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見不如懷念 (3)
  林浩軒終究是要越走越遠的。

  即使她請求他留下來，他們依然是相隔很遠的，林浩軒不能確認顧微微到底喜歡不喜歡他，顧微微也不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覆，即使給了，他又能完全信任嗎？

  只能從此以後，天安門的升旗，大學校園裡的上課鈴響，以及這個房間的電器家具老化，這個公寓的鄰裡面熟但不相談，還有窗外的風，窗外的雨，窗外的雪，窗外的天晴陽光，顧微微都會幫林浩軒記錄下來，等他回來，在他回來之前，顧微微不會在他的身邊，告訴他，她愛他。

  林浩軒在冬天抵達這座城市的前一天離開，臨走時留下顧微微要借的那筆錢，留下了這個公寓給她作為留念。

  他們同在一個城市，同一方天空下，但卻近在咫尺，其實遠在天涯。

  事實上，顧微微是個滿腦充滿幻想的女人，自從他走後，她就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幻想。直到失去了，人才會真正體悟和珍惜。這句話果然不假。

  顧微微站在窗台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雙手空空，悲愴地想起這陣子的浮沉波折，從那一刻起，她已經失去了他的下落。

  “不用找我，不用挽留，如果某一天我回來了，不知道，你在不在等我？”林浩軒留了張這樣的紙條：

  “不過，還是不要等我了，我估計不會回來了！”

  顧微微給他手機回了一條短信：“不要問我等不等你，需要你自己回來聽答案！”

  她無數次假想著要給林浩軒打個電話，卻從來沒有撥打過手機上的鍵盤，手機上他的電話號碼，一直很老實地儲存在那裡，那串數字，任何時候也能輕松地記憶起來。可是，每一天，顧微微都能夠憂傷地在腦海裡與這個號碼擦肩而過。

  千山萬水人海中，他似乎終於決定放棄她了。

  顧微微大學畢業，選擇了再讀三年的研究生，同一所學校，已經物是人非。

  關爽本科畢業就工作了，留在了這個城市，現在是個標準的白領，雖說是在同一個城市，但是三天兩頭見不到。

  管智宸回了老家，汪洋有沒有跟過去，顧微微也沒有問過顧則君，她只知道管智宸結了婚，年初還有了孩子，至於孩子他媽是誰，顧微微也不是那麽清楚。

  顧朗朗和陳超薇明目張膽地在大學校園裡牽了手，還是跟自己同一個學校，有時候經常能夠碰到。

  顧則君還是不回家住，不過回來的時候多了，他經營著自己的公司，努力讓企業重新起色，再沒有他風花雪夜的故事傳到趙玉的耳朵裡，不過，他們夫妻之間有些事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他們現在更像是朋友，可以依附的老朋友，有著夫妻沒有的客氣，也有著朋友沒有的親情。

  顧微微學會用筆記本來紀念林浩軒離開的每一個日子，她不確認自己能夠堅持到什麽時候，她也咬死了不會主動打電話給他的意願，女生，有時候可以為了所謂的矜持，做太多傷害自己的事。

  這明明就是一場拉鋸戰，雙方必須有一方先要妥協，但是冥冥中，顧微微覺得那個率先妥協的人一定不是她自己。

  筆記本已經寫了很多頁，每一天她都會加上一個林浩軒的名字，這三個字的筆畫，她熟悉得睡夢中都能寫得出來。

  “現在好男人真的很少了！”這是最近老媽趙玉最喜歡討論的一個話題。

  顧朗朗都覺得耳朵都要聽出趼子了，他也跟著顧微微一起對著老媽哼哼唧唧：“嗯！”

  “現在的剩女可真不少啊。”這也是目前老媽趙玉最喜歡說的一個社會現象。

  “嗯。”這次顧朗朗學乖了，沒有他的事了，所以只剩下顧微微一個明顯突兀的清音，還在空氣中顫抖了那麽幾下，緊接著：“死顧朗朗，你看著我乾嗎？我……”越說越覺得底氣不足，“我還不算剩女吧！”

  “呃，老媽用詞確實不太標準。”顧朗朗點點頭，“應該用棄婦，對！用棄婦！”

  顧微微還來不及跟顧朗朗發火，趙玉就已經替她挺身而出了：“臭小子，你活膩歪了你，敢這麽說你姐？”老媽提著菜刀就出來了。

  這才像最疼愛她的老媽嘛！不過她還是要攔一攔的：“媽，您別激動，您拿著刀乾嗎呀？”

  “哦，我只是在做飯呢！”老媽解釋道，不痛不癢地訓斥了顧朗朗一句，就又風風火火提著刀進廚房了
  當然，顧朗朗估計也受到了菜刀的驚嚇，不敢再說什麽，灰溜溜地跟陳超薇約會去了，戀愛中的人，那真是幸福呀。

  “微微啊，你說，你到底跟那個林浩軒是怎麽回事？”看見弟弟走了，趙玉還是忍不住語重心長。

  顧微微搖搖頭，她很老實：“我不知道。”

  “不知道？人家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房子留給你，當做補償，讓你別再等了。”

  “我也沒在等他呀！”她抗議道。

  “沒等？天天守著那個空房子乾嗎？你以為你是王寶釧啊？”趙玉其實早就洞悉了一切。

  “王寶釧是誰啊？”門口穿鞋的顧朗朗搭了個腔，原來他還沒走。

  “是中國一個偉大的女性，苦等丈夫十余年！”顧微微用百度百科式的官方語氣為弟弟簡明扼要地作出了解答。

  “我說她就是個白癡！笨蛋！等什麽等呀？”趙玉卻是一臉憤慨。

  顧微微笑了，輕聲提醒媽媽，說：“媽，你不也一直守著，等著嗎？”

  趙玉回給女兒一個鄙視的眼神：“所以，我才不想要你學我，現在年代不同了，我老啦！”最後一句聲音明顯有些消沉。

  顧微微不好意思地走過去拉拉媽的手，半是撒嬌半是認真地叫了句：“媽！”

  “好啦，我也不說什麽了，你自己想吧。”趙玉歎了口氣，“不過啊，我前幾天可看見林浩軒了，挽著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小姑娘在街上走呢！”

  “有多漂亮？”顧微微不以為然。

  “反正啊，比你漂亮！”趙玉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是要氣得顧微微跳腳。

  死林浩軒，好樣的啊！說是有多麽喜歡我？多麽愛我？其實全部都是騙人的，這個小騙子，這個大騙子，這個老騙子！必須要在老媽面前表現出自己的不在意，所以這口氣一直到出了家門才慢慢地發泄出來，顧微微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咬牙切齒的。

  在聽到林浩軒和一個女孩逛街的消息後，顧微微終於坐不住了。

  她擔心，她吃醋，她甚至要爆炸掉。所以她拿起手機，根本不用翻電話簿，林浩軒那串熟悉的號碼就已經浮現在了腦海裡，撥一個試試？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換電話號碼？
  剛按了綠色鍵隻響了一聲，就掛掉了，顧微微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跟他說些什麽。不過聽到這個號碼還是暢通著的，她還是十分開心的。

  “你說，他會不會回撥一個過來呢？”心中自然而然地有了這個念頭，顧微微在地鐵站門口台階上坐下。她怕下了地鐵，會沒有信號。

  她甚至從旁邊的花攤上買了好幾朵粉色的玫瑰，他會回過來的，不會，會，不會，會，不會的……撕掉了一大堆花瓣。他難道真的有了新歡？而忘記了她這個舊愛了嗎？
  哦不對，確切地說自己就是個棄婦，她什麽都已經給了他！想到這裡，顧微微自然而然地捏緊自己的胸衣，此時她居然有了被強暴的感覺。

  林浩軒一早就看到了她的電話號碼，他當然是異常欣喜的，不過，他也考慮了很久要不要回過去，如果回過去人家顧微微小姐告訴自己，她只是按錯了鍵盤怎麽辦？
  他打開導航儀，看見那個熟悉的紅點在朝陽門地鐵站的位置，一直都沒有動。

  是的，這個就是現在流行的GPS定位系統，林浩軒在顧微微的手機上也安裝了一個，他沒有想要監視她的意思，他只是想要在想念她的時候，遠遠地能夠看看她的樣子。

  顧微微那個傻丫頭不會是碰到什麽麻煩事了吧？想到這裡林浩軒坐不住了，他開車去了地鐵站，看見了她一個人黯然地捧著手機坐在台階上，腳下一大片的粉色花瓣。

  “喂，林暉嗎？”顧微微怎麽能夠忘記，她還有這麽一個大學同學，現在可以兼職做小密探的呢？

  “顧微微，什麽事啊？”明顯的他們生疏了許多。

  “沒什麽啊。老同學，關心關心你，你最近好嗎？”顧微微必須先要虛與委蛇。

  “挺好的，你呢？”林暉也很官方地與她寒暄。

  顧微微沉悶地點點頭，她在想該怎麽問才好呢？點了頭才記起他們是在通電話，林暉根本就看不到，她笑了笑說：“我也挺好的呀！”

  “嗯。”林暉答應一聲，“有事兒嗎？”

  “沒什麽事，其實。”顧微微頓了頓。

  “哦，我這兒正開會呢，改天咱們一起吃個飯。”他應付得很官方。

  “哦。”顧微微隻好收掉了線。

  林暉這個密探顯然不是那麽靠譜，顧微微回家的時候，破天荒第一次到林浩軒的書房打掃，很久沒有進來了，要不是有鍾點工，估計會積一層灰吧。她發現書桌上其實一直都放著一本書，她來都沒有注意到過，是一本《追憶似水的年華》。

  顧微微在上面看到了林浩軒的名字，顯示出本書屬於他所有，翻開扉頁，上面寫著給顧微微，下面是法文，她看不懂。

  但她認得，這好像是林浩軒的字體。

  顧微微一個字一個字地依著法文字典查了半天，才知道，林浩軒寫的是：“想念你，愛你，為你一直等待在原地。”

  整個世界的光，亮了一下，又一齊熄滅了。這段話已經過期了吧？

  曾經的無數畫面從顧微微的眼前一幅一幅地飛過。

  遠處傳來了悶雷的聲響，然後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玻璃上，顧微微低下頭，淚水無聲滾落。給關爽打個電話吧，讓她吹吹枕頭風，替自己問問。這算不算是最後的爭取呢？
  “喂，美女？”關爽接電話的聲音很是熱情，讓顧微微一下子就溫暖了不少。

  “喂。”她回答得有氣無力的。

  “怎麽啦？又遇到困擾了啊？”關爽還是很了解她的嘛？
  “唉，你跟林暉發展到什麽地步了？”顧微微輕聲問。

  “什麽什麽地步，還不就是那樣！”

  “什麽時候結婚，什麽時候辦喜酒，什麽時候生孩子啊？”

  “我暈，需要那麽急迫嗎？我們還沒想那事呢？還生孩子？算了，我還想消停幾年好不好？”

  “你不急呀？”

  “我還想多享受幾年戀愛的時光好不好，況且，我們都剛剛工作，根基未穩呀，哪裡像你這個學生，就只知道在大學裡面談戀愛。唉？你是不是又有新歡了呀？”

  “有個屁呀有！”顧微微皺了皺眉，繞了這麽久都還沒到正題上，她終於決定單刀直入了。“我問你，你跟林浩軒見面多嗎？”

  “我跟他弟談戀愛，跟他見什麽面呀？”關爽一句話就給她回絕了。

  “是，是，是，但總是有機會見見的呀？林暉有意無意會聊到的嘛！”

  “怎麽了？你想死灰複燃啊！”

  “我也只是隨便關心關心前任啊。”顧微微自己都聽出了自己的底氣不足，“你可別跟林暉亂說哦！我沒有關心林浩軒哦！我沒有想過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我保證，我發誓。”還一口氣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好，我知道了。”關爽在手機那端早就笑彎了腰。

  “聽說，林浩軒有新女朋友了？”在表白了那麽多之後，她居然還是忍不住問了。

  “這個我可不知道，我回頭幫你跟林暉打聽一下？”關爽試探地說。

  “嗯，你打聽歸打聽，可別說是我要你打聽的哦！”顧微微沉著地交待。

  關爽故意逗她：“哦？那我還是不打聽了，反正我不關心這事。”

  “嗯，那隨便你吧，我明天打電話問你結果哦！”顧微微很認真地交待完，又加上了一句：“嗯，咱們是姐妹，是好朋友，是同學，你知道該怎麽做的哦！”

  死鴨子嘴硬，明明對人家林浩軒還有意思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關爽對著結束通話的手機大聲罵著，反正顧微微也聽不到。

  朋友，是要拿來出賣的，很快，以上信息就已經經過關爽和林暉的相互討論，而轉達到了林浩軒的耳朵裡。

  不過，林暉轉達的第一句話還是關爽作為姐妹接下的任務：“哥，聽說你有新的女朋友了？”

  “誰說的？”林浩軒皺了皺眉，他剛剛到家不久，穿著家常的淺灰色粗毛衣背心，格子的棉布襯衫。他為自己衝了杯熱咖啡。

  “我聽說，有人看見你跟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女孩子很親熱地一起逛街？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旁若無人。”林暉結結巴巴地把關爽從顧微微那兒聽來的趙玉的描述加油添醋地說出來。他們都不知道，趙玉根本什麽都沒看見，就那麽隨口一說，想要試探女兒的。

  “哪裡的話？我最近都要忙死了，怎麽會有時間逛街？”林浩軒奇怪地摸著下巴，看著弟弟。

  “哦，沒有啊。”林暉松了口氣，“那我告訴你啊，今天顧微微……”他立刻就把顧微微給完全出賣了

  “噗。”林浩軒笑得把咖啡都噴了出來。早知道這個女人有時候很笨，沒想到這麽笨？但他的表情還是很嚴肅的，只是“哦，哦”了幾聲。

  “就這樣啊？”林浩軒端著咖啡杯也端著架子。

  “嗯。”林暉點點頭。

  “跟她說，我有女朋友了！”林浩軒托弟弟轉達她。

  “哥，為什麽呀？”

  “沒有為什麽，你就這樣說好了。”他放下咖啡杯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真的得走了，因為他已經完全繃不住了，臉上得意的笑啊。

  也許，愛一個永遠都不會愛你的人是一個習慣，或者說，愛一個人就是一個習慣，一個很壞的習慣，一個折磨自己的習慣。

  林浩軒有這樣的習慣。

  當然，顧微微也有這樣的習慣。

  林浩軒再接到林暉的電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關爽把他有女朋友的消息傳達給了顧微微之後。回傳的消息說，顧微微很激動。

  林浩軒從GPS判定，她就在學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