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草驚蛇 嫪毐坦白
趙姬偏愛豔麗的紅。
寢殿中紅色輕紗於窗口縫隙偷偷鑽進來的風過時漂浮著,像極了此刻嫪毐漂浮不定的心。
彼時一身紅衣驚豔了呂不韋,又得了贏異人厚愛,那時的趙姬,便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如今則更像一朵富貴的牡丹,生來便是得養在這富貴的宮廷中觀賞的。
嫪毐做了那個與牡丹同舞,采了蜜的蜂。
於是趙姬再也憋不住內心的瘋狂,做了種種如今細思起來自己都後怕的事。
可紙是包不住火的。
享受著背德的快感,於是便要承擔事情曝光後難滅頂的災難。
可顯然,趙姬遠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大膽。
做這些事的時候不曾猶豫,如今卻萬般驚慌。
“拖到現在才告知我,你不如等到陛下秋後算帳的時候再通知我!”
趙姬翻身下床,臉色難看,連身為太后的自稱都忘了。
她急促的走了兩步,倒上一杯早就冷了的茶一口灌下肚。
有幾滴來不及吞咽的茶水落在手背,似寒冬臘月般冰涼。
“既然陛下已經懷疑了,那必會一查到底。”
後背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冷汗,趙姬握著琉璃杯的手顫抖著,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床邊不敢說話的嫪毐。
有時候便是趙姬也不願承認她確實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
嬴政生來便品行堅韌,如今得知了這麽大的事,不可能裝作一無所知。
頭頂仿佛懸了一把看不見的斬刀,閃著熠熠的寒光,直嚇得趙姬心驚肉跳。
乍見她慌了神,嫪毐連連安撫:“此事定還能挽救。”
現在那人只是初初懷疑,他們還有很多機會!
趙姬差點陷入瘋狂的思緒被這麽一句拉回,手中價值千金的琉璃盞被毫不憐惜的扔回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對…還有機會……哀家…一定還有別的法子……”
不知是在回答嫪毐還是在自言自語,趙姬借著嫪毐的小臂攙扶回了榻上。
二人並肩而坐。
寢殿內燭火昏暗,趙姬姣好的面龐也變得不是那麽清晰。
嫪毐輕柔的替她按著手腕處的穴道。
他想的沒錯。
趙姬得知後果真只有懼怕,卻並未追究他的過失。
向來強勢的女人突然露出如此姿態,嫪毐心中那股保護欲油然而生。
“方才我想了想,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快說!”
趙姬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揪緊他的袖擺。
絕對不能讓嬴政查到此事,絕對不能!
“斬草除根!”狠絕的話語吐出,嫪毐本就粗獷的面容如今更是如惡鬼一般狠辣。
“不,不可!”
趙姬大吃一驚。
她確實想保守這個秘密,卻從未想過要謀害親子。
“這如何使得……”
嫪毐也有那麽一瞬被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嚇到,但狂言已放,他反而不覺後悔,甚至隱隱的順著這個路子仔細琢磨。
越想,嫪毐便越興奮!
“此事可行!”嫪毐反手握緊了趙姬的纖手,眼神定定的望進她眼底深處。
“如今你我二人手中權利足以和呂相抗衡,而你又是陛下生母,只要是太后所出,一樣當得這個大王!”
嫪毐的思緒愈發瘋狂。
嬴政是趙姬的兒子,自己的兒子也是趙姬所生,憑什麽嬴政能當大秦的大王,他的兒子不行!?
趙姬喘著粗氣細細思索嫪毐所言。
她從不計較嫪毐大放厥詞,甚至忍不住順著嫪毐的話去想。
對啊!
都是她的兒子,哪一個當大王,又有什麽區別?
更何況嬴政已經到了無法掌控的地步……
趙姬想到了那天所見的嬴政麾下護衛,那犀利冰冷的眼神讓她午夜夢回之際都渾身冰涼。
一個鐵了心和她作對,並且威脅到她性命的兒子,和一個乖巧聽話,還是她同心上人所出的兒子比起來,自然是後者更為令她滿意!
冷汗逐漸褪去,冷血浮上眼眸。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有宮人特地放輕腳步侯在寢殿外等候吩咐。
寢殿內的二人卻不似往日般顛鸞倒鳳,反而正襟危坐著,做了一個決定。
“來人。”
趙姬終於下定決心,出聲喚來內侍梳妝洗漱。
豔麗的臉上掛著一如往常的慵懶貴氣,隻眼角分明多了一分算計與尖銳。
事情已定,其余所有準備通通擱置。
趙姬很著急。
她必須要在嬴政查到所有事實使她萬劫不複之前出手,且一擊必殺,才有獲勝的機會!
這世上,有兩種東西可以讓人喪失人性。
權利與欲望。
或者在很多時候,這二者實則並無二致。
偌大的宮殿在晨光中被徹底喚醒。
王寢的主人亦起了個大早。
昨日臉上的怒氣與絕望紛紛散盡好似不曾來過一般,嬴政輕描淡寫的聽著西廠廠衛的匯報,甚至還有閑暇同雨化田說道今日的好天色。
待廠衛說完,便得了雨化田的眼神,乖巧伶俐的退下。
雨化田道:“鹹陽城外的庭院已布置好人手,隨時聽候陛下吩咐。西廠會盡快接手鹹陽宮。”
如今只需嬴政一聲令下,西廠隨時能拿了趙姬與嫪毐的死穴將其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豈料嬴政卻興致缺缺,好似那個被親生母親暗中計劃謀害的人不是他一般。
“既然如此,擺在明面上的人都撤了吧。”
雨化田驚訝的抬頭。
撤了?
向來一身傲骨的督公第一次露出這般稍顯驚異的目光,倒是惹得嬴政打趣了兩句。
“督公還是這般多些表情的好,昨日寡人不巧正聽見宮中侍女談論,言語中似嗔怪督公看著不好接近。”
雨化田不卑不亢的拱手:“屬下立刻清理掉這一批內侍。”
“寡人之意並非如此,督公過慮了。”嬴政讓他弄得哭笑不得。
好端端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平日裡盡顯冷傲,不過打趣兩句便又想處理一批人。
不得不讓人感慨其行事作風雷厲風行啊!
見嬴政並非怪他未把控好鹹陽宮,雨化田放心了。
“嫪毐上不得台面,也掀不起多大風浪。不必盯得太緊,驚了蛇便足矣。”
窗外是盛放的驕陽,弱冠少年開口也如三月春風般溫和。
如若不是眼底的那讓人猜不透的漠然,雨化田都要信了這是位仁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