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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遇見終將遺忘》第3章 不能剝開的果仁
  第3章 不能剝開的果仁

  這家店最出名的菜是鐵鍋燉大魚,這是杜宇和同事出去吃飯時發現的,吃過一次覺得還不錯,菜美湯鮮,鐵鍋看來也很地道。他和彤彤分別給楊墅和鹿鹿打電話,叫他們倆一起去吃,其實吃什麽不重要,把楊墅和鹿鹿叫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楊墅不大敢想象面對鹿鹿時的情景,一定特別別扭,特別尷尬,如果是在前段時間,他剛得知那個聳人聽聞的真相時,是絕對不可能同意跟鹿鹿見面的。

  他坐在店裡,忽然回想起那個寒冬的聖誕節。

  寢室裡的人都走了,都去與女朋友吃飯逛街看電影開房去了。寢室裡四個人,楊墅是唯一一個被剩下的。因為他們專業住的是校外的學生公寓,而不是校內的寢室樓,所以管理相對寬松。女生可以隨便進到男生寢室,沒人管,但男生不能隨便進到女生寢室,絕對有人管。彤彤來寢室找杜宇,要上廁所,打開廁所門嚇得驚叫起來,楊墅正在廁所裡洗襪子。

  “我以為廁所裡沒人呢。”彤彤捂著胸口,“大過節的洗什麽衣服啊。”

  “他呀,閑得沒事乾。”杜宇說。

  “要不你跟我和杜宇混去得了。”彤彤好心地提議。

  “我怎麽那麽愛當電燈泡。”楊墅擰乾襪子上的水,走出廁所,走到陽台上掛好襪子,然後爬到上鋪,躺下來無聊地翻書看。

  杜宇正把腦袋埋衣櫃裡翻衣服,嘟囔說要找他那條最合體的褲子。

  彤彤從衛生間裡出來,不耐煩地站在杜宇的身後催,催了幾句,走過來,一把搶走楊墅手上的書:“怎麽又是《生活在別處》?一本書看一年啊?”

  “這書我一看就犯困,用來催眠的。”楊墅說,“還給我,我要睡覺了。”

  “你和鹿鹿不是挺投緣的嗎,約她啊。”彤彤把書扔給楊墅。

  “他的小心靈非常脆弱,怕被人家拒絕,怕尷尬,所以那層窗戶紙還沒有捅破。”杜宇拎著一條褲子走過來,坐在下鋪穿褲子。

  “楊墅,我得說說你,你別拿書擋著臉,你看著我,認真聽。”彤彤扒拉開楊墅舉在面前的書,“你該不會在等人家鹿鹿主動向你表白吧?一個大男人,連向心愛的姑娘表白的勇氣都沒有,有什麽資格抱怨這個世界。這是一年一次的絕妙機會,還不好好利用,在等什麽呢?”

  楊墅厭煩地閉上眼睛,轉身以背衝向彤彤,懶得吭聲。

  杜宇和彤彤走後,楊墅猛然翻身坐起,拿起手機便給鹿鹿打電話。

  聽到鹿鹿那聲“喂”,楊墅臉紅心跳:“你幹什麽呢?”

  “跟雨婷看電視劇呢,你幹什麽呢?”

  “一個人在寢室待著呢,電視劇好看嗎?”

  “湊合著看唄。”

  “要不你別看電視劇了,我們倆出去走走吧。”

  “這樣啊,你不嫌冷嗎?”

  “悶得慌,透透氣。”

  “那行,我收拾一下就下樓,我們樓下見。”

  這真是個躁動的夜,穿著羽絨服的男生和圍著大圍脖的女生,挎著胳膊走來走去,連堆在樓根處的積雪都好像一隻隻隱伏於黑暗中的猛獸,蠢蠢欲動。

  楊墅站在女生樓下,冷得直打哆嗦,東北的寒冬實在難以讓人浪漫起來。

  鹿鹿很快出現,輕盈地邁下台階,一條圍脖把她的腦袋纏得像個木乃伊,聲音清脆爽朗地問楊墅:“咱們去哪兒?”

  楊墅沒和女生一起過過聖誕節,不知道怎麽安排才合適,本想給杜宇打個電話取取經,可沒好意思。天這麽冷,還是先找個飯店吃點熱乎的東西再說吧。

  兩人沿著學校對面的街往前走,連進五六家吃飯的地方,都是滿員。

  “今天估計哪哪都是人,最好別往遠走,要不回來打車都費勁。”鹿鹿說。

  “那怎麽辦?看電影和唱歌估計也都會滿場吧?”

  “還是別湊這個熱鬧了,附近有家超市,要不到超市裡轉轉吧。”

  兩人於是走進超市,裡面全是人,摩肩接踵。他們買了些吃的,還買了一瓶紅酒和幾灌啤酒,然後直接回公寓,來到楊墅的寢室。

  楊墅打開電腦,找到周星馳的老電影《食神》播放,氣氛漸漸輕松下來。他們倆坐在電腦對面杜宇的床上,邊吃東西,邊喝酒,邊看電影,邊說笑。當電影快結束,當周星馳遇見出院後的莫文蔚時,楊墅忽然摟住了鹿鹿的肩膀,那時他已經喝了不少酒,有點醉,在鼓起勇氣摟住鹿鹿的肩膀時,他故意讓自己看起來更醉。

  “問你個問題。”

  “什麽問題?”鹿鹿喝酒後,臉很紅。

  “假如莫文蔚最後沒有變好看,而你是周星馳,你會接受她的愛嗎?”

  鹿鹿扭頭,認真地說:“我會。”

  “這麽肯定?”

  鹿鹿毫不猶豫地點頭:“這麽肯定。”

  “好,我再問你,假如現實生活裡,有個像我這種各方面都不出眾卻對待感情特別認真的男的,不自量力地追求你,有可能成功嗎?”

  鹿鹿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微微一笑:“當然,當然有可能。”

  “那如果是我呢?”

  “你什麽?”

  楊墅的另一隻手抓住鹿鹿的右手:“你太優秀,是系花,讓我這種人自慚形穢,以前根本連走近你的勇氣都沒有。但自從我們有了交流,並有了這半年來的頻繁接觸,如今每過一天,我都覺得自己對你的愛要多出一分。我晚上會幻想明天太陽出來後與你可能會有的各種對話,碰面時的各種場景,就像個導演一樣,在腦中導演關於我們倆的種種故事。白天如果沒能見到你,沒能與你有上一點點交流,那麽整整一天都會心不在焉,六神無主,覺得心裡空蕩蕩的,覺得這一天過得毫無意義,完全被浪費掉了。現在,我對你的愛在心裡已經積攢到了一百分,我……我愛你,鹿鹿,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嗎?”

  鹿鹿的右手反握住楊墅的手,加大力量,將他的手緊緊握住。

  一種溫暖的踏實感,美妙到讓楊墅心碎。

  楊墅把鹿鹿摟在懷裡,開始胡亂地吻她。

  ……

  回到當下,杜宇和彤彤坐在楊墅的對面,鐵鍋燉魚已經就位,大家拿起筷子準備開吃。

  “不等鹿鹿了嗎?”楊墅問。

  “她不來了。”彤彤說,“她說有事,和一個以前的校友吃飯,老楊你快嘗嘗魚,看味道怎麽樣?”

  楊墅的緊張與不安頃刻間瓦解,煙消雲散,散去之後卻是巨大的失落。他夾起鍋中的肉放在嘴裡咀嚼,如同嚼蠟,沒有任何味道。也許鹿鹿與孟浩已經成為戀人,他心痛地想。

  “杜宇,假如彤彤是鹿鹿,而你是我,你會怎麽樣?”楊墅忽然問。

  杜宇放下筷子,認真地想,一臉糾結:“我還真想不出來,這情況太複雜了,說是仇人吧,還不是仇人,不是仇人吧,也可以算是幫凶,畢竟是因為她,凶手才逍遙法外的。繼續相愛吧,還繞不開這個巨大的坑,不繼續吧,又明明互相深愛,有那麽多年的感情。”

  “算什麽幫凶啊。”彤彤不屑地說,“老楊我問你,當時假如鹿鹿沒有在場,你覺得我姨會是別的結局嗎?凶手現在會被抓嗎?”

  楊墅搖了搖頭:“不會。”

  “這不就得了,鹿鹿在場不在場,事情都是一樣的,那關她什麽事呢?”

  “假如鹿鹿現在報案,說出凶手是誰,你能面對她嗎?”杜宇說。

  “鹿鹿不可能說的,那是公平的交易,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背信棄義,畢竟凶手信守諾言供她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她如果真舉報了凶手,我想她會承受更多心靈上的痛苦,她一定會承受不住的,她很可能會死的啊。”楊墅雙手痛苦地搓著臉,“我愛她,真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別的女孩能取代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可是,我們沒法一起生活,你們試想,一個躺在我身邊的愛人,竟然知道殺死我媽的凶手是誰卻不能告訴我,那感覺實在太詭異了,詭異得讓人無法接受,就好像我身邊躺著的,是我死不瞑目的媽媽一樣。”

  杜宇和彤彤也一起陷入糾結的痛苦之中。

  這天晚上,楊墅喝了不少酒,被杜宇送回家後,躺在床上給鹿鹿發了條短信。

  你在幹什麽?
  鹿鹿很快回復:放心,如果我死了,會有人告訴你凶手是誰的。

  楊墅感覺心裡很難受,又發:你想多了,我隻想知道你現在好嗎。

  鹿鹿回復了一條空白的短信。

  網上的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雷陣雨,為此楊墅出門時特地帶了一把傘。

  來到電腦店,孟浩竟然在裡面,他只是偶爾過來看一眼,像這麽早出現在這裡,楊墅還是第一次看見。孟浩坐在給客人坐的高腳椅上,手指夾著煙,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呆滯。

  “你怎麽來這麽早?”

  孟浩抽了一口煙,張開嘴,讓煙霧在口腔裡繚繞,把煙頭撚滅,自言自語道:“好像沒戲。”

  “什麽好像沒戲?”

  “管鹿鹿。”孟浩沒看楊墅,始終一副陷於思考裡的深沉模樣,“我給她打電話,說要買樓,然後在售樓處見面,聊天,敘舊。晚上,我借口打聽房子的事給她打電話,又閑聊一氣。第二天,她帶我去施工現場轉了轉。她看起來對我沒有特別的熱情,但很有禮貌,這跟在學校時不大一樣,在學校時,她對我總是冷著臉。”

  “走向社會了嘛,哪還能那麽幼稚。”楊墅倒有點驚心動魄的感覺。

  孟浩繼續說:“她比那時憔悴了,但成熟了,也世故了。我發現自己再也想不到什麽借口跟她交流,隻好買了一套房子。買房子辦手續這段日子,跟她又有了一些接觸,可每次我都想把話題往深入聊,她卻總是及時把我拽回來,明顯不願意跟我交心。簽完合同後,我提出晚上請她吃頓飯,沒想到她答應了。可那天卻是她結的帳,說是作為對我的感謝。”

  “你沒往她的感情上面聊嗎?”楊墅說。

  “沒等我問,她首先就主動說了,說已經有男朋友了。”

  “有嗎?”楊墅驚異地蹙眉,“據我所知,她是單身。”

  “據我多日的觀察,她也是單身,但她說得有鼻子有眼,說男朋友多高,長什麽樣,是做什麽工作的,感覺跟你挺像的。更厲害的是,她竟然告訴我說,她男朋友的爸爸是做什麽工作的,說是在一家工廠當門衛。她說,她和她男朋友最近鬧矛盾,暫時分居,但他們倆誰也離不開誰,她正在等她的男朋友找她和好呢。我問她,要是她的男朋友不找她和好呢?你猜她怎麽回答,她一本正經地跟我說,那她就等他一輩子。”孟浩笑,“她到底還是很天真。”

  楊墅感覺心裡一陣尖利的刺痛。

  孟浩見楊墅表情怪異,問:“你怎麽了?”

  楊墅緊張回答:“昨天和朋友去吃鐵鍋燉大魚,喝了不少酒,現在渾身乏力,頭也暈,胃也惡心。”

  “噢,那你回去休息一天吧。”孟浩起身。

  孟浩走後,楊墅一屁股坐在高腳椅上,竟真的有了一種乏力頭暈的感覺。柏藍和魏姐來後,他跟他們說了一聲要回家休息,便拎著傘,精神有些恍惚地走出電腦城。

  不知道開發商找誰給自己樓盤起的名字,叫月光傾城,樓盤竟然可以用這麽文藝的名字。鹿鹿上班的那個開發公司,開發的正是這個樓盤。

  楊墅來到售樓中心門口,天上壓著一片極為黑暗厚重的陰雲。隔著售樓中心的大玻璃,楊墅一眼便看見站在玻璃後面的鹿鹿。鹿鹿隔著玻璃也看見了他,就往售樓中心的外面走。他的心忽然開始溫暖地跳動,這是再熟悉不過的陌生人,一時間倒有些百感交集。

  鹿鹿穿過馬路,走到楊墅身旁,雖然面無表情,卻是一種無須刻意的自然,仿佛一對見面後說什麽都多余的心有靈犀的老友。他們當然是。

  “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

  鹿鹿不再說話,而是在楊墅身邊沉默地站著。她一定懂他的心思,除了她還能有誰這麽了解他呢。而他似乎也懂她的心思,懂她的沉默,懂她的陪伴。

  雨滴從天而降,越來越急,越來越密。楊墅撐開傘,鹿鹿自然而然地往他身邊靠了靠。

  馬路對面,月光傾城售樓中心門口,一個紅毛青年在與一個售樓小姐爭吵。他們爭吵的聲音被急促的雨聲掩蓋,像是在馬路邊上演一出啞劇。

  “那個女的叫李小雅,是我的同事,那個男的是她男友,叫艾崢。”

  楊墅吃驚地看了鹿鹿一眼:“他們為什麽吵?”

  “李小雅總說艾崢不老實,背著她跟別的女孩勾勾搭搭。”

  雨還在嘩嘩地下,馬路對面,李小雅站在門裡,身體是乾的,而艾崢一直站在雨中,已經成了落湯雞。經理好像在跟李小雅說什麽,大概是不想讓他們的愛情影響正常的售樓工作。艾崢一動不動地在雨中站著,似乎在乞求李小雅的原諒。李小雅別無選擇,就算她能忍受一個男人用自虐給予她的威脅,可售樓中心裡的所有人施加給她的壓力,是她難以承受的。

  他們在交流。

  然後艾崢接過李小雅遞出來的一把傘,滿身是水地走了。

  楊墅和管鹿鹿繼續長時間的沉默,並肩站在雨中,看雨,看雨中的街道。

  雷陣雨後勁不足,漸漸小了,漸漸停了。

  “你覺得我們還可能嗎?”楊墅忽然問。

  “我覺得可以,但需要時間。”

  “你……你遇見合適的就……找個有錢的,挺好的。”

  鹿鹿偏過臉,目光灼灼地看著心虛的楊墅:“我走了。”

  她走了,穿過潮濕的街道,楊墅望著熟悉的背影遠去到另一個世界。

  今天柏藍遲遲未來,魏姐說她愛熬夜,容易睡過頭,來晚的情況以前常有。

  楊墅有些猶豫,不知道與魏姐討論艾崢合不合適,但他覺得還是有責任跟她說說的,讓她幫自己出出主意,柏藍這麽單純的女孩,又跟他們關系這麽好,他不忍心眼睜睜看她受騙。於是他走到魏姐身邊,小聲跟她說起那天因為身體不舒服回家,在路上看見艾崢和一個叫小雅的女孩的事。

  “我一個大學同學在月光傾城售樓中心上班,小雅正好是她的同事。”

  “你看,我就說那個艾崢不靠譜嘛,這個柏藍,傻得讓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錢。”魏姐聽了很氣憤,“我跟你說,那個艾崢我一看就不是什麽好玩意,相由心生,這話是有道理的,我一看他那張臉,就知道這人輕浮、貪婪、卑鄙、齷齪。你確定沒認錯人嗎?”

  “我以前沒見過艾崢啊,是聽說那人叫艾崢,一頭紅毛。”

  “對,是一頭紅毛,細高的身材,長得像野雞。”

  “那沒錯,就是他。”

  柏藍快步走進店門,隨口問一句:“誰?誰像野雞?你們兩個不是在說我吧?”

  “哪能呢,你能像野雞嗎,你是孔雀。”楊墅給魏姐遞眼色,是在征詢她的意見,到底要不要跟柏藍說他目睹的事情。魏姐卻扭頭忙別的事了,沒看到他的眼色。

  柏藍滿意地笑。

  楊墅驚異地打量柏藍的臉:“你的臉怎麽了?怎麽青一塊紫一塊的?”

  柏藍慌張地低下頭,扭轉身體背對楊墅:“沒有啊。”

  “不對,你讓人打了,快告訴我,誰打你了?”楊墅伸手扳柏藍的肩膀。

  柏藍甩開楊墅的手快步離開。

  魏姐聞聲走過來:“怎麽了?讓人打了?”

  “沒有,別大驚小怪的,誰敢打我呀,我什麽脾氣你們還不知道嗎,是昨晚上睡覺被蚊子給咬的,好幾個蚊子咬我,這一宿都沒睡好覺。”柏藍始終不敢抬起臉。

  魏姐走上去,捧著柏藍的下巴看她的臉:“嘴角都破了,肯定是打的,誰打的?是不是艾崢那小子?這個渾蛋,還敢打人!走,報警去。”她拉柏藍的胳膊。

  “你們煩不煩啊!都說不是了,我的事不用你們管。”柏藍一把推開魏姐,音量陡然提高,把楊墅和魏姐嚇得一怔。

  柏藍氣呼呼地扭過身體,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

  楊墅和魏姐面面相覷,隻好不再理睬柏藍,各做各的事。

  九點到十一點鍾,店裡來了十幾位顧客,柏藍始終像座雕像似的坐著不動,楊墅隻好一個人忙得暈頭轉向,多虧有對電腦略懂一二的魏姐幫忙,不然真的忙不過來。

  汗珠從頭髮裡流出來,滴滴答答往下掉,忙得楊墅後來真是憤怒了,走到柏藍背後,想說她幾句,讓她趕緊乾活。嘴巴剛要張開,卻發現她正在流淚,趕忙離開她,繼續回去幹活。

  魏姐出去買飯,問柏藍要不要給她帶,柏藍沒有說話,隻搖頭,魏姐便沒有給她帶。

  楊墅可算是在中午十二點四十送走最後一位顧客,趕緊吃早已不燙的麻辣燙和有點涼了的餡餅。吃完午飯,去了趟衛生間,洗了把臉,見店裡沒有顧客,便跟魏姐打了招呼,走出電腦城,站在台階旁邊的陰影裡看著馬路抽煙。

  楊墅抽完煙,正要往回走,發現柏藍哭喪著臉站在身後,嚇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楊哥,抱歉。”

  “抱什麽歉?”

  “我不該對你和魏姐那種態度,你們是關心我。”

  “哦,沒什麽。”

  “你和魏姐是不是特別傷心?以後是不是不理我了?”

  “怎麽可能呢,不至於,我們只是擔心你而已。”

  “那你們還生氣嗎?”

  “魏姐生不生不知道,我倒是有點生。”楊墅抬腳往電腦城裡走。

  “魏姐說她不生我的氣,你也別生了吧。”柏藍跟在楊墅的身後,哀求道,“求你了,你就原諒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我都這麽可憐了,你真的忍心看我哭嗎?”

  “是不是艾崢那小子打的你?”楊墅站住腳,扭頭問。

  柏藍的神色變得很哀傷:“楊哥,你還是別問了。”

  楊墅看著柏藍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聽見有人喊柏藍的名字,循聲一看,是紅毛的艾崢。柏藍小聲對楊墅說:“楊哥你先走吧。”楊墅本想留下來跟艾崢理論一番的,轉念一想,怕自己瞎攪和壞事,就走上電梯。

  來到二樓,胳膊肘支在欄杆扶手上,不放心地往下看。楊墅想起前幾天從網上看到的那個男孩因為情感問題用匕首刺死女孩的新聞,感到脊背發涼。

  艾崢在和柏藍說話,並且他的臉上好像也有傷,看來他們算是互毆。柏藍神情冷漠,對艾崢幾乎不予理睬。艾崢討好地勾著脖子,一臉乞求地不停跟柏藍解釋什麽。柏藍要走,艾崢從後面拉住柏藍的胳膊不讓走。柏藍回頭呵斥艾崢,掙扎著要走,可艾崢死死地拽著她的胳膊,就這樣,他們在一樓拉扯起來。

  楊墅見狀趕緊跑下樓梯,出現在柏藍面前,剛要指著艾崢呵斥,忽然看見艾崢撲通一聲跪下了。

  “楊哥,你回去忙吧,沒事。”柏藍甕聲甕氣地說。

  楊墅和艾崢對視一眼,扭身走上樓梯。

  楊墅回到樓上,跟魏姐說起樓下發生的事,說艾崢竟然給柏藍下跪,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想必一定做了特別傷害柏藍的事。

  魏姐鄙夷地嘁了一聲,說:“你當那小子的下跪有多值錢呢?賤骨頭,動不動就下跪,我都親眼見過他給柏藍下跪三回了。”

  “那小子到底是乾嗎的?”

  “他的工作不是掙錢,是騙錢。”

  “騙錢?騙誰的錢?”

  “騙咱們傻姑娘柏藍的錢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柏藍每個月的工資大部分都被那小子給拿走了,害得柏藍省吃儉用得裙子都舍不得買。”

  柏藍走進來,看起來輕松了不少,臉上還隱隱約約有了一絲笑容。她走到楊墅身後,問他在乾嗎。楊墅收起手機,上下打量她。柏藍被楊墅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背著手,轉身朝魏姐走去,問魏姐在乾嗎。魏姐什麽也沒乾,就在椅子上坐著,看著柏藍回答:“我在瞅你。”

  “瞅我乾嗎?”

  “瞅你為什麽那麽好看。”

  柏藍得意地抿嘴一笑:“魏姐,楊哥,艾艾說要請你們吃飯,今天晚上,都要賞臉啊。”

  “你知道我去不了的呀,我得去幼兒園接孩子,然後得在家帶孩子。”魏姐說。

  “那好吧,楊哥一定得去。”

  “我也去不了,我得找一個老同學說點事。”楊墅忙說。

  “你別騙人了,找哪門子同學說事啊,什麽大事電話裡說不明白?”

  “我同學最近感情上遇到挫折,她叫李小雅,在重工街的月光傾城售樓中心上班,最近她的男朋友背叛她的事,被她知道了,正鬧分手呢,很痛苦。”楊墅不說出實情不痛快,“柏藍,你知道李小雅的男友是誰嗎?”

  “我怎麽知道,又不是我同學。”柏藍不感興趣。

  “是艾崢。”

  “艾崢?什麽艾崢?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柏藍驚訝地叫起來。

  “你的艾艾至少腳踏兩隻船,至少同時和你與李小雅在談戀愛。”

  “你胡說八道!”柏藍恐懼地衝楊墅吼。

  “我為什麽要撒這種謊騙你?”

  “你胡說八道,艾艾不是那種人。”柏藍哭了,抹著臉快步離開。

  楊墅擔心地問魏姐:“她不會出什麽事吧?”

  魏姐搖頭說:“沒事。”

  楊墅早上依然來得很早,下了公交車,一陣冷風生硬地迎面刮來,野蠻地從衣領灌進胸口,他趕忙把外套的拉鏈拉高。

  冬天實在不遠了。

  楊墅走到電腦城的側門口,找個背風之處,打算抽完一根煙再進去。紅毛艾崢突然從一個角落裡衝出來,猝不及防地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楊墅趔趄一下,站穩身體,煙掉在了地上。艾崢應該等在這裡已經有段時間了,此時瞪著憤怒的通紅的雙眼,臉色鐵青地看著楊墅。

  “你算乾嗎的?”艾崢指著楊墅嚷嚷道。

  “怎麽了?”楊墅裝傻充愣。

  “怎麽了?你跟柏藍胡說什麽!全世界只有你的嘴會說話是不是?”

  楊墅假裝一臉茫然地看著艾崢。

  “我和李小雅的事,是不是你告訴柏藍的?”

  “沒有啊。”

  “別演戲了。。”

  “這裡面可能有誤會。”

  “還想拿我當猴耍呢,我讓你好好誤會誤會。”艾崢衝上來,用力推楊墅。

  楊墅因為腿不好,站不穩,不斷地往後趔趄。

  這時孟浩突然出現,嚴厲地喊了一聲,快步走過來:“艾崢你幹什麽?”

  “孟哥,你們家新招的這個人是個賤貨,多管閑事。”

  “我看你才像賤貨,趕緊走,別讓我看見你。”

  艾崢用陰鷙的目光瞪楊墅。

  “你瞪什麽瞪?我讓你在我眼前消失你聽見沒有?”孟浩指著艾崢的鼻子。

  艾崢氣鼓鼓地走了。

  楊墅和孟浩一起往電腦城裡走,不禁好奇地問:“他看起來很怕你似的。”

  “這種貨色,欺軟怕硬唄。”孟浩邁著修長的雙腿,價格不菲的休閑皮鞋讓他走路如同踏雲,格外輕盈。他看著楊墅,鄭重地說道,“我說,柏藍的事你以後別管,別覺得平時一起說說笑笑是關系不錯的同事,就多管閑事。跟他們那種人,你弄不明白的。柏藍那人的智商和情商都低,未必領你的情,沒準會覺得她的幸福是你給攪和沒的呢。”

  “至於嗎。”楊墅笑。

  “我認識她都多久了,當然至於。”

  “今天怎麽又來這麽早?”

  “當然是跟你說說管鹿鹿的事了。”

  孟浩追求鹿鹿可謂費盡心機,像這樣一個人,在這樣一個社會環境裡,很難想象他在某一件事上會有如此巨大的熱情和執著。也許人往往都是這樣,越是近在咫尺難以得到的,就越是著了魔一樣非要得到。

  孟浩接下來說的話在楊墅聽起來有點像拍電影,讓他覺得瘮得慌。孟浩說他準備在管鹿鹿所住的小區租一套房子,這樣便能經常和她碰面。重頭戲是,他將策劃一次流氓騷擾事件,雇傭幾個社會上的小混混故意騷擾下班後走進小區的管鹿鹿,然後他恰巧遇到,衝上去奮力解救,最後身負重傷,住進醫院。住院期間,管鹿鹿一定會經常去看他,同時還會感激他,被他感動,對他另眼相看。

  楊墅及時阻止孟浩繼續說下去:“這橋段是不是太幼稚了?萬一誰失手給你打殘了呢?”

  “沒事,要是挨頓打就能得到管鹿鹿,值了,挨十頓都值。”

  “算了吧,弄巧成拙,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你說得也對。”

  這天一整天柏藍都沒有出現,各種方式都聯系不到她。

  第二天還是同樣的情況,連孟浩也著急起來,擔心柏藍受到艾崢的打擊太大想不開。孟浩認為她一個人租房子住,加上她情商和智商低,容易鑽牛角尖,所以很可能自殺。

  於是在第二天下午,由魏姐看守店鋪,楊墅被派去柏藍的住處找她。

  拿著魏姐給的寫有柏藍住處的小字條,楊墅找到柏藍住處的門口,那是一個普通小區裡數百個防盜門中的普通一張。他按門鈴,沒有反應,門鈴可能是壞的,拍門,喊柏藍的名字,拍了幾下,側耳傾聽,還是沒有反應。

  這時對面的防盜門開了,一個老婦告訴楊墅,住處可能沒有人,因為從昨晚到現在,對面的門已經好幾次被拍響,但哪次都沒有被拍開。楊墅解釋說自己是柏藍的同事,見她兩天不上班來找她,之前已經試過各種方式聯系她,都聯系不上,懷疑會不會出了什麽意外。老婦感到不安,給了楊墅一個電話號碼,讓他聯系房東。

  楊墅給房東打電話,詳細說明了情況,並說柏藍這孩子性格單純,受刺激容易走極端,擔心她把自己鎖在住處做出什麽傻事。

  房東害怕自己的房子變凶宅,二話不說,掛斷電話就蹬著車子往這邊趕。

  楊墅和房東打開房門,一股餿味兒撲鼻而來。他們倆互看一眼,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時擊中兩人的心。他們倆小心翼翼地往裡走,視線先是在客廳,髒亂差的客廳,食品包裝袋與衣服什麽的扔得到處都是。

  楊墅的第一感覺便是,這裡不是進過賊,便是遭遇過打劫。

  餿味兒更加強烈,憑借靈敏的鼻子立即嗅到餿味兒的根源,來自茶幾上的泡麵碗,方便麵的面湯上好像已經長了一層白毛。

  繼續往前走,東屋房間的門開著,首先進入視線的是床,雙人大床,床上像擺地攤一樣擺滿各種東西,除了衣物與零食外,還有一個臉被畫筆塗成骷髏的大娃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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