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噩夢 亂倫的謠言(2)
時值深秋,若是在別的季節想這麽多兵力一起越過天險簡直不可能,而此時滄瀾江的冰封期臨近,齊國靠北方,已經連降大雪,等到江面冰封厚實,想一口氣渡過卻也不是不可能。
“皇兄,我們一定要堵截齊國主力大軍在滄瀾江,探子回報,齊國還有精兵二十萬分成幾隊人馬,分別從他國邊界繞行,路程雖然遠了些,卻足可以保證兵力同一日子到達南溟邊界。”慕容淮秀在旁出謀。
“二十萬精兵朕倒是不擔心,首先問題要攔截滄瀾江邊的兵力。”慕容尉遲握拳抵在唇上輕咳幾聲,眉宇間一抹灰敗。“二十萬精兵的統帥是齊北堯吧。”
“原來皇兄早就猜到是他。”
慕容尉遲神色淡然,“淮秀,這次讓朕瞧瞧你的本事。”他順手丟給慕容淮秀統率三軍的虎符。
“皇兄調走手中全部兵力,南溟怎麽辦?再說,此時理應調蕭家掌控在手的兵力才對,他們是外戚,掌控快半數的兵權囂張跋扈多年還入了朝堂,這次對抗外敵理應他們首先出戰。”
“你也說他們是外戚,想動他們就要經過太后。”慕容尉遲漫不經心道,斂起的黑眸裡閃爍嗜血的鋒芒。
“蕭家的老狐狸裝死了是吧。”慕容淮秀冷哼,“父皇在世就疏於防范蕭家,縱容他們做大,那幾年可沒少給皇兄你壓力,皇兄,蕭家不肯出兵的話,淮秀有的是辦法逼他就范。”
“知道你本事,現如今還不是時候。”慕容尉遲說著拿了顆栗子剝起來,神情專注,不時輕咳幾聲。
“哥,她人都送走了,你的身體重要。”慕容淮秀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慕容尉遲的身體雖然經過他細心調理卻沒好轉跡象,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差,他一時查不出到底哪裡出了問題,適逢齊國出兵攻打南溟,無意雪上加霜。
慕容尉遲頭也未抬,隻道:“剝好了磨成細粉做成糕點,再派人送過去,她定然歡喜的很。”
慕容淮秀歎口氣退下,腦中正想著如何堵截滄瀾江的三十萬齊國大君,迎面走來一人,他定睛看清是誰,眸光透著嫌惡,卻笑嘻嘻的攔住那人的去路。
“貴妃嫂嫂這是要去哪裡?”
這條路隻通向皇帝禦書房,慕容淮秀半路攔著明知故問,蕭廷芳不動聲色面上微笑道,“皇上為國事操勞,本宮燉了補品送去。”
“燉品?貴妃皇嫂難道不知道皇兄最喜歡的是什麽?”慕容淮秀不喜歡蕭家的人,蕭廷芳雖然與他沒過節,緊要關頭倒能派上些用場。
蕭廷芳淡笑不語,慕容淮秀年紀不大卻一向陰狠,慕容氏幾位王爺屬他最圓滑且最難纏,齊國發動戰事,爹爹預先告誡她千萬小心這個人。
慕容淮秀眸子清透秀美帶著幾分涼薄,自蕭廷芳身邊走過突然俯身在她耳邊輕快道,“皇兄最喜歡的是小侄女。”
蕭廷芳臉色微變,端著燉品的手禁不住一顫,皇上與常寧的關系他已經開始無所顧忌被任何人知道了嗎?
他送常寧走的那天,看不清龍輦中兩人發生了什麽,光聽裡面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蕭廷芳想起就臉紅。
不是害羞,而是深深的憤怒!
難道皇上之後真的要封常寧為妃?
驚疑的目光掠過慕容淮秀,他眸光湛湛透著笑意,仿佛無聲證明了蕭廷芳的疑問。
蕭廷芳隻覺得心猶如被一記重錘砸的血肉模糊。
不行!
且不說兩人的叔侄關系,一旦常寧真的進宮為妃,這宮中再沒有蕭廷芳的位置,已經多了個辛湄,再不能容忍別的女人霸佔慕容尉遲。
尤其這個女人,滿滿佔據了他的心。
當她第一眼見到慕容尉遲時,這個妖嬈深不可測的男人已然震懾她的心,這幾年癡心守候,甚至她還曾有了他的孩子,付出的這些她不求同等的回報,卻想得到他一絲回應。
常寧不能進宮,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好,蕭廷芳一定要讓慕容尉遲打消這個念頭!
那美眸流轉瞬間複雜多變,慕容淮秀窺見隨即轉身離去唇邊笑意涼薄,不需要多說別的,這句話足可以勾起蕭廷芳多番猜測聯想。
女人妒忌猜忌的心,可比最致命的劇毒還要毒三分。
當這毒腐蝕心底煎熬毒發時,能做出很多瘋狂之舉,蕭家的人再算無遺策,卻忘記世間有句老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算計到慕容氏的人,從無好下場!
連映瞳忍著腹痛悄悄解開馬匹韁繩騎上,還未等她走多遠,官道中間有人攔截她。
“他派你一路跟來保護,那這一趟我一定要回去。”連映瞳內心擔憂越來越沉重,宗霆跟隨慕容尉遲十多年,幾乎寸步不離,此時卻沿途跟隨她,並且不準她回去。
宗霆神情沉靜,一直乖乖順從回迦蘭的小郡主突然半夜偷跑回南溟,他不明白卻定然要遵從皇上的囑托送她平安離開、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纖細柔弱的身子騎在馬上,瀲灩水眸異常清亮,宗霆從未有見過這麽清澈明媚令人不敢正視的瞳眸。
無疑她真的很美,稚嫩而熱烈宛若枝頭最嬌嫩的花朵,乾淨純淨天然去雕飾,一個輕柔溫暖的注視都令人覺得心暖。
然而年輕貌美特點這些后宮的妃嬪哪一個沒有,皇上卻鍾愛她,差別十二歲的年紀,若再多幾歲的話,當她的爹爹都可以。
慕容尉遲與他年少認識,雖為君臣也是摯友,大概也只有宗霆知道,慕容尉遲為了她花費了多大心血,付出了多少心力。
夜風吹過,帶動頭頂蔥蔥鬱鬱的枝葉沙沙作響,偶爾響起一兩聲鴉鳴,狼牙似的月光清冷,籠在連映瞳周身。
“宗霆,我夢見慕容尉遲出事了,渾身是血,我很擔心他,你讓我回去看他一眼,只要他沒事我馬上就回來。”攥緊韁繩的手顫抖厲害,她胃不舒服吐了吃的晚膳與藥,正巧聽見厲璿說的那番話,更加堅定她回去的決心。
“小郡主,皇上的命令微臣不能違抗。”要說出拒絕她的話,此時宗霆覺得有些困難,說起慕容尉遲那明眸如水的眼睛裡分別多了一絲別樣的情愫。
“我喜歡慕容尉遲。”她回答很乾脆,她不怕再有誰知道。
宗霆知道慕容尉遲與她之間複雜的關系,卻第一次親耳聽見她說出來,他眸光急劇變化,她喜歡慕容尉遲……
心好似被什麽觸動,這個理由對宗霆來說還真的無法拒絕。
一天一夜馬不停蹄的趕路,暮色漸沉,宗霆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停歇。
連映瞳臉色灰白難看,汗水粘著發絲貼在臉上,又沾了不少灰塵,遮掩嬌媚精致的五官。小腹內感覺寒冰侵襲絞的難以忍受,她痛得數次咬破嘴唇,滿口血腥味。
路上吐了幾次,本就沒有吃什麽東西,能吐的全吐了,就連和清水也照樣吐,最後只是乾嘔。
“對不起宗霆,我隻休息一會兒,我們繼續趕路。”她蜷縮身子疼的冷汗大顆大顆滴落,聲音虛弱歉聲道。
“別說話。”宗霆撿了廢柴生火,他不懂醫術身邊只有一些尋常外用療傷止血的藥物,此時幫不了小郡主。
照著路程估計,過了今晚明早再走半天就到南溟,齊國正式開戰,不知道皇上與王爺到底做何安排?
宗霆惦記戰事,轉而回頭再看身體發顫蜷縮身體的小郡主,她闔了眼簾小憩,火光中這張俏麗容顏還帶著稚氣,趕路中除去她克制不了的幾次嘔吐外,再顛簸辛苦她吭也不吭,反而對他一個勁的道歉。
宗霆脫下衣袍包裹好她,又弄了些清水回來。
“小郡主,能再喝點水嗎?”
她勉強點頭伸手接過來,不吃不喝光吐不是辦法,她得撐著回南溟見慕容尉遲。
脆弱腸胃經受不了涼水的刺激,連映瞳喝完沒多久皺著眉頭趴在地上又吐了好一會兒。
宗霆拍著她後背,身體傳來的寒意令宗霆一驚,“小郡主!”
她仰起頭滿臉冷汗,輕輕柔柔笑了笑,“我沒事,不過宗霆麻煩你,到了南溟幫我準備一套乾淨的衣服,我不想這副模樣見他,他會擔心的。”
雖然樣子很狼狽,可她笑起來明媚如初,令人憐惜更不忍拒絕。
此時遠處有趕路的人經過,幾代人連夜趕路帶著幾個大包裹看情形是舉家遷徙。
“這位爺,借個地方,容我們一家老小過一晚。”有年輕男子過來打招呼。
看衣飾是南溟人,宗霆點點頭將火堆讓出一半,護在小郡主身邊。
“這位爺,你身邊的朋友是不是生病了?我家幾代行醫的,需要幫忙嗎?”方才過來打招呼的男子問道。
宗霆感覺小郡主握了下他的手,心知她不喜歡與陌生人接觸,“不用麻煩,我朋友膽子小,最怕看大夫。小病而已,已經服過藥。”
那人見他拒絕也沒有再說什麽,一家人忙著起鍋做吃的,逐漸相互話多起來。
連映瞳滿腹心事睡不著聽著他們說話,因為南溟的戰事,這家人是從南溟搬去西邊。
南溟要打戰了嗎?她一點不清楚。
宗霆也聽的皺眉,齊國動作這麽快?然而那些下面的話簡直讓人心驚膽戰。
“唉,要不是齊國來勢洶洶,我們也不用連夜搬家,聽說齊國那什麽王爺死在咱們皇帝手中,人家齊國來討公道,隻苦了我們平民百姓。”
“皇家的那些齷齪事誰說的清楚,南溟現在傳遍了,皇帝與自己的侄女亂倫被齊國的王爺無意發現,就被殺了滅口!”
“可別亂說!”其中老者出聲叱吒。
“空穴不來風,咱們皇上快而立之年的人還沒有子嗣,三年前大婚立後又納了妃子,卻偏偏還養個十多歲的小侄女在身邊,說是夜夜睡在一起,說他們清白,誰相信呀?宮裡還傳了風聲,說那小郡主與皇上還生了孩子,都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小怪物,可嚇人了,幸好生下來就死了!”
劇烈如潮水般襲來,重重擊打她孱弱不堪的身心。連映瞳不住發抖,不知道該怎麽讓自己停止顫抖,小手抵住她快失聲尖叫的唇,猛的張口咬住手掌,鮮血瞬間溢滿整個口腔。
這些話似一把尖刀毫不留情狠狠刺入她的心。
紙包不住火,早知道也許真的有這麽一天到來,卻萬萬想不到真的走到這一天要面臨的是如此凶險的驚濤駭浪。
人言可畏,她畏懼慕容尉遲此時再遭受怎樣的為難。
送走她,不準她再回南溟,因為與齊國的戰事,更因為那些風傳整個南溟她與他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關系。
那一家人還再說什麽,連映瞳聽不清楚,她耳朵嗡嗡響,腦袋一抽一抽疼起來。
“夠了!”宗霆怒喝道。
那幾個人見宗霆擰眉臉色冷的可怕,一時停下話題不敢多說。
“宗霆,我們走……”連映瞳顫抖的語不成調,她的手費力搭在他手背,指尖涼的嚇人。
抱起她虛弱身子,宗霆心中暗驚,小郡主整個人哪裡還有一點溫度,她不停發抖,他甚至聽見她牙關不住相扣的細微聲音。
“微臣得罪了,我們不回南溟!”狠下心,宗霆準備帶小郡主原路返回,他身為大理寺少卿在慕容尉遲身邊多年,那些人說的話在戰火即將燃燒的緊要關頭,無論對南溟還是慕容尉遲來說,簡直給了致命一刀。
這些流言蜚語無疑暗暗將矛頭指向小郡主,她成了挑起齊國攻打南溟的禍端,這場戰無論勝敗。
朝堂會有人不放過她,慕容氏宗族也會有人不放過她,小郡主乃是眾矢之的。
連映瞳沒力氣反抗,抱宗霆抱著放回馬車,車簾放下的瞬間,她緊攥宗霆衣袖,睜開眼睛,氣色極為難看的容顏,唯獨一雙眸子依舊清透明亮。
“我不回去,他怎麽辦?”
“皇上有皇上的辦法,小郡主莫要擔心。”宗霆對慕容尉遲充滿無比的信任,可對小郡主說這話卻略有底氣不足。
那雙美眸太透澈,她提起皇上時,眸光神采靈動,這張臉才恢復那點生氣,皇上是她現在全部的精神寄托,稍有一點差池,也許小郡主……
鼻腔有溫熱液體流出,面對宗霆驚慌的眼神,連映瞳卻笑笑伸手擦去鼻血,雪白貝齒也染了鮮血。
“我不知道還能否堅持回到迦蘭郡,我只知道我可以堅持到看見慕容尉遲那一刻。”她的手很軟很涼,放開被她捏皺的宗霆衣袖,再度觸及他手背比方才還要冷。
這一路雖然不算漫長,小郡主卻一直再強撐,看樣子她身體承受要到極限。
回南溟速度快些明早能到,回迦蘭郡卻要幾天,宗霆沉了眉眼不再多說什麽放下車簾縱身上馬趕路。
“這位爺您別生氣。”方才首先與宗霆打招呼的年輕人大著膽子走上前賠笑道,大致打量宗霆幾眼,“同時南溟子民,您若準備趕夜路回南溟千萬要小心,我們離開時南溟有軍隊出城,聽說城中兵力幾乎被調空,南溟等於無人守護,若外敵此時聞訊來偷襲的話,那……”
宗霆不等他說完揚起馬鞭趕路,他心裡明白慕容尉遲一定將手中兵權全數給了淮秀王爺,眼下的南溟直屬皇上的兵力,能有兵權在手的唯獨蕭家。
蕭家……
宗霆目光遊移在車簾後,裡面的人安靜的悄無聲息,他不由輕搖頭,帶小郡主回來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天蒙蒙亮。
連映瞳仰面躺著,手掌交換用衣袖捂住鼻腔,一夜顛簸,鼻血漸漸止住。
馬車緩緩停下,宗霆在外輕喚她幾次未聽見回應,小心掀起簾子見她闔目極為疲倦的神情,“就快到南溟了,微臣遇見舊友說幾句話。”
她幾乎虛脫沒有力氣半天才輕輕哼了聲。
聽宗霆腳步聲走遠,連映瞳費力地掀起車簾細細一條縫,清晨時光寧靜,晨曦光線柔和,她看見不遠處與宗霆交談的人一身戎裝。
若是沒記錯,連映瞳記得這身戎裝打扮的人在軍中軍階不低。
兩人側身,聲音故意壓低,從側面瞧去,那人神情焦慮不安,而素來沉穩老練的宗霆也擰眉,顯然兩人說的事非常緊急。
突然宗霆轉頭朝她這裡瞧了瞧,那人大概說到激動之處,嗓音突然比原先提高一些,連映瞳依稀聽見:“皇上與小郡主的傳聞鬧翻了天,慕容氏宗親至今六軍不發。”
戰事起卻六軍不發,對南溟與慕容尉遲來說意味什麽,不言而喻。
又是因為她……
午後,兩人平安到達南溟宮中。
連映瞳全身又髒又狼狽,整個人萎靡,唯獨眸子裡透著一絲清亮。
“皇上有旨,請宗大人覲見。”內侍官傳話。
“那小郡主?”
內侍官認出連映瞳眼神很是為難,左右躊躇半天,“皇上隻說見大人您,其他的可沒說。”
倚靠在一邊的人兒身子微微一動,他、他不想見她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