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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律師,我願意》第8章 他說,因為他想她了
林姨說:“阿晟去了美國,長大不少,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等暑假吧。”

蘇予正說着,林姨的電話響了起來。林姨看了一下手機屏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電話挂斷了。

蘇予這才想起來,今晚是大年夜,林姨也是有家庭的人,她早就說要給林姨放假的,但林姨一直拖到今天,才松口說自己大年三十會回去待幾天。

“林姨,家裏催你吃飯了吧,你快點回去和他們團聚吧。”蘇予想起什麽,站起來,去一旁的架子上取來早就準備好的新年禮物。

她給林姨準備的是一件長款羽絨服和一條圍巾,給林姨女兒帶的是一個限量款的包,給林姨小兒子準備的是一臺游戲機。

林姨對蘇予的禮物倒沒有客氣,就是不肯回去。

“你一個人在家怎麽過年?林姨不回去了,就和你過年。”

“林姐姐好不容易在娘家過年,媽媽哪裏有不在的道理?”蘇予嗓音柔軟,“林姨,我一個人沒事的,就吃頓飯。而且,羨餘他們早就安排好了新年活動,我吃完飯就去赴約了。”

蘇予好說歹說,勸了許久,林姨才不放心地回去了。

蘇予安排司機送她,林姨坐在車裏,緊鎖着眉頭,擔憂地說:“阿予,要是有什麽事情,随時給林姨打電話啊,別一個人憋着。”

“好。”

林姨離開後,老宅還真的顯得有些冷清,偌大的客廳就只有蘇予一個人在,她的面前是滿滿當當的一桌子菜。

微信群正熱鬧着,送祝福的送祝福,發紅包的發紅包,她的微信也收到了許多消息,有的是群發,有的是單發。

蘇予挑了幾個熟悉的人回複了祝福。

林羨餘突然打了視頻電話過來,蘇予接聽起來。

林羨餘正坐在她家觀景陽臺的沙發上,兩頰微紅,黑眸水潤,她的背後是整座城市的萬家燈火,似乎絲絨布上點綴着閃爍的星光。

蘇予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已經喝得微醺了,蘇予手裏沒拿着酒杯,反倒拎着一瓶威士忌。

“你吃完年夜飯了?”

“吃完了。”林羨餘對着手機屏幕定睛一看,驚道,“阿予,你怎麽現在還在吃年夜飯?哎,不對,你是一個人吃飯啊!難怪剛剛蘇晟那臭小子一直要跟我視頻,我還以為他想我了,結果說不到兩句,他就支支吾吾地挂斷了。原來他是想讓我去陪你啊。”

蘇予喝了一口香槟,笑着沒說話。

“伯父是不是又出差了?那霍燃呢?他現在不是你男朋友嗎,怎麽也沒陪你?”

蘇予一臉無奈:“他要陪霍奶奶過年啊。”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過去陪你。”林羨餘來了興致,站了起來,腳步還有些不穩,“你爸不在正好,等會兒我叫上陸渝州啊,不知道哪個富婆送了他一堆煙花,市區禁煙火,他正愁沒地方放呢。你那邊在半山上,不受管轄吧?”

林羨餘已經穿好衣服,拿起包,蘇予叮囑她:“你打車吧,要不你再等一會兒,我讓家裏的司機去接你。”

“不用,我打車就成了。”林羨餘笑嘻嘻道,“我喝得不多,開車都沒問題,還有點懷念大學帶着你飙車。”

蘇予失笑:“林法官,你現在可是人民公仆,不是大學生了,而且醉駕早已經入刑了。”

“那我要是被抓了,我就等着你去派出所裏撈我。”

半小時後,林羨餘打車到了老宅。

她進來的時候,手上還拿着手機在視頻,那頭的人是陸渝州。蘇予走了過去,視頻裏背景音樂嘈雜,燈光炫目,鏡頭一直在晃。陸渝州正在酒吧裏,漫不經心的嗓音從手機裏傳來,但不是對蘇予她們說的。

林羨餘才懶得管陸渝州是不是在泡妞,她沖着話筒大喊了一聲:“陸渝州,我剛給你發了一個地址,過來這兒,放金主大人送你的煙花。”

陸渝州還沒說話,那邊就有嬌滴滴的嗓音響起:“陸律師,哪個金主啊?哪個金主還能包下你?”

鏡頭又是一陣搖晃,那頭的女人妖嬈地糾纏着陸渝州,細白的手指塗上了豆蔻色指甲油。

陸渝州指了指鏡頭:“金主。”

陸渝州說的正是林羨餘,林羨餘喝得微醺,也很配合:“是啊,陸渝州被我養着。小姑娘,你別被騙了,他欠了一屁股債,身體還有點毛病,而且最喜歡在酒吧騙錢了,不信,他馬上就要你替他埋單了。”

陸渝州任由林羨餘胡謅。

女人聞言,臉色一變:“小白臉,還想騙我的錢,滾遠點。”

陸渝州笑了笑,一點都不在意:“榮幸之至。”

等女人走了,他才拿起車鑰匙去蘇家老宅。路上,他還給霍燃打了一個電話。他調整了一下耳機:“阿燃,回鄉下去了嗎?吃完年夜飯了嗎?奶奶怎麽樣了?”

霍燃靜默片刻,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倒笑着問:“你又去酒吧了?回去不怕陸姨扒了你的皮?”

陸渝州低聲笑道:“我沒去酒吧,這是要去小公主家,一起放煙花呢,嫉不嫉妒,羨不羨慕?”

他這是故意刺激霍燃。

但霍燃的反應比他想象中的淡定多了,說話的聲音含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了,新年快樂。”

陸渝州進來的時候,林羨餘正攬着蘇予的肩膀,兩人一邊大笑,一邊看着《春節聯歡晚會》。

蘇予擡眼看他,看到他肩頭上落了白色的薄雪,腳上的皮鞋也有了濕意。

“下雪了嗎?”

陸渝州說:“是啊,我出酒吧的時候就飄雪了。”

林羨餘問:“你的煙花呢?”

“已經讓人搬過來了。”

陸渝州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和林羨餘的笑點很低,看着電視一起笑得花枝亂顫,捧着肚子抽筋。

蘇予站起來,端來一盤甜品,又給陸渝州倒了香槟。

陸渝州拿起一塊拿破侖蛋糕咬了下去,林羨餘對抹茶蛋糕愛得深沉,連着吃了好幾塊。

電視上插播着廣告,蘇予笑問:“哪裏來的煙花?”

林羨餘說:“富婆送的,我在執行庭好幾次看到富婆纏着他。”

陸渝州大喊冤枉。

他最近的确常和執行法官打交道,還有個執行案件分到了林羨餘的手裏,标的比較大,他也就多跑了幾次。客戶的确是一個富婆,但人家什麽都沒做,家裏正好是開煙花廠的,這次過年就送了他一車。

林羨餘笑道:“阿予,你記得我高中追學長嗎?也送煙花來着,但我沒直接送,我是請了人在學校對面的小島上放給大家看。”

蘇予彎着眼睛笑。

林羨餘喝大了,手裏拿着威士忌瓶子,左手勾着陸渝州的肩膀,作勢要掐死他,惹得他連忙求饒。

蘇予沒想到,他們倆最近的關系會這樣親近。

客廳裏的壁爐暖融融的,火光搖搖晃晃,電視上傳出熱鬧的笑聲,窗外是撲簌簌落下的漫天白雪。

她笑着窩在沙發裏,屈着雙腿,忽然想起上一次下大雪的時候,她和霍燃在燈影下接吻的畫面。

她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手機卻忽然振動起來,吓了她一跳。

她低下頭,屏幕上閃動着“霍燃”兩個字,她看了正在鬧騰的陸渝州和林羨餘一眼,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她走到觀景臺上,還是有些寒意的。她緊了緊身上的羊絨披肩,手指滑過手機屏幕。她沒注意到,她的笑意早已從唇邊蔓延到了眼裏,在安安靜靜的雪夜,她溫聲叫他:“霍燃。”

其實,下午霍燃已經和她打過電話了,他告訴她,他回霍莊過年了,等初三就會回到市區,還說他今晚可能會忙些,不過淩晨會給她打電話。但現在還沒到淩晨,他的電話就來了。

電話那頭的霍燃很安靜,電話裏只有淺淺淡淡的呼吸聲。

蘇予低垂着眼睛:“今晚你不是很忙嗎?你沒有陪霍奶奶嗎?還是你想提前跟我說新年快樂?”

電話那頭依舊悄無聲息。

蘇予嗓音軟糯:“你怎麽不說話?喂,你聽得到嗎?霍燃?”或許是在夜裏,她講話的聲音比起平時更柔軟,不刻意,卻也像在低聲哄人。

霍燃無聲地笑了,然後開口:“蘇予。”

“嗯?”她的鼻子被風吹得有些涼。

“你往下看。”

他低沉緩慢的聲音像爪子一樣,撓在了人的心上。

蘇予一怔,目光落在庭院外的一道身影上,身影修長筆挺,像一棵樹立在門前。

兩人離得太遠,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得到他在漫天白雪間擡頭看着她。

蘇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反應過來的,又是怎麽跑出去的,她愣愣地打開庭院的鐵門,卻什麽也沒看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産生了錯覺,才會覺得霍燃剛剛就站在這兒。

她擰了一下眉頭,正準備回去的時候,卻被身後的人環在了懷抱中。

他的手繞在她的雙臂上,他略顯冰涼的臉碰了碰她的側臉,然後親昵地貼着,笑着問:“你要去哪裏?”

蘇予沒說話。

霍燃笑道:“陸渝州也在屋子裏嗎?”他說着,慢條斯理地讓蘇予面向他。

蘇予擡眸看他,彎彎的黑眸裏映的全是他的臉。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去霍莊過年嗎?”

她還要繼續問,下一秒,忽然被他無聲地封住了唇,他的鼻尖是冰冷的,挨着她的皮膚,激起了一陣戰栗。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臉,力氣慢慢加大了。

她自然而然地稍稍踮起腳,雙手纏繞着他的脖子,不自覺地迎合他。

他看她的臉色有些紅,松懈了一下,讓她喘口氣,當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重新親上了她。

白雪飛落,落得兩人的肩頭都是。

蘇予隐隐約約聽到院子裏傳來打開鐵門的聲音,還有林羨餘喊她的聲音:“阿予,你在哪兒呢?煙花都送來了,快點啊!”

蘇予心裏一驚,然後林羨餘的嗓音越來越小,像被人捂住了嘴,鐵門又緩緩地被人帶上了。

蘇予推了推霍燃,眨了眨眼睛,像做了壞事一樣,雙頰泛紅,和霍燃對視一眼,在他的懷裏笑開了。

霍燃摟緊了她,低垂着眼睛,安靜地看着,笑意蔓延,呼吸就撲在她的耳垂上:“因為我想你了。”他在回答她剛剛的問題。

她問,他怎麽來了?

他說,因為他想她了。

陸渝州和林羨餘都對霍燃的到來表示驚訝。

林羨餘捧着奶昔,咬着勺子,頭暈乎乎的:“你不是回鄉下過年去了嗎?怎麽出現在這兒了?”

陸渝州盯着霍燃,忽然明白過來:“敢情剛剛我和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啊?”

霍燃微微一笑:“是啊。”

林羨餘叫來搬煙花的工人,在門外叫道:“是現在放煙花嗎?已經擺放好了。”

林羨餘站起來:“等等,我改主意了,我要在零點放,大家一起跨年,你們先進屋等等,暖和一下。”

陸渝州八卦得很:“阿燃,你怎麽會突然來找蘇予啊?難道你知道她今晚會一個人過年?不然蘇老板在,你就是來了這裏,也見不到她啊。”

霍燃笑着瞥了陸渝州一眼,哼笑:“我有線人。”

林羨餘随口一接:“難道你讓陸浸監視阿予?”

“你當陸浸那小子不用過年嗎?估計他現在正沉迷在游戲的世界裏。”

蘇予卻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看向霍燃:“是阿晟告訴你的?”因為她爸爸臨時出差的事情,只有蘇晟是在第一時間知道的。

霍燃笑道:“是啊。”

蘇予看着他笑,彎彎的眼睛裏有燈影。他伸出手,将她抱在自己的懷中。

“聯歡晚會”快到尾聲,壁爐裏柴火燃燒,傳來不大不小的“噼啪”聲,外面等着放煙火的工作人員“唰唰”地掃起落下來的雪,空出了一塊地。

霍燃看了一下時間,說:“差不多可以放煙花了。”距離零點,只剩下五分鐘了。

林羨餘盤着腿:“那我去叫他們。”

“嗯,不過……”霍燃站起來,穿上呢子外套,“我和渝州也去放煙花,就先點兩個,有幾個煙花筒放在院子裏了,一些搬到遠一點的外面去了?”

“對啊。”

陸渝州也躍躍欲試:“好啊,那我跟阿燃點兩個煙花。”

幾人都穿上外套,走了出去,下了雪的空氣裏含着冷意,驅散了從屋裏帶來的暖意。

兩三個煙花筒就擺放在院子的空地上,沒有高大的樹木,也沒有遮擋的東西,倒也算空曠。

蘇予和林羨餘站在屋檐下。

霍燃和陸渝州不是第一次放煙花,以前兩人混的時候,早不知道放了多少回。

霍燃蹲下,拉出煙花筒的引線,另一邊的陸渝州也彎着身子,找到了引線頭。霍燃和他對視一眼,各自低頭,“嚓”的一聲,打亮打火機。

蘇予對着合十的手掌輕輕地哈氣,一轉眸,正好對上霍燃的眼睛。他的臉上浮現出絲絲笑意,仿佛在告訴她,這個煙花就是為她而放。

引線已經慢慢地點燃,火苗順着引線一點點地靠近煙花筒。

霍燃和陸渝州小跑到一旁的安全處,在一棵老樹下,離蘇予她們有一段距離。他們盯着引線,直到跳躍的火苗流竄到末尾。

煙花筒長嘯一聲,第一炮煙花直直地飛向夜空,綻放開來,第二炮、第三炮相繼綻放,煙花的爆裂聲在寂靜的夜裏此起彼伏,老樹上的積雪都被這聲響震得撲簌簌地落下,落得樹下的霍燃和陸渝州滿頭滿肩都是。

煙花還在放着。

蘇予隔着夜色,看向霍燃。他英俊深邃的臉上是煙火的光影,時亮時暗。

路燈昏黃,滿天飛落的雪花似是飄落的柳絮。他就站在樹下,然後慢慢地朝她走來,對着她彎眼笑着,眼裏灼灼地亮着,一笑就是她的一生。

林羨餘沒注意到這兩人之間的情愫,她一直仰頭看着天空,眼睛發亮:“阿予,快快快,馬上就要零點了,我要許願!”

陸渝州加快腳步:“我也來!”

蘇予收回視線,專注地盯着天幕,身後有堅硬的手臂環繞住了她,他的下巴就擱在她的頭頂。

沒有關上的門裏,傳來了電視節目裏的倒數聲。

“三!”

“二!”

“一!”

“春節快樂!新年快樂!”主持人的祝福聲夾雜着觀衆的歡呼聲,透着溢于言表的歡喜。

蘇予的耳畔響起男人低沉含笑的嗓音:“阿予,新年快樂,來年順遂……”他剩下的話淹沒在了嘈雜的煙花聲裏。

蘇予的眸子熠熠生輝,眼裏有光影和雪花:“新年快樂,我的阿燃。”

旁邊的林羨餘對着天幕大喊:“新的一年,我要成為業務第一執行法官,讓所有老賴通通還錢!”

陸渝州嘲笑:“大家都讓一讓,一首《夢醒時分》送給這位法官。”

林羨餘毫不在意:“我要暴富!我要快樂!我要用事業換快樂,花錢買快樂!”

蘇予的手被霍燃的大掌包住,在胸前合十,蘇予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她開心地道:“新的一年,唯願事業順遂,一展宏圖,家人安康……”她又悄悄地睜開一只眼睛,稍稍往後看去,只看到霍燃柔和的下颌線條,他的肩頭上有淺淺的白雪,煙花聲忽遠忽近。新的一年,還有她和霍燃,她的霍燃。

只是誰也沒注意到,屋裏,孤零零躺在桌面上的手機正在振動,屏幕亮了又暗下,再亮起,閃現的是陳言則的名字。

屏幕不知道閃了多久,終于暗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一條短信發送進來。

“阿予,新年快樂。”

陳言則伫立在窗邊,老宅古樸又寂靜,他看着遠處天際綻放的煙花,那裏是蘇宅。

他低垂下眼睑,将手探到窗外。

冰涼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轉瞬融化,他不敢去見她。

隔天醒來,蘇予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恍恍惚惚地盯着吊燈,腦袋裏一片空白。她皺了皺眉,太陽穴有些疼,過了一會兒,才忽然反應過來,昨天晚上鬧了許久,放完煙花後,四個人又打麻将,還喝了不少酒。

她最後的印象是,林羨餘喝高了,抱着馬桶吐,最後還拿着抹布死活要洗廁所,誰攔都沒用。

蘇予轉眸看了看,她是躺在卧室裏的,但她不記得自己回了卧室。

她掀開被子下床,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往門外走去。

別墅裏靜悄悄的,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雪,她往落地窗外望去,厚雪積壓,只有銀裝素裹的一片白,是純淨的世界。

別墅裏留下的仆人正在掃雪,掃出了一條方便行走的小路。

蘇予往二樓的客房走去,連着開了幾間房的門,都沒看到其餘三人的身影。她忽然想到什麽,推開衛生間的門。

蘇予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半晌,無奈地笑了笑。

林羨餘和陸渝州正互相抱着,橫七豎八地躺在浴室的地板上,最搞笑的是,他們身上蓋着厚被子,腦袋下面還枕着枕頭,睡得一臉滿足。

大約是聽到了推門的聲響,兩人皺了皺眉頭,睫毛輕輕地動着,過了一會兒,睜開了眼睛。

林羨餘先看到陸渝州,陸渝州也看到了林羨餘。

他們的臉在彼此的眼睛裏都是放大的。

林羨餘像是沒反應過來,對着陸渝州笑起來,還打了個招呼:“嘿,好兄弟。”

陸渝州也“嘿”了一聲。

然後,兩人的目光都頓住了,早已停止思考的腦袋慢慢地轉動,林羨餘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陸渝州。

“你對我做了什麽?”她呆滞地問。

陸渝州腦袋一蒙,愣怔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地反問:“來談談相關法律風險和接下來的解決方式?”

蘇予靠着門框,已經聽不下去了,眼睫半垂,唇畔含笑,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門板:“兩位,能不能先看一下你們在哪裏?”

林羨餘:“……”

陸渝州看了半天,發現自己躺在廁所的地板上,即便蘇家的廁所豪華得跟起居室似的,他也沒忍住罵了一句髒話。

霍燃就在樓下,幾人下去的時候,他已經做好早餐了。幾人各自落座,陸渝州喝了一口剛打磨出來的豆漿,感嘆了一句:“精致男孩的生活。”

林羨餘直接問霍燃:“昨晚那床被子,你給我們倆蓋的?”

陸渝州故意老大不高興地諷刺:“好兄弟,還怕我躺地上感冒了。”

霍燃擡了擡下巴,示意蘇予吃他剝好的水煮蛋,慢悠悠地道:“不是。”他繼續道,“是陸渝州搬的,阿予昨天也喝醉了,我在照顧她,渝州說他可以照顧你,但我沒想到的是,他自己也醉得差不多了。我安頓好阿予後,你們倆已經在浴室的地板上蓋着被子睡熟了。”

“還是不是兄弟了?”陸渝州大罵。

林羨餘也憤憤不平:“我早上醒來的時候,手上還捏着一塊抹布,難怪廁所那麽幹淨,敢情我喝醉了,洗了一夜的廁所。”

蘇予沒忍住,笑了起來。

幾人正吃着早餐的時候,林姨帶着大包小包回來了,她看到林羨餘一點都不驚訝,但驚訝的是,屋子裏還有另外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正低垂着眼睑,卷了一個小小的蛋餅,塞到蘇予的嘴裏,蘇予反倒睡眼惺忪,張嘴就吃掉蛋餅,這人是霍燃。

林姨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心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她的大小姐最近正是為了這個霍燃,又和家裏鬧翻了,卻沒想到,她才一個晚上不在,大小姐都把人領回來過年了。

霍燃先看到林姨,手上動作微頓,然後抿了抿唇,不慌不忙地放下手裏的東西,站了起來,禮貌地笑着叫道:“林姨。”

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對蘇予來說有多重要。

林姨回過神,和藹地笑着:“你們來了啊,昨天晚上你們陪着阿予過年嗎?幸好還有你們,我擔心了一個晚上。”

蘇予這才發現林姨回來了,她轉過頭:“林姨,你怎麽回來了?今天還是你的假期啊。”

林姨走進來,笑着嗔怪:“我哪裏放得下心,怎麽能讓你一個人過年。何況我在家裏待着,也就那樣,心裏還總念着你一個人會不吃飯,又或者胡亂吃,幹脆就直接過來了。”

她把東西放下,就要去廚房,絮叨道:“等會兒你們幾個年輕人要去哪裏玩?去拜年嗎?外面下了大雪,還挺冷的,記得多穿點。”

蘇予笑了,無奈地站起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會記得吃飯。今天你休息,不要去廚房了。”

林姨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有些模糊:“我帶了湯,正好給你們幾個下面條,大年初一,當然得吃面條。”

林姨做的面條是比較細的,是她為了迎合蘇予的口味,特地做的手工細面條。大學時期,霍燃也曾學着做這樣的面條,幾次都不太合格,最後終于合格了,蘇予卻早已經不在他身邊。

吃完早飯,蘇予勸林姨休假回家,可林姨說什麽也不肯。

林羨餘咬着蘋果:“林姨,你別擔心阿予了,我會陪着她。”

林姨不同意:“這大過年的,你媽不會同意你一直在外面的,昨晚又胡鬧了,等會兒趕緊回去。”

陸渝州由于昨晚一夜未歸,手機又沒電,剛剛一充上電,就被陸媽媽打爆了電話:“陸渝州,大年夜吃完飯,你去哪裏了?居然敢一夜未歸?是不是又去蹦迪了?參加那什麽萬人蹦迪大會?你膽子肥了啊!那萬人蹦迪大會,去的都是‘富二代’,你這個‘窮三代’跟着去湊什麽熱鬧?”

陸渝州一邊快速地穿上大衣,一邊插科打诨道:“也不只有‘富二代’。”

“那還有什麽?”

“想勾引‘富二代’的人。”

陸媽媽被氣笑了:“你快滾回來,家裏來人了。對了,你給我穿得體面好看點,要是表現得好,我就不打你了。”

陸渝州用腳趾想,就知道這是家裏養肥的老母豬可以送去相親的前奏,偏偏他還沒勇氣反抗,嬉皮笑臉地帶上自己的東西,就滾回家了。

陸渝州走後沒多久,林羨餘也被家裏的電話急急地召回去了。蘇予瞥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低聲打電話的霍燃,眨了眨眼,心裏明白,霍燃大概也得回鄉下了,畢竟霍奶奶還在鄉下等着他呢。

不過,昨晚他們能夠一起跨年,她已經很滿足了。

霍燃挂斷電話,蘇予笑道:“是霍奶奶嗎?你也該回去了,昨天晚上你應該跟她說清楚情況了吧?不然她一整晚該多擔心啊。”

霍燃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的車鑰匙還放在蘇予的房間,蘇予踩着拖鞋上樓,輕聲道:“我去拿你的車鑰匙,還在二樓。”

霍燃沒吭聲,跟在她的身後,身軀挺拔又俊秀。

蘇予推開卧室的門,一眼就看到了床頭櫃上的車鑰匙,她抿了抿唇,拿上鑰匙,心裏忽然生出一些不舍和失落,大概是和昨晚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家都要走了。

她轉過身往門外走去,霍燃正走進來。

蘇予的胸口起伏着:“你是現在走嗎?”她把車鑰匙遞給他,“今天路上積雪嚴重,你開車要小心一點。”

霍燃探手接過鑰匙,低頭看她的臉,笑了笑:“嗯,初三我就回來了。”

他像有什麽話要說,又什麽都沒說。

他轉身要走,再不走,只怕他也要舍不得走了。

蘇予卻忽然抱住他,她濃密的睫毛輕輕地顫動着,然後她仰頭看他,眨巴着眼睛,睫毛像一把羽毛小扇。

她什麽都沒說,但是她的不舍誰都能感受到。

霍燃轉過身,低頭捏住她的下巴,去尋她的唇,輕輕地含住,一下一下地吮吸。

有陽光透過拉開的窗簾照射進來,光柱裏的塵埃起起伏伏。

終究,兩人還是要分離的。

蘇予抱着霍燃親了一下,想了想,分開後又親了一下。

“難怪你最近都沒問我爸爸的态度,我還以為你那麽淡定,都不在乎了,原來是有阿晟這個內奸。”

霍燃微微一笑。

蘇予還是舍不得他,低聲說了一句:“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

蘇予是一時沖動,沒有及時地聽到霍燃的回應,那股沖動也慢慢地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擡起頭,這才發現霍燃的臉離她很近,一雙漆黑的眼睛裏全是濃得化不開的笑意,讓她的心跳又快又亂。

他低笑着應了一句:“好啊。”

蘇予坐在霍燃的車上,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似乎太沖動了。

她這是要去霍燃的老家過年,要同霍燃的家人見面,有種雙方感情定下來,去見家長的感覺。她記得,當年的霍奶奶并不喜歡她,她也記得霍奶奶跟她說過的話。

但轉念一想,她和霍燃一起回鄉也挺好的,或許霍奶奶就接受她了呢?

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她想起什麽,睜開眼睛,轉頭看霍燃:“霍奶奶會不會覺得,我突然上門不太矜持?”

霍燃失笑:“不會。”

蘇予卻一點都沒有得到安慰,抿了抿唇,重新閉上眼睛,安靜了兩三秒鐘,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蘇予在路上就睡着了,霍燃開車很穩,回霍莊的路比較颠簸,他就怕會吵醒她。

車子停了下來,蘇予睜開了眼睛。霍燃下車,取下蘇予的行李,正好蘇予從副駕駛座上下來,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大年初一,村莊比起蘇予上次來的時候要熱鬧得多,各家各戶的門口都張燈結彩,紛紛開着門,以示歡迎鄰裏拜年往來。

鄉下也比城裏冷,空氣涼入骨髓,冷空氣在肺裏流竄,倒也讓人清醒了幾分。

農村的道路上沒有撒鹽,所以下了一場雪,道路上有些地方結了冰。

霍燃叮囑她:“你小心點,別踩到結冰的地方,容易摔倒。”

“嗯。”蘇予輕聲應道。

大年初一,是村裏人難得不用下地幹活的休息日,許多人都圍在某一戶人家的院子裏打牌閑聊。村裏車少,所以霍燃的車子一進入村莊,就被不少人注意到了。

有人認出霍燃,轉眼又看到從霍燃的車上走下來一個漂亮的女孩,那人眼睛一亮,打趣道:“阿燃,帶媳婦回家啦?”

霍燃順手握住蘇予的手,笑道:“嗯。”

“城裏姑娘啊,漂亮,阿燃出息了啊!這下你奶奶要高興了,終于盼來了孫媳婦。”

“我都說阿燃這麽優秀,肯定有女朋友了。”

“那齊家那丫頭……”

最後一個話還沒說完,就被旁人撞了一下手臂,剩下的話也吞進了喉嚨裏。

周圍的鄰居都笑着盯着蘇予。

蘇予的掌心不自覺就濕了。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習慣被衆人注視,沒露過怯,現在卻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她和他的手緊緊地交握着,她轉頭沖着大家微微一笑。

臨進門前,霍燃停住腳步,看到她緊攥着的手,他笑了笑,認真道:“蘇予,沒什麽好緊張的,我帶你見家長,如果奶奶不接受你,我的家人不接受我喜歡的人,那是我應該去擔憂和解決的問題,而不是你,就好比你也一直在做你爸爸的思想工作一樣,對嗎?”

蘇予剛要說話,卻沒想到門忽然被人從裏面打開了,正是霍奶奶。

霍奶奶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她安靜地看了蘇予和霍燃一眼,淡淡地道:“來了就進來。”

屋子裏的人還挺多的,有幾個笑眯眯的老太太,也有幾個中年婦女和中年男人,他們聽到聲響,都擡頭看着蘇予和霍燃,目光帶着打量。

蘇予知道霍燃家裏有他姑姑一家人,但不知道屋裏的哪個人才是他姑姑。

霍奶奶叫霍燃和蘇予坐下,霍燃微笑地對着在場的人打招呼,蘇予其實挺不好意思的,于是也跟着叫人。

這些人裏面有霍燃的姑姑,其他大部分是街坊鄰居,還有幾個是霍奶奶的姐妹。

霍燃微笑:“這是我的女朋友,蘇予,也是律師。”

幾個老太太樂呵呵的:“那你們很般配啊,什麽時候結婚啊?你也到年紀了,該結婚生子喽,你奶奶等着抱重孫子呢。”

霍燃只是微笑,不怎麽說話,大家調侃了一會兒,也就到了吃飯的點。沒一會兒,人群就散掉了,三三兩兩結伴回家吃飯了。

霍姑姑正在廚房做飯,霍奶奶一直沒有說話,戴着老花鏡,正在織圍巾。

霍燃說:“奶奶,阿予給你帶了禮物……”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霍奶奶冷淡的嗓音就響了起來:“我一個老太太什麽都不缺,謝謝她的心意,禮物就不必了。”

霍燃的眉頭輕輕一皺:“奶奶。”

霍奶奶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她擡起頭,看了看霍燃:“昨天大半夜的,你開車去她家了?”霍奶奶的語氣不是很好,似乎還冷笑了一下,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沒被她爸爸趕出來?還是已經被趕出來了,你在車裏等了一晚上?”

這時候,霍姑姑的嗓音從廚房傳了出來:“阿燃,快進來幫姑姑端飯。”

霍燃眉頭微擰。

他握了握蘇予的手,沉默了一會兒道:“奶奶,我和阿予先去幫姑姑的忙。”

“你去端菜。”

霍奶奶面無表情,“她留在這兒。”

霍燃還想說什麽,霍奶奶冷淡道:“她會端菜嗎?她是客人,千裏迢迢來到村裏,難不成還要讓她去幹活?你也不用怕,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我一個老太太,又能對她怎麽樣?”

霍燃不放心,反倒是蘇予側頭對着霍燃淺笑了一下:“你去吧,我陪奶奶坐一會兒。”

客廳裏就只剩下蘇予和霍奶奶了。

霍奶奶只看了她一眼,就重新低頭繼續織圍巾,她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手依舊很巧。

空氣很安靜。

農村沒有集體供暖,屋子裏只擺放了一個鐵爐子,蘇予盯着鐵爐子裏面燒得通紅的煤塊,紅色的火苗跳躍着,有黑色的煤煙冒出,将一旁的牆壁熏得黑黃。

蘇予已經脫下大衣,但還是覺得熱,一股股熱氣撲面而來,她戴着隐形眼鏡,眼睛有些發幹。

“你長這麽大,沒見過鐵爐子吧?”

蘇予一愣,說:“我知道鐵爐子。”

霍奶奶擡起頭瞥了她一眼:“是看新聞裏知道的吧?哪裏哪裏燒鐵爐子造成人中毒吧?”她頓了一下,“放心吧,今天沒事,開着窗呢。”

蘇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安靜了一會兒,霍奶奶又問道:“你上次和阿燃來過這裏了?”

“嗯。”

“你大過年的來這裏,你爸知道嗎?”

蘇予遲疑了一下。

霍奶奶就笑了:“你爸不知道是嗎?你偷偷溜出來的。等會兒吃完飯,我就讓阿燃送你回去,你們兩個也這麽大了,別讓家裏擔心了。”

蘇予還沒說話,霍奶奶就接着說道:“你能來這裏,我老婆子是很高興的,但我還是想說,你和阿燃真的不合适。人家都說門當戶對,就算不是門當戶對,也都是低娶才會幸福,我們老霍家配不上你家。”

霍奶奶盯着蘇予:“幾年前老婆子找過你,那時候我對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蘇予的身軀有些僵住,她記得霍奶奶說過的話。

她恍了一下神,仿佛又回到那個夏天,烈日暴曬,日光刺眼,她站在別墅門口,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幹淨,但眼圈泛紅,看起來精神有些萎靡。她抿緊了唇,挺直腰板告訴蘇予,她是霍燃的奶奶。

霍奶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蘇予,她只有一個訴求:“蘇小姐,你和阿燃分手吧,是阿燃不知天高地厚,求求你們高擡貴手。阿燃只有讀書這一條出路了,你們不能毀了他的前途,他和你不一樣,你可以不深造,可以不工作,可是他不行……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徹底和他分開吧。”

蘇予一動不動,垂眸看着霍奶奶,只覺得日頭太曬了,陽光照得她眼睛眩暈,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汗水滴在了她的睫毛上,模糊了她眼前的世界。

她喉嚨哽咽,只知道她不想分手,可是全世界都在逼她分手。

她胸口酸澀,說難過,好像也沒有那麽難過,不知道是麻木還是恍惚,只是胸口空蕩蕩的。

她的眼睛發紅,動了動唇,想說什麽。

面前的霍奶奶卻忽然跪下了,沉悶的“咚”的一聲,她的膝蓋骨重重地敲擊在水泥地上,倉皇地撞碎了蘇予的幻想。

霍奶奶嗓音哽咽:“蘇小姐,我老太婆這輩子再苦再難也沒跪過人,我求求你和阿燃做個了斷吧,如果你們不分手,他會失去出國深造的機會,國內的幾個大律所也不會接收他,他就失去了未來。他不能也不敢賭,他沒有賭的資本。他不像你,他的父親和母親對他來說不是助力,而是累贅,你們自以為是的愛情,會毀掉他的人生。”

蘇予咬緊下唇,垂眸,眼前的一幕像刀割在她的心上。這是霍燃的奶奶,卻跪在她的面前。她從霍燃那邊早就聽說過霍奶奶了,知道霍燃有多尊敬霍奶奶。霍奶奶這一跪似是灼灼烈火,将她的堅持燒得一幹二淨。

“蘇小姐,求求你,和阿燃分開吧……讓你爸爸高擡貴手……”

蘇予全身僵硬,下唇都被她的牙齒咬破了,淡淡的血腥氣彌漫在口腔裏,她失神地看着眼前這荒誕的一幕,胸腔裏似有冷冽的寒風過境,疼得她難以呼吸。

她的思緒游離着,直到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豪車緩緩地駛過來,尖銳的喇叭聲“嘟”了一下,仿佛一下打開了開關的按鈕。她這才回過神來,倉皇地蹲下去,想扶起霍奶奶。

她淚眼模糊,幾乎失聲:“霍奶奶……您起來……不要……”

霍奶奶不肯起來:“老太婆也不想逼你,可是這世道就是這樣。”

蘇予蹲在她的面前,霍奶奶說:“阿燃很愛你,但對于窮人來說,愛不愛的,一點用處都沒有,愛情對于他來說,已經是阻礙了。”

“蘇小姐,如果你真的喜歡阿燃,真的是為了阿燃好,你就放棄他吧。”

蘇予緊緊地咬着下唇,看着霍奶奶的眼睛,那一瞬間,她覺得她的愛情真是荒謬啊,居然能讓長輩對着自己跪下來,她除了答應又能怎麽樣?她累了,都不知道該如何堅持下去。

烈日一直暴曬着她,她的臉頰被曬得通紅,淚水滑落,帶來一陣陣的刺痛。

她不知道霍奶奶什麽時候走的,她只知道她的爸爸從豪車上下來,走到她的面前,嚴嚴實實地擋住了盛夏的烈日,陰影籠罩在她的身上。

她仰起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覺到一陣陣壓迫感。

他的嗓音不帶任何溫度,對着保镖吩咐道:“帶小姐回屋。”

蘇予輕勾嘴角,似有似無地笑了一下,睫毛輕輕地顫動着,垂下了眼。有風吹來,她的後背都是汗,泛起了一陣冷意。

保镖恭敬地彎腰:“大小姐,請。”

蘇予想,她要怎麽跟霍燃提分手?她想來想去,也就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我不喜歡你了。

她的心髒縮了一下。

其實,分手也沒有那麽難受,不是嗎?

霍奶奶看到蘇予晃神的樣子,心裏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上的圍巾,淡淡道:“你和阿燃可能會覺得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和他的情況也都發生了變化,他不怕你父親的威脅,你也不再是受你父親監控的年齡了。可是,你們還是沒有得到雙方家長的支持,至少你父親那一關就還沒通過,沒有得到父母祝福的婚姻,很難幸福。”

她擰着眉頭:“蘇予,你也別怪老太婆說話難聽,你爸爸有中意的女婿人選了,你卻又和阿燃在一起,于情于理都是你不對。”

蘇予抿了抿唇,垂着眼睫,胸口輕輕起伏着,什麽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說什麽都不對。

又安靜了一會兒,霍奶奶見好就收,正好霍燃也從廚房走了出來。

霍燃把餐盤放在了桌面上。

霍奶奶站起來:“走吧,開飯了。”

霍姑姑沒過一會兒也從廚房出來了,她長得和霍奶奶挺像的,不過臉上總是挂着笑,對蘇予也笑眯眯的:“是蘇予吧?阿燃和我提起你好幾次。”

她很熱情:“你跟着阿燃叫我姑姑就好了,只要你不嫌棄就好。來,嘗嘗姑姑的手藝。”她全然不顧霍奶奶的冷臉。

霍燃坐在蘇予的旁邊,霍姑姑坐在霍奶奶旁邊,一邊給霍奶奶夾菜,一邊說:“阿予,你別太介意老太太的冷臉,她就是太擔心阿燃了,畢竟阿燃那麽喜歡你,你的條件又好,老太太就說,要是大家都捧着你,你還不得意上天……”

霍奶奶的臉色越來越臭。

霍姑姑像沒看到一樣,笑着看了霍燃一眼,對蘇予道:“你們倆啊,也不用顧忌太多,只要你們倆自己相愛,并且能自己解決困難就好了,不用顧忌阿燃奶奶的态度。老太太剛剛是不是還拿齊家那丫頭來刺激你了?”

蘇予怔了一下,剛想搖頭,霍姑姑就笑着說:“老太太最疼阿燃了,不可能逼阿燃娶一個他自己不喜歡的人,她就是故意來硌硬你的,她心裏門兒清着呢。”霍姑姑風風火火,笑容熱情似火,“好了好了,先不說了,咱們吃飯。”

蘇予抿了抿唇,轉頭去看霍燃。

霍燃眼神深邃,眼角都是笑意。

蘇予也彎唇笑了笑。

霍姑姑做的飯菜很家常,味道挺不錯的,蘇予不敢剩飯,其實已經飽了,還是将堆得小山似的飯菜吃光了。

吃完飯,霍姑姑和霍燃一起收拾餐桌,蘇予也站起來,要一起幫忙。

霍姑姑笑:“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

霍奶奶擰眉,沒說什麽,霍燃薄唇微動:“姑姑你休息吧,我和阿予一起收拾,你陪奶奶坐一會兒。”

蘇予點點頭:“我會洗碗的。”

霍姑姑“撲哧”一聲笑了,見蘇予堅持,只好說:“那好,你們倆去洗碗吧,我給老太太做思想工作。”

霍燃端着空盤子進廚房了,蘇予動作很快,将盛着剩菜的盤子拿起來,跟在他的身後。

霍燃穿着黑色高領毛衣,把碗放在水池裏,打開水龍頭,洗幹淨手,擦幹之後,挽起了毛衣的袖子。

蘇予站在他旁邊:“我來洗吧。”

霍燃笑了笑:“水很冰,你站在旁邊等一會兒,我洗。”

蘇予擡頭:“所以,你剛剛跟姑姑那樣說,就是為了讓我可以在霍奶奶面前表現啊?”

“是啊。”霍燃垂着眼看了蘇予的手一會兒,她的皮膚細白,隐隐可以看見青色的脈絡,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傾身親了一下,笑着道,“你的手不是用來洗碗的。”

“那也不是給你親的。”蘇予笑了,很快地從他手裏抽回自己的手。

霍燃也沒再糾纏,水池裏的水放滿了,他開始洗碗,說:“我會解決奶奶那邊的問題,你不用擔心。”

“嗯。”

“她剛剛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蘇予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霍燃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了她半晌,失笑,卻什麽都沒說。他加快速度,将碗洗幹淨後,又簡單地收拾了竈面,再洗幹淨手,伸手輕輕一拽,握着她的肩膀,垂眸看她,瞳孔漆黑。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半天。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微微俯身将她抱在懷中,唇貼在她的額頭上:“我剛剛都聽到了,我沒出去是因為我知道奶奶的脾氣,她要是不說完那些話,心裏的郁氣就會一直堵着,會對你更排斥……可是你什麽都不告訴我,不管是五年前,還是現在。”

蘇予趴在他的胸口上,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氣息。

“你怎麽不告訴我,五年前奶奶去找了你,求了你?”他的嗓音低啞,瞳孔幽黑,深不見底。

蘇予深呼吸,睫毛顫動着。

霍燃微微将她拉出自己的懷抱,垂眸看她,額前的發垂落,對上她的眼睛。

她烏黑的眼珠濕漉漉的,窗外的日光照進來,襯得她的眼睛水光潋滟。她說:“我告訴你,也改變不了那時分手的結局。”

霍燃微頓,半晌後,他勾起嘴角。

再去追溯過去的事情,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不知道蘇予告訴他之後,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分手。

他笑了笑,湊上去吻了吻她的額頭:“這一次,我們不會分手的。”

“嗯。”

他又笑着親她的眼皮。

蘇予讓他親了幾下,才忽然想起,這是在霍燃老家的廚房裏,門沒有關,門外還有不怎麽喜歡她的霍奶奶,随時會進來。

她一下就往後退了一點,躲着不讓他親,卻又不敢太大聲,連笑都是斂着的,偏偏那雙眉眼最是動人。

兩人洗完碗出去,霍奶奶還在織圍巾,霍姑姑笑眯眯地擡頭招呼兩人坐下,蘇予對着霍姑姑笑了笑。

霍姑姑問:“聽阿燃說,你家裏還有個弟弟?”

“對。”

“你最近跟着阿燃實習呢?”

“是啊。”

霍姑姑笑:“阿燃工作的時候是不是脾氣不太好?我見過好幾次他訓人,要是他也這樣訓你,你跟姑姑說,姑姑幫你罵他。”

蘇予笑了笑,搖頭。

霍姑姑和蘇予漸漸聊得起勁了,不知不覺就聊了許久。牆壁上的電子鐘報時,已經下午兩點了,霍奶奶突然道:“冬天白日短,等會兒天就要黑了,村路難走。阿燃,你趁這個時間點送蘇予回城吧,大過年的,別讓人家爸爸擔心。”

蘇予也覺得差不多了,但她會開車,不用霍燃來來回回送,她直接開霍燃的車回城就好。

霍姑姑皺起眉頭,問蘇予:“都這麽晚了,我剛剛看財經新聞,上面報道你父親在C城開會,這大過年的,你回去不是一個人嗎?多孤單啊。”

“沒事。”

霍姑姑說:“哪裏沒事。聽姑姑的,你就在這兒住一個晚上,明天早上我們也要回城,順路呢。”她眼見着霍奶奶要說什麽,眉頭擰得更緊,“哎喲,我說你這老太太,明明就覺得蘇予這姑娘不錯,非得跟年輕人唱反調。你看阿燃單了這麽多年,他是你孫子,他有多倔,你還不知道嗎?他認定了一個人,就是那個人!年輕人的事,你就讓年輕人自己解決去吧,別再瞎操心了。”

霍奶奶抿着唇,眉頭緊鎖。

從小到大,她對霍燃其他方面都不怎麽管,唯一就關注着他的情感問題。她心裏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她的兒子已經吃了感情的虧,她不希望她的孫子也遇人不淑。

蘇予連忙道:“我可以跟朋友一起玩,沒事的。我也會開車,等會兒我自己導航開車。”

“那哪兒行呢。”霍姑姑笑着看蘇予,眉頭慢慢舒展開來,“聽姑姑的,你就在這兒住,再說現在雪也下得大了,你對這邊的路又不熟悉,回不去的。咱們明天一起回城。”

在蘇予再說什麽之前,霍燃已經握住蘇予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他的嗓音低沉:“奶奶,蘇予明天和我們一起回去。”

霍奶奶盯着霍燃,臉仍舊板着,過了一會兒,霍奶奶放下手裏的圍巾,到底松了口:“算了算了,你從小就是一個有主意的孩子,不過奶奶還是想告訴你,你得為自己的選擇擔負後果,她要留就留吧!我去睡午覺了。”

蘇予有點不安,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去。

霍燃微微傾身,低垂下頭:“留下來,好不好?”

蘇予:“……”

接下來,霍奶奶對蘇予的态度不好也不壞,蘇予倒是一直對她笑着,看她在織圍巾,就坐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織。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白皙的臉頰被鐵爐子烘得通紅,眼眸水潤。

她見霍奶奶看過來,就彎彎眼睛,像極了傻笑。

晚飯前,霍奶奶忽然叫霍燃進她的屋子,說是讓霍燃去幫她按按肩膀。霍燃用眼神安撫了一下蘇予,就關上了房門。

房間內寂靜了好一會兒,霍奶奶才開口說道:“阿燃,她爸爸還沒同意你們倆的事情吧?你是想讓我們一家人再被別人戳脊梁骨嗎?”

霍燃的喉結上下輕動,他其實可以解釋的,但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解釋,最後只淡淡地道:“我知道。”

“你跟你爸爸太像了。當年,你爸爸也是不顧我的反對,非要和你媽媽結婚,最後造成了那樣的悲劇……”霍奶奶聲音沉重。

霍燃垂在身側的手指蜷曲起來,他沒有動,沉默了好一會兒,聲音低沉:“她和媽媽不一樣。”

霍奶奶回身看了霍燃好一會兒,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不一樣,當然不一樣了,要是一樣,我還能讓她住進來嗎?”

她揮揮手:“算了,你也出去吧……分分又合合,我也管不了,奶奶啊,就是不希望你受傷。”

霍燃笑了笑:“不會的。”

吃完晚飯,天就全黑了,從窗戶望出去,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燈光,借着屋子透出的昏黃燈光,白色的雪花在光束裏飄落。

霍奶奶年紀大了,到點就困了,霍姑姑扶她去睡覺。

蘇予在客廳裏玩了一會兒手機,脖子微酸,擡頭就看到霍燃站在門外抽煙。蘇予穿上外套,打開門走出去。

霍燃靠着門柱,微微低頭,猩紅的火光忽明忽暗。他的姿态略微懶散,另一只手拿着手機,似乎正在打電話。

他聽到蘇予的腳步聲,微微一頓,擡起頭,看到蘇予出來,皺了皺眉頭:“你冷不冷?先進去,我馬上就進去了。”

他說着,手上的煙灰斷開,落在了雪地裏。他摁滅煙頭,扔進一旁的鐵桶裏,周身倒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煙草味。

電話那頭是陸渝州,他聽到霍燃的話,第一反應還以為霍燃在關心他,然後就聽到蘇予軟軟的嗓音——“奶奶和姑姑去睡覺了。”

陸渝州眉骨一擡,“哎喲”了一聲,揶揄地笑道:“你把蘇予都帶回家過年了?夠浪漫、夠會玩的。”

霍燃笑了一聲:“挂了。”

那頭的陸渝州“哎哎哎”了幾聲:“夠絕情的啊,兄弟,兄弟……”

霍燃已經挂斷電話,他見蘇予穿得少,皺眉:“我們進屋吧。”他看了看時間,說道,“我們也去休息吧,你睡我的房間,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他打開門走進去,看着蘇予躺在炕上,給她蓋上了被子,低頭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親了親她的嘴角:“晚安。”

“晚安。”

炕燒得很熱,第二天早上,蘇予是被熱醒的,她睜開眼,隐隐約約聽到了門外輕微的動靜,她往窗外一看,天色有些亮了。

蘇予掀開被子下床,穿好了衣服。

霍奶奶、霍姑姑和霍燃都已經起床了,霍姑姑在做飯,霍燃正在幫霍奶奶按肩膀。

蘇予走了出來,輕聲道:“早上好。”

霍奶奶看她一眼:“洗漱一下,準備吃飯吧。”

霍姑姑準備了豐富的早餐,蘇予也很捧場,比平時多吃了許多。

大年初二當天,霍姑姑帶着霍奶奶去她家了,霍燃則和蘇予回城工作。

連着幾天,霍燃都給蘇予做飯。廚房的燈光是暖黃色的,從窗戶往外看,夜幕四垂,燈火闌珊。雪停了,反倒下起了雨,濕冷的雨霧籠在玻璃窗上,一片模糊的斑斓。

在這樣的天氣裏,有愛人,愛人還給你做飯。

蘇予就站在霍燃的旁邊看他做飯,他垂着眼,睫毛濃密。他握着刀,手指修長,切菜的動作又快又穩,肉絲切得整整齊齊。

蘇予正在吃巧克力,她自己吃了一顆,又拆開一顆遞到霍燃的嘴邊。

霍燃張開薄唇,吃了巧克力下去。

蘇予說:“我來洗菜吧。”

“不用。”霍燃把切好的東西放在一旁,又從櫃子裏拿了一個碗,“今天溫度低,水也涼,你別碰。”他停頓了一下,補充說,“你要實在想做事情,那就幫我把這些盤子端出去。”

這些事情很簡單,蘇予很快就做完了,她又走去廚房,看着霍燃穿着圍裙,正在清洗皮皮蝦。

他身上穿着灰色的家居服,肩膀寬厚,雙腿修長,一舉一動都吸引着蘇予全部的注意力。

今晚時間太趕,霍燃只好使用高壓鍋煮了松茸雞湯,用來做火鍋的高湯。他打開高壓鍋,調了一下味道,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倒進碗裏,叫蘇予過來嘗味道。

大學時候的他,也喜歡這麽做。

蘇予就着他的手,嘗了一下雞湯。

霍燃垂眸,含笑地看着她白皙清透的臉,在廚房的燈光下,溫柔得不可思議。在屋裏,她穿得少,只穿了黑色的針織衫,頭發松松散散地绾在腦後,幾绺垂着,時不時拂在鎖骨上,袖子輕輕挽起,露出一截細細白白如玉的手臂,再往下,十指纖纖,白皙的手背上隐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霍燃忽然有點心癢。

他們重逢這麽久,他還沒送過她禮物。

蘇予擡眸:“好吃,可以了。”

霍燃笑了笑,黑眸深深,沒過一會兒,兩人就開始吃火鍋。松茸雞湯翻滾着冒泡,上面飄着幾根香蔥,旁邊的盤子上整整齊齊地碼放着牛羊肉和海鮮,餐桌上擺放着兩副碗筷和兩個空盤子。

霍燃坐在蘇予的對面,正在看手機短信。

蘇予對着桌子拍了一張照片,照片角落裏剛剛好露出霍燃骨節分明的手,她很久都沒發朋友圈了,所以把這張照片分享到了朋友圈。她沒有屏蔽任何人。

林羨餘點了贊,賤賤地道:“哎喲,暗示她有男朋友呢。”

陸渝州複制了她的評論。

蘇予和林羨餘的共同大學好友有很多,他們看到林羨餘的留言,基本明白蘇予是在“秀恩愛”了。有的人心裏還在感慨,當年蘇大小姐和那個霍燃可是校園情侶,現在還不是各自分開,蘇大小姐都秀起自己的新男友了,忽然有點心疼霍燃。

只是沒過一會兒,有同時加霍燃和蘇予微信的人忽然發現霍燃點贊了這一條朋友圈。

衆人:“……”

宴會上的陳言則也看到了這一條朋友圈,他剛剛因為煩悶躲到陽臺上抽了一會兒煙,垂着眼,沒有什麽表情,“咔嚓”一聲點燃了打火機。他把煙咬在唇上,火光忽明忽暗,一截煙灰将落未落。

他靜靜地抽了一會兒煙,心裏有着一種大雪過後的寂寥,白茫茫、空蕩蕩的。

他身後的宴會廳裏,燈光璀璨,觥籌交錯,笑語盈盈,他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他退出微信,點開了手機相冊的收藏夾,裏面的照片都是蘇予。

她的皮膚白淨,眼珠很黑,臉上盈滿笑意,看人的時候安靜又專注,仿佛能直直地望進人的內心。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小女孩可能會是他的妻子。

可是那時候的他又覺得,憑什麽他的人生就這樣被決定了?所以他會照顧她,對她好,卻不會對她動心。是的,這是他曾經以為的。

大學的時候,他遇上了宋亦,她倔強、優秀又美麗,他們相愛過,最後和大部分的情侶一樣,在畢業季說了分手,因為家裏的幹涉,也因為他們的矛盾與日俱增。

只是,他多少是不甘心的。

宋亦是他的初戀,是他整個大學的青春,是他脫離家庭自由的選擇。她提出分手的時候,他沒有挽留,他以為他忘記了,卻會在無數個瞬間想起她,想念就像藤蔓一樣,密密麻麻地束縛着他。

後來,蘇予也分手了。

他看着她默默地流淚,看着她難過,心裏生出一種陌生又難言的情緒,像有一只無形的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髒。

他以為,他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他記得他走了過去,遮擋住刺眼的燈光,輕輕地抹去她的眼淚,明明不燙,卻幾乎灼傷了他的手。

他說:“阿予,以後我來照顧你。”像妹妹一樣,或許比妹妹更親近幾分,為期一輩子。

後來呢?後來宋亦回來了,他徘徊在兩個女人之間。

陳言則眉目間露出了些許嘲諷之色,不知道在嘲笑什麽。他往前走了幾步,握住冰冷的欄杆,濕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帶來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微微一笑,只覺得心情無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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