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快樂

  1
  新的一天，太陽高照，暖風拂面，露閃花開！

  吃完早餐，我便跟海米一起去上課，臨行前向大家告別：“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小弟，小妹，大哥，我去上學嘍！再見。”

  我還特意單獨跟淨水笑眯眯地告別：“哈哈，純淨水底迪（弟弟），姐姐去上學嘍！你在家要乖乖的哦，等我回來。再見。”

  淨水衝我微笑，漂亮的眼睛裡滿是不舍。他邊點頭邊朝我擺手，一直把我送到大院門外，還想繼續送，我趕緊阻止他：“乖，回去，不要再送了，怕你待會自己回不去。你有傷在身，走多了路會妨礙傷勢痊愈的。”

  淨水就真的乖乖聽我話回去了，雖然一步三回頭，但總算走進了家門。

  一路上我和海米打打鬧鬧。我們倆都騎自行車，但因為嬉戲打鬧，所以騎得很慢。

  “哈哈，骨朵，你嘴巴邊上沾了一粒米飯哦，是準備留到中午當午餐吃嗎？”

  這時，海米放慢速度，和我保持並肩的位置，轉過頭衝我笑著說。

  “啊？你為什麽不早說？很丟臉呢！”

  我把自行車停下來，從書包裡掏出那面呈漂亮花骨朵形狀的小鏡子，趕緊照起來。

  “什麽呀？我嘴巴邊上哪有沾飯粒啊？”

  左照右照都沒有嘛，只有一張乾淨明媚的臉熠熠生輝！

  “死海米，你居然敢戲弄我……”

  我正要還擊海米，話還沒說完卻突然頓住了，盯著那面鏡子再也挪不開視線——

  從鏡子裡我看到後面有個鬼鬼祟祟的人，戴著低得不能再低的粉色鴨舌帽，還有一副幾乎把他整張臉全部遮住的超級大青蛙墨鏡，穿著一件嚴嚴實實地把他整個人都包住的大風衣。

  他一直盯著我，但又努力不讓我發現。我走他就走，我停他就停，還裝模作樣地乾著弄帽子、摸鼻子之類掩人耳目的幼稚舉動，始終和我保持著一段距離。

  “骨朵小姐，你照個鏡子要多久啊？原來比我還臭美啊，哈哈。”

  海米在催我了。

  “你還敢說我，你剛剛戲弄我，我還沒找你算帳。”

  我推著自行車往前走。

  “骨朵，你乾嗎不騎了？難道推自行車比騎自行車更爽？”

  海米看我推著自行車走，也從車上下來。不過，他還是不解地問了一句。

  “哦，呵呵，對啊，我發現偶爾推推自行車還是滿爽的，起碼臀部可以得到鍛煉，不擔心因為長久坐自行車座而將臀部坐成大餅！”

  我敷衍他。

  “那你把自行車放在家裡，一身輕松地走路豈不更好？”

  “呵呵，這你就不懂了，推著自行車走路跟空手走路的情調是完全不同的——空手走路是非常寂寞孤單的，就像一個人的旅行。而推著自行車走路就有趣多了、快樂多了。因為自行車就是你的伴侶。你推著它走就等於在跟伴侶共舞，車把就是對方的手。你們緊緊相握，彼此可以隨時隨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又溫暖又安心，非常浪漫哦，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我說完這番話後，海米居然笑得快斷氣了！
  “哈哈哈，照你這麽說，我應該變成你手中的那輛自行車呀，那樣我才能得到幸福！”

  “想得美！如果你變成了我手中的自行車，我立馬扔掉，寧願空手寂寞前行！”

  “嗚……骨朵你好狠心啊！我海米到底有哪點不好？”

  “我說了我早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的心早就給歐離了……啊！小心！”

  我單手推著自行車邊走邊看身後一直跟著我的那位神秘跟蹤者，與此同時敷衍海米。

  但我突然大叫起來，因為我看到神秘跟蹤者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我身上而忽視了他前面的一根電線杆。

  我本能地提醒他，可是已經遲了，他的漂亮額頭硬生生地撞到了那根電線杆，然後整個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立即扔掉手上的自行車，轉身打算跑過去扶他。但是離他還有一大段距離時，他卻突然很神奇地自己站起來了。然後他摸摸額頭，晃晃腦袋，擦擦鼻子，看起來像完全沒事一樣。這讓我措手不及，隻得趕緊轉身往回跑，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扶起自行車，假裝沒事一樣往前走。

  幸好我隨機應變的能力還算強，所以他應該沒有發覺我早已識破他行蹤的事實吧。

  “骨朵，你沒事吧？剛才你的行為好像鬼附身了！”

  海米睜著迷惑的大眼睛問我。

  “不是我鬼附身，是你鬼附身，所以我剛才叫你小心嘛！”

  “啊！不會吧？你剛才看到我身上有鬼附著嗎？我的媽呀，大白天的你別嚇我啊，我好怕呀，我好怕！”

  海米裝出很害怕的樣子。

  “別怕別怕，有阿姨我保護你！”

  我拍著胸膛逗他。

  “呸！你什麽時候成我阿姨了？我是你阿公還差不多。哈哈。”

  “哈哈，好啊好啊，你就做我‘阿公’吧，如果是‘阿公’，那就不要再追我、不要再喜歡我、不要老是來煩我，因為——那會違背倫理的！哈哈！”

  就這樣我們一直說說笑笑到了學校，那位神秘跟蹤者當然也跟到了學校。

  我把自行車停到車棚裡後，便和海米一同去了教室。原以為那位神秘跟蹤者也會跟到教室外面，可是我到了教室很久之後都沒有看到他。我開始有點擔心起來。

  “他被校衛攔在校門外了嗎？不會吧，我們學校出入很自由。那是迷路了，跟丟了，還是臨時有什麽事情？”

  我自言自語，還沒得到答案，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聲就響了。

  “四眼”老師在講台上講得忘乎所以，我卻完全沒心思聽，滿腦子都是那位神秘跟蹤者。

  後來，我實在坐不住了，便對老師撒謊說：“老師，對不起，我可不可以請假去醫務室一趟？我肚子好痛啊！痛得實在是受不了了！”

  “可以可以，快點去吧。要不要派個同學送你去醫務室？如果實在受不了，可以直接請假回家。”

  “老師，我申請送花骨朵同學去醫務室！”

  這時海米居然一臉擔心地摻和進來。

  我瞪了他一眼。

  他不笨，自然明白了我的意思，隻好識趣地收回自己的話：“呵呵，老師，我剛才沒說什麽，您就當沒聽見吧。花骨朵同學非常堅強，所以她自己一人能堅持去醫務室。”

  太棒了，逃課成功！

  我像出籠的小鳥般飛出教室找那位神秘跟蹤者。

  終於在體育場裡找到了他！
  那位神秘跟蹤者現在居然被一大群正在體育場裡上自由體育課的女生團團圍住了！

  她們一窩蜂地摘掉了他的帽子，取掉了他的墨鏡，脫掉了他的風衣，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他看，興奮得不停尖叫，並用手機拍照……好像他是一位紅得發紫的巨星一樣。

  “天哪，他是夏淨水，是最有名的校園偶像呢！長得好帥，又好有性格，是我的完美夢中情人！沒想到今天可以見到他本人，我幸福得簡直要死掉了！”

  “哇，他真的帥得不可救藥無法無天無與倫比啊！迷死人了！我好喜歡他哦！淨水同學，我可不可以要一個你的簽名？”

  “淨水王子，我可不可以跟你合張影？”

  “淨水寶貝，我可不可以親你一下？”

  ……

  看淨水那滿頭大汗、臉色發白、鼻尖泛紅、甚至全身有點發抖的樣子，他一定是被她們嚇到了。

  他活脫脫就像一隻身處狼群的小白兔啊，被團團困住無處可逃，慌亂不已，隨時都有被吞噬宰割的危險，好可憐！
  “不行，我得去救他！”

  我趕緊從校園廣播台借了個大喇叭，躲在一處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衝圍著淨水的那群花癡大叫：“要地震啦！要地震啦！11.3級大地震！大家快點逃命啊！帥哥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帥哥多得是，生命就一條啊！所以，還是快點逃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得小命在，不怕沒帥哥！”

  不出我所料，那群花癡還是更在乎自己的生命呀！所以一聽到要地震了，她們立馬驚慌失措地大哭大叫著“媽媽救我”，開始爭先恐後地四處逃命。一下子把剛才還當成巨星圍觀的淨水拋在腦後，任他呆呆地一個人站在原地。

  我趕緊溜到他身邊，衝他小聲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快點逃啊！”

  他看到我，很震驚，又有點羞愧，簡直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了……

  我看著他笑：“嘿嘿，你以為你的跟蹤技術很高明嗎？我在上學路上時，從鏡子裡看到那個神秘跟蹤者的第一眼就知道是你了！要不然我現在乾嗎逃課來找你啊？哈哈，想不到你又是帽子又是墨鏡的搞那麽多偽裝……”

  這下他更不好意思了，臉紅得跟西紅柿一樣，低著頭小聲對我說：“姐姐……對不起……”

  “好啦好啦，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也沒怪你啊！快點跟我逃吧！”

  他馬上會意，跟著我跑起來。

  可是，因為淨水身上帶著傷，他跑得有點慢，所以當那群花癡發現地震的消息純屬某女生為幫淨水解圍而瞎編的，我們倆還沒有跑出體育場。

  “騙人精，哪裡逃！”

  “小帥哥，不能走！”

  花癡們當即大喊大叫著跑過來追我們……

  我隻得轉過頭對淨水說：“快點抓住我手裡的大喇叭，我用喇叭拖著你往前跑，這樣速度會快一點。”（因為我那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不能和淨水有任何直接的身體接觸，所以只能用喇叭作為媒介。）
  “好！”

  於是，接下來眾人就看到了一美女在前面用喇叭拖著身後某帥男狂跑的怪異情景，像是姐姐在帶著弟弟做“運喇叭”的親情遊戲。

  “呼哧呼哧”，跑跑跑……

  最後我和淨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跑出了那群花癡的追擊圈！

  “真爽啊，勝利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和淨水在一起真開心！”下午放學回到家，我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忍不住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哈哈，給淨水的奶媽張媽打個電話吧，向她匯報匯報今天淨水在我們家的情況，她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她真的挺開心的：“呵呵，少爺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麽活躍了。看來他跟骨朵小姐你在一起真的很快樂呢。”

  “呵呵，我也是啊！對了，張媽，有個問題突然想問您，就是淨水這個怪異語的言表達方式是天生的嗎？還是……別的特殊原因造成的？”

  “這個……”

  張媽聽到我這樣問後沉默了很久，好像在慢慢撬開一段記憶一樣，或者根本不想告訴我原因。

  不過，最後，她歎了一口氣還是慢慢地說：“少爺的怪異語言表達方式並非天生，而是源自三年前的心理陰影。少爺原本講話很正常，語言表達非常清楚，還拿過很多演講比賽的冠軍，可是自從三年前……”

  “張媽！”

  就在張媽說完“三年前”這三個字後，電話裡突然傳來一個嚴肅無比的中年男聲打斷了她的話。

  我聽到張媽惶恐地小聲叫了句“總管家”，然後就改變了她原本準備要對我說出口的重要內容：“三年前……呵呵，其實三年前也沒有發生什麽很大的事情啦，就是一場小意外而已。少爺受了點驚嚇，從此以後講話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少爺從小就不是個普通的小孩，小時候做出的怪事情也不少。所以他言行舉止怪一點大家都很習以為常。你也不要覺得有什麽不正常。至於他這個比較奇特的語言表達方式，只要是很了解很熟悉他的人就會適應的。我知道骨朵小姐你也聽得懂，對吧？”

  張媽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雖然你和少爺認識的時間非常短，但你是個比較特別的人，你能這麽懂少爺，應該得歸結於你和少爺之間那種不可思議的緣分吧。所以，當我看到你之後，還是挺放心地把少爺交給你兩周時間。我有種直覺——相信你一定不會虧待少爺！我也相信總有一天少爺說話會變正常的。一定會的！會變得跟以前一樣什麽都好好的，什麽都非常好非常好！”

  “嗯！我也相信！也非常感謝張媽您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淨水，直到他完全康復，然後將他完好無損地交到您手上！”

  “嗯，謝謝骨朵小姐。再見。”

  “再見。”

  “哈哈！我要做真人版的柯南！”

  剛掛掉電話，我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轉過身瞪著他：“死海米，你是不是剛剛偷聽我講電話了？”

  “嘿嘿，你說呢？”海米眨巴著狡黠的漂亮大眼睛笑著衝我說，“我去做真人版的柯南嘍，再見。”

  “喂，你……”

  我還沒說完，他就不見人影了。

  “臭小子，從來沒溜這麽快過！”

  2
  兩周時間過得好快啊！
  不知不覺淨水的傷痊愈了，他要離開我們家了。

  今天是淨水留在我們家的最後一天。

  晚飯過後，我將早已精心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他：“哈哈，淨水，姐姐送給你一個笑臉面具哦。看看，這張面具臉特意做成了你的模樣，名字就叫‘淨水的笑臉’。希望你一輩子都很開心，永遠可以保持這樣開心的笑臉。”

  “嗯！謝謝姐姐！”

  淨水緊緊地抱著那張笑臉面具，就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然後他看著我，很久都不曾眨一下眼。如此成熟深沉的眼神，如同九萬英尺深的海底，完全不見半分幼稚。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要陷進去的感覺，甚至有了逃離之意。

  可就在這時，淨水移開目光，掉轉身體，對其他人說：“謝謝！喜歡！不舍！”

  他又變回了幼稚單純的語調，還有不諳世事的表情。

  但背影分明還是那麽成熟深沉。

  少年的背影，小孩的神態。

  時而成熟，時而稚嫩。

  謎一樣的淨水……

  到了要睡覺的時候，我走進房間鋪好床，正準備熄燈，突然聽見窗戶玻璃“咚咚咚”地輕輕響了起來。

  我一看——淨水正站在我的窗戶外面，隔著透明的玻璃衝我笑呢。剛才的聲響當然是他弄出來的！

  我趕緊走過去：“你怎麽還沒睡啊？跑到姐姐的窗戶外做什麽？是找姐姐有事嗎？”

  “臉！貼！窗！”

  淨水認真地看著我說。

  我疑惑不已，可是看到他認真的樣子，猶豫一下之後還是乖乖照做了。

  “眼！閉！”

  “啊？還要閉上眼睛嗎？淨水你到底想搞什麽花樣啊？”

  淨水什麽都沒說，只是淺淺一笑，之後眼巴巴地真誠地看著我。

  受不了他那樣的眼神，我終於閉上了眼睛。

  然後，我聽到了一個若有若無的蜻蜓點水般的“啵”聲，我的心猛地一顫，迅速睜開了雙眼，然後我看到——

  淨水正輕輕閉著雙眼，纖長濃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蹁躚，而他紅潤的嘴唇正輕輕地貼在那片潔淨透明如水晶的窗戶玻璃上！
  這是一個多麽溫暖的親吻，仿佛他親吻的不是那片窗戶玻璃，而是玻璃另一邊的我的面頰！

  我清楚地知道，這只是一位小弟弟給一位小姐姐的親吻，是無關愛情，隻關親情的親吻，可是……為什麽……我這個小姐姐突然有點面紅耳赤起來呢？心以比平常要快的速度“撲通撲通”地跳著，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我突然想到：如果沒有那塊玻璃的阻隔，這個親吻會不會更加真實深刻？
  玻璃那麽涼，讓我覺得有點冷；淨水的嘴唇那麽暖，我卻無法真正完整感受！

  我們無法有任何直接的身體碰觸，因為我那個該死的“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

  我突然好恨這個怪異習慣。

  如果沒有它，不但淨水可以毫無障礙地親我的面頰，我也可以毫無障礙地親他，還可以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在擁抱之中讓我們的心有最近的接觸……

  那樣的感覺將會多麽美好。

  唉……

  “淨水，我純情無比的淨水小底迪（弟弟），你為什麽突然想親吻姐姐的面頰呢？”

  “回禮！”

  他抿了抿唇，臉蛋微紅地對我說。

  “哦，是作為我送的那個名為‘淨水的笑臉’面具的回禮吧！”我忽略臉上滾燙的感覺，假裝平靜地對他說，“呵呵，謝謝你哦，淨水。姐姐很喜歡這個回禮！乖，快點回自己房間去睡覺吧，晚安。”

  “嗯！晚安！”

  淨水深深地看了我最後一眼，便回去睡覺了。

  我又看到了他那樣成熟深沉的背影，好像鐫刻了一個世紀的悲傷與迷茫。

  我看了很久。

  在背影從我視線消失的前一秒，淨水突然回頭給了我一個無比稚嫩純淨的笑容。

  我蒙了，有種汗毛直豎的感覺。

  “他就像會變臉一樣啊……”

  不過這種感覺很快消失了，我陷進了更深的思緒裡——那個隔著玻璃的親吻！
  那個夢一般的純淨之吻讓我久久無法入眠……

  臉頰還是燙的，如同剛才那個吻穿透玻璃深深地烙刻在了我的皮膚上，永遠無法消逝。

  心裡有種莫名的情愫悄然無聲地漾起。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情愫，不濃，不淡，模糊不清，動蕩漂移，持久彌新……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愫啊？

  居然連我自己也完全參不透……

  “好啦，別想那麽多了，趕緊睡吧。明天送淨水的時候我可是要精神奕奕、容光煥發的，絕對不能有熊貓眼！”

  可是，沒想到該死的身體居然一點都不聽我的話，我一夜無眠……

  3
  第二天早上，我從鏡子裡看到了一隻大熊貓！

  “真倒霉啊，偏偏是在送淨水走的這一天樣子最醜！對不起啊，淨水，姐姐今天無法漂漂亮亮地送走你……”

  夏家的人很快開著豪華轎車來接他了。

  他們一下車就想簇擁著將淨水扶進車內，可是淨水一眼都沒看他們，只顧直直地望著我。

  淨水漂亮的眼睛裡是滿滿的不舍，還有努力忍住的晶瑩淚水，好像就要跟我生離死別一樣。

  我心疼極了，連忙柔聲對他說：“別難過，以後你還是可以看到姐姐的啊，你想姐姐的時候可以隨時來找姐姐。姐姐也隨時歡迎你。姐姐不會忘記你的！”

  好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或者給他一個暖意融融的擁抱讓他走得安心，甚至想伸手去撫平他微皺的眉，擦掉他眼角的憂鬱與淚珠。

  可是不能啊，因為我那個該死的“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

  唉，真的好討厭！這可惡的怪異習慣讓我越來越鬱悶了。

  如果我是個任何怪異習慣都沒有的正常人該多好，那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親近淨水了。

  “姐姐再見！海米哥哥再見！大家再見！”

  淨水終於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轎車。

  我們全家和海米站在門口不停地衝他揮手說再見，縱使早已看不到他了，還是沒有停止揮手。

  然後，我突然像著了魔一樣，開始不顧一切地衝出家門去追趕載著淨水的轎車，也不管海米在後面如何大聲地叫我。

  “我要追到他！一定要追到他！”

  淨水看到我在後面追，於是叫司機停車，然後興奮無比地跳下車，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我面前：“姐姐——留我！對嗎？”

  “不是啊，只是突然想跟你結拜為姐弟。”

  淨水有點失望，接著就是對我下半句話的迷惑和判斷：“結拜？不！姐弟！已經！本來！”

  “你是說因為你一直叫我姐姐所以這層關系已經默認了嗎？那不行，總要有個明確的形式！一定要有個非常明確、非常公正的具體形式。不然會模糊不清，會鬧出很多誤會，也會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可是淨水用力地搖頭。

  早就跟隨淨水下了車的張媽趕忙幫他向我解釋：“骨朵小姐，少爺是想對你說，他剛才那番話不是你所理解的那個意思。他是說你們倆原本就是親生姐弟，是有血緣關系的，所以根本沒必要結拜。”

  “張媽，你的話是不是多了點？”

  總管家的聲音從車內傳出來，語調不重，但是威嚴得讓人不敢有半點違逆！
  張媽立即回過神來，很後悔地伸手打了自己一下：“呸呸呸，看我這張嘴，又胡說！骨朵小姐，我剛才沒說什麽，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嗯。”

  反正不管淨水怎麽想，都是因為他太喜歡我這個姐姐吧。

  既然他這麽喜歡我，那就好辦了，如果我一再堅持，他肯定會同意的！
  哈哈，果真如我所料，淨水最終答應同我結拜！
  夏家人也不反對！
  “太好啦！那現在就結拜好了！”

  但是，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好聽的聲音：“哈哈，沒有蠟燭，沒有供品，沒有神明，沒有良辰吉日，沒有莊嚴聖地，就這樣在馬路邊結拜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

  “啊？海米？你什麽時候追上來了？不過你說得好像很對呢。結拜這麽重要的事情，還是應該盡量莊重才是！所以，你說該怎麽辦。”

  “那我要做你和淨水結拜姐弟時的頭號公證人！”

  “好吧，但是光你一個公證人可不夠，把我們花家九口，以及淨水的奶媽和總管家一起算進去才行！”

  “好，人多熱鬧，哈哈哈。”

  “重點不是熱鬧啊，重點是人多更有說服力，證明我和淨水這個結拜儀式是非常正式、非常隆重、非常莊嚴的。我們的姐弟關系就跟親生的差不多啦——牢不可破，合法合理，哈哈哈！”

  “我看你是想和淨水做姐弟想瘋了！”

  “是啊，我想瘋了！尊敬的海米公證人，快點挑日子舉行結拜儀式吧，要挑最近的日子呀。”

  “那就5月1日吧，這是個非常隆重非常特別的良辰吉日，很適合舉行結拜儀式哦。”

  “好，就這麽定了！”

  所以，5月1日一到，我們就忙不迭地搞起姐弟結拜儀式來。

  “哈哈！蠟燭、供品、神明、莊嚴聖地，一樣不少！”

  最強大的就是上面剛剛介紹完的龐大公證人隊伍嘍。

  公證人們把結拜地點弄得像結婚禮堂一樣花哨，還“劈裡啪啦”地放了好多煙花。

  我和淨水就在煙花背景和音樂聲中分別握著一根點燃的香跪在神龕前磕頭。

  海米這個頭號公證人穿著像唱戲一樣的大紅袍子，煞有介事地扯著嗓子大聲喊道：“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對著神龕磕了九個響頭之後，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海米嚴肅地說：“剛才的九叩首只是結拜儀式開場的熱身！現在，兩人平身！男左轉，女右轉，兩人面對面！”

  我們照做了。

  然後海米走到我的身旁，像念經般拖長語調對我說：“花骨朵小姐，你願意讓夏淨水先生成為你最親密的結拜弟弟嗎？不管跟著他有肉吃還是沒肉吃，你都願意緊緊追隨，不離不棄，直至永遠嗎？”

  “我願意！”

  “不過，這誓詞怎麽有點怪怪的啊？什麽叫做‘不管跟著他有肉吃還是沒肉吃’？他又不是殺豬的！我跟他結拜也不是因為他有沒有肉給我吃啊！應該是個比喻句吧，‘肉’就代表了‘食物’‘富貴’等世間萬物。嗯，一定是這樣！”

  我小聲嘀咕著。

  “肅靜！肅靜！花骨朵小姐，你在念叨什麽啊？結拜要有結拜的樣子，對公證人說的任何話都要絕對尊重絕對相信。否則老天爺不會保佑你哦。”

  海米佯裝瞪我，我趕緊閉嘴。

  然後，海米對淨水說：“夏淨水先生，你願意讓花骨朵小姐成為你最親密的結拜姐姐嗎？不管跟著她有肉吃還是沒肉吃，你都願意緊緊追隨，不離不棄，直至永遠嗎？”

  “我願意！”

  越聽這誓詞越像結婚時用的。海米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我和淨水是結拜，不是結婚！
  不過我沒機會問他這個問題，因為他貌似進入公證人角色很深，簡直達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我怕突然打斷他會讓他受內傷，就讓他一直走火入魔下去吧！

  “好！現在結拜姐弟關系初步形成！現在，姐弟倆面對面站著，彼此送給對方一句話！”

  我先說：“純淨水底迪（弟弟），姐姐以後對待你一定會像對待親生弟弟那樣毫無保留。我們沒有血緣勝似有血緣，我們不是一個媽生的勝似一個媽生的！淨水在，姐姐就在；淨水亡，姐姐也亡！”

  “一樣！”

  淨水的回答好簡潔。

  海米無聊地打了個哈欠：“你們倆可真無聊啊，說話一樣的沒創意！當你們的公證人可真悶！”

  然後他努力讓自己振作精神，“啪啪”地拍了兩下掌，衝我和淨水說：“現在，我給你們倆每人一句台詞，淨水弟你的台詞是——‘花骨朵是我的結拜姐姐！好棒好棒好棒哦’，骨朵你的台詞是——‘夏淨水是我的結拜弟弟！好棒好棒好棒哦’。你們倆各就各位，到神龕前邊念台詞邊跪拜。這一輪要跪拜二九一十八次，也就是要念二九一十八次台詞！然後姐弟倆對拜一次！接著又是跪拜，跪拜三九二十七次，再對拜一次；再跪拜四九三十六次……如此循環，直至九九八十一次跪拜完畢，整個結拜儀式才算舉行完畢。你們倆到那時才是名正言順、堂而皇之的正式結拜姐弟！”

  “什麽？九九八十一次？不過這是考驗。如果連這小小的考驗都通不過，那麽我們就做不成結拜姐弟吧！所以，來吧，我才不怕呢！”

  淨水也是一樣的態度！

  然後我們倆按照海米的指示一直跪拜……

  漫長的一段時間後……

  “終於拜完嘍！哈哈，從現在開始，我和淨水就正式成了結拜姐弟！哈哈哈！”

  我興奮無比地一邊歡呼著，一邊情不自禁地向淨水撲去：“來來來，我們姐弟倆擁抱一下作為慶祝。”

  但是，在碰到淨水的前一秒，海米猛地拉開了他，並轉頭對我說：“別忘了你那‘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

  我頓時醒悟過來，耷拉下了手臂……

  然後像大猩猩一樣捶胸大叫：“啊啊啊——我為什麽有個這麽討厭的怪異習慣啊？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呀！我想親近我的結拜弟弟，我想無所顧忌地擁抱他，用肢體語言來淋漓盡致地表達我對他的喜歡，抒發我作為一個好姐姐的真情實感！這樣都不可以嗎？為什麽不可以？嗚——”

  “喂，你不用這麽激動吧？你這個‘男人一碰就打’的怪異習慣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已經三年了。在沒認識淨水之前你不是過得挺好的嗎？就算是在半年多前喜歡上了歐離之後也還是過得挺好的啊！之前你都對那個怪異習慣蠻樂觀的，一點也不覺得困擾和煩惱。我以為這個怪異習慣就算一輩子無法治愈，你也不會煩惱，照樣跟正常人一般過得很好，怎麽現在就這麽討厭那個怪異習慣了呢？”

  “是啊，暗戀上歐離後我都沒什麽改變。可是好像自從認識淨水之後就不同了，我對那個頑固的怪異習慣的態度改變了，覺得它真的很麻煩、很困擾、很不方便。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淨水對我的影響比歐離對我的影響還大？不可能吧？按理說不應該啊……”

  真是很怪啊，越來越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