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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古言合集》第61章 禁庭(61)
  第61章 禁庭(61)
  真正愛你的人你視而不見,不愛你的,你卻對她掏心挖肺。(3)
  她淒然搖頭,“就像花長在藤蔓上,我喜歡的是它的鮮活,不是為了佔為己有,讓它經歷死亡。”她往前膝行,眼裡含著淚,探手說,“官家,你還願意同我和好麽?我待你是真心真意的,老天能看見我的心。”

  他有些動容,直到現在,她在他眼裡依舊是美麗純真的。他也希望可以回到以前,他坐在朝堂上時,心裡牽掛著一個人,盼著早早散朝,早早同她在一起,這種感覺有多幸福,她體會不到。可是突然想起那串香珠,像晴天裡一個霹靂打下來,頓時把他炸醒了。他還要留著她,一面恩愛纏綿,一面擔心她不知何時突發奇想給他下毒麽?
  在她堪堪夠到他袍角的時候,他往後退了一步,“綏國是必定要攻的,六十萬禁軍已經在點兵了,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

  她淒涼地問:“那麽官家當如何處置我呢?”

  他頓了半晌,一字一句道:“皇后這個位置怕是坐不住了,就算有乳娘替罪,你管教不嚴,依然要連坐。”

  她聽了忽然覺得好笑,“官家到底還是要在我身上做文章的,那麽先前說的我做真正的皇后,把建安城送給我,都是哄我的,不是麽?”她隻覺寒心,雲觀說得沒錯,江山面前愛情不算什麽,他那麽厲害的人物,也許早就查到了事情的真相,只不過為了有個把柄,不願意輕易作罷而已。

  “我不要當你的皇后,再也不要了。”她的眼淚簌簌而下,“與你之前的恩愛就當是場夢,都忘了吧!可是我求你把乳娘還給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還要把她帶走,我活著就真的沒有必要了。”她爬過去,拽住他的絳紗袍,哽咽道,“你將她還給我,我去永巷為奴為婢,一輩子不在官家面前出現,只要你將乳娘還給我。”她咬牙下了狠心,“如果官家決意要處死她,你走出這裡,我立刻上吊自盡,絕不苟活。”

  她竟然拿死來威脅他,好得很!他憤然掣回袍角,將她甩得匍匐在地,“到了今時今日你還在拿自己來談條件,吃定了我不能將你如何麽?你自視太高了,我不是雲觀,不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放棄的。你還記得七夕那天夜裡麽?原本那次他有機會殺我,因為你的出現叫他臨時改變了主意……”他不由提高了嗓門,“我和他不一樣!”

  他努力堅定自己的立場,在她聽來卻是字字句句如刀。是啊,雲觀曾經因為她的擾亂放棄過計劃,所以這就是他們勝負的關鍵。人心有變時當真無力挽回,她現在能做的無非是一死罷了。

  傷口痛得撕心,好像是裂開了,就在他一抖袍角的瞬間。有血流出來,順著紗布往下,蠕蠕爬過她的胸腹。她不願意讓他看出來,勉強撐住了身子。不再懇求他,反正說什麽都沒有用,只有認命。

  她低頭沉默,愈發讓他怒火中燒,恨聲道:“大難臨頭,顧得自己周全就是了,莫再管別人。”

  他往外去,她癱坐著,豆大的冷汗溢出來,滴答落在地毯上。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也許真的該死,死了就好了。

  她掙扎著站起來,回身看落地罩上懸掛的帳幔,揚手拽住了,用力一扥,紗幔以極其優雅的姿勢飄墜,落在她手裡。她顧不得傷口痛不痛了,一心求死的人,決心勢不可擋。她用牙撕扯開一縷,打算去搬圓凳墊腳,走回月牙桌前時,竟發現他去而複返了。

  他恨透了,一把將她手裡的幔子奪過去,狠狠摜在地上。

  “我上輩子欠了你麽,你要這樣逼我!你除了不停逼我,還會什麽!”他瘋了一樣,奮力踩踏那絛子,用盡了力氣,到最後自己也有些搖搖欲墜了。眼眶發熱,他控制不住眼淚,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她失聲慟哭,他也有相和的衝動。他覺得自己是該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場了,心裡堆積了太多塵埃,要洗刷乾淨才能繼續行走。仰起頭把眼淚逼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氣道,“不許死,死了我叫慶寧宮所有人陪葬!我鬥得過天下人,終是鬥不過你。罷了,我會讓她們回來的,你給我活著,我不讓你死,你就踏踏實實活下去。”

  他又去了,步履蹣跚。錄景欲上前攙扶,被他揚手格開了。她看著他消失在宮門上,才發現自己衣衫盡濕,仿佛經過了一場大戰役,撐到最後一刻才敗下陣來。

  想回榻上去,無奈邁不動步子了。頭頂上的屋頂飛速旋轉,無數的金芒,耀得人眼花。閉上眼,人又落進一片混沌裡,上不及天,下不達地,在半空中懸浮著。然後一陣鐃鈸笙磬的聲音遙遙響起來,她栗栗打顫,腿裡一陣酥軟,栽下來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綿長的哭聲盤踞在耳邊,揮之不去。穠華醒來時天已經黑了,睜開眼看,春渥和金姑子她們回來了,正守在她床前低泣。

  她探過手去,“沒有為難你們吧?打你們了麽?”

  春渥搖頭說沒有,“官家親審,尚且不屑動刑。只是這禁中真呆不下去了,反反覆複地盤弄,誰禁得起。你看看你,傷口成了那樣,虧得我們回來即時,若是半天留你獨自在這裡,恐怕死了都沒人發現。”

  她對於生死看得很淡了,無關痛癢道:“我不礙的,現在反而覺得一身輕松。之前防這防那,乾脆把我拘禁起來,再有什麽事就不和我相幹了。只是可惜了你們,應該早早出去的,一直找不到機會,現在想離開也不能夠了。”

  金姑子說:“我們不走,即便有機會也不走。官家與聖人失和,聖人以後寸步難行,我們在聖人跟前,便要全力保護聖人。反正已經到了這地步,誰來挑釁都不怕,說不通就靠拳頭解決,也用不著瞻前顧後。”

  她血色很不好,嘴唇還是慘白的,聽見她們義氣的話,不由失笑,“看來我們真要相依為命了。”

  春渥道:“且再看看吧,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只是這樣多的事接踵而至,叫人招架不住。”一面吩咐佛哥,“醫藥局送來的棗兒和阿膠收拾起來,做成了湯給聖人進一些。女孩子氣血很要緊,虧了要有陣子才能找補回來。”

  佛哥和金姑子相攜去辦了,在外面簷下搭了個爐子,自己動手熬煮。穠華臥在榻上聽舀水加炭的聲音,依舊愁眉不展,偏頭對春渥道:“今日官家來了,同我說你認了罪,打算替我頂罪。”

  春渥蹙眉道:“禍首查不出來,我怕你有閃失。我的大半輩子已經過去了,死了也不冤。你不同,你風華正茂,豈能折在這裡?我知道官家對你余情未了,他定然也樂見其成。實在說不清,不能只顧推諉,總要有個人承擔,否則這事就沒完了。我一直在你左右,包攬下來也說得通,這樣不是很好麽。”

  她擦了眼淚道:“好什麽,娘要我負疚一輩子麽?我不希望你出事,我們都要活著。”

  春渥歎道:“所幸官家也不是全然無情,至少他讓我們回來了。原是要在毒上大做文章的,現在恐怕不好辦了。”

  穠華閉上了眼,“不要再提起他了,他今日同我說的話,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不怪他,只是我們不相配。”

  她又閉上眼沉沉睡去,夢中也不安穩,紛紛擾擾的人和事,陰謀詭計一套連著一套。

  有人服侍,生活上略滋潤些了。一直臥床靜養,傷口不受牽動,愈合得也快。待過了六七日,表面結痂,低頭看看,不過一個指節長的口子,那幾天真疼得要她的命。

  身上沒有病痛,又是活蹦亂跳的人。只不過有時候想起他,同在一座禁城裡,各自被困住,再也不能見面,有些哀傷罷了。天越來越涼的時候,梨樹的葉子枯萎凋零,她站在樹下,雙手托起來接飄落的樹葉。西挾的圍牆真高,看不見外面光景,有時候聽見黃門排成一排從牆下走過,腳步聲隆隆,井然有序。

  現在多了很多回憶的時間,手上正忙著做什麽,忽然蹦出了以前相處時候的場景。比如在環山館臨水的露台上,她倚在他腿旁說話。比如福寧殿後穿堂的台階上,他和她並肩坐著,踢踏著兩腿望遠處天際的雲……到了今時今日,這些記憶都帶著諷刺的意味。她想他時,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只有她一個人淪陷,太可悲了。

  又過幾日,平靜了許久的宮門上進來三個人,為首的穿著公服,托著卷軸。穠華記得以前見過他,當初封後的詔書就是他頒布的,他是樞密院的都承旨。

  院裡的人都有點慌,她心頭驟跳,但也料到了七八分。

  終於還是來了,她知道早晚會有這天,但真的事到臨頭,還是有些難過的。並不是眷戀那個名號,只怕廢黜了,連夫妻都不敢再相稱了。

  避無可避,隻得接受。她斂裙叩拜下去,趴著磚縫,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清青磚的紋理。然後頭頂上傳來對她那些不端罪狀的控訴,說她“恃上恩,多凌慢,驕縱成性,難堪正位之隆”,貶為靜妃,出居瑤華宮。賜的道號頗長,她一時沒聽清,隻覺得潑天的遺憾和屈辱,背上一陣陣熱上來,立冬的節令,竟熱得恍恍惚惚。

  春渥她們低低啜泣,她俯首領旨,原不想哭的,可是站起身時眼淚落下來,連自己都不知從何處來的。

  現在想想真是唏噓,從她封後到被廢,連半年都未到。大鉞是這樣的,宗室之中犯了過錯或失寵的女人,入永巷為奴的是低等的禦妾。妃以上責令入道,有好幾處道觀用來收容這些人。不過道觀都冠以宮名,以便與外界區別,比方洞真宮、長寧宮、瑤華宮。

  瑤華宮在艮嶽萬歲山西北,毗鄰景龍江,不屬於大內,能走出這禁庭,沒什麽不好。她悵然對都承旨道:“代我謝官家大恩,妾此去與君長絕,望陛下保重聖躬。妾遙遙祝禱,盼陛下得償所願,一統天下。”

  都承旨長揖,帶上她的囑托去了。她回身看春渥,抹了眼淚問:“我剛才沒有聽清,那是個什麽道號,那麽長。”

  春渥道:“華陽教主靜心悟真仙師。”

  她歪著脖子想了半天,“又是教主又是仙師,真難為官家想出這麽繞口的稱號來。”她笑了笑,“這麽說入了瑤華宮,我也不用屈居人下。我是教主呢!”她自言自語著,見她們都含淚望著她,她頓了下,回頭看門上兩列迎她的女道士,催促道,“回去收拾東西吧,我們該動身了。”

  有什麽可收拾,無非是些細軟,連衣裳箱籠都不用準備。入了瑤華宮,吃穿都按道家來,穿灰袍,執拂塵,那些華服美冠離得遠了,再也與她無關了。只是今上這樣安排,多少有些私心作祟。令入道,卻保留妃嬪的封號,既不願放棄,又不願意接納。曾經相愛,到最後必定兩敗俱傷,春渥在她手上捏了下,低聲道:“崔先生不知有沒有得到消息。”

  她站著,仰頭望天上飛過的鴿群,羽翼嗡嗡的震蕩落在心上,不堪重壓,壓得眼淚肆虐,順著耳畔滑進頸項。她狠狠噎了下,前言不搭後語地問:“道士應該做些什麽?我什麽都不懂。”

  春渥唯有歎息,事到如今難以挽回了,她沒了後冠,從天上掉下來,連普通人都不如。她到底還年輕,短短幾月經歷那麽多,實在叫她心疼。她上去攬她,“你在禁中沒有好處,還不如出去。我聽說瑤華宮是清靜所在,遠離了俗務,沒有那些利益糾紛。你該好好歇一歇了,去那裡修身養性,和親以來的事都忘了,不要去想了。”

  她靠在她懷裡,別人聽不見,她才低聲說:“娘,我好難過,難過得想死……”

  她吞聲嗚咽,春渥隻得不停地安撫她,“想想以前在建安的日子,沒有官家,也沒有翟衣金印,不也活得好好的麽!你並不適合在禁中生活,這地方步步陷阱,學不會他們的心機深沉,最後只有吃虧的份。你是好孩子……”她捋捋她的發,淒楚道,“你品性純良,應該過那種悠閑的生活。官家雖好,奈何緣淺,他給不了你安定的日子,至少目前是這樣。他要攻打綏國了,這場戰爭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也許三五年,也許十年八年。你遠離這個權利的漩渦,說不定會因禍得福。沒有能力去做的事情想想就罷了,不要往自己身上攬。可憐的……你爹爹若泉下有知,不知會多心疼你。”

  很少有小戶人家出身的皇后能善始善終,即便皇帝再偏愛,到最後都會背離初衷。宮闈是個比背景比手段的地方,沒有手段,背後又無勢力依仗,結局幾乎已經注定了。封後始於一場算計,從陰謀裡開始,又以陰謀宣告結束。只是她少不經事,不知道人間疾苦,若有先見之明,就不該招惹官家。愛上了,沒有辦法,如果想維持,只有一再妥協。可是無路可退了又怎麽樣呢,剜肉補瘡,終不是長久之計。

  “咱們先去瑤華宮,安頓下來再細說。”金姑子她們挎著包袱出來了,春渥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替她披上了鬥篷,牽著她的手往外去。

  道姑們引路,她在後面跟隨著。車停在拱宸門上,因為路途甚遠,單是繞過艮嶽就有數十裡,須得乘坐牛車。

  她在夾道裡慢慢前行,朔風漸起,一日涼似一日。前面那些打灰袍餓人個個拱肩塌腰,想是道姑淒苦,日子過得並不富足吧!有風鑽進她的大袖衫裡來,身上冷敵不過心寒。她抬眼望遠處的天幕,天也是灰蒙蒙的。不知道腳下的路應該怎麽走,將來的方向又在哪裡。她總覺得那些道姑之中,某個人的身上有她的影子,她才十六歲,要把一輩子消耗完,恐怕還要很久很久。

  拱宸門上有禁軍把守,待要出去,兩個班直將握刀的手一交叉,“請李娘子稍待,容臣等查閱。”

  她震了震,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李娘子是在稱呼她,她聽慣了別人尊她為聖人,現在降格成了娘子,真有些不習慣。

  金姑子不聲不響蹲下,將包袱打開攤在地上。佛哥在旁道:“都是娘子的妝奩,初略看看就是了。這裡還有貼身衣物,兩位效用可要查點?”

  那兩個人果真探頭探腦,穠華皺了皺眉,對佛哥道:“打開讓他們看。”

  她如今什麽都不在乎,春渥卻不能不管,壓了佛哥的手道:“娘子雖不是皇后了,總還是官家的靜妃。禁中娘子又不是散出去的宮人,哪裡來要翻查的規矩?”

  現在這個處境沒人會擔待,受辱也好,受屈也好,都要自己忍受。穠華說罷了,“快讓他們查驗,驗完了好出宮。”

  佛哥滿臉的不忿,要解包袱,那兩個禁軍倒說不必了,“臣等也是奉命行事,請娘子體諒。”揚手給門下戍衛示意,門禁打開了,拱手道,“娘子請慢行。”

  她走出去,腳步纏綿,想回頭再看一眼,到底還是忍住了。禁庭沒有什麽可留戀,不過有個他罷了。離開後,關於他的印象也會漸漸變淡,過上幾年,也許連他長的什麽樣子都記不起來了,這樣甚好。

  她輕輕歎口氣,邁出拱宸門的時候,聽見背後有人喚了聲皇后。

  她回身看,喉頭堵了團棉花似的,有點喘不上來氣。略緩了緩才道:“官家叫錯了,我不是皇后,是靜妃。”

  眾人見了今上紛紛行禮,春渥回回手,把人都支開了,給他們騰出地方來話別。

  他走過來,將近半個月未見,她的臉變得既熟悉又陌生。她看他的眼神淡淡的,連怨恨都沒有。他廣袖下的手用力握起來,啟了啟唇,忽然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她先開口,垂首道:“多謝官家來送我,可是你不該來。我是廢後,叫人知道了不好。”

  他不說話,臉上表情複雜,半晌才道:“好好照顧你自己,待我有空了會去看你的。”

  她說不必,“我與官家的緣分到此為止,再也沒有以後了。今日一別,後會無期,官家請保重身子。”

  他眼睛裡憂傷彌漫,說不清是怎麽樣的一種感情,分明恨她,卻又留戀。見她這麽決絕,心裡竟刀絞似的痛起來。然而怎麽辦呢,曾經山盟海誓都成了過眼雲煙,也許她覺得自己被辜負了,抑或是真的不在乎了,才能這樣心如止水。

  他覺得自己可能又做錯了,既然已經了斷,就不應該拖泥帶水。他在別處殺伐決斷,但是對於她,他簡直稱得上粘纏。今天於紫宸殿提起廢後一事,朝中兩派爭吵激烈,一方說後無大過,不當廢。另一方說後無德行,當廢之,另立貴妃。他心裡有章程,只不過禁中發生的事,有很多是眾臣不知道的,他也不方便細說。他心意已決,詔書還是下了,可是忽然間發瘋似的想見她。想起宮掖裡再也沒有她,他的生活又要如以前一樣寒冷孤獨,心就像被腐蝕了一塊,寒意嗖嗖地灌進胸腔裡來。

  然而她冷漠,甚至有些厭惡,他的一切想象立刻終止了,換了個冷硬的口氣道:“你今日離宮,我應當來送別的,畢竟夫妻一場。”

  她給自己建起了堅實的堡壘,知道再動情只有自取其辱,已經輸了,至少可以選擇保留尊嚴。便輕輕勾了勾唇角,“兩情相悅才可稱得上夫妻,你我離心離德,從開始就不是出於本意,更談不上夫妻二字了。今天我既然入道,前塵往事於我來說都是累贅,也請官家勿念舊情。其實我很高興,終於可以擺脫這沉悶的禁庭,擺脫你,以後會活得很好,你無需為我擔心。”

  她這兩句話叫他冷了心腸,慍怒道:“何必說得那麽篤定,莫忘了你還是我的嬪妃,不管冠以什麽樣的道號,到死都擺脫不了我。”

  “話雖如此,但你我心裡都明白,既然回不去了,不如痛快放手。”她轉頭看四野,拱宸門外有大片的空地,風吹起來飛沙走石,等她的人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她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狠狠心,決然道,“君已陌路,從此兩不來去,各生歡喜。我要走了,官家請回罷。”

  她沒有留戀,轉身登車,眾人攙扶著送進去,然後關上雕花門。車輪滾滾向前,將他一個人遺棄在那裡。

  他看著車輦走遠,心頭怒火中燒。從這座皇城走出去,就可以開始另一段人生了麽?他甚至有些恨剛才的草率,為什麽要來,為什麽給她機會羞辱自己。原本愛得隱忍卑微,然而真到了反目成仇的時候,只剩殘余的一點尊嚴支撐,誰知也被她踏得粉碎。

  她竟這樣理直氣壯,半點沒有愧意!他腳步匆匆往拱宸門內去,越走越快,恨不得從來沒有在這裡出現過。回到福寧宮時,太后在殿裡等他,對今天的廢後還算滿意,含笑問:“官家適才去了哪裡?”

  他心情欠佳,並未正面作答,“太后找臣有事麽?”

  他開口閉口都是官稱,讓太后很不稱意。不過知道他眼下不好過,也不同他計較,安然道:“我本不想管朝中事,可是幾位諫官求見,說國不可無後,陛下欲攘外,必先安內。我思量再三,他們說得甚有道理。上次刺傷靜妃一事,都是一面之詞,誰也拿不出證據來。既然皇后被廢貶入瑤華宮了,這件事就讓他過去吧。官家是成大事者,別被小情小愛絆住了手腳,我已將貴妃從永巷接出來了,官家擇個好日子,昭告天下冊封她吧。”

  他看了太后一眼,“冊封?冊封什麽?”

  “自然是冊封皇后。貴妃出身高貴,現如今又是興兵的時候,官家還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太后道,“許以小利,收買人心,待得你壯大了,想怎麽處置皆由你。綏國若傾全力決一死戰,官家要攻克需費一番功夫。有了烏戎,官家如虎添翼,何樂而不為?”

  他轉身看牆上羊皮地圖,曼聲道:“烏戎不過彈丸小國,太后也太抬舉他們了。我大鉞雄兵百萬,豈能寄希望於一個女人!言官們聒噪,那就給他們一個皇后。太后覺得賢妃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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