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狂徒（四）

  鍾曄沒有攜帶除了放在手環裡的武器以外的任何裝備，因為那些裝備對於他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戰鬥而言都沒有多大意義。

  罡氣足以保證他手裡的任何武器無堅不摧，哪怕摘花飛葉也能傷人，所以武器裝備鋒利與堅固與否，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麽太大意義。

  他靠著一雙腿，跑過了幾重山巒。

  期間，他嘗試呼喚過神靈，可惜的是，即便是上一次在施文寧根幫他解決了噬心魔聚合體的太陽神也沒有回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界外又發生了什麽，讓祂們無暇分身。

  因此，接下來可能就是他一個人的戰鬥了……

  從城裡出發，鍾曄向著飛虹指出的方向狂奔了十幾分鍾，陡然發現了前方山林之中出現了一座教堂。

  靠近教堂之後，他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從手環中取出長刀，一步、一步地向著教堂走過去，緩緩調整變得稍微有些急促的呼吸。

  走到封閉的大門前方，鍾曄伸出手，用力將其一推，沉重的大門才被慢慢推開，無數塵埃抖落下來。

  鍾曄視線投入教堂內部，看到了這座教堂裡面一束束從破口射入的陽光。

  教堂從外表上看就是破落不堪的，窗戶和屋頂已經破裂、坍塌，內部雜草興盛，繁茂的花草從石磚之間生長出來，頂翻了鑲嵌在地上的石板。

  禮拜堂裡的長椅已然腐朽，散發著一股臭味，鍾曄輕輕一按，長椅就倒塌了下去。

  在禮拜堂的盡頭，本該是講經台的地方放置著一張石椅，石椅上坐著一具屍體。

  屍體已經乾癟，但眉目上依稀能看出與石椅後面那座已經破裂的雕像有幾分相似之處。

  看著那具屍體，鍾曄輕輕吸了一口氣，攥緊長刀，舉步前行。

  不需要點燃火把，教堂裡面本就足夠明亮，鍾曄的視力也能讓他在昏暗環境下看清楚這裡的每一個細節。

  鍾曄走到屍體前方，看著這具身穿帶著兜帽的鬥篷，卻沒有把帽子蓋在頭上的乾癟屍體。

  屍體靠著石椅椅背，腦袋微微歪斜，靠在自己的左肩上，枯萎的眼球或許曾經望著前方。

  鍾曄猜測，它或許就是陰謀之神，那個被諸神聯手驅逐的邪神。

  陰謀之神的信仰本就不多，大多數信徒都是在使用陰謀牟取他人財產和殺害他人之後，想要借用陰謀之神的力量來掩蓋事實，才會信仰這個神靈。

  所以，陰謀之神的信徒大多都只是淺信，沒辦法給祂提供太多的信仰之力。

  只有極少數狂信徒會被陰謀之神的力量折服，沉迷於設計陰謀，傷害他人。

  這也是鍾曄從書籍裡面看到的知識，不知是真是假，畢竟距離陰謀之神被斥之為‘邪神’，被徹底剝離獲得信仰的權力已經過去了幾百年。

  在那之前，陰謀之神雖然也是一個邪神，可諸神並不會一定要把祂的信徒全部消滅，讓祂的信仰在這片大地上徹底消失。

  這一切都是源於陰謀之神不願為抵抗深淵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就像瘟疫之神，哪怕祂本身就是一個邪神，但在被深淵腐化之前，諸神也允許祂的信仰在暗中傳播，只因為祂願意為抵抗深淵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鍾曄心思流轉，抬起頭看向這個教堂的其他地方。

  視線一掃而過，忽然又在某個地點定住。

  雕像基座的一角，擺放著一個看起來像是盒子的事物，鍾曄眉頭微皺，抬起長刀捅了一下。

  盒子頂蓋隨之彈起，那個邪教徒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我想，你現在一定很疑惑，為什麽明明到了這個地方，卻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不要著急，聽我慢慢給你述說——

  “第一，陰謀之神已經死了，祂的屍體就坐在你面前，雖然是一個神靈，但死亡之後，與凡人卻沒有任何區別。

  “第二，我的登神儀式已經在進行當中，安心等待吧，再過幾分鍾，我就會重新複蘇。

  “第三，這個計劃我已經謀劃了八年，從八年前開始，我就一直在準備這些事情，想要在眾多教會的監視下做準備，還真有點困難。

  “第四，這只是一個錄音，如果你想要打斷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就在這時，鍾曄突然意識到了為什麽那個邪教徒會在這裡放置一份錄音。

  ——其目的是為了讓他相信這件事情！
  讓他，鍾曄，相信那個邪教徒能夠‘成為神靈’這件事！

  為了這個，那個邪教徒才會將自己的計劃傾訴，每一步都是為了讓他確認陰謀之神的死亡，而那個邪教徒自己會成為神靈的‘事實’。

  講述層層遞進，到了‘第四’的時候，他心中的疑惑和警惕雖然沒有消解半分，卻已經隱約認為‘那個邪教徒必然能夠成為神靈’。

  “……我不認為你能成神。”鍾曄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向雕像。

  然後，他看到了破裂的雕像胸前緩緩滲出了一行血字。

  ——【舊神已死！】

  雕像的裂痕隨之彌合，面目緩緩變換，變成了一張鍾曄曾經見過的面容。

  “你以為那張畫像真的是那個小鎮的牧師在臨死之前用神術記錄下來的嗎？”

  宛若狂風的咆哮自四面八方響起，衝撞著鍾曄的耳膜。

  “那其實我自己做的，那些學徒會找上你，也是我給他們傳遞了消息！”

  鍾曄看著變成另外一張面容的雕像嘴角逐漸翹起，顯現出了一個笑容。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信仰之力得到指向！”

  刹那間，鍾曄暴起，一刀削去了雕像的頭顱。

  可是，聲音沒有隨之消失。

  “因為你的警告，讓消息在教會內部的通訊網絡傳播開了，那些得到了我的畫像的聖職者，都知道了我將要成神的消息！

  “一旦我沒有出現在其他城市之中，而是讓人偽裝成我的信徒，讓他們以我的名義對城市的居民發動襲擊，你認為——會發生什麽事情？！”

  鍾曄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教堂。

  走到教堂大門外，又面向了教堂。

  手中長刀緊握，體內氣勁滾滾翻湧，宛如大江大河，使得筋骨肌肉爆發出了龍吟虎嘯。

  如有實質的靈能隨之爆發，以自身為中心，方圓五米內的塵埃都出現了凝滯。

  浩瀚澎湃之力如同螺旋一般糾纏在一起，然後融合，然後迸發，然後化作直指傳奇的力量，在鍾曄手中凝聚！
  罡氣瞬間充盈長刀，雙腳當即扣住大地，於是力從地起，由腰及身，再向著雙臂匯聚。

  手臂揮動了起來，身體也開始擰轉，隱藏在皮膚下面的肌肉一塊又一塊的協調運動，將力量從大地之中提取出來，湧向長刀。

  風，吹拂起來。

  空氣被浩然氣勢撥動，開始劇烈流轉。

  幾個毫秒之後，狂風驟起，呼嘯天地。

  在這暴風之中，仍有一道聲音在高唱！

  “他們會將我視作‘邪神’，一個神靈——一個貨真價實的‘神靈’！”

  鍾曄揮動長刀，推動大氣。

  體內的罡氣盡數噴湧而出，沛然莫禦之力從天而降，摧枯拉朽般將整個教堂劈成兩半。

  “——斬！”

  轟——！
  教堂被劈成兩半，無數碎石與木屑飛濺天空，大地也轟然鳴動，霍然開裂。

  就在這時候，一道黑光從地下噴發出來，吞噬了寸許晴空。

  那一抹黑光將周圍光線扭曲和吸收，在天穹之上凝聚成形。

  成為人形之後，面目也逐漸變得清晰——正是那幅畫像上的面孔！
  ‘祂’徐徐睜開雙眼，將整片天地迎入眼眸。

  然後，笑了起來。

  “世物萬變，唯變不變，解我愚思，禮讚智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