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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古言合集》第84章 禁庭(84)
  第84章 禁庭(84)
  如果沒有刻骨銘心,就白來世上一遭。(1)
  他已經瘋魔了,所以執念很可怕,會讓一個人喪失本性。

  可是他的本性究竟是怎麽樣的,她何嘗看清過?明明是智者,圓融達觀,卻把春渥殺了。她敬他是恩師,結果他對她產生別樣的感情,她覺得恐怖,也覺得惡心。她是有丈夫的人,她的得意還在等著她,他奪人所愛是什麽意思?恐怕把她從大內劫出去,就已經不在乎她的感受了吧!

  她不能硬碰硬,死過一回的人,想法也同常人不一樣。她放低了姿態乞求他,“先生,我愛的人是官家啊,你若是逼我,我永遠都不會快樂了。你願意看見整天愁眉苦臉的我麽?你讓我回去吧,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他就站在床前,與她膝抵著膝。燈火下的臉色泛著青灰,看上去陰森可怖。語調冷而硬,垂眼道:“愛情的壽命其實並不長,比如當初你愛雲觀,嫁給殷重元後三個月便退而求其次一樣,這次一定也可以。我與他相比,不過少了些野心,多了些癡妄,哪一點不如他?你要呼奴引婢,要錦衣華服,這些都唾手可得。他給你的愛,我照樣也能給你,乃至更甚,你還要什麽?”

  她又氣又急,反駁道:“我與雲觀的感情,其實先生看得很清楚,何必有意歪曲!和官家的則不同,是切切實實的愛。他尊重我,以我的喜惡為先,這些先生能做到麽?你不過是打著愛的幌子滿足自己的私欲,何來這個勇氣同他相提並論?世上女子千千萬,多的是比我好的,你為什麽要覬覦別人的娘子?只要先生讓我回去,我絕口不提先生半個字,我可以對天起誓。先生可憐可憐我罷,我不能沒有官家,我想他想得快要死了……”

  她一面說,一面低聲抽噎起來,又怕被人聽見,用力捂住嘴,把痛苦和無望都掩在掌心裡。

  “想念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如今你也體會到了。我這半年來就是這樣度過的,你三次同我見面,我必須強忍喜悅,裝得淡漠豁達,你可知道需要多大的自製力?我不能仔細看你,即便面對著面,離你不過三步遠,我依舊在想你。所以你現在憑什麽讓我放棄你?你要恨就恨吧,實在恨不夠,我這裡有刀。”他撩起袍角抽出了匕首,“像上次那樣,再殺我一回。殺了我,你就可以回去找你的官家了。不過這次要認準位置,務必一刀斃命。其實死對我來說是種解脫,當真能合上眼,我也就可以放下一切了。”

  他把匕首遞過去,她驚恐退縮不願意去接。他笑了笑,執意塞進了她手裡。靠得更緊一些,刀尖對準了心臟的位置,“就是這裡,刺進去會有很多血湧出來,要留神了,別沾染了衣裙。”

  穠華嚇得頭皮發麻,曾經簪子扎入他頸項的場景在夢裡不停地重現,她不敢正視,努力想忘記。可是今天又是一個輪回,那冰冷的手柄落在她掌心,他強迫她握住。她怕得幾乎尖叫起來,他卻在微笑,輕聲問她,“怎麽了?不敢麽?又不是第一次殺我,為什麽不敢?”

  她奮力拋開了那匕首,驚迮往後讓,一直讓到床的內側,緊貼著牆壁,顫聲道:“你我何至於這樣?先生,你是我的老師啊!”

  他眼裡浮起不耐的神色,“上次在城外,你為什麽沒有顧及師生情誼?既然對我動手,那麽以前的牽扯就都了結了,我不再是你的老師。我先前說過,從今日起我是你的郎君,欠你的婚禮,待安頓下來便補辦。不要再提什麽已為人婦了,烏戎人不在乎這些,只要喜歡,嫁過幾次的女人也照娶不誤。”

  她心頭結起了冰,把血液都凝固住了。現在同他說什麽都是枉然,他勢在必得。她應該怎麽辦?怎麽才能和官家團聚?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除了自己,沒有任何可以威脅他的手段了。她低下頭,橫了心道:“我絕不同你成婚,你若是逼我,我大不了死在你面前。”

  他挑起了一道眉,“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官家了,你可舍得?”

  她憤然道:“活著讓你羞辱麽?我不會學我孃孃,不會做第二個郭太后!”

  她說得鏗鏘有力,他歪著脖子想了想,真是個不錯的借口。罷了,這世上的事,有多少是時間改變不了的?要麽屈服,要麽毀滅。她父親是個癡情的人,所以最後玉石俱焚了,不過也是因為身邊沒有能夠開導他的人吧!她不同,女人再倔強,總有脆弱的時候。設兩個局,讓她知道他的好,何愁不能感動她?

  外間有人走動,然後院子裡響起一陣鞭炮聲,正月的空氣裡總少不了硫磺的味道。

  他推窗看了眼,沒有什麽異常。月正當空,到了人定的時候了。轉回身來,解開罩衣準備上床,她突然喝了一聲,“你要幹什麽?”

  他抬頭看她,“該安置了。”

  她站在床上雙拳緊握,那模樣像隻衝人呲牙的小獸,“我絕不和你同床共枕!”

  他頓在那裡歎了口氣,“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在你心甘情願之前,不動你分毫,這樣可行?”

  “不行!”她回答得毫不猶豫,她的枕邊只能是得意,換成別人,即使什麽事都沒發生,她也會覺得對不起他。

  他皺著眉頭看她,“我昨夜一夜未睡,今天又整日奔波,加上舊傷還沒痊愈,身體有點撐不住了。你容我歇歇,別再同我鬧了。”

  他這話說得無理,進宮劫人是他一廂情願,難道還要她感恩戴德麽?

  “我沒有求你來救我,官家發現我不見了,自然會翻查大內,哪裡用得上你!”

  他靜靜聽完,嘲訕笑道:“你自小就害怕密閉,否則不會在永巷叫得聲嘶力竭。至於官家,別忘了他龍床上有了別人,酒醉的男人分不清面孔,是個女人就可以。如果太后這時突然改了主意命人殺你,你還能等到你的官家麽?看見你的屍首,他至多難過一年半載,時候長了,自然就淡忘了。再過兩年,也許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了。帝王與常人不同,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夜夜笙歌舞分行。再要說癡情,大概也只有在夢中了。”

  她氣白了臉,“你胡說,我知道他,他和別人不同!”

  他解開軟甲搭在案上,搖頭道:“李煜極愛大周後,可大周後崩逝後,還不是同小周後打得火熱!你告訴我,萬一官家是在臨幸了別人之後才發現你不見的,你作何感想?是不是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若無其事同那些嬪妃們共侍一夫?”她果然神色慌張起來,他複又一笑,“你期待的愛情,他短時間內可以提供,但日久年深,誰能夠擔保?誘惑太多,選擇太多,美人遲暮是最大的悲哀。到了那天,你還要與那些花兒一樣的年輕姑娘爭寵麽?宮門深似海,若是失了他的寵愛,你還剩什麽?倒不如跟我歸隱,徹底離開這個名利場。我對你的感情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納妾,永遠只有你一人,這樣不好麽?”

  她怔怔望著他,知道想從他手裡逃脫是不可能了,不過可以轉變一下態度,哄他帶她回綏國去。官家曾經說過會去建安的,那座城早晚落在他手裡,屆時他要收攏權利,便會處置建帝母子。只要在同一座城池,一定可以再相見。

  她有了主張,慢慢冷靜下來。要同他比智,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可她是女人,女人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尤其當這個人還愛著你時,很多不可能的事情也會變得有可能。

  他登上腳踏,她沒有再反對,只是看著他,低聲問:“先生要帶我去哪裡?”

  他掀起被子坐了進來,“廬山。”

  “可是我想回建安。”她靠近他一些,盡量把語調放和緩,“你帶我回建安好麽?鉞軍快要攻進城了,中瓦子的房舍,我爹爹的墓地,恐怕都保不住了。還有高斐和我孃孃,滅了國的當權者,沒一個有好下場。官家曾答應我不殺他們,可若是朝臣相逼,他左右為難,總不見得為了他們和眾臣反目。先生若能救下他們,就是我的恩人,到時候我心甘情願跟先生歸隱,可好?”

  他凝眉看她,不說話,將另半邊的被褥揭開,在枕上拍了拍,示意她坐進來。她強忍著不適依言而行,他轉過頭去嗤笑了聲,“別忘了你是我教出來的,你心裡想些什麽,我一清二楚。建安淪陷,殷重元為安民心,必定親赴建安。到時候近在咫尺,你便會拋下我,來個夫妻團圓,我猜得可對麽?”

  同聰明人說話,其實用不著兜太大的圈子,她頷首道:“先生文韜武略,我在你跟前不過班門弄斧罷了。我也不諱言,的確有這樣的打算,但我若是先生,就會考慮這個提議。”

  他似笑非笑看著她,“是麽?說說道理。”

  “我要救母親和弟弟的心是真的,先生要是能辦到,至少有五成的希望得償所願。現在鉞軍已過虔河,但是要到建安,還有六百余裡。大軍拔營行動遲緩,我們若是日夜兼程,能在城破之前趕到。官家接手建安,定是戰火平息之後,期間至少有一個月供先生活動,一個月內救出他們,我就隨先生離開。先生不用擔心我反悔,我不會不顧孃孃和高斐的安危去找官家,畢竟先生的手段我已經領教過了。”她提著一口氣,複又道,“但若是先生不顧一切執意帶我去廬山,那麽得到的不過是具行屍走肉罷了,先生願意竹籃打水一場空麽?”

  他聽完,當真笑起來,仿佛長輩發現孩子突然說了句醒世名言,有意想之外的驚喜之感,“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分析得頭頭是道,乍聽很有道理。不過在我還未救出建帝母子前,你就已經向鉞軍求救,那麽到時我該怎麽辦?官家不是曾答應你饒恕他們麽,你根本用不著為他們的生死擔憂。我去,不過白白將你送回他身邊,難道不是這樣麽?”

  他是個極縝密的人,一件事還未實行前,正反兩面都得想透徹。他知道她還不死心,難道要再冒一次無謂的險麽?可是她的後半句話又讓他深思,一輩子那麽長,將個軀殼圈在身邊,又有多大的意思?他愛慕的是那個活生生的穠華,會撒嬌的,憨態可掬的孩子。如果摒棄一些東西,讓她變得死氣沉沉,就像整箱珠寶都丟失了,留下的盒子再精美,也毫無價值。

  她皺著眉頭,不太願意再多費唇舌了,隻道:“我說過,官家是明君,明君要聽勸諫,沒有為所欲為的權利。那些諫官們別的能耐沒有,指手畫腳卻是全套本事。若一致要求官家肅清余孽、穩固朝綱,到時候只怕官家為難。倒不如先將他們救出來,人安全了,比什麽都重要。”

  他也要考量,沉默了很久,並不立刻答覆她。穠華眼巴巴看著他,他臉上惘惘的,扶額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議不遲。”言罷探手過來解她領上紐子,“睡下吧!”

  他碰她不得,一有接觸她就像被蜂蜇了一樣。心愛的人在身邊,總會渴望親密一些,可是這個女人不愛他,他只能傷嗟著,望洋興歎。

  她捂著領子,臉拉得老長,“先生是讀書人,讀書人守禮第一。”

  他無奈反問:“讀書人就沒有愛人的權利?讀書人就應該坐懷不亂?”

  她脹紅了臉,“你還沒有答應帶我回建安。”

  “答應了你就不會抗拒麽?”這世上哪裡有學生算計得過老師的,真打算強迫她,他有的是辦法。可是他不屑,將她劫來已經不那麽光彩了,繼續齷齪下去,只能讓她愈發看不起他。他悵然歎息,“睡吧,明日再說好麽?這村子偏僻,又沒有什麽遮擋,風比城裡大,當心受寒。”

  她並不情願和他一頭睡,想起來腹內就翻江倒海。可是現在要哄他,不給點甜頭,他不願意上當。她垮下肩頭,用力攥緊了被褥,掙扎良久難以決斷,卻聽他低低說了聲,“實在不願意睡就不睡吧,明日上路,繼續往廬山去。”

  她終於屈服了,隻脫一件罩衣就躺了下來。眼角瞥見他,他臉上笑吟吟的,目光柔軟。她很覺得厭惡,背轉過身去,不願意面對他。他倒覺得無所謂,離得這樣近,換做以前,當真不敢想象。他抬起手,想去為她掖被子,可是猶豫再三,還是放棄了。莫看如玉的人兒,性情剛烈得厲害,春渥那時候笑罵她,開口就說她狗脾氣。人與人的待遇就是這麽大差別,她想念今上的時候表情哀淒,與他相處呢,隻恨不得他馬上去死。他有時候很為自己悲哀,夜半做夢夢見她舉著發簪刺向他,醒來後感到無邊的寒冷和悲涼。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的心落在了別處,即便收回來也沾染了別人的味道,不那麽完滿了。

  他一向警覺,夜裡淺眠,留宿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不能不處處提防。大約四更前後,聽見她細細的啜泣,他一個激靈醒過來,屋裡沒有點燈,也看不見她的面容,料她應當是做噩夢了。

  他伸手過去攬她,她睡迷了,叫了聲官家,緊緊貼在他懷裡。他怕她察覺,做賊一樣心驚膽戰。靜待片刻,她又睡著了,他方長長舒了口氣。

  抱著她的感覺是這樣的,他小心翼翼收攏手臂,那纖細的身體,觸動他心頭最柔軟的一塊。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對她的感情不比殷重元差分毫。如果她醒著時也能這麽溫順多好,他想取悅她,所以開始考慮她的建議。一個月內把事辦妥,她還有什麽話可說?他是在賭運氣,讓她心服口服,以後便再也沒有推諉的借口了。

  陷在愛情裡的男人傻,明知道有風險,也願意嘗試。路已經走到了這裡,不可能再回頭了,要想救一位亡國之君,難度有多大,可想而知。他悄悄將下頜抵在她額頭上,這是最後一次犯險,無論如何讓她少些怨恨,也算贖他先前犯下的罪孽吧!
  次日天才蒙蒙亮就起身了,家主婆煮了湯餅,讓他們吃飽了好趕路。

  “多謝阿嫂照應。”崔竹筳取出緡錢交給她,“這裡有些錢,權當投宿的用度,請阿嫂莫嫌少。”

  那家主婆是實誠人,托著錢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住上一夜還收錢,顯得我們莊戶人鑽進錢眼裡似的……”

  那家的孩子倚在母親的身側,穠華笑著撫撫他的頂心,對家主婆道:“我們住客棧也是要花錢的,阿嫂收下是應該的。日後有機會,請阿嫂和大哥來舒州遊玩,我們好盡地主之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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