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前段時間對這個案子有略微了解,”紀亦冷冰冰地說,“根據犯罪心理分析,凶手應該是一個愛冒險的男性,大概40歲,並且非常狡猾,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人的信任。此罪犯童年可能慘遭母親遺棄或生理上的虐待,且其母親極有可能男女關系混亂,導致他在這種環境中造成極度壓抑的性格。從他十字劃開死者的肚子可以看出,其家庭應該有兄弟或者姐妹,他是最不受關注或者是被嫌棄的一個。再加上他有過婚史,或者是分居、離婚的經歷,讓他對女人更加恨之入骨。”他頓了一下,說,“以上,這只是我個人的設想,因為沒有參與破案,所以具體細節不清楚,只能大致地判斷。”
話畢,台下又一片劇烈的掌聲。
畢夏有些驚詫地看著柳暗,問:“紀亦得出的犯罪心理畫像,竟然跟王麟這麽相似,你告訴他了?”
柳暗笑著說:“上次你也看到了,他一百萬個不願意幫我破案,我怎麽可能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得出的推測而已。”
“那他也太牛了吧,聽你剛剛說王麟40多歲,離婚了,他隨便瞎猜兩點,就猜這麽準?”畢夏一張嘴張了個蘋果形。
柳暗笑著一張臉,說:“他可不是隨便瞎猜。”
畢夏微微一怔,皺了皺眉,轉頭打量著台上的紀亦,蹙眉思索了一會兒。
這時,台上的主持人說:“好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們要問什麽?快舉手。”最終,主持人挑中了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站起來,對著紀亦羞澀地問:“你有女朋友嗎?”
台下突然響起一陣附和聲與口哨聲。
貌似台下的女生們都很欽佩這個烈士,終於問出了一個她們想問的問題。
紀亦默不作聲,只是眼角含有笑意。
一旁的主持人連忙圓場:“雖然這位同學問了個好問題,我也非常想知道,但這是個私人問題,我們今天隻聊學術上的問題哦。”
台下一片哀號。
那位女烈士依然不放棄:“如果沒有,台下這麽多女生都是你的迷妹,你可以考慮試……”
話還沒說完,她的話筒已被主持人搶走了。
台下又是一是哀號。
嘖嘖嘖,這年頭的女學生們都這麽雷厲風行,主攻技能max,委實讓畢夏佩服。
好半晌,台上的紀亦才輕啟薄唇:“我沒有女朋友,只不過……”他頓了一下,非常難得地含蓄一笑,“快有了。”
台下再次一片哀號。
……
“哈哈,”柳暗長笑著對畢夏說,“他說的是你嗎?”
“怎麽可能。”畢夏的臉一紅,額頭青筋直跳。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再怎麽排隊,紀亦女朋友這個位置,估計也輪不到自己。
這麽一想,畢夏心中有些難受,略略思忖一番,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快有了的女朋友,大抵是王岫煙了。
殘陽昏黃從窗外拂進來,畢夏看著紀亦被染上夕陽微黃的側臉,琥珀色的眼睛猶如月夜下靜謐的湖泊,眉宇間依然滲透著冷漠和鎮定。他高高在上地站在台上,就像一頭孤傲的雪豹。
這個人,散發著一股即危險又忍不住讓人著迷的氣息,就像一個黑洞,會不由自主地把靠近他的人吸進去。
仿佛永遠都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猶如一個謎。
“怎麽不可能?”柳暗見畢夏走神了,挑了挑眉,說,“其實我今天找你來,就是希望你能跟紀亦和好。但是吧,紀亦那個人,你應該清楚,外表小冰山,內心小火山。即使他知道錯了,你也別想聽他說對不起,他就是要面子的死傲嬌。”
畢夏一愣,有些生氣地說:“所以你的意思,即使做錯事的是他,也要我去給他賠個不是?”
“不是不是,我在跟你說怎麽調教他呢……”柳暗笑著說。
畢夏頓時來了興致:“怎麽調教?”
“他這個人,其實每次冷戰,你只要把他想成這樣就行了。”
“怎麽樣?”
柳暗咳了一咳,壓低聲音說:“你個狗子我不主動理你,你居然還不趕快來理我!老子最酷,你不主動我也不!就不!想死你了還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畢夏愣了半晌,好久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大笑:“哈哈哈——”
柳暗繼續道:“但你放心,過不了多久他就繃不住了,絕對會來找你。等到那個時候,你就贏了。”
“真的?”畢夏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問。
“當然是真的,”柳暗一本正經地說,“就憑我認識他這麽多年,他想什麽我不知道?其實男人吧,都差不多,對真正在乎的人誰又舍得一直冷著,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罷了。”
畢夏看著柳暗有些傷感的側臉,頓時不知該怎麽回答,只能點點頭,表示讚同,沉默不語。
天色灰暗,已至黃昏。
演講結束。
小禮堂裡面的學生們,正在排列有序地散去。
畢夏也起身,對柳暗說:“那我也回家了。”
“先別啊!”柳暗連忙伸手攔住她,“約好了一會兒跟紀亦吃飯呢,你不去了?”
畢夏皺著眉,甚是惆悵地說:“還是算了,說不定他並不想見我。”其實今天能見到他,自己已經很滿足了。
“敢情我剛跟你說的話,都白費口水了是吧?”柳暗有些難以理解地說,“這是你們和好的最好機會,別浪費了。”
畢夏神情黃昏愁雲般落寞,心中百般滋味:“和什麽好?我跟紀亦之間真沒什麽,你想多了,就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她頓了一下,又說,“我跟柔柔約好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飯,我走了,拜拜。”
話畢,畢夏便轉身離開了。
柳暗無奈地看著她離開,默然不說話,歎了口氣。
這時,從台上下來的紀亦不經意往出口一瞟,突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是畢夏。他不由得一怔,氣定神閑地望著她,挑了挑眉,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
夜深月沉,微微風拂花,疏星掛滿樹枝,知了停止噪鳴。
柳暗與紀亦吃完了飯,已經快九點了。
見這麽晚了,紀亦便要開車回家,誰知柳暗拉著他,不讓他走,說是要請他喝咖啡。
二人便進了旁邊一家星巴克。
點好咖啡,紀亦雙手環胸,精雕細琢如同寒冰一樣的眼睛,打量著柳暗,道:“說吧,什麽事?”
柳暗一怔,微笑著說:“你怎麽知道我有事?”
“沒事你不會請我喝咖啡。”紀亦低沉著聲音,信誓旦旦地說。
“沒想到在你眼裡,我是這麽摳的形象啊,”柳暗嬉皮笑臉地說,“難道我以前就沒請你喝過咖啡?”
紀亦冷冰冰地說:“沒有。”
柳暗重重扶額,笑著說:“這哪能啊……你要是幫我破案,別說咖啡了,你要天山上的雪水,我也天天請你喝!”
紀亦拿眼斜他:“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雖然早知道紀亦喜歡不按常理出牌,但沒想到他這麽不按常理出牌,柳暗嘴角抽了一抽:“搞我是吧?”
紀亦輕笑兩聲:“記住,以後天天請我喝天山雪水。”
柳暗嘴角再抽了一抽,轉了轉眼睛,說:“我聽說天山雪水好像水質不行啊?天天喝會殺精。”
紀亦眼神微動,白了他一眼,輕蔑地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精子大部分為蛋白質,只有苯甲酸鈉才會導致蛋白質變異,使精子活性降低。然而雪水中沒有苯甲酸鈉,並不能殺精。”
柳暗的表情猶如吃了一隻死老鼠,無言以對地說:“行行行,你學識比天高比海深,我說不過你。”柳暗頓時自慚形穢,便乾咳了一聲,轉移話題說,“你剛剛在大學裡演講,推測的犯罪心理畫像,與我們現在正追捕的嫌疑人,百分之百吻合。”
“找到嫌疑人了?”紀亦問。
柳暗點點頭:“這個人叫王麟,45歲,離婚獨居,是出租車司機,陳貝死前一個小時,坐過他的車。但是我們去他家,發現他早已經搬家了,結果,你猜在他家發現什麽?”
紀亦喝了一口咖啡,面不改色地問:“什麽?”
柳暗說:“他家院子的一個深坑裡,竟然藏了6個頭骨模型,他還把26隻死貓掛在一棵大樹上,你看……”柳暗拿出手機,把在現場拍的頭骨模型,以及死貓照片,遞給紀亦看。
見到手機上的照片,紀亦眉頭輕輕一凜,沒有言語。
“他做這些事情,是不是想表達什麽?”柳暗問。
紀亦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些死貓毫無疑問全被王麟所殺,並且,應該全是母貓。”
柳暗愣了一下:“不錯,這些貓全是母貓,我們還在貓身上發現一根頭髮,鑒定後發現就是一個45歲左右成年男子的頭髮,是王麟的無可厚非,你怎麽知道的?”
紀亦說:“這些死貓的傷口全是在同一個地方,肚子上被利器切了兩個極大的傷口,但傷口皆下移了幾厘米,證明王麟右手微顫,是受酒精的影響,他應該有酗酒的習慣;包括之前死的那兩具年輕女子的屍體,該案罪犯不是割喉,而是切,這其中的奧妙最難以理解,他切開喉管一刀切開,快準狠,為什麽被害人那麽配合?凶手極有可能提前在四周埋伏,但當時不過晚上九點,路人還很多,他竟然用‘切’這種不可思議的殺人方法。”
柳暗皺眉問:“這種殺人方法有什麽不對嗎?”
紀亦淡淡地說:“凶手太殘忍和恐怖,殺人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若說‘割喉’可視為達到犯罪目的的一種手段,只是簡單地置人於死地而已。但‘切喉’就不僅僅是殺人手段問題了,凶手很明顯是在享受‘切’這個過程,從中獲取快感,是個殘忍恐怖到極致的典型罪犯。”
頓了一下,紀亦又道:“他殺害的全是母貓,包括之前那兩名死去的女孩,證明殺手有一個控制欲強烈的母親經常用語言侮辱他,包括他一次失敗的婚姻,很可能是這兩點,讓他內心對女性或者是一切母系動物,產生巨大的排斥感和無力感。所以一開始他只是虐殺動物,到後期階段,虐殺動物基本已經不能滿足他的欲望,或者說,他一直在壓抑自己殺人的內心。所以,他開始把目標放在年輕女子身上,當他發現殺死女性,可以讓他內在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控制欲得到釋放時,就一發不可收拾。”
“你的意思是……”柳放詫異地說,“他可能還會繼續殺人?”
“不排除這種可能,通常擁有這種心理的罪犯,一殺了人以後,就會上癮。他會不斷通過殺人,來滿足自己的欲望。”
“所以,你也覺得,凶手可能就是他?”柳暗臉色蒼白地說,“我們查到王麟一個月以前的銀行流水記錄,他在南方一個小鎮上的農業銀行裡取過錢,但是派人去找,依然沒能找到他,說不定他就躲在南方。”
紀亦沉默良久,半晌,才淡淡道:“罪犯不是他。”
“什麽?”柳暗有些詫異,“不是他?”
紀亦冷眼看他,眉峰微動:“罪犯殺了兩個人,偽裝現場,一點證據都沒留下,為什麽他一個陌生人頻發出入案發地點,踩點、殺人,那麽順當,卻一個目擊證人也沒有?來是個謎,去也是個謎?切喉大概隻用了幾分鍾,暴力犯罪上他的速度非常快,但是接下來性侵和虐待,以及清理現場時,幾乎從容不迫。並且罪犯很厲害,為什麽把屍體拋在水裡?因為他明白DNA最怕的就是水,水一泡DNA就很難提取,這種案子沒有DNA,破案猶如大海撈針,所以,以上證明此罪犯不僅思維縝密,心理也十分強大。高智商犯罪,怎麽可能去銀行取現,留下蹤跡,犯這麽愚蠢的錯誤?”
聞言,柳暗陷入沉思中:“你說得很有道理,但如果罪犯不是他,他為什麽要跑?”
紀亦沉吟道:“雖然王麟不是罪犯,但他與此案必有聯系,說不定是個目擊者。”
“那就更要抓住他了,現在案子進入死胡同,只有找到他才有破案的希望。你說,他到底會躲在哪裡?”柳暗皺著眉問。
紀亦一雙深沉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答非所問道:“是你把畢夏帶來的?”
柳暗微微一怔,笑著說:“你看見她了?”
紀亦說:“你們倆在台下聊得那麽高興,想不注意都難。”
“原來你早就看到我們了啊,”柳暗說,“所以呢,你倆這矛盾要鬧到什麽時候?難道連朋友都不做了?”
紀亦默然,低頭不語,良久,他端起咖啡,頭也沒抬道:“我還沒找你算帳,上次你為什麽要把王岫煙叫來?”
“她死纏著我,我有什麽辦法?”柳暗朝他乾笑了兩聲說,“人家對你是一片真心,你跟她複合算了,要不然,就憑她的性格,指不定又要搞出什麽事來。”
紀亦抬眼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我跟她已經結束了,以後她如果再找你做什麽,你別管。”
“行行行,你說了算,其實你跟她結束也好,”柳暗一本正經地說,“你們這麽多年了,我一直不好說。王岫煙跟你吧,就像獅子跟豹子,兩個人脾氣都不相上下,一見面就自相殘殺那種,我是不太懂,為什麽你倆能在一起這麽久,也是奇跡。”
紀亦一張薄唇動了動,面無表情地說:“沒有為什麽。”
柳暗上前,伸手攬住紀亦的肩膀,歎了口氣,笑著說:“我覺得吧,還是畢夏那種類型的,比較適合你。”
紀亦濃密的眉毛一挑,嫌棄地拿開柳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站起身來,嘴角微啟:“走了。”
說罷他看了一眼柳暗,便往外走去。
柳暗看了看他挺拔的背影,眼睛眯了一眯,笑得含蓄。
半個月過去,天氣越來越炎熱。
驕陽似火,赤日炎炎,暑氣熏蒸。好像所有的濕氣都被抽乾,乾燥悶熱的空氣裡,仿佛一點星火就會引爆整個世界。
然而辦公室內冷氣卻開得很足,外熱內冷,這麽反差的溫度,讓很多人中暑感冒,舉目望去,很多人都在打噴嚏。
畢夏也沒能幸免於難,也沒有避過這次“中暑季”。原本早上還好好的,一到下午頭暈腦漲,喉嚨痛得要撕裂,甚至狂打噴嚏加流鼻涕。她實在忍不了,就去買了點藿香正氣水和治喉嚨痛的什麽頭孢藥,結果沒想到吃了竟然過敏!全身都開始起小紅點,一張臉煞是好看……
她鬱悶地拍了張手上的紅點和這兩種藥的照片,發朋友圈說世界上如此倒霉的,也非自己莫屬了。
徐小寶忍不住揶揄她:“人家都是對花朵、海鮮什麽的過敏,你怎麽吃個藥就毀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