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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約》第13章 Story Ⅳ:諾與蠱(3)
  第13章 Story Ⅳ:諾與蠱(3)
  彼時叛亂的苗兵被李震死死壓製,見到二人一行身著明朝服飾,隻以為是李震探查敵營的小隊,一時家仇族恨湧上心來,抄起兵器便殺了上去。月晏月洛的隨行不過是李震家奴,雖有些功夫,卻遠談不上高明,況且苗兵可謂傾其寨之力,李月晏那區區十數個人根本沒有抵擋之力。

  片刻之間,血肉橫飛。李月晏以自己的身體護住妹妹,生生被苗兵砍了數刀。

  李月洛大哭著從力氣全失的李月晏懷裡爬出來,想要保護哥哥,卻被苗兵拎了起來。

  “一個壯碩的苗人將哇哇大哭的月洛扔上半空,對面一個苗兵揮刀從她右肩砍了下去。你能相信嗎,從一個五歲孩子的身體裡,竟然可以流出那麽多鮮血……隨即,他們就將她宛若一個殘破的布娃娃,扔進了一旁的白水。”

  泣聽著,臉色越變越差。

  他怎麽不記得,阿落是被師傅從白水裡撿回來的。小小的女孩從右肩到左胸一道長長的刀傷,救上來的時候命的一半已經丟掉了。他幫著師傅去山上采藥、汲水、為她敷藥、換布,折騰了幾個月,才穩定了她的傷。

  她衣服上繡著一個小小的字“洛”,大家才叫她阿落。

  別的孩子多半都是戰死沙場的苗兵之後,包括泣。但泣知道,阿落是中原的女孩,或許她有與他們不同的人生。

  只是,他未想過的是,阿落,是將李月晏這魔鬼引來苗疆的根源。

  “十年。”

  李月晏的聲音微微揚起,“父帥奉皇上之命四處平亂,但他唯一的女兒,我唯一的妹妹留在苗疆,我們必會回來,平苗為月洛報仇。你們怨恨我焚寨、斬俘,可想到月洛被苗兵斬擊時的樣子,我並不覺得自己的作為有任何不妥。”

  李月晏扣住泣肩膀的手力量漸漸加大,泣感到自己的肩膀都要碎裂了,“月洛就在這附近吧?畢竟是苗人讓月洛活了下來,我便給你一個機會,把她還給我們,我承諾對苗疆寬宏以待。”

  泣正想反駁,抬眼卻見到阿落手持著彎刀站在大帳入口,紗幔隨風飄起,她瘦小的身體佇立在那裡,眼中卻滿是不安與猶豫。

  泣心下一緊,隻想叫她快走,卻被李月晏一手按住脖子後頸,聲音硬生生地頂在喉中,卻是李月晏接口道,“月洛,你聽到了嗎?你或許不記得,但我不會認錯。回來吧,這裡才是你的家啊。”

  阿落搖著頭,看著說不出話的泣,又握緊了手裡的苗刀。

  “李月晏,我是來殺你的。”她頓了頓,又說,“我們既然敢來這裡,就沒想著要活著離開這裡。”

  她的話決絕、肯定,可泣卻聽出了她語氣裡的顧慮與不確定。

  李月晏皺起了眉,帶著幾分難過地說,“月洛,父帥和娘親都如此思念你……你被苗人扔入了白河,娘親得知後,一夜白發。”他深吸了一口氣,“你忘了也沒辦法。這樣好了,你留下,我遣人放了這個苗人。”

  李月晏的眼神十分誠懇。

  阿落一時無法動彈,她看了看李月晏,又看了看泣,嘴唇艱難地動了動。

  這一刻,泣隻覺得全部的精神都緊緊地揪在了胸口,隨即五髒六腑就翻江倒海地疼痛了起來。

  要一起活下去,就一定要殺死李月晏。

  而此刻的猶豫,便是對這唯一出路的質疑。

  四周的畫面靜止了一般,之前那銀發的少年再次出現在他左側,而白衣的少女則站在他的右邊。

  黑衣少年說,“你與阿落十年的血脈之交,在另一個‘人生’的面前,她卻在猶豫。”

  白衣少女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卻終究沒有開口。

  泣心下覺得煩躁,他大喊一聲,“都滾開!”

  死神的力量在泣的身上流轉,他手臂上的傷飛速地愈合,而被李月晏壓製住的聲音也回來了。彼時李月晏因與阿落交談分了神,等意識到泣的力量時,他已經掙開了他的禁錮,手裡彎刀一轉,竭盡全身之力向李月晏攻擊而去。

  論武藝,泣本身與李月晏相當。但泣有七日之約相助,根本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李月晏卻要提防著泣手裡的彎刀上可能沾著毒,不由束手束腳。廝殺之時,泣感到格外輕松,甚至有些余裕,不由抽出精力,用余光看了站在不遠處的阿落一眼。

  那個時候,李月晏已經完全被泣控制。若一旁的阿落出手相助,他們必可取其性命、完成任務——但,阿落只是愣著,仿佛手腳都束縛在了那裡。

  泣的胸口隻覺得漸漸冰冷,招式便更加凜冽毒辣。

  突然,他低聲對李月晏說,“你若為阿落著想,不如讓我活著。我們一同中了蠱,若我死了,阿落也活不成了。”

  這是一句憑空而來的謊話,但泣卻沒想到李月晏的招式竟然真的因此而放緩。

  幾個來回,李月晏的左胸露出了破綻,泣便將身體一繞,彎刀向前一送,刺向前去。

  刀鋒入肉的感覺十分明顯,泣還來不及為得手歡呼,就發現,是阿落擋在李月晏的面前!
  她的雙手緊緊地握著刺向李月晏的苗刀,鮮血沿著刀鋒流了下來。

  阿落的眼裡含著淚水。

  “泣,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8)

  早前阿落剛剛換血排毒,體力沒有完全恢復。加之泣的彎刀上也有毒,她握住泣的力量隻持續了須臾,隨即便緩緩倒下。

  泣一怔,伸手去扶她,卻被李月晏用劍狠狠挑開,隨即頂在他的喉嚨。

  “解藥在哪裡!”

  為免誤傷,二人自是留了解藥在附近,又為防止刺殺成功後被對方直接找到,二人沒有攜帶於身側,只是埋在營外的樹下。泣正要回答李月晏,好救回阿落。

  可此刻,似乎有人在他耳邊低低細語,“阿落背叛了你。你應該說,說解藥在苗疆,讓李月晏放你走。阿落死了,你便活下去了。”

  泣甩了甩頭,似乎想要竭力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摒棄。

  可不覺間,看著李月晏緊張地抱著阿落的樣子,他們眉宇之間確實有幾分相似,這使得他的視線漸漸變得冰冷了起來。

  “解毒藥在苗疆,我要返回去才能拿到。”

  前幾個字剛蹦出來時,他自己都有些驚訝。可等話說完了,他反而平靜了起來。

  李月晏的劍峰加了力道,“你敢騙我!”

  泣笑了笑,竟有手輕輕撥開他的劍。“我與阿落的人生,就像交織的蔓藤,不分你我。她若死了,我也活不成。”

  李月晏看著泣的眼神將信將疑,卻又無可奈何。

  泣加重了語氣,“讓開,你不想救阿落麽?”

  李月晏為泣準備了快馬,臨行前,泣留戀地看了阿落一眼。她倒在李月晏身側,仿佛墜入了一個頎長甜美的夢境。這是數日來,她睡顏最沉靜的時刻。

  和平、家庭、未來,如果阿落活下去,這就是她的人生麽……

  泣咬了咬牙,隨即轉身快馬加鞭向營外趕去。從樹下挖出解藥後,他卻沒有返回明營。泣一路向前,向著苗疆衝了過去。漫長的夜晚即將過去,而苗疆就在眼前,白水之旁,他卻突然翻身下馬,揚起手,將手裡的解藥狠狠地扔進了翻騰不息的江水裡。

  朝霞隱隱出現,壯麗的光芒喚醒了新的一天。

  泣卻對著眼前的空氣說,“第七天了。若我不把解藥帶回給阿落,會怎樣。”

  瞬時,那一對黑白死神憑空出現在了空氣裡。

  銀發的死神說,“她會死,而你會活下去。”

  “解藥已經沒了。但你們曾經說過我會再次面臨選擇,我還有辦法選擇讓她活下去嗎?”

  白裙的少女於是回復,“你也可以選擇放棄這七天。那麽這幾天就好象沒發生過一樣。”

  泣輕歎道,“是麽。”

  少年並沒有即刻說出自己的決定,他就這樣倚靠著樹乾,看著白水。直到繁星再起,第七日即將結束。就在V就要為自己的勝利高歌之時。

  他突然說,“我想好了,我放棄這七天。”

  話音剛落的那一刹那,周遭的景色扭曲了起來。

  白水奔流的聲音化為了藤蔓間纏繞的濕意。

  泣張開眼,阿落正手持彎刀,紅著眼圈站在他的對面。她瘦小卻堅決的身影,清秀卻清純的臉龐,正如在泣的記憶裡一般,從未改變。

  阿落堅定地說,“全力以赴,活下來的那個為大家報仇。”

  泣搖了搖頭,“不是這句。”

  阿落怔了怔,才又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來,眼淚亦順著臉頰垂落下來,“泣,別擔心。這世上並沒有所謂‘我的人生’,除非那是與你一同分享。”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卻握緊了手裡的彎刀。

  漂浮在空氣裡的死神睜大了眼睛,佐驚訝地說,“改變了。”

  “什麽?”

  “過去變得不一樣了!”

  V隨著她的聲音看過去,電光石火間一切正如倒帶般重演。

  二人蓄滿著力量衝向對方,交鋒之時,阿落卸去了力氣,泣手裡的力道卻加重了。

  最後一刻,只聽到泣的聲音輕柔卻肯定——“阿落,兌現我們的承諾吧。”

  兩把彎刀刺入彼此的心臟,鮮血迸出之時,泣和阿落生命的光芒在那一刻像絢爛的花火般變得明亮刺眼,可轉瞬便隱進了無盡的黑暗裡。

  泣的唇邊帶著微笑,二人的身體互相靠著,一並倒進了慢慢擴大的血泊裡。

  頎長的寧靜裡是V難以置信的聲音,“這個人類,竟然利用了死神。”

  【終焉】

  種著月頂蠱的三十個孩子之死,讓苗王最後的掙扎化為了虛有。

  李震分兵攻進苗疆,短短數日就將殘余的苗兵清掃一空,李月晏將所有投降的壯年苗兵全部活埋,切下苗王頭顱,懸於鎮遠城門。

  經此一戰,李震封興寧伯。

  每逢七月十一,李家依然會帶著雛菊祭拜十年前死於苗疆的幼女李月洛。

  在這場賭局裡,泣並沒有背叛阿落,即便他利用了死神賦予的七天,他也只是執著於二人約下的承諾。

  佐再次獲得了一顆七天記憶,但那枚水晶的顏色並不似之前幾顆那般純澈透明。流轉的綠色寶石中,總是若隱若現地漂浮著如煙的黑色。

  那黑色,便是泣的私心。

  時間的縫隙裡永遠風和日麗,巨大的榕樹下V和佐難得地共坐在白色的圓桌上。

  微風拂過時空水鏡,漣漪中歷史如同跑馬燈般輪回劃過。

  V不喝茶,他默默地吃著蘋果,每次咬噬都發出脆脆的聲音。佐坐在他旁邊,撐著臉,發呆一般看著水鏡裡的景象。似乎迫不及待要開展下一場賭局。就在此時,V突然開口,“雖然你獲得了七日水晶,但這場我們最多算是平手。”

  佐點點頭,“輸贏你說了算,我只要收集到水晶就行了。”

  V無趣地又咬了口蘋果,“那這一次,為何你並沒有全力勸說對方?”

  “命運固然具有隨機性,卻也有其中的必然。回想至今,他們的選擇,真的是我們可以左右的麽?”

  “你是想說自己運氣好麽?”

  “我們的旅程,看似隨意,但卻都是是地獄之君在漫漫的時空中選出的人。他們能獲得這額外的七天,背後必然有其原因。”佐拿出一顆七天水晶,逝去之人的記憶在光線下輕輕流轉,“而他選擇你來與我搭檔,應該亦非偶然。”

  V伸手去拿那顆水晶,不小心碰到了佐的手指,他從未親手碰觸過人類,指間傳來的溫度,讓V覺得不甚舒適。

  於是他抽回了手,一邊不著痕跡地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一邊問,“我倒是好奇,你是人類,為什麽可以得到特許,與死神一起穿梭於時空當中?你死了嗎?死了多久?你死前是做什麽的?為何要接受這個任務而不去轉生?”

  V一連串地拋出數個問題。佐撓了撓頭髮,“地獄之君沒有告訴你嗎?收集七日水晶是因為我和地獄之君他……”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頓了下來。

  “和Lord怎麽樣?”

  佐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奇怪,腦子好像突然有點不轉了,回頭再講給你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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