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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是會寂寞》第2章 不過如此
  第2章 不過如此
  01
  回到小區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在樓道口,我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

  她說:“靈耳,今天下雨了,你們一整天都在擺地攤嗎?”

  “沒有,上午下雨就回家了,下午我一個人又去擺了一會兒,不過現在我已經快到家了。”

  “嗯,那你進屋後看看你爸在不在家,他今天說從工地回來,青島那邊的事做完了,他們要去煙台。我剛打了他的電話,他的手機關機了,你回去看看他到家了沒有。”

  “哦。”

  我剛說完,媽媽就掛斷了電話,她似乎一直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和我多說一句話。

  我自嘲地笑了笑,將手機塞回口袋,進了電梯。

  我掏出鑰匙打開門,簡單裝修過的兩室一廳的房子裡只有爸爸的行李隨便地放在客廳裡,爸爸卻不在家。

  “爸爸……”

  我喊了幾句,沒聽到任何回應。

  確定他不在家後,我幫他把行李收了起來,然後走進臥室拿衣服準備去洗澡。卻忽然發現,我藏在衣櫃最上面的鐵盒子被人打開了丟在地上,裡面除了幾個硬幣,什麽都沒有了。

  我握著衣服的手不禁加大了力道,有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我全身都在顫抖。

  我拿出手機快速地撥通了媽媽的電話,裡面傳來她和別人聊天的聲音,我忍住湧上來的酸澀,哽咽地說道:“媽,我房間裡的存折不見了,爸爸的行李在家,人不在,他的外套丟在我房間的地上,可能是他拿了我的錢,然後又去賭了。”

  “這個渾蛋,死性不改!”媽媽狠狠地咒罵了一句,“等我回家再說,你知道你爸這個德行,以後要把錢收緊些!”

  電話又一次被掛斷,我握著手機說不出話來,胸腔的氣還憋著,望著地上的空盒子,我覺得一切都變得那麽難以理解。

  為什麽會這樣?我的人生為什麽會如此讓人生厭?

  一出生,我就被親生父母拋棄,來到一個新的家庭。我以為得到了重生,周圍所有的人都告訴我,靈耳,你爸媽有多麽愛你、疼你。可這就是我感受到的愛——

  之前我被冤枉偷了錢,同學和老師不相信我,就連我的父母也不相信我,媽媽賠了錢,回去哭著打我,罵我不學好。我感覺很疼,不光是被打,最讓我心疼的是她竟然不相信我。

  為了還房貸,爸爸媽媽長年在外賺錢,幾乎都不管我。小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待在家,我很害怕。因為太害怕,所以每次放學回家都會去找林嘉瑞。樂檸姨媽去外地了,我只能去找林嘉瑞,可後來就連林嘉瑞也去上大學了,我不能再天天纏著他了,所以只能一個人慢慢地學會適應這種可怕的孤獨。爸爸原本挺好的,勤勞肯乾,可是好景不長,他被人帶壞,學會了賭博。他還向我們以前的鄰居借了很多錢,現在還不起錢,平日都不敢回家。還好,鄰居郝大叔講點兒過去的情分,沒有讓人來向我和我媽要債。

  我以為這些生活都會慢慢過去,我以為只要我爭氣,學會自立,學會賺錢,最起碼,我想要的生活還是可以得到的。我可以自己供自己上學,不管是中學,還是大學,我都可以。可是這空掉的鐵盒子告訴我,我的想法是多麽可笑。

  趙靈耳,其實根本沒人在乎你的感受。

  02
  我迫切地想要找個宣泄口來發泄我內心鬱積的苦悶,可是不知道要找誰。

  存折被盜了,想指望爸爸把錢還給我簡直是天方夜譚,明天的學費又是讓人頭疼的東西。開口問媽媽要嗎?可是她前陣子發的工資剛剛還了房貸,家裡這幾年也沒什麽存款。雖然學費只有五百多塊,不是很多,可我擔心我媽拿不出來。

  她平時忙於工作,加上這兩年她知道我每個學期會自己準備學費,她已經習慣了我不伸手問她要錢。所以我想她把掙的錢都花在還債上了,沒有幫我準備學費。

  可是沒辦法,在這樣的狀況下,我也只能伸手問她要錢了。

  我知道,如果我開口,她一定會將所有的事都攬過去,正如其他人所說的,我自己偶爾也能感受得到,她是愛我的。

  對於爸媽愛不愛我這個問題,我一直都知道,答案是愛。別人說的沒錯,他們的確很疼我,只是疼並不代表能給我所要的安全感。有人說,爸媽賺錢不就是為了養活你嗎?可是,或許我要的不是他們拚命賺錢養活我,或許我寧願自己去賺錢,只希望他們能多陪我。只希望有一天,他們會閑下來問我,靈耳,你在想什麽?不論是隨意地發問,還是好奇,或是開玩笑,哪怕是質問,我都可以接受。

  只要這麽一句“靈耳,你在想什麽呢”,就這麽一句話,都會讓我覺得,在這個家裡我沒有被忽視。

  其實如果能聽到這樣的詢問,我想我現在也不會這麽感傷了吧。

  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像機器人一樣動作機械地淘米洗菜,準備做晚飯。準備好幾個簡單清淡的小菜後,我盛了一碗飯,默默地吃完,默默地把剩下的飯菜收好,默默地洗碗,然後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給自己打氣。

  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負能量都走吧!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正坐在臥室裡看書,掏出手機一看,上面閃動著林嘉瑞的名字。

  我這才想起來,自從那天在他的訂婚儀式上,我突然跑開之後,我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

  那個確切地說我該叫林叔叔的人,和我的人生從未有過真正交集的人,其實我也該開始學著不再依賴他了。

  我將電話掛斷,然後繼續看書,然而鈴聲很快又響起來了,不耐煩地重複著。

  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我深吸了一口氣,接通電話,別扭地喊了句“林叔叔”。

  本以為會聽到林嘉瑞驚訝而又充滿戲謔的聲音,以為他會笑著問我:“趙靈耳,你可從沒叫過我叔叔啊!”

  是啊,以後都會這麽叫了。

  可是並沒有。

  電話那頭說話的是個女人,她說:“靈耳,我是季老師,今天我和你林叔叔回家了,我們做了很多好吃的,你過來一起吃吧!”

  季老師便是季杭,是和林嘉瑞訂婚的女人,他們是大學同學。季杭現在是我們學校的體育老師,專門教新開的瑜伽課。聽說她是個私生女,學生時代挺會玩的,不知道林嘉瑞怎麽和她走在一起了。

  在的我記憶中,和林嘉瑞走得最近的女生,除了一開始他追了很久的安小朵,便是我的小姨簡樂檸了。我曾以為自己是第三個和他最親密的女生,但是我現在才知道,在林嘉瑞的眼裡,我只是那個哭著離家出走的小女孩而已。

  我們差了整整十年,這十年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十年裡,因為我和林嘉瑞的家在同一個區,我感到孤單的時候,便會去林嘉瑞家。以前他上中學,我上小學,即使不能天天見面,一周也能見上幾次。我如果去樂檸姨媽家玩,他大都會在他爺爺的店鋪待著。後來樂檸姨媽跟著柒軒走了,原來的棚戶區也拆了,我們便不再回去了,不過依然經常待在一起。待的時間越長,他越是把我當成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有時候我覺得,自從樂檸姨媽他們一一離開後,林嘉瑞或許和我一樣感到寂寞。

  我去林嘉瑞家蹭飯已經成了習慣,就連林嘉瑞的父母都和鄰居開玩笑,說我是他們養的小女兒。我和他之間的關系可以是親人,也可以是朋友,卻唯獨不能是戀人。

  喜歡他,是我藏在心裡的秘密。

  “不好意思,我已經吃完了。”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對還守在電話邊的季杭說道。

  季杭尷尬地笑了笑,問道:“那你要過來玩嗎?我們這裡很熱鬧。”

  “不用了,我還有事。”

  “那好吧,靈耳,那我掛了,我們學校見。”

  “嗯。”

  就這樣吧,就這樣開始遺忘吧!

  我握著手機對自己說。

  曾經壓抑在心底的仰慕與依戀,就這樣慢慢地學會忘記吧。

  03
  躺在床上,我忽然想起上學時帶飯的保溫桶壞了,要重新買一個,要不明天就帶不了飯了。於是,我從下午擺地攤賺的那些錢裡拿出了一些,然後出了門,匆匆跑去小區的超市。

  一路上沒有耽擱,我買完東西就回家了,到了家門口,發現我家的門竟然開著,屋內一片狼藉。

  爸媽不知道何時都回來了,爸爸抱著他的行李站在門邊,媽媽指著他的鼻子罵著。

  “趙東翔,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扇門,就別回來了!我十八歲就跟了你,好不容易熬出頭了,你竟然這麽不爭氣去賭博。你偷孩子的錢去賭,你說你還要不要臉!反正你賺回來的錢都丟在牌場上了,這日子也沒法過了,我們離婚!”

  “慕華,你別生氣,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以後再也不賭了,我如果再賭,我就剁了自己的手。你先別哭,別激動,我走了,我今晚就去煙台做事,保證好好賺錢!”爸爸哀求道,連連往門外後退,一不小心撞在了我身上。

  爸爸立刻伸出手扶住我,將我拉到他前面,阻擋我媽,而他自己退到了門外。

  他說:“靈耳,爸爸這次真對不起你,以後再也不會了。爸爸先走了,你好好勸勸你媽。”

  說完他就走了。

  每次他都說最後一次,再也不會了,但每次他手癢了還是會去賭。這就像吸毒成癮一般,難以戒掉。

  媽媽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癱坐在地上,捶著胸口哭著,嘴裡喊著爸爸的名字,咒罵聲不斷。

  她說:“趙東翔,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你怎麽就不能爭點兒氣?”

  她說:“趙東翔,你為什麽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呢?你知道我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我一個人有多辛苦嗎?”

  她說:“……”

  “媽,別哭了,爸爸已經走了,他都說他以後不會再賭了。”我蹲下去扶著媽媽,勸慰道。

  媽媽冷笑了一聲,滿臉淚痕地看著我,說道:“只有你才相信你爸的鬼話,他要是不賭,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

  媽,其實我沒有相信爸爸的話,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你而已。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媽和我爸因為賭錢的事發生爭吵了,罵完吵完也就那樣,生活還是要照樣過。

  餐桌上,原本我做好的飯菜被摔了一地,碗盤全碎了,而媽媽卻熟視無睹地回了房間,留下我一個人默默地收拾那滿地的殘骸。

  吵架為什麽非要摔東西呢?摔壞的碗重買難道不需要錢嗎?
  我收拾完一地的殘骸,然後又重新做了幾個菜。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兒東西會好點兒吧?

  我做好飯後去喊媽媽吃飯,她說沒胃口不想吃。勸說無果後,我隻好將飯菜都放進冰箱。看著緊閉的房門,我歎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回房後,我將貨箱裡的東西全部倒在床上,開始數錢記帳。

  媽媽敲門的時候,我剛記完帳,將那些零散的錢和葉瀾的錢包全部放進了書包裡。

  “靈耳,我聽董珊媽媽說,你們這幾天要交學費。你存折被你爸爸拿走了,身上沒錢了吧?我這個月工資下周四才發,你周一跟老師說一聲,看看能不能拖兩天。”媽媽推開門走進來,聲音嘶啞地對我說道。

  此時,因為剛哭過,她的眼睛還是紅的。

  本來這次情況特殊,我是想著問媽媽要錢交學費的,可是現在聽媽媽這麽說,我反而開不了口了。

  我沒想到媽媽會主動詢問我學費的事,這說明她其實挺關心我的。

  我仔細算過了,何爽和董珊的錢是要還的,而我手上的錢不夠,周一肯定交不了學費也還不了錢。

  雖然媽媽說發了工資再給我,但是一想起我們的房貸和爸爸欠的債,我就不忍心了。

  我的手還在書包裡,指尖碰到了葉瀾給我的錢包,忽然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念頭——

  如果我先借用一下葉瀾的錢,他會怪我嗎?
  想起葉瀾,我的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出他那張單純的臉,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葉瀾應該不會怪我的,因為他和其他人不同。

  我心裡暗暗想著,抬起頭看向媽媽,想讓她寬心,便微笑著說道:“媽,學費我已經籌好了,是存折之外的錢,您別擔心。您還沒吃晚飯呢,快去吃吧!”

  “嗯,既然你籌好了,那我就放心了。靈耳,媽媽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希望你爸爸以後爭點兒氣,讓你少受點兒苦。”

  媽媽擦著眼淚,吸著鼻子離開了房間。

  我望著她瘦弱的背影,鼻尖微微有些酸楚,其實媽媽也挺不容易的。

  擱在書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沒仔細看是誰打來的就接起了電話。

  林嘉瑞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有片刻的怔忪。

  “靈耳,今天怎麽沒來我們家吃飯?你季老師都喊你了,為什麽不來呢?晚飯吃了嗎?我們等會兒準備去吃消夜,你來嗎?”

  我沉默著,一時沒有回答。突然發現,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沒看出我因為林嘉瑞訂婚的事鬱鬱寡歡,甚至連林嘉瑞都沒有發現。他難道沒注意到,自從他訂婚後,我已經有將近一個月沒有找過他了嗎?
  他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健身館做健身教練,不再像念書的時候在學校寄宿,現在會天天按時下班回家。以前,我放學後總喜歡去他家蹭晚飯,一直到季杭出現,我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他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我的突然疏離,對他們來說不值得一提嗎?

  胸口有股悶氣,我甚至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就直接把電話掛斷,關了機,然後將手機扔在了一旁。

  我只是想讓林嘉瑞知道,我很不開心。

  04
  冬天不過去,第二節課後那討厭的跑步也不會結束。我有點兒懷念以前做課間操的時光,雖然也是規定必須要出操,但是站在隊伍裡,你偶爾偷懶不想使力,隨便做做也不會怎麽樣。然而跑步不同,你再怎麽偷懶,也得從起跑點跟著大部隊繞著整個塑膠跑道跑三圈。

  跑完後從操場回教室,我混在人群中,被堵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拚命地喘氣。空氣從嘴裡一呼出,就變成了霧狀。

  我習慣性地找到支撐物,兩條胳膊倚在欄杆上,白色的瓷磚上有一片水汽,瞬間就將袖子沾濕了。我有些懊惱地抬起手臂,看著被浸濕了一大片的衣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將手插回口袋裡。指尖觸到手機冰冷的外殼,我心裡的那股挫敗感更加強烈了。

  手機從早上開機後,直到現在,一直沒有任何反應。沒有未接電話,也沒有未讀短信。

  看吧,趙靈耳,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被人擠了好幾下,我的喉嚨嗆了口氣,突然拚命地咳了起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咳出了眼淚。我正要去擦,就聽到人群中有人喊:“趙靈耳,班主任讓你去趟辦公室。”

  也不知道是誰喊的,我回頭就看到何爽站在他們十七班的教室門口,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朝教師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幾下,很快我抖了抖濕漉漉的衣袖,漠然地從人群中擠出來,跟了上去。

  我就知道,何爽是個愛折騰的家夥。

  “趙靈耳,十七班的何爽說你欠了她的錢,是不是真的?”

  進門後,我們班的班主任端著水杯靠在辦公椅邊上,抿了一口茶,挑起眉毛問我。

  何爽和他們班的班主任站在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看了何爽一眼,挑釁地勾起嘴角,從容地說道:“沒有,我沒有拿過她的錢。”

  我不是不想還何爽的錢,相反,我已經把還她的那幾十塊錢準備好了。但是在她沒有給我道歉之前,我不想這麽輕易就還給她。

  別以為告到老師這裡,我就會被嚇到,何爽要是自己有本事,哪用得著老師幫忙。

  “你胡說!張老師,趙靈耳真的拿了我的錢不肯還。她和董珊擺地攤,我曾給過她五百塊錢,想和她們合夥。後來看她們出了狀況,我就不想繼續合夥了,於是問她們要錢。趙靈耳卻說,我從她們那裡拿走了兩百塊的分成,讓我把分成還給她們。於是,我就隻讓她們還我三百塊,可是她還欠我八十九塊呢!”何爽指著我的鼻子朝張老師控訴道。

  張老師放下茶杯,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開口說道:“趙靈耳,老師覺得你平時挺安靜的,成績也算不錯。老師不想為難你,如果你真的拿了何爽的錢,就還給她好了。只是八十幾塊錢而已,問你父母要就好了,這種事拿出來說也不好。”

  “老師,不是我不想還,是我真的沒拿。”我再次否認道。

  何爽的臉都氣紅了,她跺著腳炸毛似的大叫起來:“趙靈耳,你說謊,你明明拿了我的錢!”

  “好吧,你硬說我拿了你的錢,那誰看到了?”我無奈地問道,轉過頭看向望著我們的那些老師,“老師,不是我不想還,而是我真的沒拿。何爽如果真的覺得我拿了,我還給她就好了,不用問我爸媽要,我自己賺了零花錢。可是我沒有拿,她非要這麽說,我貼了錢也不舒服。”

  我故作無辜地說完,何爽氣得想衝上來打我,如果不是他們班的班主任及時抓住她,估計我就被打到了。

  “好吧,趙靈耳,老師姑且相信你一次。何爽,既然趙靈耳說沒拿你的錢,可是你又咬定說她拿你的錢不還,那麽老師問你,有誰看到你給趙靈耳錢了嗎?”張老師側過頭問何爽。

  何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忽而又點頭大叫起來:“有,和她一起擺攤的董珊當時在場,董珊是十九班的。不過她們是好朋友,她肯定會幫趙靈耳的。”

  “何爽,你別亂說話,我被老師叫過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是說這件事,我哪有時間跟董珊通氣?老師如果不信我的話,現在把董珊叫來,在外面單獨問她,不要讓我們見面,看她怎麽說好了。”

  似乎覺得我的提議可行,何爽他們班的班主任當即就走出了辦公室,朝十九班的方向走去,八成是去找董珊問話了。

  把這件事突然告到老師這裡的是何爽,我來這裡的確感到有些意外。估計何爽也認為我和董珊來不及通氣,所以任由她的老師去找董珊了。

  此刻她看我的眼神似乎很得意,她好像篤定董珊會被老師嚇到,把整件事說出來。

  董珊的確是老實人,但是老實人不等於沒腦子。老師找董珊問話,董珊肯定會知道事有蹊蹺。

  我跟董珊認識不過兩年,雖然時間不長,但她真的是我難得的朋友。在沒有認識董珊前,我基本上都是獨來獨往。

  我和董珊認識,還是因為我媽媽和她媽媽在同一家賓館當服務員。有一次,我在媽媽工作的賓館附近擺攤,碰巧下雨了,便去媽媽那裡避雨,正好碰到了在她媽媽那裡玩的董珊,然後才熟稔起來。董珊知道我雙休日出來擺攤的事,很感興趣。她也一直覺得雙休日無聊,想找點兒事做,於是在媽媽的攛掇下,我和董珊合作了。

  緣分真是很奇妙的東西,我和董珊相處的日子裡,有過爭吵,有過不愉快,但是大都在最初的磨合期,之後兩人的觀念越來越相近,性格也很合,相處得很好。

  雖然我們不在一個班,平時也不常見面,但這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和默契。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擔心董珊會出賣我,因為既然老師去找她問話,顯然說明何爽把事情抖到老師那裡去了,她回答問題的時候肯定會特別小心斟酌的。

  果然,一會兒何爽的班主任就回來了,她拍了拍何爽的肩膀,說道:“我們走吧,該去上課了。”

  聽到這話,我心裡就有數了,董珊乾得漂亮。

  何爽自然是不願意走的,她抓著老師的手問董珊都說了些什麽。

  她的班主任歎了一口氣,說道:“何爽,老師覺得你可能記錯了。董珊說她不知道這件事,我看她說話的樣子不像是說謊。你回去再好好想想,看是不是把錢借給別人了,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大家都回去上課,別耽誤學習了。”

  “老師,這不是算不算了的問題,如果我真的拿了,我自然會給何爽,可是我真的沒拿,就沒有‘算不算了’這回事。”她的班主任剛說完,我就插嘴道。

  何爽的班主任沉默了,何爽又叫囂起來:“董珊在撒謊,老師,你們相信我啊!趙靈耳和董珊真的在撒謊。”

  “好了,何爽!你來說這件事之前,董珊和趙靈耳都不知情,哪有時間串通?董珊的性格我也清楚,挺老實的孩子,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這次說話的竟然是坐在隔壁桌的董珊他們班的數學老師。

  何爽當即沒話說了,只是咬著嘴唇狠狠地瞪著我。

  我大方地回看著她,一副坦蕩蕩的樣子。

  我不是小時候的趙靈耳,如果要比裝傻,現在誰也比不上我。早說過了,她不道歉,我是不會給她錢的。

  不管是幾十塊,還是幾塊或幾百塊,我在乎的並不是這些錢,而是我的自尊。

  不過這次撒謊,我只是想讓何爽明白,我不是好欺負的,至於那些錢,我還是會還給她的。

  貪了她的錢,那才真的是沒有自尊。

  從辦公室出來,我在門口碰到了上完體育課回來的季杭。季杭是隔壁辦公室的,我一直知道,好幾次看到她早上拎著包往裡面走,有幾次還是林嘉瑞送她來的。

  我不是故意想看她的,當初是因為看林嘉瑞時恰好看到了她。

  之前學校裡就有很多人說季老師有個高大帥氣的男朋友,我一直不願意相信,哪怕親眼看到他們在樓梯口難舍難分都不相信。直到那天,林嘉瑞訂婚,請了我們一家人參加宴會,我才從自欺欺人的狀態中醒過來,不得不相信。

  季杭顯然在辦公室門口站了一段時間,應該是聽到了我們的爭吵,說不定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她欲言又止地看著我,仿佛看出了我在撒謊似的。

  “靈耳。”

  季杭小聲地喊我的時候,我已經避開她,像逃避惡魔般飛快地跑向了自己的教室,假裝沒看見她,沒聽見她喊我。

  我不喜歡季杭,從看到她和林嘉瑞在一起時就不喜歡了。

  05
  中午,我去董珊班上找她一起吃午飯。

  平日裡我們不常一起吃飯,因為我經常帶飯去學校,很少出去吃。但是今天不一樣,我早上睡過頭了,沒時間給自己準備午飯。我起床的時候,媽媽和往常一樣早已去上班了,她更加沒有時間幫我準備這些了。

  不過,幸好我身上還有些錢,是昨天擺地攤賺的,還有葉瀾的錢包也在我身上。

  沒等我走到董珊他們班的教室,她已經從門口走了出來,直往我們班跑,我們倆正好在路上撞見。

  “靈耳!靈耳!”董珊驚叫道,臉上掛著激動的表情。

  一看到我,她就衝過來拽住我的衣袖,急著想要跟我說話。忽然,她又想起了什麽,看了十七班的教室一眼,吐了吐舌頭,拉著我直往樓下跑。

  我們離開的時候,何爽正從他們班的教室出來,面色陰沉地看著我們。

  一離開何爽的視線,董珊就忍不住用手指戳著我的手臂,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靈耳,怎麽樣,何爽這次被氣到了吧?你剛才看到她的臉色了嗎?多難看啊!”

  “上午在辦公室,她的臉色比剛才還難看。”我邁著步伐朝前走,哂笑道。

  董珊整個人靠在我的身上,跟著我移動。

  一到吃飯時間,學校門口就特別熱鬧。很多小販推著手推車在門口賣吃的,有上海生煎包、餛飩、面條、手抓餅等等很多吃的。過了一條馬路,對面也有很多吃東西的店,有麻辣燙、沙縣小吃、蓋澆飯等等。

  董珊以前很愛往學校門口的雞蛋餅攤跑,我們出來的時候,那個攤位圍著的學生也是最多的。然而,這次董珊看都沒看一眼,拉著我跑向了馬路邊。

  董珊說:“靈耳,以後看到雞蛋餅,你只要記住一點,它們是伊甸園的禁果。你嘗過了,苦也受過了,以後不要再迷戀了,就不會有第二次被誘惑的機會。”

  我知道董珊是在心疼我,我記憶中的雞蛋餅的味道是苦澀的,我不喜歡吃苦的東西,所以我當然不會再吃了,送給我也不會吃了。

  董珊拉著我穿過馬路,到對面的蘭州拉麵館坐下,豪氣地拍著胸脯說:“靈耳,今天我請客。”

  我想,董珊一定是覺得我身上沒什麽錢,想為我省錢。這麽一想,我就感到心裡很暖。

  董珊點了兩份小碗的牛肉拉麵,我沒有拒絕她的慷慨,拿起筷子吃了起來。滾燙的面湯滑入胃中,整個胃都暖了起來。董珊往面裡加了很多辣椒,她愛吃辣的,越辣越好的那種。我吃著碗裡的面,聽著董珊辣得不停吸鼻子的聲音,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還好我們是朋友,不會因為對方某一個不雅的舉動而覺得惡心,更多的是覺得這才是真性情吧。

  趁董珊還沒吃完,我借口去上廁所,把拉麵的錢付了。

  我們從拉麵館出來的時候,董珊沒好氣地掐了一下我的手臂,不滿地說道:“不是說好我請的嗎?”

  我笑著和她說了昨天下午擺地攤賺了一百多塊錢的事,董珊聽到後急忙說道:“昨天賺的錢你別給我了,我又沒去,你一個人拿著好了。”

  我開玩笑地說道:“我本來就沒打算給你啊!”

  董珊呵呵地笑道:“那些小錢我還看不上呢!”

  我邊走邊解釋:“我拿錢進了一批貨,算我們一起的,就當補上昨天弄丟的那些。等那批貨賣完了,我們再分錢。上一批貨就當我一個人弄丟的好了。”

  “那怎麽行?你豈不是虧了?上批貨只剩下一個貨箱,其余的都丟了。你隻賣了一百多塊,成本都回不來。”董珊大呼起來,“不行,我和你平攤,不然我以後拿了錢也不安心。”

  “再說吧!”我揉了揉她的頭髮,雙手插回衣服口袋裡,往前走去,沒再說什麽。

  我沒有告訴董珊,我存的錢被我爸拿去賭了,更沒有和她提起這次進貨的錢是從葉瀾的錢包裡拿的。董珊甚至不知道我爸賭錢欠了很多債的事,我媽就算在家裡罵得再凶,但家醜不可外揚,在外面,她從未和別人提過這些事。至於葉瀾,那是連我自己都沒想過的再次相遇,之前也沒想過和董珊提起這件事。

  其實不是我怕董珊知道這些事後大肆宣揚,我相信她不會這麽做,我只是不想讓她擔心罷了。

  回到學校後,我把董珊上次幫我給何爽的錢還給了她,董珊死活都不肯要,說這些錢就當她抵那些弄丟的貨。雖然不夠,但是就當她給了,還讓我別嫌少。我有些哭笑不得,硬要塞給她,她卻靈活地閃進了他們班的教室,直接把我關在了門外,在裡面對我做鬼臉。

  我無可奈何,但是覺得很感動,朝她揮揮手,然後走了。

  回到教室,我發現吃完飯回來的同學還不多。我本來想趴在桌上睡一會兒,忽然又不覺得困了,索性拿出數學課本準備做題,沒想到課本裡夾了一張紙,紙上是故意寫得潦草如蛇的字跡——

  “趙靈耳,你不要以為就這麽完了,告訴你,沒門!”

  署名是“何爽”。

  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將那張字條和本來要還給董珊的錢一起塞進了褲兜裡,若無其事地繼續做題。

  何爽就是太性急,我本來打算今天放學前把錢還給她的。

  06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地上的花兒被人摧,我說春風何時來,湖上柳葉亂了水……”

  “金桔,你在唱什麽歌?”

  “哈哈,我自己瞎編的。”

  晚上自習課結束後,幾個同學在車棚裡找著各自的車,時不時說笑幾句。

  我彎著腰打開車鎖,突然被人從後面重重地撞了一下,整個人朝前撲去,雙腿撞在車後座上,有點兒疼。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沒撞疼你吧?”有人繞到了我身旁,將手搭在我的肩上,難為情地說道。

  “金桔,你怎麽撞到她身上了?”又有一個女生走過來,小聲地對金桔說道。

  金桔瞪了她一眼,嘀咕道:“還不是因為你撞了我。”

  這兩個女生我都認識,是我們班上的,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平日裡沒打過交道。不是我難以相處,而是她們不想和我交往,我也不想厚著臉皮主動去跟她們套近乎。

  “我沒事,不好意思,請讓一下,我要走了。”

  我還得去找何爽還她的錢,沒時間和金桔她們耗下去了。下晚自習時已經九點半了,我一心隻想早點兒解決完何爽的事,早點兒回家。

  “喂,趙靈耳,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直說,我向你道歉就是了,說話這麽陰陽怪氣做什麽?”也不知道我說話的語氣怎麽不對勁了,金桔一把抓著我的手說道。

  “我沒有覺得不舒服,只是想趕緊回家而已,沒有怪你們的意思。”我耐著性子說道,然後看向車棚外,只見何爽正騎著車從車棚裡出來了。

  “先不和你們說了,我要去追一個人。”我掙開金桔的手,推著車就往車棚外走。

  金桔她們沒再攔我,只是互相看了一下,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好像我是那種不好相處的人似的。

  管他呢,反正我也沒打算和她們有什麽交集。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等我追過去,何爽早就沒影了。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換了個方向,直接騎回了家。

  我沒想到會在我家樓下碰到林嘉瑞,而且是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

  林嘉瑞一看到我就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看樣子他好像是在特意等我。

  我本來想和之前決定好的那樣喊他林叔叔,可是面對他本人的時候,我就是喊不出口,於是保持沉默。

  林嘉瑞走到我面前,有些生氣地對我吼起來:“趙靈耳,你缺錢就直接和我們說,坑同學的錢算什麽?”

  我被吼得莫名其妙,怔了半晌,才意識到林嘉瑞說的是哪件事。

  “我哪裡坑別人的錢了?是季杭跟你說的吧!她哪隻眼睛看到了?我的事和她有什麽關系?她不清楚還瞎說!”

  我很少生氣,就算心裡不舒服,也很少直接表露出來。可是這次,我莫名地覺得不爽,對著林嘉瑞吼了起來。

  都說了我不喜歡季杭,更不喜歡沒事就向林嘉瑞打小報告的季杭。林嘉瑞是我的誰啊?又不是我爸,又不是我媽,也不是我的親叔叔。她季杭又是我的誰?沒事管我的事做什麽?
  “你這丫頭怎麽說話的?才多久沒見,你就這麽沒禮貌了,是誰教你的?你在學校是不是不學好啊?季杭也是你叫的嗎?你應該叫她季老師或者季阿姨。你要是真的沒惹什麽事,季杭為什麽跟我說這件事……”

  “我怎麽知道她是不是閑得無聊跟你瞎扯?”沒等林嘉瑞說完,我突然像著了魔似的紅著眼對他吼起來。

  “啪!”一道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我隻覺得臉上一陣刺痛,我抬起頭,有點兒難以置信地看著同樣錯愕的林嘉瑞。

  林嘉瑞結結巴巴地說道:“靈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給你揉揉……很疼吧……”

  林嘉瑞想要伸手來摸我的臉,我漠然地避開了,退到一邊,倨傲地咬著嘴唇看著他。一股強烈的酸楚感從我的內心深處飛快地湧上鼻尖,到最後還是被我壓製住了。

  我不再是小時候的趙靈耳,再也不會在林嘉瑞面前哭了。

  “我終於知道樂檸姨媽為什麽到最後都沒有選擇你了,因為你只會在傷害別人之後再故作懊悔地說著無用的抱歉!林嘉瑞,活該簡樂檸不愛你!”

  我是殘忍的,自己受了傷,也要讓對方受傷。我骨子裡是倔強的,是不服輸的,是不願吃虧的,是為了維護自尊可以說出任何殘忍的話的。

  我非常清楚怎麽做才能傷到林嘉瑞,眼前這個看似成熟其實還和青春年少時一樣幼稚的男人,他的身上有兩道深深的傷痕,一道是安小朵給的,一道是簡樂檸給的。

  林嘉瑞對安小朵的感情只是年少時的執念癡迷,而對簡樂檸不同,他對她永遠有著無法消除的愧疚。因為這份愧疚,就連他意識到自己愛她,也始終不敢說出口,因為連他自己都懷疑能不能做到不再傷害她。

  如果安小朵帶給他的傷痛會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淡化,那麽簡樂檸帶給他的傷痛只會越來越深刻。

  “趙靈耳,連你都覺得我不配愛你的樂檸姨媽嗎?”林嘉瑞渾身顫抖了一下,悲痛地問道。

  他眼底的傷痛一覽無遺。

  我冷笑了一聲,轉過頭,強忍著酸楚,不願看他。

  “是!你甚至連柒軒都不如,柒軒最起碼會讓樂檸姨媽直接絕望,而你只會一次又一次地給她希望,又讓她在失望中崩潰。”

  不等林嘉瑞開口,我便跑進了樓梯口,快速按下電梯的按鈕。電梯的門慢慢關上,透過門縫,我還能清晰地看到林嘉瑞頹廢的身影。

  電梯門完全合上的那一秒,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我捂著胸口,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臉上的疼痛是林嘉瑞給的,而心裡的疼痛則是我自己給的,是我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不該愛的林嘉瑞。

  不是林嘉瑞不好,不是他配不上簡樂檸,而是他不夠殘忍,傷害簡樂檸不夠徹底,不忍重傷自己一次;而我比林嘉瑞殘忍,我寧願選擇傷害我愛的他、傷害我自己,也要守住我的自尊。

  原來,我對林嘉瑞的愛也不過如此。

  歸根結底,我還是自私的。

  進屋後,屋內黑黢黢的,媽媽在加班,還沒有回家。

  我沒有開燈就進屋了,關上門後,我一個人躲在黑暗中抱頭痛哭。雖然剛剛對林嘉瑞說了那麽殘忍的話,但並不代表我不難受。

  哭累了之後,我麻木地從地上爬起來,沒有洗漱,便機械地走進了房間。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

  我知道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沒有什麽不同。

  07
  “趙靈耳,本來我不想就這麽算了,但是季老師找我談過話了,她給了我錢,讓我不要再找你麻煩了。我想就這麽算了,反正我該拿的錢也已經拿到了,和你這種人鬥沒什麽意思。我來這裡就是想和你說一聲,我和你兩清了,以後誰也不欠誰。”

  第二天,上早讀課前,何爽將我從車棚裡拉了出去,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和我說了這些話。

  我沒有看她,只是從書包裡拿出葉瀾的錢包,從裡面掏出九十塊錢遞給她,聲音沙啞地說:“我把你的錢給你,你把季杭的錢還給我。”

  何爽有些想不通,不耐煩地說:“趙靈耳,你有病吧?這不是一樣的嗎?你想還季老師錢,直接給她好了,跟我換什麽?難道你怕季老師給多了?告訴你,她沒有多給,我也不是那種人,八十九就是八十九,我沒多收一毛錢。季老師給了我一百塊,讓我不要找了,但我還是找給她了。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自尊心強,我的自尊心也很強的。我之前罵你是小偷,但是你在辦公室讓我難堪,讓老師們覺得是我無理取鬧,我們算兩清了,你也休想讓我道歉。拜拜,再也不見。”

  何爽說完,背著書包轉身走了。

  我像木偶似的愣在原地,手裡還握著何爽沒拿走的錢。

  “不一樣的,季杭給和我給是不一樣的。”何爽已經走出了很遠,我喃喃自語道。

  在外面站了很久,早讀課的鈴聲都響了,我還沒有進教室的意思,總覺得在季杭為我找上何爽的時候,我就輸了。我甚至還沒開始和季杭爭,就已經敗給她了。

  我將捏得發皺的錢放回葉瀾的錢包,突然想到我拿了葉瀾的錢包之後還沒找過他。葉瀾也在我們學校讀書,按理說,他剛轉來,學校多多少少會傳出一點兒消息。或許是我從不和別人八卦的緣故,所以我沒有聽到過任何有關葉瀾的消息。

  不管這個錢包是不是他真心想給我的,既然我動用了他的錢,自然要找他說一聲,我只是暫時借用,以後會還給他的。不知道他會不會明白我的意思呢?

  收拾好心情,我快速地跑上樓。教室在六樓,跑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我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的了。

  今天是英語晨讀課,英語老師早已站在講台上雙手抱胸地注視著台下的同學。

  “報告!”

  我在門口喊了一聲,老師回過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等待我的解釋。

  “我肚子疼。”

  無奈之下,我低下頭難為情地撒了個謊,很快就得到了老師的諒解,被準許進了教室。

  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我照舊坐在座位上背單詞、讀筆記。臨近下課,全班做了一次單詞默寫。下課鈴聲一響,一如往常,大部分人都在忙著解決自己的早餐。

  現在的學習生活就是這樣,繁忙得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很緊。

  我將準備好的保溫桶從書包裡拿出來放到抽屜裡,習慣性地側過頭看向窗外。後面那棟樓是二年級的,我們三年級是最前面這棟。

  一到下課,二年級每個樓層的走廊上都圍滿了同學。回頭再看看我們三年級的走廊,除了出操時間,平時很少有人出去。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那繁忙的課業。

  “趙靈耳,你昨天的數學作業呢?要交了。”

  遐思間,我聽到有人敲了幾下我的課桌。

  我聞聲看了一眼來收作業的學習委員,沒有說話,只是從課桌裡抽出寫好的試卷遞給她。

  學習委員一拿到試卷就走了,好像從來沒有來過我這邊一樣。有時候我也在想,為什麽我和其他同學格格不入,難道真的是我太難相處了嗎?是我太內向了嗎?可是我擺地攤的時候很開朗啊,董珊有時候覺得吆喝很丟臉,所以一直是我在吆喝,那是為什麽?是因為我不愛主動搭理別人嗎?
  每次只要一想到這種問題,我的思維就會陷入自問自答的狀態。但最後什麽都沒有改變,我照舊不愛主動搭理別人,其他人也不願意搭理我,我依舊是一個人。

  從小學到現在,我一直處於這種狀態,從來沒有改變過。

  或許是那個讓我想改變的人還沒有出現吧!

  08
  混混沌沌地過了一上午,下午第一節課是一周一次的體育課,我選修的是跆拳道。

  “好,上次讓大家準備的跆拳道服都準備好了嗎?我們這裡還有幾個同學仍然沒有穿道服來上課,是因為沒有買到,還是忘記換了?”跆拳道老師站在道館門前,雙手背在身後,嚴肅地問道。

  我是那為數不多的、沒穿道服的同學中的一個,聽到這話,我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不是買不到,也不是忘記換了,而是我根本沒去買。因為一套道服需要一百多,我們的體育課本來就少,上不了幾節課,買了道服,最後肯定會浪費的。

  “還是那句話,沒穿道服的同學不準進道館。學不學是你們的事,期末考試照樣要考。如果想進道館,下次就不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老師說完,打開道館的門,率先走了進去。

  其他穿著道服的同學神色各異地看了看我們幾個沒穿道服的人,陸續跟著老師進去了。

  不能進去上課,我也不會傻乎乎地在外面站一節課,他們一走,我就邁開腳步準備回教室做習題。一起被拒在門外的還有一個女生,她尷尬地走上前來和我搭話。

  “你也忘記買了嗎?”

  我們的體育課是選修課,每個學生都可以根據各自的興趣選擇課程,所以最後在一起上課的同學是來自好幾個班的。和我說話的女生不是我們班的,新學期剛開始,今天是第二堂正式的體育課,因此我還不認識她。

  “不是,我覺得買了不劃算,所以沒買。”我實話實說道。

  那個女生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便深有同感地點頭說道:“我也覺得不劃算,我朋友的學校上跆拳道課都沒有強製性要求穿道服。好點兒的道服還挺貴的,除了上課,平日又不能穿。可是老師說不穿就不讓進道館,我們上不了課,期末怎麽考試?他這樣做和逼著我們買道服有什麽區別嗎?”

  “網上有學習跆拳道的視頻,你要是真的不想買,可以挑時間上網自學。”

  “這樣好嗎?”

  “我每學期都選了跆拳道,每年都沒買道服,都是這麽混過來的。反正他只看我們穿沒穿道服,沒穿不準進,除了考試,平日也不會清點人數。我除了第一次報到,後面一般都不去上課的,而是在教室裡自習,然後找個學跆拳道的同學問問教了什麽,何時考試,提前準備一下就好了。”我語氣輕松地說道。

  和我同行的女生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她睜大眼睛驚訝地說道:“這樣也可以?”

  “只要你下定決心去做,就沒有什麽不可以的事。”我轉過頭看著她,認真地說道。

  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從操場走到了學校的中心。旁邊是學校引以為傲的噴泉,長年都在噴水,泉眼在河中心,噴的是河裡的水,那水卻是綠色的。好幾次我和董珊調侃,河裡連條魚都沒有,是因為水太髒了。噴泉很漂亮,很多人都覺得我們學校有這麽大的噴泉特別值得炫耀,卻忽略了噴泉噴出的水是帶著一些臭味的。

  很多事物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內裡卻是腐壞的。正如這跆拳道課,表面看起來,穿著道服上課特別酷,可真正能學到的東西屈指可數。

  我一直記得我第一次選修跆拳道的時候,那個老師說:“你們跟著我好好學,我保證一個學期後,你們至少能從白帶升到黃帶。”可是到最後,我沒看到我們班有哪個同學真的升到了黃帶。

  如果是這樣,那我寧願不要這份表面的光鮮,因為這樣的光鮮不是所有人想要就能要的,它是需要錢的,而我沒錢。

  不是身處我這個處境的人,估計都難以理解我這樣的想法。剛才和我搭話的女生就是這樣,半晌還處於呆愣的狀態。

  我沒有和她繼續說下去,自顧自地往教室走去。走了一會兒,聽到她在後面喊:“你叫什麽名字?我覺得你很特別,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叫樸一欣。”

  “我叫趙靈耳。”我說。

  沒想到這番對話為我帶來了我除了董珊之外的第二個朋友。

  很多事情真的是難以預測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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