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難愈
1
水花學院。
風吹進來,翻亂了我擺在課桌上的書。我看向窗外,樹影重重,花影濃濃,光影閃閃……總之到處都是影子,或許……還有……人影?
真是一節無聊的課啊!
語文老師的“之乎者也”弄得我昏昏欲睡……
就在我快要熟睡過去的時候,猛然聽到老師一聲帶濃重地方口音的大喊:“花骨朵同學!”
我被嚇了一跳,趕緊抖擻精神站起來回應老師:“是!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再打瞌睡!我打蒼蠅也不會再打瞌睡!我再打瞌睡就是加菲豬!”
“哈哈哈……”
全班同學立即哄笑起來。
語文學老師則一臉迷惑地睜大綠豆小眼問我:“什麽?花骨朵同學,你剛才說什麽打蒼蠅打瞌睡?子言非吾言吧?我叫你是要說,現在教室外面有人找你,你速去速回。”
啊?有人找我?誰啊?不會是我的純淨水底迪(弟弟)吧?我心裡納悶著,趕緊跑了出去。
呃?哪有人啊?教室外面空蕩蕩的!
我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沒看到人,難道來人是蜘蛛俠,現在攀在屋頂上面?
這麽想著,我神經質般往走廊的頂蓋瞧,但是,上面連隻蒼蠅都沒有。
我隻好一邊四處尋找,一邊叫著:“誰啊?誰找我?是淨水嗎?淨水,是不是你?淨水,不要再跟我玩躲貓貓啦,我還要上課呢。淨水,你想我了嗎?我也很想你呀!你快點出來。”
“淨水是誰?”
我猛然感覺到有一種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一個高大修長的人影霎時出現在我面前,伴隨而來的是他冷酷的聲音。
我頓時呆住了,張大的嘴巴半天合不攏——
眼前的人好陌生啊,我從來沒見過!但是只要見到一次就夠了,只要一眼就夠了,因為這是個漂亮得讓人看一眼就永生難忘的人,漂亮得讓天地萬物失去光彩,令宇宙洪荒歎氣窒息!
他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年紀,卻好像把穿越千年萬年的美麗都積蓄凝固,在一夜之間蓬勃綻放,並且永遠不會凋零枯萎!
我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生,這種好看是與淨水、海米的好看完全不同的。如果淨水是“水”,海米是“海”,那麽眼前的這位男生就是“夜”——漆黑冰涼、神秘幽遠的寒夜。不管是他深邃迷人的眼眸,高挺闊筆直的鼻梁,堅毅細薄的嘴唇,還是如古羅馬雕塑般完美的面部輪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宛若籠罩在一層薄霧裡。
他身上帶著魔王撒旦的魅惑……危險的誘惑……毒藥的甘美……叫人不敢靠近,卻又沒辦法不被他吸引!
奇怪,這個人的氣質怎麽跟歐離那麽相似啊?同樣的冷酷,同樣的霸道,同樣的成熟,同樣的神秘,同樣的遙遠,同樣的魅惑,同樣的危險……
不對,他當然比不過我的白馬王子歐離!
可是,要說具體哪點比不上,我卻說不上來,努力用理智去評判也找不出,絞盡腦汁也找不出……
到底是怎麽搞的?難道……僅僅是一種感覺?
“你是歐離的親戚嗎?”
我居然不由自主地脫口問道。
他驚訝而迷惑,呆呆地看著我,不發一言。
“那麽,你是歐離的朋友?”
……
“也不對嗎?那你是歐離的崇拜者?”
……
“也不對啊?那你與歐離到底是什麽關系呀?你的氣質怎麽跟他這麽像啊,身材很像,身高很像,穿衣的風格品位也很像!近看,似乎五官也有點像啊。”
……
“是不是歐離要你來找我的呀?”
他不說話,一直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神越來越深邃,越來越縹緲,越來越迷蒙……
這樣的一個男生,有著強勢到極致的美。
男生的美如果到了如此強勢的地步,他一定是強硬的、高傲的、霸道的,永遠處於征服者的姿態。
他衣著華貴,氣宇軒昂,神情冷峻,高高在上,看起來那麽遙不可及,仿佛整個天下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可是為什麽,在陽光照耀下,我清楚地看見了他絕美眼眸裡浮動著冰冷的陰影——是寂寞和悲傷。忽然,我很想知道,他的眼淚會不會也如同寒夜般冰冷徹骨。
我沒想到的是,老天爺待我這麽好。我腦子裡剛冒出那個念頭,他就讓它成真了——
現在,一直呆呆地看著我的這位“夜之男”,他的眼淚正緩緩溢出眼眶。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去接,沒想到真的接到了一顆。
那顆晶瑩閃亮的淚珠溫柔地緊貼我的手心,滾燙無比,熱烈得仿佛一個親吻。
奇怪,他乾嗎哭?
我正想縮回左手問他,他卻猛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霎時,一股強勁無比的電流通過他冰冷的手傳過來,流進我的心臟,我的四肢百骸。
然後,我盯著他的目光逐漸凌厲起來……
“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啟動……
“劈裡啪啦!砰砰砰!”
此刻完全被怪異習慣操縱的我,不由自主地對“夜之男”一頓瘋狂踢打。招招狠毒、不留任何余地。但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招打中他。
他是我迄今所見過的功夫最高強的男人。他很擅長躲閃,動作迅敏得驚人,如果他反擊,我絕對招架不住。可是他隻防衛不反擊,好像怕傷到我,故意讓著我,這讓我更加瘋狂了。
我的怪異習慣也許就像某些武俠小說裡寫的魔劍一樣是噬血的,要見血才痛快,要把對方打得很慘才罷休,所以越打不到他我越想打。
因此,這次我的怪異習慣發作時間史無前例的長,就像一場擂台比武,不分出勝負絕不善罷甘休!
“夜之男”大概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他希望這場打鬥結束的時候,他故意不躲閃,硬生生讓我打了一拳。
我這一拳打得他嘴角流血,然後,“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停止了,我恢復了正常狀態。
我正要向他道歉,他卻擦掉嘴角的血率先衝我開口了:“功夫有進步!看來你經常練習!”
我當然經常練習。男人一碰我我就會打嘛,碰我的人多,我自然打得多。
不過……
“你怎麽知道我的功夫有進步呀?難道以前你看過我的功夫?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我的記性可是很好的!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我根本不會什麽功夫,我剛才表現出功夫高強的樣子是因為我的病發作了。你懂嗎?剛才的我是不正常時的我,是病態的我。我有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凡是男性一碰到我就會觸發我這個怪病,導致我不由自主地打人。清楚了吧?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有心打你,我也是受害者呀。”
“第一次見面?‘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呵……”
眼前的“夜之男”突然冷笑起來,然後轉過頭不再看我。
我納悶不已,然後突然有點莫名的生氣,於是跑到他面前說:“喂,你這是什麽態度啊?你那話代表什麽意思?你是在懷疑我嗎?你懷疑我說的所有話?你認為我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是假的?是在故意找借口嗎?”
“你自己心裡清楚!”
他轉過臉不看我,擺明就是在生氣。
我暗想,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算了算了,腦子是你的,你愛信不信,總之我已經對我剛才的行為道過歉了。老師說在教室外面找我的那個人就是你吧?可是我完全不認識你,你找我有事嗎?”
“既然你說不認識我,那我找你能有什麽事?”
“喂,你這個人說話真的很奇怪啊!好像是說我原本認識你但是現在故意裝作不認識你一樣!我花骨朵是這種人嗎?我花骨朵一向敢作敢當,光明磊落!如果真的認識你,我乾嗎不承認啊?你這麽帥,又這麽能打,還穿得這麽華貴,應該很有錢。你說我乾嗎假裝不認識你啊?你別冤枉人,我花骨朵最討厭別人冤枉我了!”
聽我這麽說,“夜之男”原本就很陰鬱的臉色現在變得更陰鬱了。我看到他完美的嘴唇開始泛白,柔軟的發絲開始顫抖,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好像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悲傷或者憤怒或者其他更複雜的、我完全無法了解的情緒。然後,他猛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可是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但他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背對著我,沒有回頭,生冷而不悅地問我:“淨水是誰?”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以它開頭,還想以它結尾嗎?語文課上學的“首尾呼應”用得還不賴呀。
“我憑什麽告訴你?”
他對我不友善,我也對他不友善。反正,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男人就是有辦法把我心裡的怒氣或者讓我更難受的一些東西輕而易舉地激發出來。
“不管他是誰,我不會讓他奪走你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你!這一次絕對不會了!”
他在背電影台詞,還是在念小說對白?總之我完全聽不懂,不知道他是講給我還是講給他自己聽的。
然後他就走了。背影又溫暖又潮濕又冰涼,又遙遠又熟悉又華麗,散發著矛盾複雜的氣息。
不過,他的氣質真的好像歐離啊,尤其是背影更像!
但我的歐離是獨一無二的,我不希望有人像他,感覺“夜之男”是在學他。這樣的人真令人討厭!
這麽一想,我對“夜之男”的印象又差了幾分。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趕忙按下接聽鍵:“喂,淨水弟弟,找姐姐有事嗎?”
“轉校!水花!”
“什麽?你轉學到我們水花學院了?”
“嗯!”
“太棒了,那現在我和你,還有海米都在一個學校裡了!我太開心了!”
多虧有淨水這個可愛的弟弟,一個電話就把“夜之男”帶給我的鬱悶情緒一掃而空了。
2
一轉眼就到了夏末,天氣漸漸轉涼。街上的落葉開始增多,飄起來,落下去,再飄起來,再落下去。
我和海米在街心公園裡瘋玩。
“哎,你聽說了嗎?歐離要走了……”
我突然聽到旁邊傳來這樣的說話聲。
我轉頭一看,是隔壁班的兩個同學正在噴泉邊聊天。
她們居然提到了歐離,我立馬豎起了耳朵。
“哦,你說我們水花學院最負盛名的那個學長歐離呀?他可是我們學院的校草。帥得一塌糊塗,酷得無法無天!我可迷戀他啦!你說他要走了?他要到哪裡去啊?”女生乙說。
“他要出國留學了,學校在美國,而且明天就要去了呢!”
“什麽?”我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抓住女生甲著急地問,“消息屬實嗎?”
“當然啦!我哥哥就是歐離學長他們那個班的!”她的臉上滿是肯定的神色,“我哥哥說,今天晚上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會在學校的餐廳專門為歐離學長擺宴餞行呢!我哥哥也會去!”
“這樣啊……”
我一直抓著女生甲衣襟的手霎時變得沒有絲毫力氣,頹然落了下來,如同我那顆一直往下墜落的心。
“歐離……”
我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淚水逐漸彌漫眼眶……
回憶起那個再為普通不過的黃昏,夕陽為偌大的操場披上一層暖暖的紗。
他穿著一套比天空還藍的運動衫,露出健美有力的小腿。
柔軟乾淨的黑發隨風舞動。
他繞著被暮色籠罩的操場奮力奔跑,一圈又一圈。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歐離。無論流年如何湍湍前行,日複一日地漂洗著我單薄的記憶,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刻——我喜歡上了他!
之後,就開始了我長達半年多的暗戀……
我不知道這場暗戀要持續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因為一直沒膽子向他告白。因為我是校花,從來沒跟人告白過,一直都是別人主動追我,所以完全不知道要怎樣告白。
我很害怕,不敢去嘗試,怕被拒絕,所以寧願這樣一直暗戀他。
可是,一想到從明天開始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也許此後的一生都不會再相見,我就覺得恐慌,我不希望我的愛情還沒有開始就結束!
“告白吧。也許奇跡會出現,說不定他會為我留下來。”腦子裡閃出這個念頭。
我猶豫再三,最終一咬牙,下定了決心:“好!就這麽辦!”
晚上,我精心打扮了一番之後,便叫上淨水去了為歐離辦餞行宴的學校餐廳。其實是讓淨水去給我壯膽,我一個人還是沒膽子去。
不過,我和淨水不能直接進餐廳,因為我們倆都不認識歐離,這場餞行宴也沒有邀請我們!
我忽然覺得事情有點滑稽。暗戀半年的人居然是陌生人,他到現在可能還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這樣一個我存在!就像粉絲對偶像的膜拜一樣。粉絲很了解偶像,但偶像的腦子裡完全沒有粉絲的印跡!
但這樣也好。這樣他就不會知道我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他就只會用第一印象來判定我。而我作為名副其實的水花學院校花,給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必須是非常完美的!
所以,獲勝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愛神啊,請你一定幫幫我。我好不容易才喜歡上一個人,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決定進行我人生的第一次告白!”
我在心中默默祈禱。
因為不能直接進餐廳,所以我和淨水只能在餐廳門口等。一直等到餞行宴結束,歐離終於從餐廳裡走了出來。
我的心跳立即加速,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玉樹臨風的他,嘴巴動了老半天,終於顫抖著說:“歐……歐離同學,我,我找你有事……”
他停住腳步,轉過頭看著我,絕美的眼睛幽深無瀾,俊逸的面容似被凍住的千年冰山寒冷刺骨。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原本已經很高了的緊張指數又刷地瘋狂飆升。我把心裡早已想好並且在家裡演練了上千遍的告白台詞嘩地一下全部忘掉了,大腦呈現空白狀態……
歐離一直沉默地看著我,像是在等待我對他講要講的話。可是我一直哆嗦,沒法開口。
這種狀態持續了好一會,歐離終於沒有耐心了,冷冰冰地對我說:“我根本不認識你。所以,我想對於你這樣一個一見到我就臉紅得可以當西紅柿炒著吃的青澀小女生,除了找我告白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事情了吧?”
天哪,他居然猜中了,好厲害!
我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他見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卻完全沒有任何驚喜,反而有點厭煩地仰頭看天,然後很不屑地對我說:“真無聊!今天已經有999個女生向我告白過了,你剛好是第1000個!你為什麽要做第1000個呢?我很喜歡‘999’這個數字,不想有人突破它!你是今天所有向我告白的女生裡長得最漂亮、身材最完美、氣質最好、也是最吸引我的,我很想接受你,可是——你不是有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嗎?所以,抱歉,我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跟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打死自己的危險女人在一起!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如果兩人交往,卻連碰都不能碰對方,牽一下手都不行,那這樣交往有什麽意思?我可不是聖人,身體接觸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原來,他也聽說過我,知道我的怪異習慣,還言之鑿鑿,以這個怪異習慣作為拒絕的理由!
好傷心……
可奇怪的是,傷心的緣由好像並不是被歐離拒絕,被他拒絕好像並不會令我感到很難受,最難受最傷心的是——
原本我對自己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還保持樂觀態度,現在卻覺得它給自己帶來了莫大的困擾。
男生都會因為這個怪異習慣而拒絕我,那淨水一定也會覺得我這個怪異習慣很討厭吧?自己的結拜姐姐卻不能碰,無法有身體接觸的感情會自然而然地淡化吧?畢竟現實裡的每個人都渴望身體直接傳達的溫暖。身體接觸的溫暖才是最真實最貼心最安穩的。
無法給予淨水溫暖的我,也無法讓淨水傳達溫暖給我,會讓淨水感到很困擾很無奈很沮喪甚至灰心失望吧……
啊,我到底在想些什麽呀?現在明明是在被自己的暗戀對象拒絕,可是隨便一想就想到自己的結拜弟弟身上去了,到底誰才是男主角呀?
但是,不管誰是男主角,也不管傷心的緣由到底是什麽,總之我現在很傷心,傷心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淨水見我哭了,慌亂不已,又害怕又心疼又難過,趕緊不知所措地哄我:“姐姐不哭!姐姐不哭!”
歐離面無表情地看著淨水笨拙地安慰流淚的我,仿佛在看一幕完全不乾他事的無聊電影,然後就準備走掉。
可就在這時,淨水攔住了他。
“不許走!道歉!欺負姐姐!哭!道歉!”
傻瓜,他誤會了,我哭可不是因為告白遭拒!
我趕緊阻止淨水:“讓他走,他沒必要道歉,他沒有欺負姐姐。是姐姐自己愛哭,是姐姐因為別的事情而哭的,是姐姐自己不好。”
“錯!”
淨水居然大聲反駁我,然後死死地盯著完全沒有任何道歉意願的歐離。
好一會後,他突然一拳打了過去:“壞蛋!欺負姐姐!”
可是他那一拳沒有打到歐離身上,因為被身手敏捷的歐離截住了。他輕而易舉地把淨水的拳頭甩開,非常不屑地冷笑著說:“呵呵,想保護你的姐姐嗎?我看讓她保護你還差不多!”
這句話好像刺激到了淨水,他的雙目突然充滿痛苦,流露出凶狠的光,身體猛烈顫抖,發白的手背青筋畢露。然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操起牆角一個空酒瓶,對著歐離的頭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在一陣刺耳的玻璃碎裂聲後,我看到歐離的腦袋上流出了鮮紅的血。他捂住頭痛苦而憤怒地衝淨水大叫:“你是不是瘋了?”
“是的!我瘋了!”淨水冷酷無比地說,“是你把我逼瘋的!你說我不能保護我姐姐,我就要讓你見識見識,我可以多麽強有力地保護她!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那次我沒有保護好姐姐,這一次絕對不會了!以後都不會!永遠不會!”
淨水怎麽了?他又開始玩變色龍遊戲了嗎?
他怎麽又變得這麽成熟了?說話又這麽順暢理智了?
他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淨水,你為什麽要用空酒瓶砸歐離?我說了他沒有錯!天哪,他的頭受傷了,流血了,得趕緊送醫院。快點,我們倆送他去醫院。我現在打急救電話。”我焦急地邊說邊拿出手機準備撥電話。
淨水卻輕巧地把我的手機奪走了:“死不了!我用的力很輕,只是砸出了皮外傷!”
他雲淡風輕地丟給我這麽一句話,然後走上前揪住搖搖晃晃的歐離的衣領:“快點跟我姐說對不起,快點!”
“淨水,你不要這樣。我說了歐離沒有錯,他不需要向我道歉!”
“快點跟我姐說對不起!我數一,二,三!”
淨水完全不聽我的話,提高了音量,聲音那麽銳利,表情那麽冷酷,氣息那麽強勢,如同主宰宇宙的神,讓任何人都不敢違逆。
歐離終於極不情願地對我擠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啪!”
歐離話音剛落,淨水就松開他的衣領將他推倒在地上,還踢了他一腳,然後冷酷而堅決地說:“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欺負我姐!”
歐離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捂住鮮血已經凝固的頭,憤憤地丟下一句“算我倒霉”,便趔趄著走了。
我看著歐離漸行漸遠的身影,並沒有覺得很難過,反而有一點快感。
怎麽會有這麽罪惡的想法?我到底喜不喜歡歐離啊?
他真的是我暗戀了半年多的那個人嗎?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
“淨水,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你啊?你怎麽時而成熟時而幼稚呢?”
歐離的身影一從視野裡消失,我就忍不住問淨水。
“嗯?姐姐?什麽?不懂!”
這個時候,淨水卻歪著頭用一副無辜而迷茫的孩子般的表情回答我。
我真的被他搞糊塗了!
算了算了,該知道的以後自然會知道,一切順其自然吧。
不過,再次想起“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我的心情還真是很鬱悶!而且越想越煩惱,越想越覺得這個怪異習慣討厭得不得了。
我覺得自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享受戀愛享受幸福了,心情因此變得灰暗無比。
“唉,不行啊!這麽鬱悶下去會死人的,得找個地方散散心,調節調節情緒……”
我低著頭自言自語著,然後邁開步子往前走。
淨水立刻跟著我走。
我趕緊阻止他:“乖啦乖啦,回去!不要跟著姐姐。姐姐想自己一個人走一走,靜一靜。”
我說著就撥通了海米的電話:“海米,是我——骨朵,麻煩你來學校餐廳門口接淨水回去,把他安全送到夏家好不好?”
“沒問題!不過,你的聲音怎麽那麽嘶啞?你剛才是不是哭過?”
“不要你管!總之,快點來接淨水回去!如果沒有將他安全送到他家,我唯你是問!”
“遵命!”
於是,我交代淨水要一直乖乖地待在校餐廳門口等海米接他回去後,就一個人飛快地跑了。
淨水很想跟著我,可是又不敢不聽我的話,隻好眼巴巴地看著我一個人跑掉。
我不停地往前跑,在夜色中拚盡全力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
當我停下來後,就一頭鑽進一個24小時營業的路邊小店,衝老板喊:“來一箱啤酒!”
一箱啤酒很快上來了,可是,我正要啟開一瓶,一隻修長漂亮的大手突然伸過來將酒瓶奪了過去。
我惱怒地抬起頭,看到了海米心疼的眼神,淨水也站在一旁。他們倆怎麽找到這裡來了?
“骨朵,”海米第一次用這麽嚴肅認真的口氣稱呼我,“別難過,全天下又不只有歐離一個男生,還有我呀,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你懂什麽?我最難過的不是他拒絕了我,而是他的拒絕理由竟然是我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這個拒絕理由讓我意識到——只要我的怪異習慣一天不好,就一天無法擁有愛情;如果永遠不好,我就永遠無法擁有愛情!”
“不會的,骨朵。你隨時可以擁有愛情,我海米隨時都在原地等待著你!永遠!”
海米講得那麽深情,我卻覺得荒唐可笑。
我冷笑著對他說:“騙人!沒有任何男生會和一個永遠都無法碰觸的女生共度一生,你也絕對不會例外。你現在不覺得,是因為你還沒有跟我交往。等你跟我正式交往後,我想你肯定會後悔。因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卻永遠不能碰她,連牽一下手、擁抱一下都不可以,那是非常寂寞、非常痛苦、非常寒冷的,那種感覺絕對讓人難以忍受。我自己都有點無法忍受,何況是男生!”
“可以的,我可以忍受的!只要每天能看到你的笑容,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很滿足了!”
海米的聲音那麽堅定,眼神那麽深情,我很感動,可感動不是動心,就如同友情不等於愛情,所以,我只能對他說:“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不愛你。可是我愛的人無法接納我的怪異習慣!”
“呵呵,對哦。沒關系,反正已經被你拒絕無數次了,多這一次也無妨,哈哈哈……”
海米就是這樣的人,永遠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永遠不會把悲傷和不快赤裸裸地表現在人前,永遠都是這樣一張燦爛得連太陽公公都自愧不如的笑臉,縱使笑臉的背後實際上是無窮的眼淚。
明明是這麽好的一個人,我為什麽就是沒法動心呢?這到底是為什麽?
“治愈!怪異習慣!”
這時,淨水開口了。
“對啊,淨水說得對,一定要把你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治好!那樣你就可以擁有幸福了!”
海米精神一振大聲地說。
“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還會等到現在?”我沮喪地說,“以前又不是沒嘗試過治療,可是用遍了方法都沒效果啊!”
“別灰心,天無絕人之路!一定還有些治療方法是沒有嘗試過的。我們一一試驗,總會成功的!要相信——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們相信,只要我們努力,只要我們足夠堅強,奇跡就會出現!”
海米這樣說的同時,淨水也一個勁地點頭。
看他們這麽信心滿滿的樣子,我也受到了鼓舞:“好吧,我們三人一起努力,向‘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挑戰。一定要狠狠消滅它!必勝!”
“必勝!”
海米和淨水齊聲附和我。
我們三人相視而笑……
從此,我的怪異習慣治療生涯開始了……
3
海米和淨水理所當然地成了我的禦用治療師,這兩大校草性格互補,各展其長,齊心協力為我治療。
別看淨水外表看起來有點呆,很少說話,但腦子還是蠻聰明的,會出其不意地想到很多治療的高招。
而熱情外向、喜歡活動的海米就把淨水的點子化為具體行動。海米就像淨水的助理,而且是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現在,他們就要開始給我治療了。
“對不起呀!這次要把你綁得結結實實的。”
海米說著就遵照淨水的指示,同淨水一起用很粗的繩子把我結結實實地綁在了一根柱子上。當然,他們在綁的時候是很有技巧的,只是碰到了繩子但沒有碰到我的身體,所以不會觸動我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
“救命啊!我被綁架了!哈哈……”
被五花大綁的我開玩笑地大喊大叫。
“不要害怕,我來救你嘍——”
海米也嘻嘻哈哈地配合著我開始表演,說著作勢往我這邊衝,嘴裡還“嘿嘿”地叫著。
淨水也被感染了,加入其中。只見他往我前面一站,展開長手長腳作“大”字狀,然後努力地齜牙咧嘴做出綁匪的凶狠模樣,對衝上前來救我的海米說:“不!救!你!殺!”
海米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哈哈,淨水弟,你哪像個綁匪啊?你知不知道你刻意齜牙咧嘴的樣子活像在做牙膏廣告。你那幾個字的台詞就像在說——‘我是拯救牙齒的白大夫,如果你不用我推銷的牙膏,我就會殺掉你’,哈哈哈……”
“海米,你的想象力還真不是一般的豐富啊!哈哈!”我笑著說。
“哈哈,淨水弟,不管你剛才那句外星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人我是救定了!”
海米衝淨水說著,就一把輕輕推開攔在我面前的他,裝模作樣地要解開繩索,但實際上是想碰我。
在碰我之前,他笑眯眯地對我說:“哈哈,別擔心哦。我猜這一次,不管我怎麽碰你,你都不會打到我的!”
“為什麽呀?”
“你真笨,因為這次你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沒辦法揮動手腳嘛!哈哈哈!”
“萬一我掙脫了繩索怎麽辦?”
“哈哈,放心好了,綁你的繩索可是迄今世界上最牢固的繩索,捆綁的方式又是迄今世界上最結實的方式,這個‘綁架法’又是如此值得信賴的淨水弟想出來的。所以,我想縱使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發作,你的功夫再怎麽高超,力氣再怎麽強大,也不可能掙脫繩索吧。”
“那這個捆綁方法對我的怪異習慣有什麽治療作用啊?”
“只要你這次沒有掙脫繩索打到我,就證明這個計劃初步成功了,然後我們再以相同的方式重複操作幾次,你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如果重複不斷地遭到強力製止,一而再再而三地無法有機會發作,你的身體慢慢地就會遺忘它、甩掉它。就跟一篇課文一樣,縱使你以前把它記得多麽牢,多麽倒背如流,如果讓你50年不去看它,不去記它,讓你50年之內都沒有辦法接觸到它,那麽,我想你在50年之後絕對會將那篇課文忘得一乾二淨!哈哈,怎麽樣,這個所謂的‘綁架法’計劃很棒吧?淨水弟能夠想出這樣的計劃可真是超厲害,我都要把他當神來膜拜了!哈哈哈!”
“是啊,淨水真的好厲害呢!”
“好激動哦,好緊張哦,好興奮哦,就要碰到你了。能夠碰觸到你,哪怕僅僅只是你的一根手指,也是我一生夢寐以求的最大幸福!”
海米說著,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手指。
霎時,我像觸電般渾身哆嗦,然後整個人就不是平常的自己了。我宛如被功夫蓋世的俠女附身,立馬全身都湧動著想揍人的暴力因子,全身細胞都開始不受控制地躁動,就像被輸入了指令的機器人一樣,而這一刻輸入我大腦的指令就是——“快點掙脫繩索狠狠地揍眼前這個剛才碰了我的人”!
我不停地奮力掙扎著。
在我們三人的難以置信中,繩索斷了。
我居然真的掙脫了繩索!
“天哪!實在是太厲害了,太恐怖了!這一刻被怪異習慣操縱著的骨朵簡直就不是人類!”
然後,理所當然地,我的身體在完全不受我意志控制的瘋狂狀態中向剛才碰到我的海米撲去……
海米其實很能打,平時也算是一位功夫高手,完全不像淨水文弱得連三腳貓功夫都不會,所以,當我撲向他開打時,他靈敏地躲開了,還適時反擊。但是,他再怎麽厲害,也還是沒我厲害,更何況因為怕傷到我,他出招都有保留。而我的每招都凶狠異常,完全沒有任何保留。因為現在的我不是我,不受我自己控制。所以,最終結果是,幾個回合後,海米被我打倒了!
“唉,鬱悶,這個‘綁架法’計劃初次試驗就宣告失敗了!”
“別急別急,還有別的招數呢!”
治療片段一:
“姐姐!衣!前後!警告字‘男性請勿碰我,碰我很危險’!24小時!貼著!”
“嗯,淨水想的方法好。在你穿的衣服前前後後都貼上醒目的警告字眼——‘男性請勿碰我,碰我很危險’,每天24小時都貼著,以時刻警示別人,提醒別人,尤其是那些對你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完全不知曉的陌生男性!”
穿上後……
回頭率大增——
“看那個女生,穿得好怪哦!衣服上寫那麽多莫名其妙的字乾嗎?她以為自己是標語欄嗎?”
“敢情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男性請勿碰我,碰我很危險’?為什麽不能碰啊?這麽漂亮的女生,真想碰碰看!哈哈哈,不準碰嗎?老子就要碰,偏要碰!嘿嘿嘿,我碰——啊——”
“砰砰!啪啪!咚咚!”
“救命啊,要打死人了!原來碰她真的很危險。”
打完後……
“我差點被你打死了!快點賠禮道歉加賠醫藥費,否則我就把你告上法庭!”
治療片段二:
“骨朵,上面那種情形不會再發生了。淨水又幫你想出了絕對安全的一招——讓你穿上像刺蝟一樣的釘子衣或者刺衣。渾身都是釘子或者刺,別人一看當然自覺地不會去碰你!”
穿上後……
“快看快看,那邊有個刺蝟人呀!好恐怖哦,千萬不要去碰她呀,她會扎死人的!”
“花骨朵同學,你走遠點,我們不要跟你一起玩遊戲,你穿得像個刺蝟一樣嚇死人了!”
“哈哈,看那個衣服上全是刺的女生。好可惜哦,長得那麽漂亮,可是完全沒有審美觀,穿那麽醜的刺蝟衣服!”
“啊,骨朵姐,從你刺蝟衣服上掉下來的一根刺不小心扎傷我了!流血了!”
“嗚,我花骨朵不要當刺蝟人!我不要穿刺蝟衣,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呀!嗚嗚嗚……”
治療片段三:
“骨朵,淨水花重金請了真正名揚海外的功夫高手來故意碰你哦。當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發作時,你就跟他們過招,一旦他們打贏你,你可能會因為有挫敗感而導致怪異習慣自動消除。”
“快看,功夫高手來了。”
“我碰——啊——”
“砰砰!啪啪!咚咚!”
“沒用啊!功夫高手都被你打敗了……”
“師傅,花骨朵師傅,您好強啊!我們縱橫功夫界這麽多年,從未見過像您功夫這麽高強的人。您的功夫簡直是登峰造極,令人歎為觀止呀!請您務必收我們為徒,我們給您磕三個響頭!”
“不用不用,我不收徒弟。”
“一定要收!”
“師傅!”
“漂亮的師傅,可愛的師傅,美麗的小師傅……”
“嗚,救命啊!不要追我——”
治療片段四:
“骨朵,我和淨水不斷地輪流用自己做試驗,不斷地故意碰你,甘願被你打,同時錄下你怪異習慣發作的錄像,仔細研究你當時的心理及生理狀態,然後在精神上幫你矯正,努力讓你從那種怪異習慣中擺脫出來!”
“骨朵,看招,我碰——啊——”
“砰砰!啪啪!咚咚!”
“海米,你沒事吧?”
“呵呵……我……沒……事,只是……快……沒氣了!呵呵呵……淨水弟,上!”
“姐姐!看招!我碰——啊——”
“砰砰!啪啪!咚咚!”
“淨水,你沒事吧?”
……
“淨水!淨水被我打暈過去了!”
“別難過,他會醒過來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不會死的!來來來,我們繼續,我再碰你——啊——”
“砰砰!啪啪!咚咚!”
……
用了好多好多的治療方法,可是在我身上都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倒是在淨水和海米身上起到了非常顯著的“效果”——他們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
我真是太對不住他們兩個了!
最後,面對渾身是傷卻依然咬牙對我微笑的海米和淨水,我終於決定——
放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