就當杜知府說的是對的吧,是這城中出了‘奸細’。”

  杜啟崖心下咯噔一聲:“殿下這話,下官不懂。”

  “真的不懂嗎?”黎晏一揚聲,轉而叫趙隼,“不若你與杜知府,說上一說?”

  趙隼一躬身迎聲是:“知府大人或許不知,我們動手抓人,是秘密行事。早前殿下吩咐下來,叫我們去查,我們的人,在城中蹲守了好些日子,才查到這些人的頭上,後來怕打草驚蛇,抓人都是悄沒聲的,沒有驚動任何人,而再之後,我回到客棧回了殿下的話,殿下交代把人送到知府衙門來關押,不好我們自行關押,這一路到知府衙門,又是悄沒聲的,沒上繩索捆綁束縛,也不曾著人左右押著他們一路過來,是以,這人進了知府衙門的大牢,外頭的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該知道。”

  “殿下,這——”杜啟崖瞳孔登時放大了,那種深深的恐懼感,一下子湧上心頭來。

  他小看了黎晏。

  眼前的人,看似尊貴,也不過十幾歲的孩子,饒是京中長大,見多識廣,可手段有多深?

  杜啟崖看著他這些日子忙的焦頭爛額,可事情一件也沒能解決,便隻當他有勇無謀,毫無城府。

  但是今天,黎晏顯然是有備而來。

  趙隼的那一席話,分明是言有所指。

  幕後的黑手為何沒有再出現過呢?無外乎是已經知道了城中情形,知道了這些人被抓。

  這些老百姓都不會咬死了不松口,為了自己好過一些,被抓的時候,就會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而知府衙門一定會派人到破廟去守著,就算他不去,黎晏也會派人去,只要那幕後主使手下的人還敢露面,就少不了叫抓個正著,所以那個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黎晏從一開始,就布好了局。

  怪不得……

  杜啟崖正了神色,也不見了先前的緊張與慌亂:“怪不得殿下近幾日來,每每見了下官,總是多有責備之言,原來從一開始,殿下就懷疑,是下官的府衙之中出了‘內奸’,將這樣的消息送出了城,送到了幕後主使之人那裡,是以後來給他們送銀子的男人,再也沒有出現過。而殿下雖未曾吩咐過下官,卻也自己派了人在破廟外守著,等著拿人,一連數日撲了空,便越發堅定了這個認知,如此一來二去,自然怪罪在了下官頭上——”

  他拖長了尾音,一抬眼,與黎晏四目相對:“在殿下的心裡,甚至是懷疑過下官的吧?”

  “杜知府是進士出身,從前的履歷,也是清貴的很的。”黎晏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一絲的猶疑和動搖,“這麽多年來,杜知府身沐皇恩,自然曉得知恩圖報四個字。聖人書,你讀了一肚子,總不至於到頭來,是個忘恩負義之輩,也不可能是個罔顧君臣之禮的混帳。既如此,我自然不會懷疑杜知府。”

  他話是這樣說,可是眼底的不信任,一覽無遺。

  他分明是故意的。

  杜啟崖一時氣結。

  黎晏行事城府這樣深,不至於說連那點子不信任也掩藏不起來,而他看得分明,那就只能是黎晏故意做給他看的。

  “殿下若然不信下官……”

  “我說了,我是信杜知府的。”

  堂下站著的人,看似想要表忠心,可是黎晏一擺手,旋即就打斷了他後面想要說出口的話,連這個機會,都不曾給他。

  “只是杜大人,說來說去,問題十有八九,出在你的知府衙門裡。”黎晏肅容,不見了笑意,“記得昨日我說過的話嗎?”

  昨日——杜啟崖一眯眼,想起昨日黎晏說他治下無方的那些話。

  原來要給他扣罪名是一回事,話裡有話,是另外一回事。

  他在湖州知府這麽多年,未必湖州被他治理了個一塌糊塗,可他知府衙門裡出了內奸,這樣子與人家通風報信,那就一定是他這個知府禦下無方,真揪出了人來,他一樣少不了擔些責任。

  杜啟崖心一沉:“殿下昨日的話,下官沒有忘,下官也不知……”他合上眼,後面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不知?現在說不知,聽來就更像是推卸責任。

  他黑著臉跪下去,什麽推卸的話都不再開口說,只是叩首請罪:“是下官禦下無方,手底下的人出了這樣的事,犯下這樣的錯,下官領罪。”

  “領罪?”黎晏擺擺手,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你快起身說話吧。這是你的過錯嗎?是你教唆人這樣子行事的嗎?既都與你無關,你又何罪之有。這整件事,我是生氣,大動肝火,初時也確實想過,要給京城去封信,告訴皇兄此時,先查辦了你這個知府,出了這口惡氣,但冷靜下來了,回過頭來想,這些年杜知府把湖州治理的井井有條,為這樣莫須有的罪名,拿了你這樣一個好知府,我的罪過,便大了。”

  不管他是真心的,還是虛情假意的客氣,總之他說了這樣的話,那便是往後,也不會再拿這件事來翻舊帳。

  杜啟崖一顆心落回肚子裡,但仍舊跪著沒起身:“殿下不追究,不計較,是殿下寬宏大量,下官卻實在心中難安。原本孫家和陳家的一樁案子,要殿下勞心勞神,下官已經無地自容,其後又出了這些事,有損殿下清名,現而今還有了所謂內奸……”他頓了聲,越發把頭低垂下去,“只是下官仍舊不明白,此時放人,殿下是有什麽打算嗎?”

  “拿了人問不出東西來,原想吊著,現在看來也不成了,既不成了,索性把人放出去,總關在你知府衙門裡,人家也沒犯什麽砍頭的罪,拿著人,不像話。”黎晏的嘴角隱隱上揚,連語氣也變得晦澀起來,“不過杜知府,這回你可派人盯好了,你這湖州城,要是再出了什麽人命案,恐怕和朝廷,你就不好交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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