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認錯人

  幸好身體輕盈，歆夢及時穩住身體，才沒有隨著門的敞開摔到門內去。她站了起來，好奇地透過門縫偷偷往裡看。

  裡面很安靜，一條寬敞的青石板路從宮門穿過庭院，一直延伸到大殿。路的兩旁是一座座點亮的石燈，再往邊去，則是濃濃的黑暗，其中有影影綽綽的樹影。

  退到幾步之外，歆夢抬頭去看宮門上方掛著的牌匾，在昏黃的燈光中，“洛英宮”三個大字清晰可見。

  洛英宮？歆夢輕聲念出這三個字，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想起關於這處宮殿的傳言。據說，這原本是皇帝最寵愛的宓妃所居之處，自宓妃死後，所有擺設仍舊保持著她生前的樣子，並且一直空置，不讓任何人居住。而這位芳華早逝的宓妃，正是八皇子蕭琅的生母。

  遲疑了半晌，歆夢終究抗不過強烈的好奇心，左右看看無人，便側身從門縫閃了進去，回身掩好宮門。

  大殿的門是虛掩的，從門縫裡透出些許燈光。越是靠近大殿，隨風飄來的酒香越是濃鬱，顯然有人正在殿內飲酒。歆夢在門外站了片刻，心想反正來了，不妨進去看看。

  輕輕推開門，空蕩蕩的大殿裡隻點了一盞兩尺高的彩繪銅雁魚燈，但足以讓歆夢看清殿內的一切。

  這裡的家具全部都是用紫檀木製成的。對著殿門的牆上掛著一幅《飛天圖》，牆下擺放著雕花長桌，桌上一對景泰藍花瓶裡供著鮮花。長桌前方是一張小方桌，方桌兩旁各有一張雕刻著鳳凰銜珠的高背扶手椅子。下方兩旁各兩張雕花椅子。顯然這是洛英宮主人會客的地方。

  她往右邊看去，只見白色珠簾後的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正中的矮幾上放著一架瑤琴，以及一個銅製的小香爐。看樣子，宓妃生前擅琴，常在這裡焚香撫琴。

  仍然不見人影，但鼻尖嗅到的酒香愈加濃鬱，肯定就是從殿內的某一處傳來的。

  將眸光轉向左邊，但被厚厚的五彩紗簾遮住了視線，歆夢心中一動，躡手躡腳走到紗簾前，抬起素手輕輕掀開一條縫，往裡張望。

  簾後沒有點燈，很安靜，仿佛沒有人在。因為有月光從窗戶照進去，裡面並不昏暗，可以辨出有床，有桌，有銅鏡，有梳妝匣……正是宓妃的臥室。

  靜謐中突然傳來哐啷一聲，把歆夢嚇了一跳，下意識放開了手裡的紗簾。就在此時，一個空酒壇骨碌骨碌從裡面滾出來，停在她的腳邊。

  歆夢盯著腳邊的酒壇，忍不住蹙起秀眉。喝酒的人就在裡面！聯想到這裡是宓妃生前居住過的宮殿，此人極有可能就是八皇子本人。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裡面傳出說話聲：“母妃，琅兒……敬你！”聲音低啞，說話的人明顯有了醉意。

  不再猶豫，歆夢揚手掀開紗簾快步走入臥室。果然如她所料，八皇子蕭琅披散著頭髮坐在床前的地上，舉著一個小酒壇往嘴裡灌酒。琥珀色酒液從他的唇邊流出不少，順著白皙的下巴和誘人的頸項流進素白的衣袍下，浸濕了一大片衣襟。

  他身旁的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三四個空了的酒壇，還有兩壇未開封的酒。要是他把最後兩壇酒也喝完了，就不僅僅是神智不清了，可以想見他一定會爛醉如泥，至少睡上一天一夜，醒來頭痛欲裂。

  她不忍見他如此頹廢，走上前先踢開那兩壇酒，然後低頭默默看著他。深受皇帝寵愛的八皇子，原來也有東西是得不到的，比如母愛。正是對宓妃的思念，使得他在這樣一個喧囂熱鬧的夜晚，獨自來到僻靜的洛英宮買醉。

  背向窗戶的她正好擋了月光，他感覺到光線暗了，放下手裡的酒，緩緩抬起頭。

  由於背光，他看不清來人的容貌，但月光將她的輪廓勾勒了出來。她整個人好像在發光。

  “母妃，你來了。”他喃喃低語，向她伸出一隻手。

  歆夢不動，心想他能把她當成宓妃，定然是已經醉得不輕。這地上鋪的是大理石，坐久了寒氣侵身。她應該去找幾個宮人過來，扶他回自己的寢宮歇息。

  剛轉過身要走，蕭琅踉踉蹌蹌爬起來，從後撲上來緊緊抱住她：“母妃別走，留下來陪琅兒。”

  他的聲音透著悲傷和淒涼，一下子擊中了歆夢心底最柔軟的那部分。但她不是宓妃，不是他的母妃，給不了他真實的安慰。

  “八皇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宓妃娘娘。”她一邊說，一邊想要掙脫環在腰間的手臂。

  “母妃，別扔下琅兒！”蕭琅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見，抱得更緊了。他甚至俯下頭，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頭，“母妃，琅兒很想你！”

  歆夢瞬間僵住，腦子裡仿佛炸開了無數朵焰火。她握緊拳頭，松開，再次握緊，最終還是松開了。看在他喝醉了的份上，看在他極度思念宓妃的份上，就不和他計較了。

  “母妃，你怎麽不說話，是在怪琅兒很久沒來看你嗎？”蕭琅陪著小心，聲音裡居然有幾分撒嬌的意味。他一遍一遍親歆夢耳邊的青絲，懇求著，“只要母妃答應琅兒留下，琅兒一定陪在母妃身邊，再也不走了。”

  不能讓他繼續誤會下去，把她當成宓妃娘娘了！

  “八皇子，臣女是……”歆夢頓住，身體再次僵住，感覺到全身的血仿佛都衝到了臉上，臉燙得不像話，因為他的唇不小心碰觸到了她的耳朵。

  被他輕薄了！
  “母妃剛才說什麽？”他停下動作。

  歆夢狠狠咬了咬貝齒。喝醉了的人不能當平常人來對待，尤其還是一個醉得分不清人的八皇子。她深吸一口氣，放柔了聲音，“皇兒，你先到床上躺著，母妃去找人煮一碗醒酒湯給你。”

  “琅兒。”他有些疑惑，“母妃從來都是叫我‘琅兒’，怎麽改口了？”

  “什麽？”歆夢很快反應過來，想起皇帝也是叫他‘琅兒’，“母妃一時口誤，琅兒聽話，快去床上躺著。”

  “母妃陪我一起躺。”他攥緊歆夢的手往床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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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