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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第21章 秦玖破案
  第21章 秦玖破案
  秦玖出了花廳,便隨著謝濯塵沿著花間小徑向前走去。她沒問謝濯塵要帶她到哪裡去,枇杷也默默地跟在她身後沒出聲。此時,她的心情已經不再如方才那般起伏,蘇挽香像她或者不像她,她已經覺得無所謂。只不過,就是覺得心中好似被刺了一根刺,有些不舒服而已。

  一路花香襲人,滿目都是醉人的春色。穿過花園,過回廊,拐過一處假山,便到了一月洞門前。門前除了站著數名金吾衛的守衛,還有數名雲韶國的護衛。秦玖一看便知,尚楚楚還在裡面。

  方才的刺殺事件,謝濯塵有意壓下了,暗中派人將那個宮女的屍首帶走了。這件事,若是傳揚開來,對大煜國和雲韶國的聯姻,絕對是不利的。

  謝濯塵駐足,回首對秦玖道:“九爺,想必已經猜到王爺請九爺過來所為何事了。還請九爺配合王爺,將行刺雲韶國三公主的刺客捉拿歸案。”

  “那是自然,如此也好洗脫我的嫌疑!”秦玖慢條斯理說道。說顏夙不懷疑她,她是不相信的。至今,她還記得祈雪節上,當蘇挽香被刺客行刺後,顏夙冷酷逼人的警告。今日,是不是也會是同樣的一出戲?

  謝濯塵沉吟一下,道:“九爺莫要誤會,方才的事情,我細想了下,應該是和九爺無關的。雖然王爺並不喜天宸宗,但王爺絕對不會冤枉無辜之人的,請九爺放心。我先進去通報一聲,九爺稍等。”謝濯塵說完,便快步穿過月洞門,向內而去。

  謝濯塵比他大哥謝滌塵可愛多了,謝滌塵幾乎完全被顏夙同化了,對她這個人的想法和顏夙一樣。她笑了笑,低聲問枇杷,“枇杷,你是如何追丟那個女刺客的,可曾有什麽其他發現?”

  “方才那女子用煙霧遁走後,便從花叢中飛掠而去。奴才循著她的背影一直追了過去,七拐八轉,便追丟了。”

  “是在何處追丟的?”秦玖問道。

  “奴才明明見她入了一處大院,進去後才曉得那裡是明月山莊的廚房,宮女眾多,皆端著盤子來來往往。奴才進去查看了一番,沒有方才追的那名刺客。算時辰,她根本無法從那裡出去,可就是沒找到她的人。”

  秦玖眉頭一蹙,沉吟道:“她自然是混在那些宮女之中了,她先前的容貌是易了容,此時換了真容,你自然認不出她。是了,她方才也說是要去給蓮兒送膳食的,想必這個女刺客便是隱在宮中禦膳房的,這一次是一起調配到明月山莊的。回京後,你便傳話給蘭兒,叫他提醒蔡供奉私下留意並提防禦膳房中的女子。”枇杷點了點頭。

  蔡供奉是素衣局中人,自從蘭庭改名蘭舍到了無憂居掛牌做了小倌,宮中的消息便由蔡供奉搜集。三年前,白家出事後,素衣局中比較重要的人物皆被鏟除,留下的大多都是隱在暗中的不起眼的宮女和小太監,品級大多都很低。只有蔡供奉,品級相對高些。她專司調理皇家女子的飲食藥物,和禦膳房經常打交道。太醫院的禦醫們,雖然醫術高明,但是男女有別,對於女子難以言說的隱秘疾病,就只能束手無策了。而蔡供奉和她手下的幾名醫女便是專門為皇室女子治療一些難以說出口的疾病。因為所司之職的便利,所以蔡供奉在各嬪妃宮中都有行走,消息極為靈通。

  謝濯塵從園內出來,請了秦玖和枇杷進去。屋門前,顏夙的兩名侍女玉冰和粉雪靜靜而立,看到秦玖和枇杷、謝濯塵緩步而來,率先打起了簾子。

  秦玖緩步入內,只見顏夙和尚楚楚在屋內桌案兩側落座,桌案上擺著香茶和果盤。

  尚楚楚握著一盞茶淺抿,秀目不時瞥向顏夙。顏夙則靠坐在椅子上,臉色沉靜,聽到腳步聲,微微下垂的睫毛輕挑,眸光淡若浮雲般掠過秦玖。

  秦玖眉眼輕抬,鳳目中好似噙著霧,有一種朦朧的慵懶和嫵媚。顏夙忍不住在心裡說了一句:妖女!或者說妖孽更合適。

  這樣的女子,似乎天生就是讓人沉淪的,還是不自覺的心甘情願的沉淪。

  面對顏夙冷冷的目光,秦玖不以為然地一笑,笑容中透著一絲凌厲和淡漠,將眸中的嫵媚驅散了幾分,讓人心中忍不住一凜。“請九爺來,是要了解下方才三公主被行刺的事情。請問九爺如何發現那宮女是刺客的?”顏夙淡淡問道。

  秦玖走到桌案另一側坐下,一笑道:“承蒙殿下看得起,方才如何發現那刺客我已經和謝公子說了。因為那女子說是要去沐芳園送糕點,但到了沐芳園我發現根本還未曾送膳食,這明顯不合情理,恰巧又看到三公主在沐芳園,所以我才懷疑那人可能是要對三公主不利,沒想到竟是猜中了。”

  顏夙道:“那後來你的侍從追趕那刺客,可有何發現?”

  秦玖執著手中的繡花繃子,慢悠悠繡了一針,回了顏夙一個燦爛的笑意,“殿下,倒是有所發現。枇杷是追到廚房追丟的人,那裡人來人往,那女子之前又是易了容的,所以不好辨認。”

  顏夙冷然一笑道:“令侍衛的輕功應當不錯吧?”

  秦玖拈著絲線的手一頓,冷然笑道:“殿下言下之意,是枇杷故意將刺客放走了?這樣說來,說什麽也得將這個女刺客擒住了。想必王爺已經派人暗中將明月山莊圍住了,此事雖不宜張揚,但依照王爺的能力,恐怕是就算一隻蒼蠅,也是飛不出去了。那麽,這個刺客定然還在山莊之中,王爺何不將她擒來!”

  顏夙端著茶盞的手在空中一頓,他揚了揚眉,將茶盞放在了桌案上。顏夙自然想查清此案,他也想知曉到底是誰想要破壞大煜國和雲韶國的聯姻。他也確實懷疑天宸宗,因為天宸宗是有動機的,但假若真是天宸宗做的,秦玖和枇杷不可能湊巧出現在那裡。所以實際上,他感覺即使是天宸宗中之人做的,應當也不是秦玖。之所以將秦玖叫來,是因為尚楚楚和秦玖關系似乎很好,他心中清楚,天宸宗是支持康陽王顏閔的,方才,秦玖已經成功地破壞了他的計劃,讓尚楚楚不可能看上謝濯塵。假若秦玖撮合了顏閔和尚楚楚,對他自然極不利。

  所以,他將秦玖請來,意在通過模棱兩可的懷疑,讓尚楚楚對秦玖有了疑心。可未曾想到,秦玖竟要求抓住那個刺客。

  他冷冷一笑,一臉興味地問道:“聽九爺如此說,莫非九爺能夠擒住刺客?要知道,連本王都束手無策呢?”

  秦玖將繡花針扎在了繡花繃子上,抬眸問道:“殿下真的束手無策嗎?當年殿下在刑部,可是威名赫赫,這樣一個刺殺,又如何能難得住殿下?”

  秦玖如今已經明白,顏夙這次倒是沒懷疑她,卻是以此事來破壞她與尚楚楚的關系了。假若尚楚楚真的對她產生了懷疑,那麽連帶對榴蓮也會懷疑的,這樣的事情她自然不會讓它發生。

  “我猜,是殿下不想破案吧?也許,這只是殿下安排的一場戲,只是為了讓謝公子英雄救美,不然謝公子怎麽去得那麽巧?嘖嘖,殿下可真是下得去手啊,萬一要是有個閃失,誤傷了三公主,那可是……”

  秦玖並不怕顏夙知曉她在和他作對,因為就算她不和他作對,他也是知道她和他不對付的。因為她畢竟是天宸宗中人,天宸宗是顏閔一黨,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就讓他認為她在幫顏閔吧,這對於她也是好事。顏夙聞言,臉上漸漸罩了一層寒霜,如水似墨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凌厲,他冷冷一笑道:“九爺,我看你是在為自己開脫吧!本殿下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

  “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那就是說不是你安排的戲,那難道是你真的想要殺了三公主?殿下啊,你可真是心狠啊,三公主如此楚楚動人,你不動心就罷了,還安排你的屬下前去爭,這也罷了,得不到就惱羞成怒,可真是……”秦玖冷冷說道,唇角的笑容妖嬈而清冷。

  顏夙從來不曾見過,清冷和妖嬈這樣矛盾而極不協調的兩個詞,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明明知曉秦玖只是在為了激怒他,可是他還是怒了。

  顏夙拂袖站起,緩緩步至秦玖面前,白衣翩躚,長眉一挑,冷冽的眸光如同鋒芒,直直刺向秦玖。周身冰寒氣息四散翻卷,屋內的氣氛瞬間凝滯了起來。就在這氣氛冷凝之時,尚楚楚霍地站起身來。

  “安陵王,你太過分了!”尚楚楚筆直地站了起來,聲音清冷地說道:“方才,你還讓我不要將此事告訴我二姐,原來,你是不想查案。罷了,我這就去告訴二姐。”

  尚楚楚起身就要離開,卻被謝濯塵攔住了。

  顏夙冷冷瞥了一眼秦玖,快步走到尚楚楚面前,沉聲道:“公主莫要因某些人的挑撥,就懷疑本王。我確實是有意撮合你和濯塵,因為濯塵確實是我們大煜國極其優秀的才俊。但是,不論公主是否願意,本王絕對不會做如此下三爛的事情。三公主想一想,若是三公主有個意外,不光會破壞這次聯姻,更會破壞我們兩國的邦交之好。本王怎會做這樣的事情!請三公主放心,這個行刺之人,本王一定會找出來,給雲韶國一個交代。”

  尚楚楚眼波流轉,歪著頭想了想,道:“那好,那我就等著,看那個刺客到底是誰?只是不知王爺要查清這個案子,需要多長時間?”

  顏夙唇角微微一勾,望向秦玖道:“方才九爺說這個刺客能找出來,想必也是有對策的,那請九爺說出來吧!”

  秦玖側首,回他一個燦爛笑容道:“是王爺要洗清自己的清白,又不是我?”

  顏夙冷冷一笑道:“九爺不肯說,那就是九爺有問題了。”

  秦玖唇角一勾,笑容淡淡綻放,猶若紅梅在萬丈懸崖盛開,美到了極致,卻也冷到了極點,“王爺一定要這樣想,那就耗著吧,反正殿下的嫌疑比我要大。”

  顏夙揚了揚眉,冷冷說道:“既然九爺不願意說,那就罷了。我倒確實有可以破此案的方法,不過卻是要依賴一個朋友。”他轉身對謝濯塵道:“濯塵,你去告訴你大哥,讓他到我府內,把虎爪請來。”說著,又在謝濯塵耳畔輕聲囑咐了幾句。

  虎爪?

  秦玖心中一跳,暗叫不好!

  尚楚楚卻不明所以地問道:“殿下,不知虎爪是什麽?”

  顏夙淡淡一笑道:“是我養的一隻狗,對某些特殊的氣味非常敏感。”

  秦玖遲疑著說道:“王爺,我聽說,狗能嗅出敏感的氣味,但那須得有一件刺客遺落的物事吧,王爺該是沒有的吧?那狗又如何能嗅得出呢?我看王爺不如改別的計策吧!”

  顏夙淡漠地轉身,轉身之態帶著從容華貴的優雅。

  “九爺多慮了,本王雖然沒有那刺客身上的物事,卻也可以將她抓來。”顏夙清冷一笑道。

  秦玖黛眉一凝,忽然記起方才謝濯塵和女刺客激戰的地方,是一片紫荊花叢,那邊並非小徑,極少有人從那裡經過,想必女刺客身上一定沾染了紫荊花的香味。

  秦玖想起了這件事,心中這才有了主意。

  顏夙接著便對候在外面的玉冰和粉雪道:“你們兩個,到廚房去傳話,就說本王要在這裡請三公主用茶,請他們做四十樣精致的小點心,半個時辰後送來。記得暗中打聽下,廚房那邊有多少個宮女。”

  玉冰和粉雪答應了一聲,便自去了。

  半個時辰後,廚房送點心的宮女來了,因為糕點的種類太多,所以,廚房的十八個宮女都來了,一色的樂遊髻,粉藍色宮裝。這十八名宮女將糕點擺滿了一桌,便垂手侍立在一側。顏夙這裡有人伺候,她們原本送完糕點都該回廚房去的,但謝濯塵卻派人攔住了她們。

  “安陵王殿下有令,命你們候在這裡。三公主遠道而來,還未曾嘗過我們大煜國的糕點,你們輪流為三公主介紹下這些糕點。每人介紹兩種,若是說得好,殿下有賞。”謝濯塵淡笑著說道。

  宮女們一聽,臉上神色各異,但大多數都是很興奮的。

  秦玖微微笑了笑,知曉顏夙是在找理由將這些宮女留下來,好待虎爪來了後,辨認刺客。她垂下頭,在桌面下,將繡花繃子上的繡布拆了下來,悄然從袖中換了一塊白布上去,玉指如飛,在白布上飛針走線。

  顏夙夾起一塊梅花形的糕點放在尚楚楚面前的碟子裡,淡淡說道:“三公主,嘗嘗這個糕點。”

  他唇角噙著一抹笑,那抹笑太過輕飄和刻意,在室內幽淡的光線籠罩下,讓人有一絲不真實的感覺。這一次回到麗京,秦玖從顏夙臉上不止一次看到過這種笑,就好似鐫刻在了他的唇角,那樣的規律化。似乎只有在面對蘇挽香時,他才會溫柔地笑,在面對旁人時,不是冷酷如面癱,便是微笑如應付。

  尚楚楚似乎對他這種刻意的微笑也極是不滿,噘著嘴不去吃他夾來的糕點。

  顏夙劍眉微微一皺,慢慢仰靠在椅子上,黯沉的深瞳恬然掃過宮女們的臉龐,整個人猶如上好古玉,迷人卻不炫目,含蓄卻不容人忽視,引得幾個小宮女目光偷偷掠來。他卻冷冷一笑,眸光忽轉為肅殺,嚇得小宮女垂首哆嗦。

  “公主不喜這枚梅花糕點呢,是誰呈上來的?”

  站在最左首的小宮女面色頓時變得煞白,瑟縮著邁前一步,跪在地下,低聲道:“殿下,是奴婢呈上來的。”

  “起來吧,那就從你開始,為公主介紹糕點吧。”顏夙淡淡說道。

  小宮女這才舒了口氣,開始低聲講述這梅花香糕的做法。

  秦玖方才聽過刺客的聲音,此時側耳傾聽,希望能從聲音上找出來刺客,這樣就不用虎爪了。但是,待到十八名宮女都一一講解完,秦玖並未聽到那名女刺客的聲音,也沒有聽到明顯用假嗓說話的聲音,想必方才她同女刺客對話時,女刺客用的才是假聲,此刻用的是真聲。

  秦玖不免有些失望,低下頭,繼續繡繡花繃子上的花。顏夙目光輕輕瞥來,他早已從她的神色上知曉她在聽宮女們的聲音,看到她略微失望,知曉並無所得。他揮了揮手,“既已講完,你們到庭院內候著吧,待我們用罷糕點,你們再來收拾。”

  宮女們會意,便都施禮退了出去,在庭院內垂首侍立。

  顏夙和尚楚楚飲茶等待,秦玖拈著繡花針,神情悠然恬淡,但桌下的手指卻在飛快地動著,在誰也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一朵朵花已經綻放在了繡花繃子上。

  過了幾盞茶工夫,只聽得從月洞門那裡傳來幾聲犬吠,秦玖一蹙眉,下意識地捏了捏袖子,朝著枇杷望了一眼。枇杷瞧著秦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片刻後,隔著竹簾,秦玖望見一隻黃色的獵犬無聲地出現在庭院內。

  這是一條很健壯的獵犬,黃色的毛在日光下閃著金燦燦的豪光,看上去猶若披了一件金色的袍子,華貴至極。它慢悠悠踱著步子,在庭院內逡巡著。

  “這條狗好漂亮啊!”尚楚楚由衷地讚歎道。

  秦玖不動聲色地收了最後一針,笑靨如花地說道:“是呢,安陵王殿下的屬下,包括殿下在內,沒有不出類拔萃的。”說著,笑微微地瞥了顏夙一眼。

  顏夙打心眼裡是將虎爪當作自己的夥伴的,並沒將秦玖的話當回事,但是尚楚楚卻覺得有些別扭,秦玖竟將堂堂的王爺和一隻狗相提並論,當真大膽。

  虎爪繞著那些宮女轉了幾圈,不時地嗅來嗅去,引得那些宮女臉色變幻不定,不知這究竟在做什麽。虎爪很快走到一名宮女面前,扯住她的裙角,將她拽了出來。

  那名宮女狀若驚慌地踉蹌而出,張皇問道:“謝大人,不知,這是做什麽?”

  謝滌塵冷冷一笑道:“不做什麽,你還是去向殿下解釋吧。”說完,將簾子掀開,帶了那名宮女進來。

  那宮女十八九歲的樣子,生得眉清目秀,面貌看上去和死去的小宮女截然不同。但是細看,便發現,她們的臉型很相似,眼睛雖不同,但都是大眼。一般人若是要易容成別人,自然要找容易易容的,一個小眼睛的,無論如何也易容不成大眼睛的。

  那宮女神色有些驚惶,撲通一聲跪倒在顏夙面前,連連叩頭道:“殿下,奴婢不知做錯了什麽事?”顏夙神色冷肅,目光掠過宮女衣帶上掛著的環佩,嗤一聲冷笑劃破空氣,“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翠蘭。”宮女低聲答道。

  “翠蘭,今日午時三刻之後,一直到本王讓你們來這裡前,你都在哪裡?在做什麽?”顏夙慢悠悠問道。

  翠蘭目光閃動,低聲答道:“奴婢除了在廚房忙碌,就是到花廳送膳食,再沒有到過別處。”

  “你再仔細想想,你確定再沒有去別的地方?”顏夙狹長的冷眸輕輕一眯,致命的肅殺之意迸發而出。

  翠蘭神色便有些驚惶,細想了下,“奴婢,確實再沒去別處。”

  顏夙冷冷一笑,端起茶盞慢慢飲了一口,說道:“你可知,虎爪是如何將你從眾人中找出來的?”

  翠蘭搖頭,“奴婢不知。”

  顏夙冷笑不語,候在一側的謝滌塵冷然說道:“我帶虎爪進來之前,讓它嗅了紫荊花的香味。今日行刺三公主的刺客便是和濯塵在紫荊花叢中打鬥的,你說你沒去過別的地方,身上如何會有紫荊花的香味?”

  翠蘭聞言,慢慢合上眼睛,再睜開眼後,臉上的驚惶之色早已不見,反而一片恬淡之色。

  “既然已經被你們發現,我無話可說。只是可惜,我沒有成功地挑撥雲韶國和大煜國的關系。”她慘笑著說道,忽一頭向一側桌角上撞去。

  猝不及防之下,謝滌塵阻攔不及,竟被她撞個正著,昏迷了過去。

  明月山莊便有現成的禦醫,顏夙忙命人將翠蘭抬到一側的廂房之中,並派人去請禦醫。

  尚楚楚站起身來,“既然刺客已經抓到,還請王爺要嚴懲不貸,我這就告辭了。”

  顏夙點頭道:“請公主放心,本王一定會嚴懲刺客,並早日查出幕後真凶,給雲韶國一個交代。”

  尚楚楚頷首笑了笑,便要帶著侍從向門口走去。

  秦玖看到虎爪還在院內逡巡,便問道:“這次殿下的虎爪可是立了大功,不知殿下打算如何獎賞它呢,是不是要放它在明月山莊玩耍?”

  顏夙一笑道:“虎爪難得出來一次,自然要放它玩一玩。”

  秦玖笑了笑,看到院子裡那些廚房的宮女正被謝滌塵遣走,還有尚楚楚以及她的侍從,人流熙攘的,便起身道:“殿下,我也告辭了。”

  秦玖和枇杷尾隨著尚楚楚夾雜在眾宮女中向外走去,眼角余光瞧見虎爪正在院內花叢中跑來跑去,並未看向此處,她心中微微一松。可就在秦玖快要出月洞門時,虎爪慢慢地轉過了頭。

  它盯著秦玖看了一會兒,忽然撒開腿朝著秦玖奔了過來。到得秦玖面前,繞著她轉了好幾個圈,在秦玖身上嗅來嗅去,尾巴不停地搖著,顯然是興奮至極。到最後,它後背一弓,向前一躥,竟然朝著秦玖懷裡撲了過來,深褐色的眼珠閃著亮光盯著秦玖,長長的舌頭早已伸了出來,要去舔秦玖的下巴。

  虎爪來勢很猛,躥過來的力道又很大,幾乎將秦玖撲倒,她故意驚惶地啊了一聲,便伸掌在虎爪身上一拍,力道恰到好處地將虎爪拍走,同時伸指在虎爪身上一戳。

  顏夙將尚楚楚送出屋門,已經轉過身要進屋,聽到秦玖的叫聲,忙轉過身,恰巧便看到虎爪撲到了秦玖身上被秦玖一掌拍走的情景。他飛步而來,便看到虎爪癱軟在地上,委屈地嗚嗚叫著,身子卻不能動。

  顏夙忍不住蹙眉,虎爪一向高傲,鮮發出這種委屈的聲音,莫非是受了重傷?他忙蹲下身子,仔細檢查了一遍虎爪,發現它只是被點了穴道,這才放了心。雖說如此,顏夙心中還是極為憤怒,他負手站在那裡,背著光,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唇角帶著一絲笑意,眸中卻閃過一絲怒色,他冷聲問道:“九爺,這是怎麽回事?”

  秦玖捂住胸前,覺得自己一顆心仍劇烈地跳動著,她不忍去看虎爪那祈求委屈的眼神,慢慢抬起頭,直視著顏夙,淡淡說道:“我還想問王爺是怎麽回事呢?你的虎爪無緣無故就朝著我撲了過來,實話說,我不太喜歡狗這種動物,就會狗仗人勢。整日裡身上髒兮兮的,說不定還有跳蚤,比我家的黃毛差遠了。方才它向我撲來,我心中實在受不了它的氣味,忍不住就手滑了一下。勞煩殿下趕緊將你的虎爪帶走吧,日後可要離我遠一點。若是下次它再向我躥來,我的手若再滑一下,這要是拍在它頭上,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秦玖笑吟吟說完,低頭撣了撣衣衫,看到衣角上沾了一根金黃色的狗毛,頓時眉頭緊蹙,一臉嫌棄之色。

  枇杷忙伸指過來,將那根狗毛拈了下去,秦玖這才臉色稍緩。

  謝濯塵和謝滌塵飛步趕了過來,將虎爪的穴道解開了。虎爪從地上一骨碌翻身起來,作勢又要向秦玖躥去,被謝滌塵一把抱住了脖子。虎爪跳動著,委屈地不斷嗚嗚叫著。

  顏夙幽冷一笑道:“九爺,我很想知道,我們虎爪為何要向你躥去,我可是記得,是濯塵和刺客在紫荊花叢中打鬥的,你可沒有去!”

  秦玖蹙眉搖著繡花繃子,懶懶說道:“我怎麽知道,說不定是你這虎爪的嗅覺失靈了。”

  枇杷冷著臉,輕聲說道:“九爺,你忘性真大。你雖沒去紫荊花叢中,可是你身上有件東西,是帶著紫荊花的香氣的,就是你的繡花繃子。”

  秦玖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笑道:“我想起來了。昨日,我說要繡紫荊花,荔枝那個丫頭便將我繡花的布浸在了紫荊花汁中,說這才應景。”

  秦玖晃了晃繡花繃子,上面果然繡著一叢紫荊花。這正是她方才情急之下繡的,因她一早就猜到顏夙讓虎爪認人就是通過紫荊花香味的。

  顏夙的目光掠過秦玖的繡花繃子,方才他也瞧見秦玖繡花繃子上繡的花了,並未細看,此時仔細一瞧,果然是紫荊花。

  秦玖見顏夙目光中的疑惑之色減消,便知曉他信了。她方才剛繡的紫荊花故意和方才原本繡的花乍看是一樣的,所以顏夙看不出她是換了布重新繡的。

  “殿下沒什麽疑問了吧?既如此,我便去了。”秦玖說完,便邁著嫋娜的步子迅速離去,她刻意忍著,才沒有回首去看虎爪。

  虎爪朝著秦玖離去的背影“嗚嗚”地叫著,顏夙蹲下身摸了摸虎爪的頭,眯眼道:“虎爪似乎有些不對勁。”

  謝滌塵道:“我們虎爪何時被人這樣欺負過,一定是不甘心。方才我還以為虎爪也辨得出忠奸,所以見到妖女就咬了呢?”

  顏夙冷冷蹙眉道:“也許是吧,看好虎爪,別讓它再去惹那個女人。”

  虎爪被謝滌塵綁在了庭院內的花架下,氣得虎爪狂吠了幾聲,虎爪自小都極乖覺,不會輕易咬人,也不亂跑,所以還從未被綁過。玉冰和粉雪心中極是不忍,便端了它最愛吃的肉排去喂它,不想它一腳將盤子踢翻,懶懶趴在地面上,誰也不理。

  顏夙卻早已無暇去理會虎爪,帶了謝滌塵到隔壁廂房去看受了傷的刺客翠蘭。廂房內光線暗淡,翠蘭仰躺在床榻上,頭上纏著白布,已經止了血。

  顏夙淡淡問道:“她怎麽樣?可有性命之憂?”

  禦醫看到顏夙進來,忙起身施禮道:“殿下不必擔心,總算是救治及時,沒有性命之憂,頭上的傷口老臣已經命宮女敷了藥,只需養些日子就好了。”

  顏夙點了點頭,命玉冰將禦醫送了出去。

  翠蘭已經從昏迷中蘇醒,聽到顏夙的說話聲,從床榻上撐起身子來,撫額望著顏夙道:“安陵王,你為什麽要救我?你殺了我吧!”

  顏夙慢悠悠坐在椅子上,眼尾輕挑,透出深邃寒光,“是嗎?你很想我殺你?既然你這麽不怕死,那你方才為何沒有碰得力道再大點?要知道,從方才到現在,你有很多法子可以死,可為何你還不死?”

  翠蘭手微微哆嗦,眉頭微微一蹙,慢慢抬起頭,目光微閃,忽慘然一笑道:“因為我要留著自己的殘命,來殺了你這個負心人。”

  她身形忽然從床榻上縱起,指間,有一道閃著銀芒的寒光。

  誰也沒想到她會忽然暴起,謝滌塵反應極快,伸劍就向她身上刺去。

  顏夙卻冷冷說道:“不要殺她。”

  謝滌塵聞言,劍尖一斜,擦著翠蘭的身子刺了出去。與此同時,翠蘭手中的寒芒已經到了顏夙身前。顏夙似笑非笑伸手,伸指夾住了翠蘭刺來的兵刃,卻是一支銀釵。

  翠蘭跌倒在地上,謝滌塵極是惱怒,邁步上前,一把將跌坐在地面上的翠蘭揪了起來。他正要責問,卻聽身後的顏夙問道:“你是素衣局的人?”

  謝滌塵一驚,想起方才翠蘭話語裡那句:負心人。

  這個翠蘭說安陵王是負心人,這個世上只有她的人才會稱王爺為負心人的。而且,這個女子善於易容,他知曉,素衣局中之人,大多都會一些隱藏自己的技藝。

  謝滌塵慢慢放開抓著翠蘭的手,回望了顏夙一眼。

  幽淡的室內,顏夙臉上那雙墨黑的眸中閃著灼亮的光澤。

  翠蘭喊完了那句話,臉色早已慘白,看到顏夙的神色,她退後一步,冷笑著說道:“既然被你發現了,我原也沒想活。”說著忽然拔下發上的另一支發釵,一錯手便向自己脖頸上刺去。

  顏夙足下移動,轉瞬便悄無聲息到了翠蘭面前,伸手擒住了翠蘭的手腕,一使力,將她手中的發釵奪了下來。他居高臨下望著床榻上的翠蘭,淡淡說道:“本王和素衣局勢不兩立,怎能讓你輕易就死?”

  他負手踱到椅子上再次坐下,冷笑著問道:“你是哪一年入宮的?如何進的素衣局,宮中還有誰是同黨,都一一招來。”

  翠蘭牙齒咬得咯咯響,雙目中好似能噴出火來,盯著顏夙嗤笑道:“當年,素衣局被連根拔起,一個不漏地殺害,我哪裡還有同黨?若非我當年有事出宮,又怎麽能躲過一劫?這兩年,我為了復仇,再次設法入宮,今日好不容易讓我尋到了機會。”

  顏夙眯眼道:“你為何要殺尚楚楚?”

  “我就是要大煜和別的國家都反目成仇!”翠蘭冷笑道。

  顏夙慢慢閉上了眼睛,唇角漫出一抹淒冷的笑意。良久,他慢慢睜開眼睛,冷冷說道:“好一個素衣局,膽子不小。你以為憑你們幾個跳梁小醜就能顛覆了我朝?說吧,當年,你是如何認識白素萱的?”

  翠蘭冷冷一笑道:“殿下,我是如何認識白大人的,有什麽重要?重要的是,你還記得你和白大人當初是如何認識的嗎?”

  顏夙慢慢轉頭,凝眸一瞬不瞬地盯住了翠蘭,“本王想知道,她認得你嗎?當年素衣局中那麽多人,她還會認得你嗎?”

  翠蘭有些驚愣地抬起眸,望著顏夙唇角邊的淡漠笑意,猝然笑道:“白大人自然認得我,只是,我想,若是白大人復活,她多半不會認得你了吧。”

  顏夙唇角一勾,冷笑著站起身來,對屋內的侍女吩咐道:“看好她,別讓她死了,本王留著她的命還有用。”

  他負手出了屋,快步走到庭院內站定。

  日頭漸漸西移,院子裡斜陽脈脈,顏夙站在庭院內,長久地望著院內的一簇白色薔薇,漠然不語。

  謝滌塵慢慢走近顏夙,低聲說道:“殿下,看來她當真是素衣局之人,沒想到,素衣局中還有人活著。殿下,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是想要安排她跟著蘇小姐嗎?”

  顏夙望著白薔薇,良久方慢慢點了點頭。

  “這樣也好,”謝滌塵道,“只是,要如何安排此事呢?”

  “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向雲韶國交代,如今,這個翠蘭可是還犯有重罪,倘若本王不處置,不說尚楚楚和尚思思不同意,便是父皇也不會同意的。稍後,你先派人將她收押到刑部大牢中,命人好生照看著,千萬不能讓她自殺了。”

  謝滌塵點了點頭道:“也只能先這樣了。”

  “賞花宴就要結束了吧。”顏夙望著西斜的日頭,淡淡問道。

  謝滌塵點頭道:“嫻妃娘娘方才吩咐過,說一會兒她會去花廳,不如,殿下去接娘娘吧。娘娘明日便要回蒼梧山了,殿下要再想見娘娘,恐怕不知到何時了。”

  顏夙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淡淡說道:“也好!這就去吧。”

  謝滌塵曉得顏夙心情沉重,打趣道:“殿下是怕娘娘嘮叨吧,要說起來,殿下也確實該納妃了,這都二十有二了,再這樣耗下去,怕是聖上就要給你賜婚了。”

  顏夙輕瞥一眼謝滌塵,慢悠悠說道:“還說我,你不也是嗎?你該多去昭平那裡,早日讓她解開心結。”

  一句話,好似點了謝滌塵的啞穴,他再不吭聲了。過了好久,才輕輕地歎息一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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