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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夜:套裝2冊(春江花月夜+終章合集)》第52章 井中村(2)
  第52章 井中村(2)
  “那是一口井啊,後生。”老嫗朝他笑了笑,一掃方才的和藹慈祥,只見恐慌不安,“一口枯了的井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

  真的只是一口枯井嗎?

  王子進看了看枯井,又看了看緋綃堅定的眼神,隻好硬著頭皮,挪開了視線,繼續往前走。

  可是為什麽?他會覺得那口井裡,似乎有什麽人正透過這如水的夜色,纏綿的春風,定定地注視著他?
  五

  是夜靜寂無聲,只有山風肆虐,時而輕叩門板。

  王子進一個人躺在灰塵密布的房間裡,隻覺得極其無聊,方才緋綃的眼神,那個老嫗莫名其妙的恐慌,分明在暗示些什麽。

  他無心睡眠,從床上爬起來,推開木窗,眺望著無邊的夜色。

  銀色的月華傾瀉流淌,庭院中的長草隨風飄搖,一個漆黑而濃重的黑影,又赫然闖入了他的眼簾。

  圓而粗糙的輪廓,確是尋常人家慣見的井台。

  只是這個井台,似乎有生命一般,平添了一絲淒涼的味道,靜靜地立在長風荒草中,似有無盡的心事要訴說,卻苦於沒有口舌,欲語還休。

  他正想得出神,卻聽到木門發出幾聲艱澀的清響,被人緩緩推開。

  只見緋綃正斜倚在門口,眼角帶笑地望著他,長發漆黑如墨,白衣賽雪欺霜,宛如一幅上好的寫意山水。黑是黑,白是白,輕輕淡淡地,揮灑出無盡風流。

  “原來是你。”王子進拍了拍胸口,“不聲不響地,可嚇死我啦!”

  緋綃卻像是貓一般輕捷,無聲無息地走到他的身邊,伸手就關上了殘破的木窗,隔斷了月華流水。

  “你這是乾嗎?”王子進不由不快,“我夜不能寐,連看看窗外的風景也不行?”

  緋綃微微一笑,囑咐他道:“子進,有些風景,不是說看就能看的。這世上有那麽多的人,只為了一時興起的好奇,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你這是什麽意思?”王子進見他語氣凝重,不由提心吊膽,“到底什麽樣的風景是不能看的?”

  “比如這個。”緋綃指了指窗外,灰白的窗紙上映出張牙舞爪的樹木的影子,似乎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呼之欲出。

  “其實從看到這個村子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緋綃望著朦朧的月光,似是對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但是你為了吃雞,還不是勇往直前地走進來了……”王子進連連搖頭。

  “也不算是吧,活了這麽久,只有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才能有那麽一點點興奮的感覺,讓我能夠知道自己還活著。”緋綃苦澀地笑了笑,“這算不算是一種悲哀呢?”

  “哪裡悲哀?君不見,這世上有多少人羨慕你的不老不死?想想這世上千變萬化的雞的吃法,你就沒有時間悲春傷秋了。”王子進見他傷懷,忙擠眉弄眼地逗他。

  緋綃聽了他的話,頓時發出爽朗笑聲,似乎心中抑鬱一掃而空。

  “子進,你真是我的知己!你說得沒錯,人之一生,不分長短,只要得己所求,便是此生無憾。”

  “然也!所以我王子進一生,便要閱盡天下春色,看遍世間佳人,哪怕真的命中帶煞,活不到而立,也不會有一絲懊悔。”

  “對了,說到命中帶煞,我有事要囑咐你。”緋綃似乎想起什麽,臉上的笑容迅速地退卻,神秘兮兮地道,“你還記不記得,我進來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村子裡有一張蛛網?”

  王子進連忙點頭。

  “所以,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叫什麽名字。”緋綃紅唇微啟,居然吐出了這樣奇怪的話。

  “為什麽?”他更加不明白,“所以你才替我改了名字?”

  “沒錯,只要不被別人知道你的真名,我們就能離開這個村莊。”

  緋綃說罷,腳步輕巧地走出了房門,隻留下他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黑暗中,完全摸不到頭緒。

  不過片刻,隔壁的房間就傳出悠揚而清冷的笛聲,絲絲入耳,讓人聽了說不盡的受用。

  王子進知是緋綃不擅言辭,正以笛聲安撫自己恐懼的心態,竟慢慢地心緒平穩,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隻余下一縷如泣如訴的輕歌慢引,在寂靜的山谷中回蕩。一彎新月,掛在天際,朦朦朧朧,宛如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

  六

  哪想這一覺睡去,竟像是懸崖失足,一頭栽入夢境之中。

  夢裡有黃葉繽紛,秋霜清冷,似乎瞬間換了天地,把熱鬧的暮春換成了淒冷的深秋。

  院落還是那個院落,景物卻已大大不同。

  王子進在彌漫的夜霧中前行,踏著松軟的黃葉,走進霧氣深處。

  只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口井,厚實的井台由青磚砌成,井中清波蕩漾。不必拘一捧井水入喉,只是這樣趴在井沿上看著,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清澈的甘甜。

  這是怎麽回事?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他從井沿旁抬起頭,望著周圍的茅舍儼然,楓葉似火,更加確定了這是自己和緋綃投宿的那戶人家無疑。

  可是這井,不是枯井嗎?怎麽會有如此生機盎然的一波碧水?
  他還沒有理清頭緒,卻聽身後有腳步聲沙沙作響,似乎有人正在躡手躡腳地靠近。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夢中還會出現第二個人!他吃了一驚,急忙向身後看去。

  這一看,不由呆立在原地,張口結舌,連話都說不出來。

  只見銀白月光下,金黃落葉中,站著一個柳眉秀目,穿著淡藍色衣裳的少女。眉宇之間蘊涵著一絲淡淡的哀愁,正睜著翦水雙瞳,定定地注視著他。少女的衣服雖然是粗布製成,但是卻沒有掩蓋她半分風韻,倒襯得她色如春花,靈動秀美。

  “那、那個……”王子進萬萬沒有想到,深山之中竟有如此佳人,立刻緊張得手足無措。

  “咯咯咯……”她見了王子進的呆相,用手掩著嘴巴,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你這書生,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這麽見不得世面?”

  “小、小生是從湘水而來,不巧迷路,才在寶地借宿一宿。跟我同來的還有一位公子,你應該見過,就是那個長得極俊俏的……”他一邊流汗,一邊結結巴巴地回答,哪知越想在佳人面前留下印象,就越是不知所雲。

  “算了,算了。”少女不拘小節,大大方方地往井沿上一坐,“聽你文縐縐地說話可真累,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們就算是認識了。”

  “這……”王子進想到緋綃的提醒,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你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嗎?真是個呆子,讀書都讀傻了!”少女笑得花枝亂顫,似乎見到了極好玩的事情,“我叫蓮生,不要忘了哦,以後我就叫你‘呆子’吧。與你相得益彰!”

  王子進見蓮生一笑起來更是明媚無邊,梨渦深深,粉面桃腮,似乎七魂都給勾走了六魄。頓時把緋綃的叮囑完全都拋到了腦後,整了整衣服,像是個謙謙君子一樣,一揖到底。

  “小生江淮人氏,姓王,名子進。”

  “哦?”蓮生眯著眼睛看著他,笑容隱含深意,“你不是姓胡,名莫知嗎?難道是個假名字?”

  王子進突然覺得渾身一冷,呆呆地望著坐在井沿上,悠閑地蕩著雙腳的少女,竟像是見到了地獄的惡鬼,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你、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名字?”緋綃當時說起時,除了方姓老人,周圍明明沒有他人在場。

  “這有什麽奇怪,我聽到了啊。”蓮生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

  或許只是自己多心了?可能她躲在屋子的哪個角落?

  王子進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笑著問道:“呵呵,那個名字是我那個朋友信口胡說的,不知道小姐是在哪裡聽到的?”

  “就在這裡啊!所有過路的人的對話,我都能聽得到。”她伸出纖纖玉手,指了指自己坐著的那口井。

  “在哪裡?”王子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口井裡,不信你往下看,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東西,如果浸在水裡,更能感覺到天地萬物的呼吸。”蓮生從井沿上輕巧地躍下來,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他意識懵懵懂懂,明明心中恐懼萬分,卻像受到了蠱惑,慢慢地走到了那口井的井沿前,壯起膽子往下看去。

  只見方才還清澈平靜的井水,此時正一蕩一蕩,似乎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他再定睛一看,不由面色慘白,發出哇的一聲尖叫,雙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借著清冷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井裡面,隨著漣漪擴散的,是一縷縷漆黑的長發。

  如絲如絮,纏纏綿綿,幾乎充滿了整口深井。

  七

  王子進驚出一身冷汗,猛地睜眼一看,卻見自己仍躺在茅屋簡陋的床上,只見破敗家什的暗影,哪裡有美貌少女,又哪裡有恐怖的深井?

  但是被噩夢嚇了一下,他是再也睡不成了,縮在被子裡盯著被山風吹得咯吱作響的木窗,直至天明。

  第二天天剛剛蒙蒙亮,緋綃就神采奕奕地跑過來找他。

  王子進望著他白裡透紅的好氣色,按了按發漲的腦袋,搖頭歎道:“緋綃,我永遠都搞不懂,為什麽你每天都這麽精神呢?”

  緋綃得意地捋了捋雪白的衣襟,“心無紅塵俗事,自然一夜好眠。”

  哪知他話音剛落,就聽院子裡傳來老婦人蒼老的喊聲:“雞粥好了,二位後生,快來喝粥。”

  王子進隻覺眼前一花,白影一閃,門前已經是空落落的一片,早就不見了緋綃的人影。

  他見狀不由氣結,什麽心無紅塵俗事!什麽卓爾不群!明明是為了雞粥起了大早,居然還有臉跑來冠冕堂皇地教育他!
  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頂著發青的臉色,訕訕地走出了茅屋,穿過荒草叢生的庭院,往前院走去。

  院子裡草長鶯飛,野花點點,在清晨的燦爛光輝下,呈現出一片生機盎然,萬物爭春的熱鬧景色。

  他踏著枯草走在小路上,微風拂面,隱約送來哪家少女銀鈴般的笑聲,令他的嘴角邊不由蕩漾起一絲向往的微笑。

  如果不是那井裡的東西太可怕,其間有楓葉如火,有美人如花,未嘗不是一個旖旎美夢。

  他仿佛受到了牽引,視線不自覺地飄向院子裡的那口枯井。

  井台高高,青石磊磊,和夢中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井口被人用一塊巨大的石板壓住。

  王子進仿佛又見到昨夜那美麗的蓮生,依舊嬌俏地坐在井沿上,朝他露出淺淺的微笑。

  他的靈魂似受到了旖旎夢境的蠱惑,無限懷戀地走到枯井前,看著石縫裡的點點青苔,不由心生疑惑。

  如果有青苔的話,這定然不是一口枯井,但是為什麽要用石板封住井口?
  他頓時好奇心大起,把折扇往腰間一別,伸手就去搬那沉重的石板。

  石板粗糙而冰冷,而且比想象中更加沉重,他鉚足力氣,足足推了三四次,才終於挪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

  一股清冷的潮意,從黑暗的窄縫裡傳來,似乎能看到裡面蕩漾的井水。

  他剛剛要繼續推下去,就突然覺得腕上一緊,一隻冰冷而堅硬的手,已經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只見緋綃一身白衣,身披晨光,正眼含責備地望著他。

  “那、那個……”王子進頓時像是做錯了事被抓住的孩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只是想看看,井裡面到底有什麽,不是把你的話當成耳邊風……”

  “算了。”緋綃卻眯起眼睛,露出一抹清澈的笑容,“我只是過來叫你,桌上的飯菜就要涼了。”

  王子進隻好抱歉地笑了一下,跟在他的身後,快步往前院走去。

  而與此同時,沉重的石板下,狹窄的縫隙裡,正有一個宛如遊蛇的黑色東西,沿著青石砌成的井沿,蜿蜿蜒蜒的。

  如果仔細看去,可以看出,那是一縷長長的黑發,滿浸著井水的潮意。

  八

  一頓早飯吃得壓抑又沉重。

  方姓老人身體不爽,一直躲在屋子裡不願見人,而蒼老的婦人卻隻知埋頭吃飯,連一個字也不說。

  他隻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緋綃閑聊,可惜緋綃見了雞就把什麽都拋到了腦後,對王子進的話充耳不聞,確實做到了他口中的“心無凡塵俗事”!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頓難熬的飯,王子進和緋綃起身作揖,準備告辭。

  哪想老婦人只顧低頭收拾東西,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多謝老人家款待,只是我們還有要事在身……”王子進硬著頭皮剛剛說了一半,就見她回過頭,用渾濁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反正你們還會回來的,又何須作別……”她竟然露出一個十分愉悅的笑容,只是嘴裡沒有幾顆牙齒,襯著她那皺巴巴的老臉,平添了幾分恐怖。

  王子進剛剛要跟她分辯幾句,旁邊的緋綃就扯了扯他的袖管,“子進,多說無益,我們快點走吧。”

  他隻好搖了搖頭,跟在緋綃身後,走出了這戶奇怪人家的大門。

  山上茂密的樹木,隨著春天的微風,發出沙沙的清響,王子進隻覺極其難過,恨不得掘個洞鑽到地底。

  因為田間的小路上,有許多村民圍攏過來,他們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站在道路的兩邊,用探詢的眼神,默默地注視著他們。

  “緋綃……”王子進走在這如刀似劍的目光中,似乎身上被戳了無數個窟窿,“他們這裡有什麽毛病?怎麽都這樣看人?”

  緋綃倒是毫不在意,冷冷地回答:“你要是在一個地方生活了二十年,未曾走出去一步,估計比他們的眼光還要凌厲幾分。”

  “啊?昨晚那老頭說的竟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還要試試才知道。”緋綃說著一甩扇子,瀟灑萬分地走出村莊,沿著崎嶇的小路,往濃翠的深山中走去。

  兩人腳步輕快,轉眼就翻過了一個小小的山頭,臨風而望,一條筆直的官道就在腳下,隱約可見過路的馬車匆匆而過。

  “緋綃,你看!”王子進見狀心中狂喜,大呼小叫地說,“什麽走不出去的村莊,都是騙人的,官道不就在這座山的下面?”

  緋綃卻默不作聲,一撩衣擺,加快腳步走向山下。

  漆黑的長發隨風飄揚飛舞,遮住了大半邊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而王子進的心中早就被喜悅充斥,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沉默,一路哼著歌,踏著碧綠的青草,走入了濃翠墨綠的樹蔭深處。

  哪想越走道路越崎嶇,最後周圍矮樹叢叢,幾乎到了寸步難移的程度。此時長日將盡,陽光隱沒,連山裡的輕風,都變得陰冷了幾分。

  “這是怎麽回事?”王子進惶恐地望著頭頂遮天蔽日的綠葉,“道路不就在山腳下?怎麽走了這麽久還沒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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