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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俏冤家》第333章 曲木忌日影 (三)
  第333章 曲木忌日影 (三)

  “容許啊!”皇帝的語氣越發幽怨,“朕的身體每況愈下,如今這般不過是強打精神,隻怪年輕時太過拚命,這麽快就力不從心了。”

  容許眉頭一緊,“皇上多慮了。”

  “自己的身體,朕比那些太醫還清楚。”皇帝搓了搓手,眼眸裡忽而轉了笑意,“容許你看,太子如何?”

  “殿下胸懷天下、宅心仁厚,朝野皆知。”容許如實回答,素來他對於允澄,也頗具好感。

  皇帝笑呵呵,心情似乎好轉,“作為一個父親,有這樣一個兒子,朕很欣慰。這種感覺,大概只有做了父親才能體會。對了……”他別過頭來看容許,“如今你也是父親了。”

  提及女兒,容許心中柔軟,垂首笑道:“很慚愧,臣這個父親還沒看過女兒一眼。”

  “哦……”皇帝道,“看起來,是朕的不是。”

  明知他只是一句玩笑,但作為臣子不能隨便與帝王玩笑,容許抱拳道:“臣不敢。”

  “哈哈哈……不礙,來,我們再喝一杯,喝完酒,朕有要事囑托愛卿。”皇帝離開了座位,徑自過來取杯斟酒。

  而此刻,宮內已然亂成一鍋粥。瑜貴妃江玉嫻聞悉皇帝失蹤,心急如焚,帶了大批內侍宮女浩浩蕩蕩地搜查了幾個得寵嬪禦的寢宮,動靜鬧得不小,卻仍然找不到皇帝的蹤影。

  “娘娘,這小太監鬼鬼祟祟的。”一個執事拖來一個年歲尚小的小太監推在地上,對正走在宮內的江玉嫻道,“他是大總管的徒弟。”

  江玉嫻倏地停下腳步,冷眉怒目,呵斥道:“小東西,知道什麽就趕緊告訴本宮,不然本宮喚人縫了你的嘴,叫你一輩子說不出話。”

  “娘娘饒命……”那小太監將額頭磕得咚咚直響,戰戰兢兢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江氏。

  “派人到前頭說一聲吧,皇上龍體欠安,今日不早朝。”著人攆走那小太監,江玉嫻冷聲吩咐左右。

  一個親信湊到耳邊說,“若說您下的命令,會不會不妥當?”

  “怕什麽,難不成讓群臣傻等?本宮又沒有乾政。”江玉嫻不屑地哼了一句,扶了宮女就要往懷瑾宮去,折騰了一大早,累得她渾身酸痛,又對那人道,“一會兒他回來了,即刻派人來叫我知道。另外派人去查查,殿下如今在金陵好不好。”

  朝房內,內侍匆匆趕來宣布貴妃的話,眾臣唏噓一番各自散去,唯有恆家父子落在後頭,恆靖拉了那傳話的內侍嘀咕幾聲,方跟上來將事情真想告訴老父。

  “聿兒,你即刻往軍機處去。”恆啟豐聽罷,旋即喊住了幼子,“去看看皇帝是不是在那裡。”

  恆聿漠然地點點頭,面無表情地離去。

  片刻後見父親走在前頭與幾個大臣說話,恆修拉過長兄道,“老三這幾日很奇怪,大哥你看出來沒有?”

  恆靖朝父親那裡看了看,低聲道:“我們有什麽辦法,父親最器重老三,偏偏老三最有個性,看起來溫順聽話,實則是一匹野馬。現在的老三越來越有主意,東南西北跑過幾次開了眼界,心也跟著大了,只怕父親難再駕馭。父親一直都希望他退下後老三能直接頂替他的位置,又總是擔心老三太年輕而無法服眾,這次倒好,他竟殺了赫西老王犯了這麽大的錯,不是讓父親更添煩惱。父親的意思是定要將這件事推在容許的身上,可依我看,憑老三的個性絕不會妥協。”

  “聽說這幾天他轉性了,對公主極好。”恆修歎著,搖頭道,“咱們家好像從放棄與佟家的婚事起,就變得不再太平。”

  恆靖見父親那裡說完話要走,忙拉了拉二弟低聲道,“如今哪裡還能顧這麽多,為了小妹母親已經愁死,還是多關心姮兒罷,這上頭的麻煩,且讓父親與老三周旋,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罷和弟弟匆匆跟上去,與父親離開了宮廷。

  待恆家父子回到家中,正逢江玉嬌送佟未從府內出來,眾人在門口相見,竟顯得有些尷尬。

  與恆啟豐諸人寒暄,佟未發現恆聿不在列,雖好奇,卻不知從何問起,遂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後,便告辭了。

  待容家的車馬離去,恆啟豐回房的路上問妻子:“她來做什麽?”

  “和公主呆了許久,不知說了些什麽。”江玉嬌憂心忡忡,“公主癡癡顛顛的,不曉得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也不知未兒這孩子能聽多少。”

  恆啟豐冷笑,“你以為佟淮山會讓女兒被動嗎?我們能知道的,佟家未必不知道。說起來,佟淮山如果真要出手,我還須得忌憚。至於容家,看似榮耀的一個家族,除去容許就什麽也不剩,偏偏你那寶貝兒子把佟未許配過去。呵,我希望佟淮山能識時務,那麽我也……”

  江玉嬌連連擺手,“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我沒這麽多心思聽。老爺,我如今隻想姮兒好,已經沒了一個女兒,我不要再失去一個。京城的大夫都沒用,我想帶孩子去江南。”

  恆啟豐停下了腳步,望著妻子的背影,冷漠無情地說:“她也是我的女兒,對於女子而言,還有比成為皇后更榮耀的事?我為她好,她終有一日會明白。”

  丈夫就立在後頭,江玉嬌卻不想回身去與他爭辯,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好,聽憑你的安排。”

  說完抬頭,只見院子另一邊的亭宇裡,女兒呆呆地靠著欄榻坐著,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活潑與靈氣,剛才佟未向詢問時,自己這個做母親的,竟無言以對。

  “聿兒回來後,叫他立刻來見我。並傳話出去,這幾日我不接待訪客。”恆啟豐也看到了女兒,卻好似沒事一般,冷漠地下達這個命令就往書房去了。

  江玉嬌無聲地送走了丈夫,繼而屏退侍女,獨自一人往女兒走過去。

  這一邊,恆聿來到軍機處時,皇帝還在密室中與容許會話。一些軍務大臣從朝堂回來得知皇帝在此,個個慌得不知所措,見恆聿來,連忙將他團團圍住,七嘴八舌說了許多話,卻因過分聒噪,恆聿好似什麽也沒聽清楚。

  隻記得有一個人說,“容將軍這般功績,皇上怎可能輕易降罪,為了一個番邦蠻夷小汗王而割舍一朝虎將,太不值得了。依我看,皇上將容將軍軟禁於此,一定另有目的。”

  因人太多,恆聿幾乎不記得是誰說了這句話,而那個人的聲音也很快就被淹沒。約摸又過了半個時辰,才有皇帝的貼身侍衛出來傳話,說皇帝即刻要回宮。眾人連忙齊整列隊,預備恭送聖駕。

  可是眾人看見的,卻是容許和皇帝前後一起走了出來。

  “你們……怎麽都回來了?”皇帝一副莫名其妙地態度,又明知故問:“朕還沒有上朝,你們就散了?”

  眾人不敢貿然說是貴妃的意思,又不曉得如何回答,一個個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恆聿卻無所顧忌,坦誠告之:“臣等本在朝房等候,是貴妃娘娘下旨聲稱皇上龍體欠安,今日不早朝。”

  “呵,朕猜也是她。”皇帝冷笑,一揮手對眾人道,“不要杵在這兒了,赫西族的事情還沒解決,南邊隨時都會再次爆發戰爭,你們倒悠閑自在。”說罷便拂袖而去。

  皇帝怒氣衝衝地離開,嚇得眾人一身冷汗,再沒有膽子磨菇工夫,一個個麻利地整理衣冠又匆匆往皇宮奔去。所謂伴君如伴虎,當如這般。

  卻有恆聿和容許不慌不忙地走在後面,起先二人皆沉默,直到恆聿讓隨侍將馬匹讓出來給容許時,才順便說了一句,“沒有必要誰幫誰,我們實事求是,就看皇帝如何決斷。私以為,這樣才最公平。”

  容許不以為然地跨馬上去,目視前方,“你我都有家事,早已過了以自我為重的時候,皆當好自為之。”說罷策馬跑開,分毫沒有要與恆聿同行的意思。

  然恆聿亦不介懷,方才看到皇帝和容許一起出來,且皇帝在對眾大臣冷臉的前一瞬表情輕松愉悅,自己就輕松了很多,再得知皇帝重新召集大臣商議赫西一事,更是暗暗高興,他希望這件事越早解決越好,他不能虧欠容許什麽,更不能讓小未憎恨。

  且說容許一路往家中奔去,時間緊促,他須得快速換上朝服趕回朝中。在家中上下的驚異中衝回房裡換裝,卻得知妻子一大早出門尚未歸來,女兒則在大嫂房中。他隻得自行迅速換好朝服,出門來,但見孟筱悅抱著繈褓領著楚楚和雨卉立在門前,笑盈盈對自己道:“再怎麽著急,也看一眼女兒吧,穆穆可從沒見過他的父親啊。”

  容許興奮不已,一直想見女兒,如今女兒就在眼前,他這個父親竟緊張起來,心跳得極快,雙手握了拳又松開,反覆幾次,終搓了搓手讓其更加溫熱,才上來伸出雙臂,對嫂子道:“把孩子給我抱抱。”

  孟筱悅一壁將侄女兒送到容許手中,一壁樂呵呵地逗著穆穆,“乖乖,這是你爹,這是你爹爹。”

  容許笨手笨腳地將女兒抱過來,在孟筱悅幾次糾正下才找到了最佳懷抱姿勢,他在沙場上曾手握百斤兵刃遊刃有余,此刻卻不知如何抱好孩子,這輩子都沒這麽緊張小心過,生怕弄疼了或失手摔了女兒。

  見女兒肉嘟嘟的臉上一雙大眼睛水靈晶亮,正充滿了好奇地打量自己這張生面孔,可愛的神情與她的母親一模一樣。

  不知是不是覺得父親好親切,雖然第一次見到容許,穆穆卻表現得非常友好,片刻工夫就咧開嘴笑了,愣是笑得眯起一雙大眼睛。小手輕輕揮舞著,似要觸碰容許的臉頰。

  容許心中所有煩惱都在這一刻消散了,看著自己的骨肉自己的女兒,竟徒然生出願為這孩子犧牲一切的心,那種強烈的愛,竟富有這般深厚的魔力。難怪妻子那麽堅強,不論遇到什麽事,提及女兒就充滿了信心。

  “現在看起來,更覺得穆穆像二哥了。”雨卉立在一邊笑,她才說罷,楚楚卻嚷嚷:“二嬸回來了。”

  容許驀地轉頭去看,果見妻子立在院門前,一手扶著牆,另一手握了一隻撥浪鼓,眼圈微紅,纖眉微蹙,抿著嘴似忍著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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