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左臂如火般灼烈炙疼的傷口，隱隱牽動緊縮的胸口，讓人疼得恨不得昏死過去一了百了。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鏡音的腦子卻非常清醒，清醒得令她無法置信，深感無力，倍覺心痛。

  她靜靠在冰冷的牆角，回想這一切混亂的開始……

  記得她正在準備弄吃的給萊姆他們，蜜雪兒獨自一人前來，說是狄利斯有難，要她幫忙。雖然，她心裡明知或許有詐，但涉及狄利斯，加上蜜雪兒的軟硬兼施，忍不住跟了去。

  她聽從蜜雪兒的話“幫忙”去一間武器室取一個什麽重要裝置，哪知道她打開門後，一道激光射來，接著一個體積龐大的外星怪物衝了出來，邊跑邊大叫“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當場，她就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陰差陽錯放了不該放的人。當她想去質問蜜雪兒時，該區的防衛隊員已趕來將她這個現行犯逮個正著。

  一夜之間，她成了“名副其實”的星際奸細。按照星際聯盟的法令，做出危害星際聯盟的恐怖行動的犯罪分子，都會被發配到卡塔爾－布列斯星系生存環境最惡劣的得維歐星球做一輩子苦役。

  這時門開了，兩個帶槍守衛分站兩側，走進來的人是她熟悉的而此刻卻令她感到陌生恐懼的，那雙前夜仍是溫柔幽綠的雙眸現在正用著最寒徹刺骨的淡漠看著她。不知道，這次她能否再幸運的度過這一關。

  狄利斯身後仍然跟著萊姆和泰奧多爾，他們神色凝重地看者她，眼中只有不信任、懷疑、鄙視、輕蔑……

  還未聽她解釋時，人心已離她而去，直覺已經告訴她這一次她怕劫難難逃了。鏡音毫無血色的臉更加憔悴蒼白，在磨人的等待當中，那一點點微薄的希望，已經被他們眼中先入為主的冷漠打散。

  “展鏡音，對這件事你還有什麽話可說？”狄利斯主導審問，在乍見她受傷時，那晚那種害怕失去她的恐懼感立即攻佔他全身。但一思及帝格拉爾的話，積存多年的憤怒及當初那種被背叛的感覺敵不過那股初生的憐愛之情，說出口的話已經無一絲憐惜。

  他的親弟弟和他所愛的未婚妻私通的背叛，是他心底永遠的禁忌。

  “鏡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呀！”萊姆應該是所有人中對她最心軟的。

  狄利斯不悅打斷萊姆的溫言軟語，雙目直視鏡音，冷聲道，“說！”

  鏡音被他這一呵斥，身子微微輕顫，胸口緊縮，呼吸紊亂。即便他們不信，她也要為努力維護自己的清白和尊嚴。

  “我是被人陷害的，不管你們信不信。”

  褐眸一一掃過每一個人，最後無愧無謂地對上那雙冷寒綠眸。

  “不管你們信不信，我要說的是，我不是奸細。本來我正在準備自己的晚飯，但是蜜雪兒來找我，要我幫忙，還是以艦長的名義。我擔心，所以答應去幫忙取一件武器裝置，幫助龍雷艦克敵。我並不知道那裡關了要犯，當我一開門就被裡面的人射了一槍，那個……那個怪物趁機逃了。我想追上去，但護衛隊的人立刻出現了。到那時我才知道，那是重犯區，未得船長允許任何人不能入內，否則以叛國罪最論處。”

  聽完，首先是泰奧多爾提出疑問，“不可能，這裡有一個最大的疑點。你說蜜雪兒去找你，但當時蜜雪兒被我派出去執行任務，而且一直和我保持了聯系，中間最大間斷時間也未超過十分鍾，要她分身回艦主導你說的一切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的確是她帶我去的，要不然我怎麽可能找到那兒？！我來龍雷艦經常活動的范圍各位都非常清楚。”

  “那不一定，如果是專業間諜，並不需要來過就能準確到達艦內任何一處。有這樣的儀器尋路又有何難？！”泰奧多爾手中拿著一個微小如鈕扣的東西，“這個全星系最先進的導艦定位儀器是從你的身搜出來。”從小和蜜雪兒青眉竹馬，私心自然向著自己人，而且他因可可的事對鏡音印象極差。

  “不，不可能，我怎麽會有這種東西。我根本不是什麽間諜，我是被陷害的。”對他的指控鏡音憤慨不已，抑製不住大吼牽動了傷口，她咬呀不痛出聲，額頭冷汗直下，身上一陣惡寒，眼前發黑。

  “可是你身上的追蹤器又怎麽解釋，要不是憑它，龍帝也不會那麽準切地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我們。”萊姆急切地詢問，未免泰奧多爾咄咄逼人，怕她太激動地傷了自己。

  痛得淚盈滿眶，鏡音咬牙也不要它落下了她的懦弱。在他冰冷無情的眼中，手臂上的疼痛又怎麽及得上心頭萬分之一。讓她怎麽相信，那晚視她若寶的人此刻竟然如此冷酷，帶著對她全然的不信任審問她。

  難道那晚的溫柔甜蜜只是南柯一夢？
  “我不知道。”

  “如此精密的儀器，連當初我們為你檢查身體時都未發現。不是龍帝的人，難不成你還想欺騙我說你是地球人？”尖銳的指控刹時響起，萊姆擋去泰奧多爾卻攔不住狄利斯的質問。

  “不，我不是，我不是奸細間諜。你們不是和地球聯系過，我父母他們……”

  “很抱歉，我們聯系上地球電腦，隻獲得了你父母已經離開地球的消息，地球上根本沒有你們生活過的任何訊息，並不能證明你是長期在地球的‘地球人’一說。我們還在懷疑，是否你的父母與此次劫持叛國要犯有關？！”狄利斯一句話完全抹殺了鏡音反駁。

  “不，你騙我。”她身子顫抖，忍著劇烈疼痛迎視他。“我的朋友，同學全在地球上，電腦被消除，他們的記憶不可能被消除。”

  “哼！還想狡辯。”他上前一步，伸手鉗住她的下巴，“你的正身是人魚，還要騙我嗎？要不然，帝格拉爾會關心我錯擄了個地球人嗎？別想再用你那天真無邪的蠢樣來騙人，沒有誰會相信。”他狠狠地甩掉開手。

  鏡音皺眉忍著下頜的疼，顫聲呢喃，“我沒有……不，不是這樣的。怎麽可能……”，他的無情終於逼落她的淚水，望著那雙寒徹的綠眸一次又一次凌遲她的心神，柔腸寸斷，所有的堅持、信心都在這一刻成了個大大的笑話。

  “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寒光如刀，迸射進她早已鮮血淋淋的心上，他已經被背叛的仇恨蒙蔽。

  “不，我……我不是……”顧不了身上的疼，她抓住他的手臂，悲切地懇求，“狄利斯，我們相處那麽久，你還不清楚我的為人嗎？我所說、所做的全是發自內心的，從來沒有……沒有一分欺騙。我……我是那麽……愛你啊，又怎麽會……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我沒有騙你，你相信我，……”愛意不知說了多少次，從未料到到頭來會是這般情景。

  狄利斯面無表情，眉一揚，用力甩開她的攀附，她身子不穩，跌在冰冷的地板上，正好碰到傷處，冷汗和著淚水落了一地。

  痛皺了一張慘白的小臉，滴散了一地的淚水，映出她心底淒然悲愴、心碎欲裂。他如此冷漠……如此……無情……

  “說你蠢還不夠，還少了無恥和自不量力。愛我？就因為我這張和帝格拉爾一樣的臉嗎？憑你低賤的身份也配嗎？”

  鏡音睜大不可置信的雙眼，抬頭看到他一臉的鄙視，“狄利斯，你……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他的話如刀般一塊塊剜下她心上肉，疼得無法呼吸，“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愛你……也有錯嗎？為什麽你總要……這麽打擊我？”這話她不只問了一次，而他的答案永遠也是令她心碎不已。

  “打擊你只是讓你明白不要癡心妄想，憑你的身份連伺候我更衣的資格都不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你蠢，還真是蠢到家，不知道你骨子裡有多低賤。”

  如此刻薄的話讓另外兩人都微微皺起眉頭，出於立場，萊姆也無法開口說什麽。

  呼吸瞬間停止，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不斷旋轉他無情的面容，冷血的譏諷。淚水在這一刻停了。感覺不到心跳，沉重的窒息淹沒了她的理智和情感，心弦斷，情難收。

  到頭來，一切回到原點。一切只是一場美夢，夢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是假的。

  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她只是個小小地球人，而今又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間諜。怎麽配得上他的尊貴身份。她是很蠢的，已無可救藥了，打愛上他，她的智商就一直呈負指數，即便受他無數次譏嘲、打擊、傷害仍傻傻地說著愛他，永不放棄，永不放棄呵。

  為他傷了身、碎了心、死了情、丟了命，也妄想換回他一點垂憐。

  可結果只是，她愛上的是個神話，王子看不到人魚公主每踏出一步的艱辛血印。一開始就注定會灰飛湮滅，化成一片無意義的泡沫。這場愛情夢，她的苦多過甜，痛過於樂，從頭到尾的癡傻、一相情願，執迷不悟地錯，錯到底，錯到而今心神碎斷，什麽也不留，什麽也不剩了……

  他，她百年難得一遇的情人，從來就不曾愛過她，從來不曾。

  “怎麽了，無話可說了。你終於清楚自己有多麽愚蠢了。”冷冷的嗓音又揚起，打破她淒煌無神的世界。

  她緊抱著自己愈見冷汗發抖的身子，生怕此刻在他面前崩潰了，抖著聲，她再無神地抬起臉，“那晚你……”

  “還不死心。不過和你玩玩，你就因此自以為是，未免太天真了。男人的逢場作戲是興致所至，容易得到的東西，誰還會感興趣。”他揚起邪惡的笑容，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在萊姆和泰奧眼中看來有多麽象邪魅出名的帝格拉爾。

  “狄利斯……”最後一絲弦斷，宣告徹底的心死絕望，她閉上丁酸澀的雙眼，落下最後一滴淚水，讓這一切劃下句點，但他無情的面容已深刻在心板上，恐怕此生難忘。

  “只能怪你太不了解男人。”

  狄利斯轉身走出房間，一邊下令，“看守加倍，待回國就送她去聯盟受審。”冷然磁性的嗓音是他留下的最後的無情。

  他根本不愛她，一點也不愛她。

  傻，她好傻啊！

  贏弱的身軀早已不堪重擊，洶湧的沉痛擊潰所有的堅持，意識終於可以解脫於黑暗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