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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俏冤家》第334章 曲木忌日影 (四)
  第334章 曲木忌日影 (四)

  “來。”孟筱悅輕聲說,一手挽了小姑子一手牽了女兒,帶著二人悄悄從側門隱去。

  夫妻倆只是一夜不見,卻好似隔了一年、十年那麽長,只顧傻傻地互相愣著,其實他們心裡明白,並不為了這一夜,而是一家三口第一次團聚,這般美好的辰光,只怕要稍縱即逝。

  “哇!”嬌小的穆穆抗議了,爹娘怎能眼裡只有彼此而忘記她這個心肝寶貝,扯開嗓子就嚎啕大哭,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為的只是父母的憐愛。

  佟未急了,奔跑過來,一邊嗔怪定是丈夫將孩子抱疼了,一邊強硬地抱過女兒來,一手搖晃手中的撥浪鼓,鼓兒咚咚作響,合著佟未的溫詞軟語,小穆穆果然安靜下來,烏漆漆的眼珠隻盯著撥浪鼓不放。

  “她真漂亮。”容許由衷地笑,“謝謝你未兒。”

  佟未紅了臉,嬌嗔:“都說你閨女像爹,你誇自己呢?”可玩笑話才說了一句,眼圈又紅了,低聲小心地問:“你回來了?還走嗎?”見丈夫一身齊整的朝服,又皺眉,“這是要上朝?”

  “事情總要有個了結。”容許很平靜,輕輕拂過佟未前額的散發,“你放心,我決不會有事。”說著拿過撥浪鼓在女兒面前搖了搖,露出異於往日的柔情,做出一個父親才有的可愛,逗著他的心肝寶貝,“丫頭,記著爹的模樣啊,爹很快就回來抱你。”

  “她哪裡聽得懂的。”佟未嗔笑,又依依不舍,“你快去快回,定早些回來。”

  容許答應下,又吻了女兒和妻子,方匆匆離去。

  佟未抱著女兒目送丈夫,臉上的笑不由自主地燦爛起來,垂頭看看正樂滋滋吃手指的女兒,想到丈夫即刻就能回來,這種幸福難以言喻。然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激靈,讓她渾身一顫。

  “如果相公沒事,那德恩那裡……”佟未意識到自己擔心和著急下做出的事,可能平添處許多麻煩,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德恩不要那麽快就見到恆聿。

  “煙雲,煙雲。”佟未才發現丫頭們隨著大嫂都離去了,她大聲喊來煙雲,將女兒交與她抱去大嫂那裡。

  煙雲不免奇道:“夫人這又是要去哪裡?”

  “我……”佟未不知從何說起,可靜下心來想,自己若再去找德恩,恆家的人一定起疑,德恩與恆聿本將她無病一事瞞著眾人,這樣一來豈不是給她添麻煩?
  “沒事了,我哪兒也不去。”佟未終究還是放下了,又將女兒從煙雲手裡抱回來,心事重重地往房裡去。

  朝內,伴隨著內侍的高呼,眾臣叩拜三呼萬歲,皇帝威嚴地走上金鑾殿,容許率領定圻軍對赫西族一戰的賞罰今日將有一個定論。

  消息傳至后宮,得知皇帝如此反覆的行為,正喝茶的江玉嫻失手摔落了茶杯。

  “多派一些人去守著,一有消息就來報告本宮,不準有任何遺漏。”江玉嫻衝到殿門指著外頭的宮女侍從說,“都去,不準遺漏任何一個消息。”

  親信宮女壯膽來告誡,“您探聽朝政,若叫皇上知道了,是要龍顏大怒的。”

  “蠢東西,你們不叫他知道不成嗎?”江玉嫻有些失態,她很擔心恆聿會“正義凌然”地承擔責任,如果那樣,她在實現期望的路上,定會猶如失去臂膀。但金殿之上的唇槍舌戰憑的是事實與證據,並非她江玉嫻靠臆想能左右,當前朝最要緊的消息傳來時,她一口氣悶在胸口,登時跌倒下去。

  而半個時辰後,恆府裡亦亂作一團。這一邊德恩還沒來得及等到丈夫歸家來告訴她佟未的請求,卻見到兩個嫂子慌慌張張地衝了過來,也不管德恩是否癡呆,搖著她的身子就道,“老爺和駙馬都被貶了,你快進宮去瞧瞧,到底有沒有挽回的余地。”

  德恩懵懵懂懂一頭霧水,她完全聽不懂兩個嫂子在哭什麽,僅有那一句聽得明白,似乎是恆聿遭貶。

  如珍如寶怕她們嚇壞公主,也不管禮儀尊卑,上來好說歹說地拉開了二人,二人卻不依不饒,定要德恩進宮向皇帝求情。正鬧得不可開交,江玉嬌那裡派人來傳話,要三個兒媳一起去見她。

  待至婆婆面前,德恩才弄明白,原來丈夫因錯殺赫西王險些造成民族仇恨而遭到懲罰,除卻平陽駙馬的封號不變,其余職務一概革除,更著令其於家中閉門思過,不得擅自出門。

  而之所以讓兩個嫂子急成這般,並非是恆聿的革職,而是一派皇帝的親信大臣聯名彈劾公爹恆啟豐,如今雖未定罪,待皇帝已讓恆啟豐回家停職休養,宰相一職暫由他人代理。幾乎是一瞬間,恆家在京城高高豎起的大旗轟然倒塌,到如今唯有恆修、恆靖仍維持原狀,但作為恆啟豐的兒子、恆聿的兄長,難免有唇亡齒寒之感。這才有兩位嫂子的心急如焚。

  “老爺他們還沒回來,有什麽事須得他們講了才好。你們莫要在這裡大驚小怪地四處嚷嚷,外頭還沒說什麽,咱們家裡倒先亂了。”江玉嬌顯得很淡定,她緩緩將三個兒媳婦一一打量,說實話,伺候這一個比一個高貴的兒媳婦,她真是累了,“我想著,你們不如都先回娘家住一段日子,等家裡安定了再回來也不遲,可把孩子們都帶上,叫他們哄姥爺姥姥高興去。萬一家裡有個風吹草動,你們身為皇家子孫,也不會受到牽連。”

  德恩幼時聽宮人講過一些大家族的瞬間瓦解,從不以為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毫無疑問,夫家正面臨這樣的問題。

  只聽得兩位嫂子和婆婆嘰嘰喳喳地說了好幾車話,最後便見她們不帶半分留戀地轉身走了,屋子裡瞬時靜下來,才見江玉嬌朝自己走過來,柔聲說:“公主啊,你若想回宮,也回去吧,家裡這麽多的事情,我也無暇照顧你了。”

  德恩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老夫人,行李準備好了,您看是不是現在就走?”江玉嬌的貼身侍者突然進門來詢問。

  德恩一驚,這意思,是婆婆要走?
  只聽江玉嬌對那人道:“你們先送小姐上車。”繼而見她將屋子細細打量過一遍,才對自己說,“我想帶姮兒去南方治病,其實有這個念頭很久了,如今倒好,家裡出這檔子事,你公公沒了公職,我也不必留在他跟前侍奉,反走得開了。”其實江玉嬌心裡很明白,這個念頭就在早晨被丈夫打壓過一回,但如今她鐵了心,無論如何要先保得女兒周全。

  “娘,您要帶妹妹走。”德恩終於明白了婆婆遣散兩個兒媳回娘家的原因。

  江玉嬌頷首,又愛憐地拂過德恩的面頰,“公主啊,我也不知你的病究竟好不好,若以後都能像現在這般安安靜靜就最好了。我知道你對聿兒的心,有你在他身邊,我很放心。你若一直這樣,對他而言也算是一種解脫。”

  德恩聽著婆婆的話,私以為在婆婆眼裡,她還是那個分不清是非的癡兒,難道從此這個家就隻留下自己一個女人了?

  宮外,朝會既散,文武大臣陸續出來,或有與恆家父子打了照面的,皆好言說:“皇上愛才,駙馬被複用是早晚的事。恆相年事已高,皇上舍不得再辛苦您。”

  這些人大多這樣敷衍兩句便匆匆離去,再與佟家父子會面時,恆啟豐搖頭尷尬地笑,“老夫最欣慰的是,淮山你不在那群人之列。”

  佟淮山笑道:“我一個庸碌之人,誰願與我為伍,不過是啟豐兄願與我稱兄道弟罷。今日之事實在是很平常,於我也不過是晚兩年而已,我們這些老家夥,終究是要退下來。我也是心有戚戚焉。”

  “曲木忌日影,讒人畏賢明。”恆啟豐拍了拍佟淮山道,“兄弟的挖苦,才真正叫人心寒。”

  佟淮山擺手一笑,心照不宣,又靠近他低聲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啟豐兄,難道你不認為皇帝此次並非僅僅針對恆家?”

  “怎麽說?”恆啟豐尚沉浸在兒子遭貶自己遭彈劾的憤怒中,未來得及將事情細細推敲。

  “我說不算,待駙馬出宮來,你問他便知。”佟淮山故意留了個懸念,隨即招呼兒子坐車離去。

  恆啟豐呆立片刻,不得要領,此時卻見幼子與容許從宮內出來,叫他極其失望的是,兒子臉上竟帶著笑。難道,這就是他所期望的兒子當有的抱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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