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十五月夜
攬月塔頂上的琴聲如秋潮般悠悠傳來,聽在秦玖耳中卻是如泣如訴。她朝著顏夙嫣然一笑,泛著玉色的臉龐上,那顆淚痣越發醒目,冷豔淒絕,她淡淡問道:“我可以問殿下一個問題嗎?你是準備擒住我上去和皇上說,天宸宗秦玖犯上作亂,還是準備殺了我,帶著我的人頭上去說?我猜應該是後者吧!”
“九爺倒是明白得很。”顏夙冷冷說道,眼中隻余看不見底的黑。
自然是後者,也只能是後者。
“那便來吧!”秦玖雙手一揚,手中的繡花繃子滴溜溜轉了一個圈,上面嫣紅的曼陀羅無聲綻放,似有暗香浮動。
顏夙伸手拔劍,直擊秦玖。劍芒乍起,冷漠而冰冷的劍鋒挾著凜冽殺意,極冷極利,轉瞬間到了秦玖胸前。
顏夙也沒有和秦玖纏鬥的打算,所以一出手便是殺招。
這一招太快了,幾乎無法躲閃,秦玖也沒想躲開,她知道顏夙這一招必是殺招,她輕輕一笑,手指一撚,十二根繡花針聚成一根,朝著顏夙飛去,卻在抵達他面門時,忽然爆開,朝著不同的方向分刺去。
這是她的殺招!
因為是在接近目標時,繡花針才會爆開,根本無法預料具體刺向哪裡,所以幾乎無法躲閃。
顏夙的劍刺在秦玖肋間,鮮血噗地噴濺開來。而同時,兩根帶著紅色絲線的繡花針一根刺在顏夙脖頸,一根刺在他太陽穴上。
秦玖垂眸,看著紅色的鮮血從自己身體裡蜿蜒流出。她小心地喘息著,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肺葉幾乎要觸到那柄冰冷的劍。原本晶瑩如玉的臉色,此刻慘白得嚇人,只有櫻唇豔紅如花,卻是有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她眯起明麗的大眼,唇角含著邪邪的笑意,伸出玉蔥般的手指,宛若彈琴般在絲線上撥動了幾下。手指的每一次撥動,都讓連著絲線刺在顏夙太陽穴和脖頸上的繡花針深入一分。
顏夙抵在她肋間的劍尖也輕輕抖了抖,幾乎刺破她的肺葉。
“安陵王殿下,你說這種狀況下,我們兩個,誰會先死呢?”秦玖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同時手指不忘猶若彈琴般在絲線上彈了幾下。
他說過的,他不會讓她先死!
秦玖記起了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遙遠得似乎是從前世傳來的。
“你的手指很美麗!”顏夙忽然開口道。他的眉頭深深皺著,有血珠從眉心淌了出來,沿著眼角淌了下來。
秦玖相信他也很疼,不過,他說出的這句話卻有些莫名其妙。她的手指纖細而秀美,當年顏夙握著她的手時,便說過:你的手指纖長,怪不得你的手如此的靈巧。
女子的手指若是粗短,多半會被認為手拙。麗京城的貴婦挑選兒媳,有時就會看女子的手。而她的手或許是因為常年練琴的緣故,確實很修長。因為這兩年練武的緣故,手指上生起了薄繭,再不似當初那般美麗柔軟了,但長度卻是沒變。
顏夙的目光依然膠著在秦玖的手指上,或許是因為她手指在絲線上的每一次撥動,都讓他的眉心處一陣刺痛,所以,此時他的注意力全部在她的手指上。
她輕輕撥動絲線,雙手靈巧如飛,輕柔若拈花。
在聽到他的這句誇讚的話後,靈巧的手指猶若受了驚一般,驀然離開了絲線。
“我不光手指美麗,難道你從來沒覺得,我的臉也很美嗎?”秦玖淺笑如花道。
顏夙的目光很快從秦玖的手指移到了她的臉上。
這張臉他從來沒有仔細地打量過,或許是因為她的笑容太妖嬈,也或許是因為她的目光太妖媚。
確實,如她所說,她的臉也很美。
臉頰是胭脂紅的,略微豐厚的唇是朱紅的,只有眉目顏色很深,如描如畫,流轉如波。她美豔得猶若舞台上上了妝的戲子。
上了妝的戲子!
顏夙眯眼,借著塔下明亮的琉璃燈,再細細看時發現她確實是上了妝的。
“你平時都要上妝的嗎?”顏夙冷不丁又問道。
秦玖撲哧一聲笑了,這一笑牽動了肋間的寶劍,她一個喘息,輕聲道:“安陵王殿下,你這是在和我調情嗎?現在的狀況,似乎是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時候啊,你若是真看上了我,是不是先將插在我身上的寶劍拔出,再說我的手很美啊,我的臉也很美啊,或者,我的身子很美啊……”
顏夙眸中波瀾凝結成了冰。
“安陵王殿下,既然我們誰也殺不了誰,那麽,我數到三,便同時放手吧!”秦玖蹙眉建議道。
顏夙淡淡哼了一聲,表示同意秦玖的建議。
當下,兩人同時數到了三,同時撤開了手。
當那冰冷的劍尖從秦玖身上拔出來時,那種刺痛反而更加深了,她飛速後退,目光緊盯著顏夙,同時伸指利索地撕下一段布條,在自己肋間纏了又纏,等著再迎擊顏夙更致命的招數。
顏夙卻並沒有再出手,而是站在台階上,慢慢拭去了他眉間的血珠,慢慢問道:“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是不是平時都是上妝的。”
秦玖迎上他明滅不定的瞳眸,妖嬈笑道:“是的,我上了妝是不是很美?是不是令王妃從未上過妝?難道是殿下看厭了王妃的素顏?不過,聽說王妃已經有了喜,怕是不適合上妝了。”
秦玖歎息一聲,一邊說著,一邊身形疾轉,從顏夙身邊掠過,向著塔裡衝了過去。
“女人就是要懂得裝扮自己嘛!”秦玖的聲音從塔內悠悠傳了過來。
秦玖沿著台階一路向上,片刻後就到了攬月塔第七層。
琴聲早已經停止,塔內一片沉寂。
秦玖在第七層殿門口看到了袁霸,她撫著胸間的傷口,停住了腳步。
袁霸看到秦玖的傷口,有些吃驚地問道:“這是,安陵王殿下傷的嗎?”
秦玖點了點頭,“大統領,安陵王要謀逆,想必我的侍從枇杷已經來稟告過了吧,不知陛下現在如何?”
“陛下正要臣出去查看,九爺,安陵王殿下真的要逼宮?”袁霸道。
秦玖與袁霸合作多次,知悉他的性情。他如此問,看來是並不太相信顏夙會逼宮,何止是袁霸,恐怕很多人都會不信的。
秦玖放開撫在胸間的手,讓他看到她身上斑駁的血跡,淡淡說道:“袁大人,這並非開玩笑之事,只怕再晚一刻,這攬月塔便會被安陵王控制了。”
袁霸自知事關重大,進去稟告了慶帝,出來放秦玖進去。隨後,他便親率驍騎下去查看情況。
第七層是攬月塔最高一層,屋頂是一大天窗,由機簧控制,平日裡可關閉,此時已經打開,只需坐在塔內便可以仰視夜空美景,又可以由四周觀窗俯視山中勝景,令人有手可攬月、一覽眾山之感。
秦玖邁步而入,四周開有觀窗,夜風從窗中徐徐吹入,讓她一身的血腥之氣在塔內彌漫開來。
慶帝正靠在紫檀座椅上,聽枇杷稟告塔下之事,看到秦玖進來,目光掃過她衣裙上的斑斑血跡,微微挺直了背,朝著枇杷擺了擺手道:“你不用再說了,秦玖,你來說吧!”
秦玖朝著慶帝施禮後,慢慢說道:“陛下,我的侍從所述一切是真。安陵王要逼宮。方才廣場上眾人散盡後,微臣本也正要離開,便看到安陵王率數名金吾衛過來了。他一見到微臣,便命人將微臣圍了起來,說天宸宗謀逆,擒住了陛下,他要擒賊護駕,我和他一番打鬥,才脫險前來稟告陛下。”
“夙兒他當真會如此做?”慶帝眯起了眼睛,顯然是不相信以顏夙的性情,竟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惠妃在一側低聲說道:“陛下,您若是不相信安陵王會謀逆,那就是說,您認為我們天宸宗謀逆了?”
慶帝皺眉道:“你們哪裡謀逆了?”
惠妃從座位上起身,漫步走到慶帝跟前,跪了下來,“陛下,這麽多年來,天宸宗一直對陛下忠心耿耿。可如今,安陵王殿下謀逆,卻將這樣一個汙名扣在天宸宗頭上,作為他謀逆的由頭。請陛下事後一定要為我們做主。”
慶帝有些心神不寧,忙擺手道:“若果真如此,朕會還你們清白的。袁霸還沒回來嗎?”話音方落,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袁霸快步走了進來。
“陛下,秦門主所說是真,安陵王殿下已經率金吾衛將攬月塔包圍了,塔中驍騎正在和金吾衛交戰。”
慶帝大吃一驚,道:“你說的是真的?他,真的……真的要圍攻朕?”
袁霸點頭。
慶帝滿臉怒色,氣得手指微抖,一拍桌案道:“孽子,孽子啊!嫻妃你養的好兒子!”他轉首怒聲道,一看伴在自己身側的並非嫻妃,而是林昭媛,頓時一股氣不知往哪裡發。
林昭媛忙起身到慶帝身側,安慰道:“陛下息怒,安陵王或許只是一時糊塗。”
“怪不得啊,盛宴一結束便說要禮佛,急匆匆地走了,不肯陪陛下前來賞月,看來事先早知道此事了吧?也說不定,這事情,她也有參與呢!”惠妃涼涼說道。
“你說金吾衛已將攬月塔包圍,有多少人?驍騎能撐多久?”慶帝沉聲問道。
袁霸道:“陛下,隨行驍騎都在明月山莊外守衛,這塔中一共有三百護衛。顏夙帶進來的隨身金吾衛也是三百,其余金吾衛已被驍騎阻在山莊外,一時半刻並不能攻進來。只不過,我們這邊和外面徹底斷了聯系,金吾衛封住了攬月塔到山莊外的通道。微臣……”袁霸頓了一下,慢慢道:“方才微臣見到了安陵王,他要微臣傳話給陛下。”
“說!”慶帝怒聲道。
“要陛下寫下退位詔書,將皇位傳給他。”袁霸輕聲道。
“孽子!”慶帝啪的一聲將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面上,他起身走到案前,命李英研墨,很快寫好了一封信箋,命李英交到了袁霸手中,“袁霸,這是朕的聖諭,即刻派人突圍出山莊,到京城傳令讓驍騎前來救駕。”
秦玖見狀邁前一步道:“陛下,且不說能不能衝得出去,就算衝得出去,也許京城的驍騎也已經被人控制住了。再者,若是真的調動了京城的驍騎,只怕也並非就能解了明月山莊之圍。距此處最近的駐軍首領原是安陵王手下,若是京城一有異動,恐怕安陵王便會調動他們前來馳援,屆時,只怕情形更糟。觀安陵王之意,他也僅僅是要陛下寫下退位詔書,並沒有想將此事鬧得更大。如今,若是在山莊之內,還有其他勢力能阻擋安陵王最合適不過。”
袁霸道:“臣也如此想。聽說,嚴王來時,陛下特意恩準他帶了不少府兵,且還有回春班的戲子,或許能派上用場。”
“他的府兵,還有他帶的那些戲子,能頂什麽用?”慶帝冷笑一聲道。
也正是知道顏聿的府兵不怎麽樣,他才會準了他帶那麽多府兵,否則,顏聿這些府兵或許也帶不進來。“袁霸,照朕的意思,派人去京城調兵。另外,希望嚴王帶來的人能派上用場。”無論如何,慶帝還是存著一點希望,將寶押在了顏聿身上。
袁霸見慶帝下令,隻得遵從,將密信收了起來,出去交到了一名驍騎手中,讓他突圍,從後山秘密下山,到京中求援。
慶帝站起身來,走到觀窗下,皺眉向下望去,只見底下密密麻麻全是金吾衛的高手,他們手中長槍劍戟林立,閃耀著刺目懾人的寒光。皇帝的臉上此時布滿了重重陰雲,似乎隨時都會驟起一場暴風雨,身側伺候之人,戰戰兢兢,連大氣也不敢出。而皇帝,也同時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陛下,不如還是想辦法讓嚴王過來救駕吧。若是安陵王闖了進來,陛下不肯寫讓位詔書,只怕他不會放過陛下!”
“他敢!”慶帝終於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他不會不敢的,況且,此事他就算做了,也不會記在他頭上。他只會嫁禍給天宸宗,說是天宸宗謀逆,他救駕來遲,沒來得及救陛下。”
慶帝慢慢走回到座椅上坐下,目光在塔內掃了一圈,眯眼道:“誰知道,嚴王此刻在哪裡?”
“宴會結束後,他便回了山莊中的居所,此時或許還不知這邊出了事。陛下不如讓蕭大司樂奏一曲《十面埋伏》,嚴王聽到了,一定會前來救駕的。”秦玖靜靜說道。
她心中明白,就算沒有這曲《十面埋伏》,顏聿也很快就會到來。
蕭樂白一直跪坐在一側的琴案前,一直在低低地調著弦,並沒有說話,臉上神色也是很平靜,似乎顏夙謀逆和他半點乾系也沒有,但是不知為何,秦玖卻隱約感覺他一直在注意著她。
這會兒秦玖說完了話,便凝目瞧著蕭樂白,但蕭樂白卻根本沒有轉頭看她,只是抬首望向了慶帝。
慶帝點了點頭,“蕭愛卿,你便奏一曲《十面埋伏》吧!李英,將琴案擺到觀窗一側。”
李英忙命小太監將琴案搬到了觀窗下,在這裡彈奏,琴聲能傳得更遠。琴聲起初鏗鏘有力,刹那間似乎能讓人置身沙場,耳邊鼓聲大作,喊殺陣陣。繼而,曲調轉為幽幽的淒然,將被陷在埋伏中的人的恐懼焦躁的心情盡情展現了出來。
琴曲進行了大半,攬月塔下便響起了呐喊和廝殺聲。
秦玖心中明白,是顏聿到了。
他選擇的這個時機,恰恰好。當慶帝心中的恐懼達到最大時,當死亡的陰影籠罩到慶帝頭上時,顏聿的救駕,便顯得如此及時、如此重要。
蕭樂白的琴聲早已停歇,塔內一片死寂。慶帝端坐在座椅上,連杯茶也無心喝。
秦玖凝立在觀窗下,眯眼觀察著外面的動靜。雙方的人數雖然不多,但這卻是最激烈的一戰,甚至比外面攻打山莊的戰事還要激烈。
顏夙的近身隨侍的金吾衛和顏聿的弓弩手,實力應該是差不多的。只不過,此時,顏聿這方卻有驍騎在內接應,金吾衛遭到內外夾擊,恐怕很難取勝。對這一點,秦玖是有自信的。
果然,她看到顏聿的弓弩手步步緊逼,最終遙遙看到從箭陣之中躍起一道人影,比羽毛還輕,比鳥兒還快,在朦朧的月光下,像一道閃電一樣,直向外圍躍去。
是顏夙,他竟從陣中脫出,想必是要趕出去和外面的金吾衛會合。
秦玖隱約覺得,顏夙似乎回首朝她這裡望了一眼。夜色朦朧,她並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在那短暫的一望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玖明白,攬月塔之圍已解。但她也明白,顏夙出了明月山莊,親自指揮外面的金吾衛,對明月山莊的攻勢勢必會更猛烈。
下面的激戰聲漸漸停止,有腳步聲向塔頂而來。伴隨著這腳步聲,塔角上的銅鈴被夜風吹得鐺鐺作響,似乎在為這即將到來之人奏樂。
殿門迅速被人推開,顏聿快步走了進來。他身著一襲飄逸舒雅的冰藍色絲袍,腰系玉佩,假若忽略他冰藍色衣角上濺落的血跡,還以為是哪家悠然夜遊的貴公子,渾然不似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自然,到明月山莊本就是賞月遊玩的。
看到進來的人是他,所有人似乎都舒了一口氣。慶帝親自上前,將跪拜在地的顏聿攙扶了起來,問道:“聿兒,快快起來,可曾受傷?”
顏聿含笑道:“多謝皇兄惦念,臣弟不曾受傷。”
慶帝緊皺的眉頭稍稍松了松,目光朝著隨後跟進來的袁霸和驍騎,隨即問道:“那個孽子呢?”
顏聿忙道:“臣弟不才,讓他脫身而去了。”
慶帝回身坐到座椅上,歎息道:“罷了,你能逼退他,已經算不錯了。”他忽然眯眼,冷聲道:“來人,去寧心院將嫻妃帶過來。”
秦玖心中卻明白,只怕嫻妃根本就不在寧心院。她猜測得果然沒錯,片刻後,宮人快步而入,跪倒在地稟告道:“稟告陛下,嫻妃娘娘不在寧心院,聽說宴會散後,她便出了明月山莊,說是要到蒼梧山的庵中去禮佛。”
慶帝冷冷哼了一聲,面如寒霜。
惠妃低聲道:“怕是念再多的佛號,也消不了安陵王的罪孽。”
慶帝臉上陰晴不定,但他很快便恢復了清明,意識到如今形勢不容樂觀,問道:“袁霸,方才那名要回京調驍騎的士兵可曾出了山莊?”
袁霸上前道:“陛下,在數名驍騎的掩護下,他已經衝出了重圍。只是,是否能夠順利抵達京城尚未可知。情勢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再去調動附近的駐軍。”
秦玖很清楚,距此處最近的駐軍雲城軍首領雲明乃是顏夙的部下,此時恐怕已經投了顏夙。再遠處的駐軍便是聶仁統領的風城軍,慶帝此時派人去調軍,還是來得及的。
慶帝點了點頭,伸手去撈慣常掛在腰間的金牌,誰知卻撈了個空。他身子一晃,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寒意貫穿了他的身子,瞬間如墜冰窟。
惠妃在慶帝身側,很快看出他神色有異,忙問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慶帝靠在椅子上,身子微顫,滿面怒容,“朕的金牌,被盜了!”
塔中人俱是一凜。
駐軍不比京城驍騎,倘若沒有慶帝的金牌,他們是不敢輕易動兵的。假若萬一動了兵,而京城根本無事,他們就會涉嫌謀逆。
秦玖眉頭一凝,那個偷金牌的,毫無疑問,便是嫻妃了。她今夜原本可以不來明月山莊,而來了後,又匆匆走了。秦玖原本不解她為何而來,如此看來,便是為了那塊金牌。
秦玖原本怕的便是她一直隱在暗處,那才是最可怕的。或許嫻妃也沒料到,顏夙真會逼宮。曉得事敗後,她無論如何都是會被連累的,所以,嫻妃娘娘終於坐不住,出手了。
秦玖冷冷眯眼,這其實是好事。但是,如今的形勢卻有些嚴峻了。
秦玖不想調動素衣局,至少在白家案子重新審理之前,素衣局暫時是不能露的。所以,秦玖將希望寄托在顏聿身上。她早已從最初對他的鄙夷,到現在對他的高深莫測的忌憚。
她很明白顏聿手中,應該不止他的一千府兵。這一次的事情,如果能讓他手中的勢力暴露出來,那麽便達成了她的一個目的。
山間的夜風極大,呼呼地刮著,一大片泛黃的草葉被長風卷起,打著悠悠的旋兒,從山坡上飄下。忽又有一陣風斜斜吹來,將它們輕飄飄地吹上了夜空。
嫻妃伸出一隻手,將一片打著旋兒的草葉捏在了手中,手指輕輕一撚,那泛了黃的草葉被擠出了綠色的汁液。她凝立在高坡上,目光向著不遠處的山坡上瞥了一眼。一直站在她身後的方嬤嬤跨前一步,輕聲問道:“娘娘,如今,可是要回宮嗎?”
嫻妃摸了摸垂掛在腰間的金牌上那冰冷的紋路,慢慢道:“京中的驍騎已經被我們控制,他們不會再來援助。我手中有了這枚金牌,風城軍他們恐怕再不能調來。我們如今,倒是可以利用這塊金牌,去一個地方探望一位故人。”
方嬤嬤不解地問道:“娘娘要去看誰?”
嫻妃瞥了她一眼,笑道:“不知道帝陵下面,究竟是怎樣一片天地,冷不冷,潮不潮?”
方嬤嬤瞬間明白了過來,一張臉笑得猶若橘子皮一般,“想必是又冷又潮!關在裡面的人,也必定又老又醜!”
嫻妃眉梢挑了挑,面無表情地再看了一眼山上的局勢,這才放心地走下山坡,坐上了轎輦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