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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古言合集》第85章 禁庭(85)
  第85章 禁庭(85)
  如果沒有刻骨銘心,就白來世上一遭。(2)
  那婦人連連點頭,又差男人取事先預備好的乾糧交給崔竹筳,夫婦兩個將他們送上車,便揮手作別了。

  “倒是筆意外之財。”男人低頭看看那錢,“這裡偏遠,鮮少有人經過,我看那兩個人有些怪異。”

  “怪異甚?人家留宿不曾給你錢?”婦人回身招呼孩子,把他們手裡的金棋子摳了出來,“娘與你們收著,將來娶媳婦用。”

  那兩個孩子難得有精巧的小玩意兒,被母親收走了自然不樂意,立刻咧開了嘴對天長嚎起來,聲音之淒厲,須臾驚動四方。男人大皺其眉,“大過年的,家裡有哭聲吉利麽?給他們玩罷,小心些,別弄丟了就好。”

  婦人瞪他,“你當這是石頭?我先前咬過,是金子。你多粗壯的腰杆子,拿金子與孩子玩?萬一不小心吞進肚裡,死得倒輝煌!”一壁說,一壁查看,見頂上有個紐袢,便道,“好啦,別哭了。娘給你們穿起來,戴在脖子上可好?”

  兩個孩子含淚應了,趕緊追進去,待套在脖頸上才作罷。

  正月裡無事可乾,村裡人都聚在一起曬太陽,分吃果品。及到正午時分再放一輪炮竹,各自回家生火做飯。婦人在院子裡掃地,鞭炮炸得四處都是紙屑。還有左鄰右舍吃下的瓜子殼,都嵌進了磚縫裡,笤帚刮也刮不出來。

  忽然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抬眼看,十幾個穿著甲胄的禁軍從門外經過,勒住了馬韁問:“可有人帶著一個女子從這裡經過?女子十六七歲年紀,生得極美貌。”

  婦人想起昨晚留宿的兩個人,是有個女子,不過美貌算不上,很尋常的模樣。心裡有些怕,大概是在抓逃犯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搖頭說沒有。

  那些禁軍揚鞭要走,卻有人從馬上縱了下來,幾步到檻內,一下把孩子提了起來,“這是什麽?”說著扽斷了頸上的細繩,將吊墜呈給領頭的效用看。

  原本這種打雙陸用的棋子很尋常,城中有錢人家用金銀製也不在少數,可是出現在這種窮鄉僻壤就有些古怪了。那效用翻來覆去查看,在棋子底盤發現一個米粒大小的章子,上面赫然刻著“內辦”。

  效用大驚,蹭地抽出佩刀架在婦人脖子上,“你敢隱瞞?說,這棋子哪裡來的!”

  男人從屋裡走出來,看見這陣勢嚇得跪下了,膝行到婦人身旁,不住拱手乞求,“都頭饒命,千萬莫傷了渾家。這是昨日投宿在我家的人留下的,不是我們偷來的。”

  效用高聲斥問:“投宿的是什麽人?現在人去了哪裡?”

  婦人瑟縮著說:“是一對夫妻,昨天日暮時分敲門借宿,說是去汴梁投靠親友的,結果未找見人,隻得返家。”想了想,忙又補充,“那小娘子臨走邀我們去舒州做客,想來現在往南去了。我們是清白人家,不敢打誑語。適才都頭說的女子樣貌和那小娘子不符,民婦才稱未看見,並不是有意欺瞞都頭。”

  效用把棋子交給另一個人,急急吩咐:“你火速回禁中複命,我領人繼續追趕。”也不理會那家人,很快往外去了。

  那家的孩子被奪了東西,嗚嗚咽咽哭起來,爹娘忙將他們的嘴捂住了。待禁軍走後面面相覷,想是禁庭走失了人,弄得這麽大的排場,真是嚇人。

  “天上哪能掉下金銀來,險些闖禍。日後外面死了人也不許開門……”婦人絮絮說著,在不依不饒的孩子嘴上打了一記,“哭哭哭,不要命了!”說完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一騎絕塵而去,八百裡加急也不過如此。入了皇城往上通稟,今上親自召見,狠狠攥著棋子說:“正是她的東西,如今人可有下落?”

  生兵俯首道:“據那家娘子說,李娘子曾提及舒州,盧效用已經往舒州方向追趕了。請陛下寬心,只要路徑沒錯,不日便能追上的。”

  今上失神坐在寶座上,短短的兩天便弄得憔悴不堪。沒有走失過心愛之人的不能理解,杳無音訊是在煉獄裡,有了消息不見人,折磨仍舊不得疏解。他的拳頭在案上重重敲擊,“增派禁軍,以那個村子為原點,向四周擴散追捕。什麽人這麽大的本事,能逃過三萬禁軍的耳目……那村子離汴梁多遠?幾人同她在一起?”

  生兵拱手道:“回陛下的話,是新封以南的一個無名村落,離汴梁約有七十裡。據那家主說是自稱夫妻的一男一女,並沒有旁人。”

  錄景回身望今上,細思量了追問,“看清衣著打扮了麽?究竟是不是李娘子?”

  那生兵有些遲疑,頓了頓才道:“聽描述委實不太像,那家主隻說是個年輕娘子,容貌平平,但舉手投足頗有風范。臣等得了這金棋子不敢耽誤,回京來呈報陛下,請陛下裁度。”

  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好,他現在心裡焦急,點頭道:“去辦,務必將人帶回來見朕。”

  生兵道是,領命退了出去。

  他在殿裡坐不住,命人取鶴氅來,錄景忙上前勸阻,“官家可是打算親自去追?萬萬不可啊,僅憑兩顆棋子,怎麽能夠肯定就是聖人?萬一是烏戎或綏國使計呢?眼下正在緊要關頭,臣知道官家心急,但官家是大鉞軍民的主心骨。官家在內城,則民心安定,士氣振作;官家親自追趕,撲空還是次要,萬一中了敵國的埋伏,便會乾坤動蕩,天下大亂,切切草率不得。”

  他被錄景一提點,瞬間又冷靜下來,撫著發燙的腦門踽踽打轉,“一男一女,夫妻相稱……若真是她,那男人是誰?”

  “所以需審慎,未得確切消息前,還請官家按捺。聖人脾氣倔強,怎麽能容忍陌生人同她稱夫妻?會不會是有人聲東擊西,有意將禁軍的視線轉移開,好將聖人帶往別處?”錄景掖著手覷他神色,複吮唇道,“不過在臣看來是個好消息,有人設局,是為了將聖人帶離鉞國,那麽至少眼下聖人是安全的。臣說句實話,先前一直擔心聖人遭遇不測,如今心卻放下了,聖人必定無恙,才值得花那麽大的力氣與禁軍周旋,官家說可是?”

  錄景是為了開解他,不過說得有理有據,他心裡也略感寬慰。他這兩日已經混亂了,前方的奏報一封接一封地送達,他強打起精神處理政務,心思卻全然不在那上頭。她丟了,他急得五內俱焚,整日癡癡看著宮門,癡癡盯著更漏。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一天兩夜,簡直比走過一生還要漫長。天這樣冷,她一個女人在外顛躓,不知受了多大的罪。抓住那個帶走她的人,他必要將他五馬分屍,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他開始考慮禁軍帶回來的消息,易容其實不是難事,儀態和做派卻很難更改,也許那個女子就是她。但是與她在一起的人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孤身來營救她麽?他知道穠華心裡也許怨他未保護好她,可是以他們的感情,這輩子是再難割舍的了,她絕不會心甘情願跟著別人離開,留下那兩個金棋子就是最好的證明。為什麽他覺得事情愈發的嚴重了呢?不與他接洽,分明沒有要拿她脅迫他的意思。帶她逃亡,情願被千軍萬馬追趕,這是個什麽樣的人?與國事無憂,只要帶她離開麽?
  他腦子裡嗡然作響,“寧王賜死,是誰驗的屍?”

  錄景道:“是殿前司指揮使趙嚴。莫非官家疑心寧王又像上次一樣金蟬脫殼麽?臣立即派人去查看,不過下葬有了時日,就算開棺,恐怕面目也難以辨認了。”

  他抬了抬手,“趙嚴辦事是可以信任的……崔竹筳呢?你親自驗過麽?”

  錄景怔怔道:“那日聖人受了驚嚇,臣一心在聖人身上,將後面的事交給了禦龍直,自己匆忙護送聖人回禁中了。不過那日趙嚴也在場,至於驗屍的是誰,臣就不得而知了。”詫然醒過味來,忙呵腰道,“官家稍待,臣即刻便去查看。”

  他抬眼望出去,錄景一把年紀了,跑得腳不著地,應當也發現其中有詐了吧!世上能有多少人可以不計較得失,一心帶另一個人離開?定然是有情才會那麽做。雲觀死在禁中,重重把關下,不會再出現第一次時的情況。崔竹筳不同,事發在城外,加上那次他賭氣未出面,也許其中施了障眼法也未可知。一個潛伏得那樣深的人,居然被穠華一簪子解決了,說起來匪夷所思。怪他那時候同她鬧情緒,埋下了隱患,如今問題來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但願不是崔竹筳,但願他真的死了。他與穠華十年師徒情,要比用心,恐怕也不輸他。

  他在殿裡等消息,每一刻都難熬透頂。見太陽一寸一寸西沉,每到這時候就有種黑暗前的恐慌。

  他靜靜站在殿門前,腦子不停運轉,心卻是空的。今早醫官還來請脈,翰林醫館和禁庭是兩個世界,那些潛心醫學的人並不知道禁中發生的事。進門作揖,問聖人何在?聖人何在……他那時險些哭出來,聖人被他弄丟了,他心急如焚,為她的安危擔心了幾十個時辰。

  他恍惚站著,突然聽見一聲喚,甜甜的嗓音,說“官家來”。他猛然回身,一直追進了後殿,每一處角落都查找遍了,沒有她的人影。他垂手站著,漸漸習慣這種失望。從她失蹤起他就開始幻聽,一天十幾次,每一次都令他心頭激蕩。可是遍尋不得,原來都是他的臆想。

  他立在地心,支撐不住的時候蹲下來,腰上佩綬垂委,落進塵埃裡。

  如果找不回來怎麽辦?他現在充滿了不確定,他可以輕松掌控整個大鉞乃至綏國,卻唯獨沒有信心找回她。被迫分開這麽久,她現在一定很想他吧!也許她也在努力,只是受製於人,回不來罷了。

  蹲了很久,蹲得雙腿失去知覺,掌心的金棋子握得太緊,幾乎陷進肉裡去。錄景回來的時候進殿裡尋他,上前攙扶,他連站都站不起來。便和秦讓一人一邊架住了,送到矮榻上坐定。

  他問:“如何?”

  錄景表情畏縮,遲疑道:“臣讓人把墓掘開了,墓裡……沒人。”

  他聽後沒什麽反應,隔了很久才歎了口氣,“把那天的班直都拘押起來,趙嚴也在其列麽?連同他一起,交提刑司查辦。”

  錄景應了個是,衝秦讓使眼色,示意他去辦。自己回身近前伺候,猶豫問道:“官家如今打算怎麽辦?崔竹筳未死,當時真把臣驚呆了。”

  他說:“有弊也有利,目下可以肯定皇后無虞,不過這崔竹筳畢竟是烏戎的人,不知他上次那出苦肉計是演給我看,還是演給烏戎看的。此人足智,若為臣,必是棟梁之材。可我知道他志不在朝堂,這樣反倒更難對付……”一個肖想穠華的男人,她落在他手裡會怎麽樣,他簡直不敢想象。比被烏戎人劫持更可怕,不要土地、不要錢財,崔竹筳要的只是她。

  一桶涼水直潑了下來,所以出現在新封以南的兩人必定是他們。夫妻相稱……他怒火熊熊,不能容忍他的皇后被別人這樣褻瀆。他奔出福寧殿,“我要去找她。”

  錄景豁出命去把他攔住了,“官家、官家……新封的小路四通八達,您往哪個方向追呢?不如靜待消息,等班直傳話回來,官家再出城迎接聖人。”

  他憤然甩開了他,高聲道:“她在崔竹筳手裡,崔竹筳愛慕她!”

  錄景愣了愣,雖沒當過男人,卻知道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較勁,會引發怎樣一場硝煙彌漫的戰爭。官家擔心皇后更甚了,因為崔竹筳不單是政敵,更是情敵。政敵可以擊敗,情敵卻讓人打心眼裡恨得牙癢。

  可是他不能讓他去,這次不同,前途難以預料,他的職責就是以官家的安全為先。眼看阻攔不住,隻得跪下抱住了他的腿,“臣知道官家著急,您若往南,往東的禁軍卻發現了聖人蹤跡,到時候豈不兜圈子麽?再說崔竹筳詭計多端,倘或事先埋伏了死士行刺官家,那如何是好?官家,您是帝王啊,您要以大局為重,萬萬不能被私情左右。您聽臣一句勸,臣都是為官家,今日官家就是殺了臣,臣也不能讓官家涉險。”

  他氣急敗壞,可是怎麽都掙脫不開。撕扯了半天,衝動的勁頭過去了,終於還是放棄了。

  “罷了,且再等等吧。”他悵然踢了他一腳,“起來,我問你,先前那個生兵說皇后提過一個地方,是哪裡?”

  錄景哦了聲道:“聖人說請那個農婦去舒州做客。”

  他回殿裡,展開羊皮地圖仔細查找,原來舒州在綏國境內。他忽然有種辛酸的感覺,她有意無意留下不少線索,是為了指引他去尋她。以前她是簡單純粹的,如今被逼著長大,全因為他照顧不周。

  他提起絳紗袍的袍角急急下台階,邊走邊道:“招宰相王簡、太尉元暢、樞密使朱成道、金吾衛上將軍斛律藍海入崇政殿議事。另傳令天武、神衛指揮,點二十員勇將在東華門外待命。”

  錄景嘴裡應是,臉上依舊愁雲密布,“官家還是決意去追麽?”

  他抬頭看天,喃喃道:“再待一夜,若明日天亮前沒有消息,撤回所有禁軍,加強汴京城防。命王簡率眾密守皇城,我要去建安……我知道她一定在那裡等我,我們約好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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