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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然夢(七周年修訂典藏版)》第61章 番外二 快樂生活二三事
  第61章 番外二 快樂生活二三事

  一  青蛙
  時間:無遊組建立前

  某日上街,冰依強拉著二人閑逛許久,正覺無聊。忽聽前頭傳來吵鬧聲,連忙湊近人堆。

  原是本地惡霸帶了群手下來收取保護費,眾人怕了他們自不敢不給。正行到這裡,賣水果的青年卻是死活不從,說是急需錢給娘治病。惡霸豈肯罷休,指揮手下對著青年一陣好打,末了還叫手下抬了水果罵咧咧走人。

  祈然眉頭微皺,正待上前,卻被冰依一把拉住,含笑問道:“你覺他那張臉可像青蛙?”

  說完也不待回答,掩在紗巾後的嘴角微微上揚,眼裡閃過一抹戲謔的光芒,信步走上前去。

  那惡霸生得面肥耳闊,寬盆大口,鼻子又是扁平內凹,細細一看,還真有幾分相像。祈然莞爾一笑,不再動作,隻不回頭地向身後之人道:“看來待會你又要幫她收拾爛攤子了。”

  步殺神色不變,微微眯眼。

  “這位大哥,您手下抬的這些水果可賣否?”冰依攔住他們去路,禮貌問道。

  那惡霸先是一愣,隨即大笑道:“賣,當然賣,一律一兩銀子一斤。”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被那惡霸一瞪,卻是敢怒不敢言。

  “好!”冰依爽快地扔出一錠銀子(真是花別人的銀子不心疼),指著一籃瓜,笑道:“我就要這些葫蘆。”

  正樂呵呵拾起銀子的惡霸卻是一愣,疑惑道:“這明明是瓜,怎麽說是葫蘆?”

  冰依驚訝道:“這位大哥,你怎的會連葫蘆跟瓜都分不出來?這明明是葫蘆嘛!”

  惡霸心裡一陣不悅,但畢竟是財主,不好動粗,隻略略提高了聲音反駁:“這明明是瓜!”

  “是葫蘆!”一個面紅。

  “是瓜!”一個耳赤。

  “是葫蘆!葫蘆!”一人跺腳。

  “是瓜!瓜!”一人瞪眼。

  “葫蘆!葫蘆!葫蘆!”

  “瓜!瓜!瓜!”

  那惡霸紅了雙眼,轉頭向眾人吼道:“你們說這到底是葫蘆還是瓜!”

  水冰依此時卻是再也忍耐不住,捧腹大笑起來,末了連眼角也滲出淚水。祈然更是憋笑憋到站立不穩,低著頭卻是渾身發顫。就連步殺眼中也暗含笑意。

  眾人從一開始的愣怔,到慢慢醒悟,不可抑製的笑聲如落地春雷般在大街上擴散開來,多數人皆捧了肚子,邊是笑邊是呻吟。

  那惡霸卻尚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正待發火。冰依卻已擦掉眼角最後一滴淚珠,勉力直起身子,道:“真沒想到閣下不但長得像青蛙,連叫聲也如斯傳神,小女子佩服佩服!哈哈……哎喲!”

  最後的結局很明顯,一班小嘍囉被步殺疊羅漢般丟成一堆,冰依細細端詳了趴在最下面已經鼻青臉腫的惡霸許久,才一臉恍然地道:“難怪你這麽生氣,原是我搞錯了,現在看來,你也不怎麽像青蛙,反倒更像……癩蛤蟆!”

  “哈哈……”街上歡笑一片,許久不見的生機盎然。

  三人卻已於這熱鬧聲中,淡笑離去。

  二  情歌
  時間:無遊組建立前

  這日,天氣濕潮,陰雨綿綿,三人不得不窩在房中“休養生息”。為打發時間,冰依繼續向祈然討教古代瑤琴的彈法。起初仍是興致勃勃,到後來卻是抱怨連連。

  “這宮、商、角、徵、羽怎麽那麽難搞?我都開始懷念五線譜了。”

  祈然看她垮了張小臉,嘴嘟得半天高,不由得好笑:“何謂五線譜?”

  這一問,冰依不由得來了興致,拿筆杆蘸了墨汁在紙上邊畫邊興奮地解釋。祈然自是聰明,沒多久便通曉了這規律,有些訝然地讚歎道:“確實比原先的記法簡單許多,冰依你從何處學得的?”

  這番讚揚,著實讓冰依小小得意一把。五線譜的來歷自是不能細說,她索性裝作不知,轉頭偷笑。這一轉頭,卻正好瞥見步殺不屑冷笑的臉。想起前幾日學內功不成,他也是這番似笑非笑的嘲弄。某人心裡一陣不爽。

  忽地靈光一閃,冰依嘴角上揚,吊起一抹邪惡的淺笑。一個絕妙的主意已然在心中形成。不顧祈然有些嚇倒的神情,她一把操起桌上的瑤琴,豎直抱在懷中揚手一撥,一陣輕快地音符就自然地流瀉出來。

  彈奏之前她別有深意地向步殺拋了個“媚眼”,直嚇得冰山似的殺手都忍不住渾身一哆嗦,忙暗自戒備。祈然卻已換上了一副看戲的表情,好整以暇。饒是如此,兩人仍是被之後的發展……

  對面的帥哥看過來
  (手勢一頓,拋個媚眼,某殺手一陣惡寒。)
  (咳!)對面的帥哥看過來
  看過來,看過來

  這裡的表演很精彩
  請不要假裝不理不睬

  (某殺手石化中……)
  對面的帥哥看過來
  看過來,看過來

  不要被我的樣子嚇壞

  其實我很可愛
  寂寞女孩的悲哀
  說出來,誰明白

  求求你拋個媚眼過來

  哄哄我

  逗我樂開懷
  ……

  祈然背過臉,看不到表情,卻能從他不住抖動的雙肩看出他忍笑忍得有多辛苦。

  步殺冷著張臉,起身,穩穩地拉開門,冰依卻是看到他握著門把的手不停抽搐。不由得輕觸了下琴弦,正待再唱,門口之人卻是一個趔趄,忙關上房門。

  冰依與祈然對望一眼,終不可遏製,屋裡傳出一陣毫無節製的爆笑。

  三  聖誕快樂
  時間:天和1260元年12月24日

  地點:祁國皇宮

  出場主要人物:水冰依(我),衛聆風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著衛聆風在那張剛剛改良完成的戰艦圖上簽名,寫上日期。

  天和1260元年12月24日。

  “原來今晚是平安夜啊!”我歎了口氣。

  “平安夜?”衛聆風疑惑地看著我忽然黯然下來的表情,“不開心?”

  我搖了搖頭:“只是想起我們家鄉,這個時候肯定燈火通明,大家聚在聖誕樹前,開心地慶祝了。然後互道一句聖誕快樂。”

  “生蛋快樂?”衛聆風愕然地想著,生蛋有什麽好快樂的?
  “嗯,因為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聖誕節了……”我又輕輕歎了口氣,我到古代,也快一年了,不知道這個聖誕節,爸爸、哥哥和小雨能不能快樂地度過。

  晚上十時左右(亥時),我正準備就寢,卻見心慧匆匆趕來。

  “小姐,李公公傳來皇上口諭,說是要小姐馬上去風吟殿。”

  我愕然,這個時候,衛聆風找我去幹什麽?
  走出落影宮的時候,我生生被嚇了一跳,原本這個時間應該寂靜昏暗的皇宮,此時竟然燈火通明。每條道上都掛著排排燈籠,每座宮殿裡都透出明晃晃的燭火。

  我茫然地跟著太監往風吟殿走去,看著那一個個亭閣的廊簷,精巧地掛著幾個燭台。每個亭台仿佛都會發光閃爍,耳中恍惚間聽到了久遠世界的歌聲……

  We wish a merry Christmas!…

  “衛……皇上……這些……”我站在衛聆風面前,看著他幽雅的笑容,卻掩飾不住眼裡微微的局促。

  “你們退下吧!”

  衛聆風揮了揮手,等到風吟殿中只剩下我們兩人,他忽然牽起了我的手:“朕有東西給你看。”

  我直覺地想要收回手,但不知為什麽,看著這個燈火通明的宮殿,忽然便由他拉著了,畢竟……他的手是溫暖的,我想著。

  我被拉著跑,確切地說是爬了好久,終於到了風吟殿的頂樓,這裡可以說是整個皇宮中,最居高臨下的地方了。

  冷風呼呼地吹,我抖了抖身子,四處望了望,卻始終不知道,他要給我看的東西是什麽。

  一件溫暖的披風落到我身上,衛聆風放開我的手幫我系上扣子,俊秀的面容在黑夜中越發地炫目:“等等,馬上就開始了。”柔軟的呼吸輕輕觸到我臉上。

  我回過神,把目光調到他望的方向,心裡竟也隱隱雀躍地期待,自己會在平安夜,收到怎樣一份禮物。

  牽著我的手忽然握緊,本該是睥睨天下的聲音此刻竟隱隱帶了分孩子氣的得意:“開始了!”

  我眼一眨不眨,盯著底下燈火通明的皇宮。

  燈火,忽地——全滅!
  然後正前方,那個我日日在閑逛的禦花園中,卻慢慢閃起亮光。

  跳躍的火苗漸漸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圓環,黯淡的燭火和月光下隱隱能看見,火光中央是一棵巨大的百年老樹。

  光芒忽地從樹的頂端驀然閃爍,迅速蔓延至整個樹身。

  那是……“啊——”我猛地捂住了嘴巴,那竟然是一棵聖誕樹!

  一棵,沒有五彩的聖誕燈,卻異常溫暖的古代聖誕樹。

  我……我一直以為,衛聆風問我聖誕樹是什麽樣子,只是因為好奇,只是……一時無聊。

  “喜歡嗎?”衛聆風好笑地理了理我被風吹亂的頭髮,小心擱到耳後。

  我笑著點了點頭,完全出自於真心的感激。

  衛聆風跟著笑笑,握緊了我漸漸溫熱的手,柔聲道:“還沒有結束。”

  我微微詫異,瞪著正下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麽好戲。

  圓環上的火苗慢慢熄滅,直至消失。然而轉瞬間,聖誕樹前又有什麽奇異的火光躥起,一分一寸,向平行著樹的方向直直蔓延開去。

  然後,慢慢地,燃燒的火苗躥成了四個字……

  生蛋——快樂?!

  我舉起手揉了揉眼睛,沒變,我再揉再瞪,天哪!真的是……生蛋快樂!
  “哈哈……生蛋快樂!!”我全身笑得沒有半點力氣,癱軟在衛聆風懷中,明明連呼吸都不暢了,可就是停不下來,“衛聆風,生……生蛋快樂,哈哈——你也有擺這種烏龍的一天!”

  衛聆風苦笑地抱住站立不穩的我,有些茫然,有些懊惱,有些無奈,半晌才歎了口氣,寵溺地道:“你開心就好。”

  可憐某個皇帝,終其一生也沒想通,真正的生蛋快樂,究竟是哪四個字!
  番外三 憶在落英紛飛時

  看著眼前正在一遍又一遍用清水衝洗自己雙手的人,步殺濃黑的雙眉不自覺地皺起,走上前去。

  “步,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殺人的感覺是這樣……”那人沒有回頭,卻忽然開口,清潤的嗓音,微微的顫抖,還有隱隱壓抑的暴戾之氣。

  步殺抿緊了唇,沉默不語。

  身前的人停下手裡的動作,起身,擦乾手上的水珠,轉過身來。

  什麽都沒變,只是臉上多了張面具,只是眼中少了些生機,卻似乎什麽都變了。

  “祈,不適合你。”步殺忽然開口,明知道沒有一點意義。

  “什……麽?”祈然迷茫地問出口,卻忽而自顧自的笑了,“你是說,殺人不適合我嗎?”

  陽光穿透他的笑容,步殺眨了眨眼,仿佛能看到那張記憶中醜陋卻溫暖的容顏。

  然後,相同的一幕,當他開始懷著期待,開始莫名雀躍的時候,那張容顏就象水霧一樣,蒸發在空氣中。

  祈然仰起頭,望著遠方:“其實,殺人的感覺……挺好。血沾在手上,總還有熱度,不象這裡……”祈然舉起纖瘦的手指筆筆胸口,笑容象在哭泣,“已經沒有一絲余溫了。”

  久久的沉默,或者是,死寂。

  可能,真的有些懷念那個聒噪的聲音了,步殺想著,這種感覺不強烈,甚至沒有多少起伏,卻象他自己的呼吸一樣絲絲綿綿,無有斷絕。

  “少主,有個叫傲天君的人求見。”

  “傲大哥?”祈然微微挑眉,臉上悲傷的神色稍減,“步,一起過去見見老朋友吧。”

  “少主,你應該很清楚,現在建立國家是很不明智的。別說你父皇那邊不會同意,就是祁尹鑰三國,也不會坐視第四股勢力的崛起。”

  “傲大哥……我需要你的幫助。”祈然抬起頭來,直視著眼前一身紅衣的男子,藍眸輕輕水漾,仿佛望到了遙遠的彼方。待再回神,隻覺得有什麽尖銳的東西,直刺心臟。

  “我隻想知道,你今天的身份,是冰凌國的丞相,還是從小照顧著我的傲大哥。”

  “祈然……你!”傲天君握緊了雙拳,眼中光芒閃爍,“你到底想做什麽?”

  良久,傲天君頹然歎了口氣:“你要我怎麽幫你?”

  “傲大哥,謝謝!”祈然輕輕喊了一聲,心中壓抑著無盡的酸苦、悲傷和絕望,在這個自己從小除了大哥外,最親近的人面前,莫名洶湧。

  好生,才壓抑下來。

  傲天君、文若彬,還有那個白勝衣,步殺坐在一旁,默默聽著,想著,四大丞相祈然收了其三,對上那個人,應該有勝算了。

  應該……有吧?心頭忽然有什麽暴躁起來,腦中有仿似沉寂了千年的記憶象冒泡一樣湧現出來,步殺握緊了手中從不離身的“汲血”。

  “這個可以了,步,把杏樹種在這裡。”

  步殺沒有搭話,只是默默地用輕松地姿態把一株六尺多高的杏樹插入挖好的坑中,安靜看著祈然小心地把土培好。

  這已經是第幾株了呢?步殺放眼望向花香輕送,柳枝飄搖的湖岸,這裡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是他和祈親手布置的。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又是聽不懂的話……步殺搖了搖頭,把最後一株柳樹插上,等待祈然來培土。可是,半晌,卻沒有一點動靜,他慢慢抬起了頭。

  “步,你說冰依看到這裡會開心嗎?”祈然望著遠方,嘴角輕輕彎了彎,“肯定會的。你沒有看到,那天,她描繪著我們三個的未來時,表情有多麽快樂!”

  未來……快樂……?步殺輕輕蹲下身,學著祈然的動作,把土一點點培好。

  祈然拿出隨身的玉簫,放到唇邊,吹奏。

  雖然不懂,可是步殺卻清楚知道這首曲子,那個人輕柔的聲音,低低的語調,仿佛還響在耳畔。然而,只是仿佛,永遠都不可能再聽到了。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
  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舍的愛過的人

  往往有緣沒有份

  …………

  當初,第一次握著她冰涼顫抖的手,自己說過什麽呢?——這世界上沒有忘憂草。即便有,有些事,也不可能忘掉。是了,是這句。

  步殺在心裡歎了口氣,其實……那三個月,自己到底記起過多少以前的事呢?

  蕭聲不知在什麽時候停了下來,步殺有些渙散的視線再度集中在對面頎長的身影上。

  “落英紛飛的季節……”祈然攤開手輕輕接住幾瓣飄落的花葉,“為什麽,如此短暫呢?”清潤的聲音,低低哭泣,象交擊的兵刃,一寸寸砸在他心口。

  “流星,美的是一刹那,懷念的卻是一輩子。”步殺看著祈然低喃著蹲跪在地上,輕輕撫過地上每一寸草皮,象撫摸那個人的臉時一般輕柔、憐惜。

  長而豐厚的黑發被風揚起,遮住了他的臉,他的眼,只有一滴滴反射著璀璨陽光的水珠,落在他們親手栽種的草皮上,滲土消失。

  步殺的思緒,茫然得很,一忽而前,一忽而後,然後慢慢飄搖到那個,久遠得,他幾乎遺忘的夜晚。

  “啊——!,祈然,流星耶!”

  祈看了看天,對她笑笑,眼神象在看小孩子:“又一顆,你不許願嗎?”

  她雙眼瞪得老大,琥珀色的光在夜色下,一遍遍閃爍:“原來你們也流行對流星許願啊?”

  她的話,總是很奇怪,分為我們和你們,一道鴻溝,兩個世界。

  祈有片刻發怔,但隨即釋然地笑笑,眼裡的溫柔和眷戀卻愈加深了。

  “我試過哦!”她忽然仰面躺倒在柔軟的草坪上,火光在她布滿疤痕的臉上跳躍,“因為發現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後來就不再許願了。更何況,它也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好……”

  她閉了閉眼,長長的睫毛斂去所有神色:“流星啊,就象短暫的愛情,美的是一刹那,懷念的卻是一輩子。”

  步殺走在從雪梨園出來的路上,忽然,他的腳步猛然一頓,右手輕輕握上了汲血。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他意想不到的熟人——傲天君。

  傲天君撣了撣衣袖,神色平靜地看著他,象在看一個木偶:“步殺,至今為止,你的任務完成的很好。不過,兩年的期限已到……”

  “主人,要見你。”

  步殺從那座地處偏僻的廢園走出來,步調平穩,呼吸輕勻,神色冷漠如昔。可是他的腦中,象有千根針在扎。那個人說……

  “別忘了,當初這個任務,是你親手接下的。”

  “即便你不聽命令,我也有辦法讓他跌得更慘、陷得更深,這一點,我想你早就清楚!”

  “我給你兩條路選擇,一是按我的計劃去做,一是……自己死在祈然面前,讓他再嘗試一次被拋棄的痛苦。”

  “我就是想看看,你們所謂的信任,能深到什麽地步。”

  “我需要的,是一個徹底冷血無情,對這個人世沒有半分牽掛的——蕭祈然!”

  “作為報酬,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個與祈然切身相關的秘密……”

  背叛……真的要背叛祈?!然後,回到過去那個無邊黑暗的世界?!

  ——我想,我們可以做朋友。

  ——祈,那就讓我一直保護你吧。我絕不會讓你死去,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命運轉到這一刻,終於還是回到了老路,原來,自始至終,什麽也沒有改變。那麽,祈的痛苦、冰依的犧牲到底有什麽意義?還有……什麽意義?!

  步殺抽回手中的汲血,帶出漫天的血幕。腥甜溫熱的血液濺到他臉上、身上,好象從沒有一次殺人,做得如此狼狽過。

  “砰——!!”一聲巨響,房門不意外地被撞了開來。

  “三……三公主!!”千玄慘叫了一聲,瘦小的身體,發出尖銳的童音,直衝進來。

  步殺抬起頭,看到祈然面具外慘白的臉,顫抖的雙唇無聲吐出兩個字:“燕兒……”

  步殺低頭看看汲血,又看看地上猙獰班駁的屍體。

  ——燕兒不怕,燕兒知道然哥哥會救燕兒的。燕兒絕不會象雪兒姐姐那麽死去,燕兒要陪著然哥哥。

  那個,曾經在汲血刀下,都沒有過半分畏懼的女孩,終究……還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是他!是他殺了三公主!”千玄對著祈然嘶啞地大吼大叫,“少主,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們的話?!是他把我們的秘密泄露出去,是他引我們入陷阱,是他殺了四皇子,也是他……他親手殺了你唯一的妹妹。嗚……少主,你為什麽還要護著他!”

  人群,擠過幾乎呆滯的祈然,湧貫進來,把步殺團團圍住。

  白勝衣的冷笑,文若彬的無奈,莫言的擔憂,傲天君的沉默,步殺統統都沒有看到,他只是望著祈然一天比一天冰冷的藍眸,握緊了雙拳。

  那個即便受到再多傷害,也會溫柔微笑的少主,那個寧願自己變得心狠手辣,也不肯讓他受一點傷害的朋友,那個……被冰依一遍遍稱作爛好人的少年,終於,被自己親手扼殺在了這個蕭瑟的秋天。

  “少主!”千玄把長劍遞到祈然手中,瘦小的身子微微顫抖,“求求你,親手殺了這個人為三公主報仇,求求你!!”

  祈然低頭看著手中的劍,劍身閃爍著眩目的寒光,他一步步走進房內,輕聲淡漠地開口:“你們退下吧。”

  “少主!!”傲天君、白勝衣、千玄,所有的人都驚叫出聲。

  “滾——出去!!”

  祈然背著身站在窗前,修長白皙的食指輕輕撥弄著案幾上的琴弦,叮叮冬冬……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
  ……

  傷痕累累的天真的靈魂,早已不承認還有什麽神
  美麗的人生,善良的人,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
  ……

  忘憂草忘了就好,夢裡知多少

  ……”

  步殺靜靜地看著那抹孤寂絕望的背影,柔軟動聽的歌聲伴隨著血腥味彌漫在房中。他的腦中閃過很多片段,幸福的,激揚的,憧憬的……,然後混亂。

  她說:心若自由,身沐長風。無遊天下,不離不棄。聲音輕柔,喜悅。

  不離……不棄!那個不經意說出這句話的人,如今,在哪裡?
  步殺,攤開手,看著慢慢在上面凝固的血跡。那雙與他們擊掌相慶的小手,如今,又在何方?
  那個曾經快樂自由的無遊組,如今……早已消失了!

  “鋥……”琴弦,忽地斷裂。

  “步……”祈然的手緊壓在弦上,殘破的琴音掩住了話語中的悲傷、顫抖和哽咽,“冰依她……說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棄了我,你也……絕對不會!不……會……”

  原來,真的只是因為少了一個人,只是一個人,那個世界,就崩塌了。

  “祈,是我……背叛了你。”步殺握緊了手中的汲血,一步步走出房間,外面等待他的,是上百個高手的圍殺,他很清楚。

  步殺怔怔地看著仿如君臨天下般,仗劍站立在所有人面前的祈然。為什麽……還要救他?
  “放他走!”祈然說。

  “少主……少主你怎麽可以這樣……?!”千玄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曾經讓他最崇拜,最親近的少主,“對你來說,只有這個殺手才是重要的嗎?那麽,我們算什麽?!剛剛慘死的燕兒又算什麽?!”

  祈然一個轉身,在白勝衣手上劃了一道猙獰的血痕,聲音冰冷的有如地獄修羅:“你沒聽清楚嗎?誰敢動步殺,我讓他死無全屍!”

  “少主!”沉默至今的傲天君終於開口了,他的眼中是遮掩不了的失望和沉痛,“你讓我,很失望。這樣的你,根本沒有資格對抗你父皇,你也不適合做一個王。”

  “祈然……”文若彬的眼中已經帶了絲微微的懇求,“你會弄到眾叛親離的。”

  “那又怎麽樣?”祈然嘴角輕勾,冷笑彌漫了他整張被面具遮蓋的臉。

  “祈……然……”步殺低垂著頭,一字一句說,“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懂嗎?我真的……背叛你了。”

  祈然的身體輕輕晃了晃,臉上的冷笑慢慢褪去,轉為深沉的悲傷和決絕:“步,要我相信你背叛我。除非……我死!”

  在所有人面前,他用清楚的語言,一遍遍重複。除非……我死!
  傲天君走前了兩步,抱起渾身篩糠般顫抖的千玄,柔聲道:“夠了,小玄,少主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走吧。”

  “若彬,勝衣,你們怎麽說?”

  文若彬歎了口氣:“我跟著少主。”

  白勝衣的雙唇血般鮮紅,撇過了頭,默然不語。

  傲天君抱著哭泣的千玄走到祈然面前,寬厚的笑笑:“少主,傲大哥不能再幫你了,你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知道嗎?”

  祈然漠然地點了點頭,象是個任人操縱的木偶,無論多努力,也擠不出半分表情。

  大殿中空蕩蕩的,沉靜死寂。

  祈然收起手中的長劍,原本象天空般美麗耀目的眼中,如今隻余一片冰寒的深藍。他的手緊握上胸前的項鏈,一寸緊似一寸,直到鮮紅的血液滴下。

  然後,他終於開口:“步,你要走,便拋下我走吧。”

  步殺低垂的頭終於抬了起來,看到又深又黑的走道上,那一抹孤獨絕望的背影,對他說:“如果,還記得那個落英紛飛的季節……”

  “無論什麽時候,你都可以回來,我們那個家。”

  落英紛飛的季節,終於……徹底逝去了。

  步殺握拳輕輕抵上胸口,海浪般洶湧翻騰的思念、痛苦、悲傷、絕望,冒著泡,湧上來。

  沒有無遊組,沒有家,甚至沒有真正的祈。只是,少了一個人……一個家人。

  那張醜陋的容顏,那抹溫暖的笑容,那個……短暫的季節……一直以為可以遺忘的……

  原來,只是埋在了心底最深處,隨著心跳,痛到麻木,生生不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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