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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古言合集》第87章 禁庭(87)
  第87章 禁庭(87)
  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來也;日出當心,心有死志也。(2)
  “以前疼愛我的先生去哪裡了?”她淒然道,“我的先生是最好的先生,以前我有心事都同他說,先生曾經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現在……我已經不認得先生了。”

  說起這個,他也很難過。一個人沒有執念的時候,可以兩袖清風。一旦求而不得,那就另當別論了。他低頭看她,悵然道:“怪這世道,怪我曾經受製於人,所以殷重元要統一天下,我覺得是件好事。中原需要一位稱雄的霸主,讓他高高在上坐鎮江山,我不與他為敵,我只要平靜的生活,和我心愛的人在一起。”他笑了笑,“或許你會說我無恥,可是我放棄一切換一個你,難道很貪心麽?”

  她簡直有些同情他了,“我已作他嫁,你奪人妻房就是貪念。先生原本是多博學的一個人,君子有成人之美,先生如今還算得上君子麽?”

  他靜靜聽她控訴,聽完了,依舊沒有任何觸動,“我若不是君子,你現在也許早就認命了。”

  身後篤篤傳來敲門聲,他回頭看,是店裡博士煎好了藥。他道了謝接過來,耐著性子替她吹涼,複遞到她面前說:“冷了更苦,趁熱喝吧,對孩子有好處。”

  她沒有接,垂首看了眼,“這是什麽藥?”

  那濃稠的藥汁裡倒映出他的臉,冷漠蒼白的。他略頓了下,“你坐胎不穩,需要安胎,這是安胎藥。”

  她辯他深色,不喜不悲,很平常的模樣。若換做以前,她想都不想便會喝下去,現在不是了。她深知道這孩子的有多重要,她要保住他,直到回到官家身邊的那一天。

  她將兩手緊緊壓在小腹上,“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用不著吃藥。剛才大夫也說了,藥補不及食補,我好好吃東西,孩子不會有恙的。”

  他擰起眉,眼睛裡憎惡的光一閃而過,寒聲道:“吃藥是為確保你肚裡孩子的安全,藥補之後食補才是上策,大夫也說了胎不穩,你如何不聽?”

  看他的樣子很生氣,但究竟是擔心她的身體,還是因為她不肯喝藥,就不得而知了。

  她抿唇靠在床架上,別過臉道:“先生一定要我喝,也不是不可以,先取藥渣來讓我過目。”

  他一瞬惱羞成怒,“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也不怕得罪他,直截了當告訴他,“我信不過先生,因為這是官家的孩子,先生怕是很難做到視如己出。”

  他站在那裡,被她揭開了假面具,有種狼狽不堪的感覺。她再也不是那個心思簡單的孩子了,她學得步步為營,果真為母則強。先前還在感慨他變了,如今她自己還不是一樣!
  他把藥放在了案頭上,“實在不願意喝,我也不強迫你,只是孩子若有了閃失,到時候別怨天尤人。”說完拂袖而去。

  穠華見他走了方松口氣,掙扎著起身插上門,再回頭看那藥,端起來倒進了盆栽的土裡。存疑的東西最好不要去沾染,孩子在她肚子裡,不去借助那些藥物,即便出了差池也是命。但若是喝了藥,不明不白丟了孩子,那她怎麽對得起官家?
  她踉蹌著重新回到床上,把手覆在肚子上。小腹平坦,才一個多月,與平常無異,但心裡卻是高興的。現在的她一無所有,只有這個孩子了,好好看護他,等見了官家,官家一定很歡喜……眼下不知他怎麽樣了,一日未拿下建安,他便要一日鎮守汴梁。人雖是活的,有時卻被這樣那樣的俗務牽絆。她甚至有些怕,怕一直尋不見她,他會放棄。如果是這樣,那她應當怎麽辦?同他分開,前後加起來有十幾日了,思念發作起來,是世上最難熬的酷刑。其實她多次想過要逃,然而丟失了春渥那回她從瑤華宮突圍,距皇城不過十裡路,半道上就遇見了登徒子。如果擺脫崔竹筳後又落進別人手裡,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了。

  至少現在他還沒有強迫她,這點倒是可以放心的。只是她依然覺得很害怕,今天不知道明天,一腳踏空,可能就萬劫不複了。

  她仔細思量過,就算回到建安,皇城還未破時她不能露面。母親和弟弟固然要救,但也不能讓丈夫左右為難。綏國的半壁江山已經淪陷了,再堅守,也不過是苟延殘喘。這個病入膏肓的軀體堅持不了多久,最後總歸是別人的盤中餐。她隻盼官家快來,快來……就算她自私吧,她堅持不了多久了。

  圓月一輪掛在天上,照得人心慌。

  池州縣衙早前被鉞軍攻佔,前堂一片狼藉,所幸後院收拾收拾,將就還能用。

  錄景端著熱湯往前看,一人孑然立在階上,玄色的緞子在月色的映照下,發出藍而回旋的光暈。風吹動冠上組纓,高高撩起來,婉轉飛揚。他在那裡,便如一座高塔,寫滿了滄桑和悲涼。

  錄景歎了口氣,近來官家養成了習慣,比以前更不愛說話了,一個人形單影隻著,不需要任何人陪伴。在他心裡,除了皇后便再沒有別人值得交談了吧!他走過去,奉上了茶湯,低聲道:“更深露重,官家還請早些歇息。明日咱們直奔建安,與大軍匯合麽?”

  他嗯了聲,“守城的那個孫膺倒是員勇將,需盡早解決他,才好一舉攻破建安。”

  錄景道:“建安城中那麽多人,截斷了供給,料想也撐不了多久。到最後弄得人吃人,城便不攻自破了。”

  他看了他一眼,“我如何等得到那時候?”飲了口茶湯,把盞遞了回去,轉身道,“明日五更就動身,到了軍中再作打算。”

  錄景捧著茶盞惘惘的,知道他著急,只有城破之後才好與皇后匯合。照腳程來算,他們應當是趕在崔竹筳之前了,可都進不得城,都在外面打轉,人多,地方又廣,難免會有錯失之虞。所以還需早早攻下建安,攻下後城門大開,崔竹筳必料不到官家會放下汴梁趕到建安來。一旦張起了網,姓崔的就是插翅也難逃了。他們這些底下的人也日日求神拜佛,盼望官家早些把皇后找到,一來是解了官家的相思苦,二來太平了,大家也好過兩天安生日子。

  所以從汴梁到池州,緊趕慢趕隻用了八天。再從池州輾轉到建安,至多花上三四日罷了。這一路霜雪,風馳電騁連眼睛都睜不開,摔打慣的班直尚且有些受不住,官家卻不叫一聲苦。想來再苦,也沒有什麽比同皇后分開更苦的了,這種時候僅帶二十多人上路,是冒了極大風險的。想念一個人,能到舍身忘死的地步,且這種事還發生在官家身上,誰能想得到!
  一路奔波,馬蹄在黃土道上揚起漫天的沙塵。待到建安城外,撫遠將軍與隨軍右仆射已接了密令在官道上守候多時了。見一隊人馬赫赫揚揚而來,眯眼遠眺許久,為首的人雖覆了罩面,那身形做派卻一眼就能辨認出來。忙撩袍跪下接駕,馬上的人翻身下來,解開腦後絲絛,將銀絲罩面隨手拋給了右仆射隆韶。

  “圍城有幾日了?”

  隆韶呵腰道:“回陛下的話,今日是第七日。”

  他轉過眼一瞥上將軍元述祖,“攻了三次,均以失敗告終,你這大將軍當得好。”

  元述祖驚惶不已,不敢向隆韶求救,隻盯著足尖道是,“臣無能,請陛下責罰。但請陛下聽臣一言,建安護城河甚深,臣派人丈量過,約有三丈。眼下正值隆冬,南方水雖結冰,冰層太薄,伸手一戳便破,要渡河,委實是難。加上建安城樓比汴梁高出許多,城池易守難攻,因此幾次都被綏軍阻退……臣與隆相商議了幾個對策,可是礙於出征時陛下有聖命,唯恐傷及城中百姓,未敢貿然行事。如今陛下來了,還請陛下定奪。”

  他腳下匆匆往前,隔河睥眼觀察城樓,城門緊閉,鐵索收起了巨大的吊橋,建安城就如同一座孤島,大軍想攻陷,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

  “派人馬,方圓十裡內探查,看看可有通城的密道。”他蹙眉指派,回身又問,“自圍城以來,可曾發現有人出入?”

  元述祖拱手道:“連隻鳥都飛不進去,更別說人了。”

  既然無人出入,證明皇后還未入城,也就不必忌諱那麽多了。他實在是著急,時間有限,要做到不傷城中百姓分毫,恐怕非等守上十天半個月不可。哪場滅國的戰爭能夠保證兩全?所以造成傷害在所難免,因道:“說說你們的對策。”

  隆韶應了個是,“如今是破城無方,兵不厭詐麽,既然強攻不得,只有另辟蹊徑了。餓肚子倒可以堅持兩日,人畜飲水卻一天也斷不得。城中供水有兩條途徑,一是水井,二是通渠。人飲井水,牲畜卻未必,可從通渠源頭下手,城中牲畜保不住,綏軍的糧倉便空了一半。再者以火器投擲霹靂火球、蒺藜球及煙球等,約定時間環城而發,城中必然大亂。”

  他聽了頷首,“無可奈何,隻得如此。”一壁指了指懸掛於城門之上的吊橋,“今晚命人潛水過去將那鐵索弄斷,打仗連門路都沒有,城中人死絕了都不知道。”

  隆韶與元述祖諾諾應了,揖手道:“陛下長途跋涉,一路上辛苦。臣等為陛下搭了營帳,請陛下帳中歇息。”

  他說不必,“隨意準備個小營帳就是了,朕親臨的消息不能泄漏出去,令傳馬直指揮來見朕,朕有要事吩咐。”

  眾人領命分頭去辦,馬直指揮來時,命他監察建安城周圍的情況,防著皇后突然到了,好早早得到消息。一切料理妥當了,心頭又空又懸,便癡癡立在帳前眺望。

  錄景看他模樣有些擔憂,上前壓聲道:“官家這十多天都未好好歇息,如今建安城近在眼前,官家總可以寬懷了。臣熏好被褥,官家睡兩個時辰。您瞧您瘦了一圈,聖人見了該心疼了。您不為自己,且為了聖人保重龍體吧!目下沒有什麽進展,官家守著也無用,小睡一會兒,有了消息臣立刻通稟官家。”

  他扶了扶額,喃喃問錄景,“你說皇后如今在哪裡?”

  錄景道:“左不過在往這裡趕。官家同聖人心有靈犀,既然曾經約定過,聖人必定會赴約的。何況建安城破,關乎郭太后與建帝性命,聖人重情義,無論如何都會鬧著讓崔竹筳帶她來建安的。”

  “那崔竹筳呢?可會聽她的?”

  錄景想了想道:“會,就像官家疼愛聖人一樣,崔竹筳若是真愛聖人,必定不能拒絕她。”說著一笑,“官家是知道的,聖人就是有這本事讓人言聽計從。連官家都不能奈聖人何,崔竹筳大概更不能了。”

  他聽完,嘴角極難得地揚起了一絲笑意。是啊,她曾經稱自己工諂媚、善邀寵,某種程度上可算詭計多端。崔竹筳如果對她是真心,就一定會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有時想想,再如何了得的治國安邦之才,遇見了喜歡的女人都會分不清方向。他是這樣,崔竹筳也是這樣。不過他比較幸運,他愛的女人同樣也愛著他,所以不管經歷多少波折和磨難,他都不輸人半分,且信心滿滿。

  他已經十來天未睡過囫圇覺了,常常一閉上眼就夢見她,然後驚醒,徹夜難眠。再找不到她,他一天一天萎靡下去,性命恐怕將不久矣。是該好好休息兩天了,養精蓄銳只等她來,來了便拴在腰上,一時也不讓她離開視線了。

  那廂小鎮上的歲月尚且靜好,歇了幾日,穠華自覺身上輕松了不少,大概懷孕初期的症狀都過去了吧!雖然偶爾孕吐,精神卻旺了很多,也不發燒了,便央崔竹筳上路。

  他有些為難,“再往前恐怕不能駕車了,要騎馬。你這樣的身體怎麽行動?鉞軍無法攻克建安,在外盤桓也不是辦法。或者聽我的,放棄吧,從這裡往東北便是廬山,改道還來得及。”

  她說不,“先生定有辦法的,既然到了這裡,怎麽能半途而廢?騎馬便騎馬,我一定要去建安。”

  他沉默下來,忖了忖道:“眼下城中與外面斷了往來,要進城只怕很難。不過我記得,以前同個城防官閑話時曾談及,據說在保安水門以南的潮湖寺裡,有個便道直通望仙橋,或者可以到那裡一試。可是你要想清楚,孩子現在月令小,在馬上顛簸,只怕會累及他。你當真隻想進城,不在乎孩子麽?”

  叫她怎麽取舍?命運的峰回路轉,也許只在入建安這一條路上了。她咬了咬牙,“全看造化吧,若我有幸,則能救下我孃孃和高斐,懷中的孩兒也會安然無恙。”

  他見她堅決,便不再勸阻了,轉頭喚博士,請他弄一套尋常的男裝來,讓她換上了好趕路。

  她綰起頭髮,綁上了褲腿。上次逃出瑤華宮後學會了騎馬,現在正可以派上用場。不過跑得不急,畢竟自己的身體要自己小心,顛騰得太厲害了,也怕孩子有好歹。極辛苦的時候又在想念他,等見了他,一定要好好訴苦,把滿腔的委屈都倒出來。古往今來的皇后,有哪個像她這樣多舛?廢便廢,即使是賜死,也不必受這麽大的罪。索性失寵了,沒有指望便罷了,可她明明和官家愛得正盛,卻要遭受這樣的折磨,憑什麽呢!

  北風吹進眼裡的時候,把淚水都帶走了。離建安越近,她便覺得希望越大。她甚至有種預感,覺得官家就在不遠處,要不了多久便可夫妻團聚。她在建安城中長大,好多地方都相熟,待入了城,如魚得水,肯定有辦法擺脫崔竹筳。屆時就找個地方藏匿起來,一心一意等著官家。他一個月不來便等他一個月,一年不來便等他一年,總有一天能等到的。

  通渠連著錢塘江,隨潮漲潮退或盈或虧。鉞軍在入城的閘口投了大量的砒霜,砒霜隨潮湧進建安,待得退潮的時候,水面上帶出不少的死馬死羊,看來這一計是奏效了。

  距離投毒到今天已經五日,城裡的百姓和綏軍都陷入了恐慌。看見的不過是牲畜屍首,中毒的人未必沒有。二十萬綏軍在城中要吃喝,連水都不敢輕易飲,再頑強也堅持不了幾天。

  鉞國作戰比重文輕武的綏國要有經驗得多,擾敵不是一兩次,今天鬧鬧這裡,明天鬧鬧那裡,看著很大的陣勢,其實不費什麽兵卒。漸漸綏軍有點不耐煩了,幾個將領站在城樓破口大罵,換來鉞軍的哄然大笑。他罵由他罵,也不回應,笑完了拍拍屁股回營,半夜的時候故技重施,綏軍不堪其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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