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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家的兒女(白宇、毛曉彤、宋祖兒主演)》第61章
  第61章

  多年前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一剪子一剪子細細地把菜剪下來,一丁在一旁,也是這樣蹲著,輕言細語地安慰她:沒有關系的,我們慢慢來。

  當時的三麗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在過了那麽多年之後還是把小時候的那件事記得清清楚楚,一閉眼就好像看到那個老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他的小指上留了尖長的指甲,裡面嵌著黑黑的垢,那小指翹得老高,手心全是汗,黏黏的。

  喬三麗多年以來一直做著這個同樣的夢,循環著,沒有盡頭,像是她的腦子裡,有一台壞了的DVD機子,一直重複著這一個生命裡陰暗的片段。

  三麗的整個少女時期都不能忍受異性的觸碰,走在路上有男人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都會下意識地撣一撣被碰到的地方。

  但三麗從不曉得這件事會影響到她的新婚生活,她與一丁,有相當長的時間裡不能完成夫妻生活。

  三麗想,這世上,怕也只有這個叫王一丁的男人,會給她這樣的寬容這樣的愛護了。

  他總是在她做夢的時候緊拉著她的手,在黑暗裡叫她,別怕別怕。她不要,他便也不要。只要她伸手,他總在她夠得著的地方。

  在喬三麗的生命裡,有三個重要的男人。

  那個做爸爸的,給了她黑暗。

  做哥哥的,把她從黑暗裡救出來。

  王一丁,給了她光亮。

  她永遠記得最初兩個人相識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在技校,每到中午,大家把在學校食堂裡熱的飯盒拿到班上,忙不迭地拉響牆角的那個有線廣播喇叭,聽評書,《嶽飛傳》,還有長篇廣播連續劇《夜幕下的哈爾濱》,那年月,沒什麽娛樂,那麽半個小時,就是極致的快樂了。

  可那一日,記不得是哪個冒失鬼,心急火燎地把那拉繩拉斷了。聽不成廣播,紡織班,一教室全是女孩子,除了亂叫頂不了什麽事。不知是誰叫:把機修班的王一丁叫來,他會弄。

  於是喬三麗去了,忙忙地跑上三樓,推開機修班的門,問:哪個是王一丁?來幫個忙!

  角落裡站起一個少年人,高大健壯,卻又不顯笨拙,包了一滿口的飯,兩頰撐得鼓鼓的,二話不說跟著她回班,拉過桌子,跳上去,三下五除二弄好了。一屋子的女生聽得滿意入神,三麗回過神來想要說聲謝時,叫一丁的人已經走了。

  後來,再在校園裡遇上時,便有調皮的男生在一旁開玩笑起哄:王一丁,有人找!王一丁,有人找!
  那日子,仿佛還近在眼前,轉瞬就是二十年。可是並沒有走遠,三麗有時甚至還能感到一丁當時向自己走過來時帶起的一點點的風。

  一丁蹲到腿都酸麻了,三麗還在剪著,一丁說:三麗,根剪壞了就再也發不了下一茬了。

  三麗說:我知道。所以你可別丟下我。

  一丁的腿實在酸痛,於是半跪著摟了三麗的肩。

  三麗把頭擱在他的肩上,鼻尖是一丁身上的味道,他的工作服上的機油味兒,皮膚的味道,頭髮上洗發水的香,脖頸間一點點的汗味。

  喬三麗想:這是唯一一個能讓我快活的男人。

  她感到一丁在發著抖,一丁挺男人氣的,可是他是容易哭的,他爸死,他媽死,他哭得比誰都傷心,大顆大顆的眼淚洶湧地撲出眼眶,他垂著手,哭得嗚嗚咽咽。但是他可沒有像現在這樣哭過。

  三麗拍拍他的背:我們兩個一直過到老,啊?
  一丁的爸媽都去世之後,屋子空闊了不少,三麗打算重新弄一下,貼個壁紙,做個地板什麽的,一丁是三麗怎麽說就怎麽好。一成說,他可以幫著他們做,一丁也是九死一生,身體剛好一點。他認識很不錯的裝修公司,價錢也很合理。

  一成於是在周末閑了時替一丁與三麗跑了趟裝修大市場,在那裡不期遇上一個想不到的人。

  項南方。

  南方似乎也在買裝修材料,隻身一人,穿著隨意,頭髮扎起來,看上去與平時大不一樣,一成幾乎沒有認出她來。

  一成非常地吃驚,不明白為什麽南方會一個人來這裡買裝修材料。

  南方告訴一成,她買了一處新房子,問一成要不要一起去看下。

  他們一起打車到了市裡的一個新開發區,離市區挺遠,沿途還是窄窄的石子路。

  車開到一片剛建好的小區,臨一片湖,外圍還沒有完全建成,有點亂,不過看得出來,建成後會很清幽很漂亮。

  一成細看南方,覺得她的模樣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項南方就是這樣的一種女人,年輕時並不太顯小,而中年甚至老年之後似乎也無大的變化,她們總是從容地把自己隔在歲月之外,鎮定地在時間之外行走。

  一成問起:為什麽會在這裡買房子呢?
  南方笑笑說:這裡是我的第二故鄉,我在這裡出生成長,總還是想著要回來的。我自己買的房子,感覺上,才真正是屬於我自己的。

  她用手遮在眼前擋住陽光,仰頭看著高樓:下一回回來,就正式裝修了,我自己設計的,找人畫了圖紙,一草一紙,一桌一椅,我都要自己弄,慢慢地做。你知道,她指向最高的那一層朝南的一角,我總想著,要有一個帶閣樓的房子,父母家的閣樓以前是父親的專用,任誰也不許上去,後來父親年紀大了,不便爬樓,我因為工作忙又不常回家住。現在,我人又在外地。大哥的兒子一早看中了那閣樓,吵著要做一個遊戲間。

  南方眯著眼,絮絮地說著,一成從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這樣念念於自小的一個夢想,一個執念,一個閣樓,就好像是她全部的世界。

  一成柔聲問:你這麽跑來跑去,不累嗎?

  南方輕輕笑著說:反正我不急,房子也並不很大,做他個一年兩年都不要緊。

  一成想一想說:要不這樣,你要是放心,我替你看著,你不用每次跑回來。

  南方睜大眼看過來:裝修很麻煩的。

  一成笑起來:你說過的,反正不急。我也用不著天天來,你還可以遙控指揮。

  南方略想一想說:我也不跟你客氣,你有空時幫我看下,回頭我丟給你一套鑰匙。又笑,一成,你總是這樣。

  什麽?喬一成沒有明白。

  南方想著:你總是愛擔一份擔子在肩上,只要是你關心的人,你總是要為著他擔一份擔子,心裡面才快活的。可是臨出口就便成了:你待人總是這樣的好。

  南方下午就要回去。一成看她也沒有開車過來,多少有點奇怪,可是南方說,她喜歡這樣。

  送走南方之後,一成回到自己家,看見二強坐在樓道裡等著他。

  一成問他: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二強答非所問:哥,今天我看見個人。

  6
  曲阿英的兒子在二強那裡幹了幾個月了,他人不算懶,也不笨,一開始是在飯店後場幫幫忙,乾活也是盡心盡力的,二強與馬素芹挺照顧他,加上喬老爺子又私下裡吩咐二強夫妻,說都是一家人,可別拿人家當小夥計使喚,二強更不敢怠慢他了。幹了兩個月,曲阿英兒子有一次試探著說,自己以後也打算在城裡開一家飯店,要是不太麻煩,可不可以跟著二哥和店裡的師傅學上兩手。二強略有點猶豫,說真要想學手藝可以上新東方廚師學校。曲阿英兒子愣了一下,含糊答應了。二強是實心眼,真的給他報了個名,還交了學費。曲阿英的兒子也真的去上課了,在店裡幫忙的時間雖然少了,可是只要是在店裡,也還是挺勤快的,後來,又把學費還給了二強,倒讓二強覺得自己的做法顯得有點兒小裡小氣,透著那麽點小人之心。二強便說,要不你不要在後場幫忙了,跟著我學學進貨吧,這進貨也是個學問,材料選得不好,飯店也做不長久。

  於是,每天一大早,二強便帶著曲阿英的兒子上近郊的菜農那裡去進貨。這一來,二強立刻發現曲阿英兒子的一個大特點。雖然他書念得不多,難得的是,對數字特別靈敏,這邊二強還拿著個計算器在演算,那邊他已經把錢數一五一十地報了出來,等二強也算好了一對,果然分毫不差,試了幾次,二強完全對他另眼相看了。

  曲阿英的兒子慢慢地在二強的店子裡站住了,那廚師學校的課自然還是在上著的。有一天,二強說天下雨,不會有太多的生意,提早關門,與曲阿英的兒子兩個人在店裡炒了兩個菜坐在一起喝酒。喝到興頭,二強有點暈頭暈腦地,拍著曲阿英兒子的肩膀,說:兄弟,以後咱們一起合夥乾也是可以的。

  曲阿英的兒子眼睛亮起來,更加起勁地給二強敬酒。

  等二強第二天酒醒了回過神來再想想,覺得自己莽撞了。做早飯時私下裡跟老婆馬素芹說了這事兒,馬素芹說:這話你怎麽好隨便跟他許諾?再說,你大哥也並不高興你跟他們母子太過密切,為什麽要為他們得罪自家兄弟?你大哥對我們那麽好。

  二強一聽著了慌,怎麽辦呢怎麽辦呢,他急得隻曉得握了炒菜的鏟子打轉轉。馬素芹倒提了掃鍋台的小竹刷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說:這麽點兒事你就急得這樣,別的不會,你裝糊塗會不會?
  對哦,二強咧了大嘴對著馬素芹笑得像個傻子,我們的店子正賺著錢呢,是得好好地看著。多存一點錢,將來全留給我們智勇,娶房好媳婦,買幢大房子,二強說。爐火燃得正旺,一點一點的光映在他的眼睛裡。

  馬素芹看著二強,說:咱們的錢,留著我們養老。智勇是好孩子,他說他以後自己賺家私,不要老子娘的錢。錢咱們留著,再做兩年,咱們旅遊去,走走歇歇,想住什麽高級賓館就住,想吃點什麽好的就吃。只怕那時我老得動不了啦!

  二強用了叫慣的稱呼叫著馬素芹:師傅,我背著你。

  忽地這實心眼子的人又想起一件事來:要是他還記得我昨晚說的話,再時不時地找由頭提出來要合夥呢?

  馬素芹五十多了,也不太見老,利落地轉身,脆嘣嘣地說:你就跟他說,我家老娘兒們不答應!
  喬二強總覺得,這一天天的日子自從在豆腐店裡重遇上馬素芹之後,才算是朝著自己想的路上去了,起先走得緩走得艱澀,越走,路越見寬,那些日子裡的好,那些美滿與快活,慢慢地慢慢地,一件接著一件劈裡啪啦全落在自己的頭上了,二強覺得自己快活得要成仙了。

  那天二強去給智勇匯錢,智勇說假期找著個不錯的單位實習,不回來了,二強想著實習是沒工資好拿的,便想著要給智勇匯點錢過去。

  從銀行出來,天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八月天的雨,落到地上便撲起一陣燠燥氣。

  雨漸漸大起來,天地間起了霧似的,風夾著雨撲在人裸著的胳膊和腿上,梧桐枝子也被風扯斜了,簌簌往下掉葉子,粘在水泥路面上,也有的順著水漂到馬路邊,在積起的淺淺水窪裡打著轉。

  二強沒帶傘,在一家超市門前躲雨。

  超市的塑料門簾掀起來,一個小男孩子探了腦袋出來,推一推擋住了他出路的喬二強。二強回頭,那孩子六七歲的樣子,小鼻子小眼,瘦伶伶,用細小的手指在二強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戳著:別擋著我看汽車,別擋著別擋著。

  二強笑了,側身讓一讓。那小孩兒伸長了細脖子看街面上飛馳而過的汽車,每當看見汽車的輪子馳過水坑,掀起一簇水花,他便跳著腳笑得咯咯的,人都要跳到街面上去了。

  二強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扭得像一條小蛇似的,一邊咿咿唔唔地叫著。二強嚇唬他:你媽來啦,你媽來打你屁股啦!

  那孩子回過頭去,叫一聲:媽媽!

  二強順著他的叫聲望過去,看得來人,就好像有人劈面扇了他一記耳光似的。二強飛快地眨巴著眼睛,這是從小的毛病,一遇上事兒,就控制不了,好像要把眼珠子從眼眶裡擠出來才罷休似的。

  那個女人比六七年前更加瘦削,以前的一把濃發也薄削了些,用一個很大的塑膠髮夾全夾上去,穿著家常的衣服,質地不算差,可就是不合她年紀,那深棕底起暗花的連衣裙隻徒然地使得她老相,臉色也不大好。她手裡拎了兩個大口袋,滿滿的全是日用品與食物,墜得她的個頭都矮了下去。

  二強低低地叫一聲:小茉。一邊還在飛快地眨巴著眼睛。

  孫小茉看看眼前的男人,這六七年間他竟然沒有什麽變化,一看之下,還是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說話腔調,好像他不過是出門遛了一趟,而其實這個男人早就走出了她的生命了。

  孫小茉有點慌,但也並不倉皇,答一聲:啊,是你。你好。

  你……你好。二強有點結巴。

  那小小的男孩子,把腦袋拱進媽媽與這個陌生男人之間,歪著頭看喬二強,一口濃濃的南京腔問:你是哪個啊?

  小茉抬腳輕輕在他的小腿上踢一下:說普通話。

  小小的孩子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又重複了一次:你是誰呀?

  這一回,是普通話了。

  二強不知如何作答,便摸摸孩子的頭說:你幾歲啦?

  小小孩子比畫一個“六”字:六歲!
  孫小茉驀然喝道:五歲!虛六歲。自己幾歲了都記不住。

  小小孩子不服氣:六歲。虛七歲。我是二〇〇〇〇年生的。哦,不對,多了一個零。二〇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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