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自責
  氣氛沉寂。

  川神和初春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在醫院的走廊裡，兩個人安靜的坐著。畢竟，受傷的人是他們的好友，佐天淚子，兩人都沒有過多的心情來彼此打趣。

  “哎？你們也在啊，情況怎麽樣？”

  忽然，禦阪美琴的聲音傳了過來，川神抬起頭，果不其然，就是那個熟悉的少女，雖然嚴肅讓她的表情多少變得有些刻板，但川神不會看錯她的表情的。

  那種，想要為自己的朋友做點什麽的表情。

  “已經把幻想禦手交給醫生了。”

  他用最簡短的語言做了總結。

  “不，不是說那種事情，我是問，佐天同學呢？你們兩個不是來探望她的嗎？”

  禦阪美琴說了一個隱藏信息。

  “她在這裡？”

  這大概是這個冷靜狀態下的川神第一次露出疑惑的情緒吧。

  他畢竟只是把佐天淚子送到了家裡，之後是那家醫院把她帶走了，並不清楚。

  其實，是因為幻想禦手的病例比較棘手，所以這家醫院才臨時從其他地方聘用了許多腦科方面以及醫學上有重大成績的人，把大家匯聚一堂，來分析病例，找出解決辦法。也就是剛剛川神看見的那一幕了。

  除去一開始的零零碎碎的收容了幻想禦手受害人的醫院之外，現在幻想禦手的受害人，都在這所醫院裡接受治療，方便這些專家研究病情。

  “她在喲，一起去看看嗎？”

  面對少女的邀請，川神搖搖頭。

  “讓她睡一會吧。現在還沒到叫醒她的時候。”

  聽他這麽說，禦阪美琴索性坐了下來，坐在他身邊。

  不，到底……是坐在哪裡了呢？

  禦阪美琴原本以為，兩人廝打，跌落河堤之後，關系稍有緩和，應該是變成了朋友……不，正確的說，是損友。可是現在來看，禦阪美琴對這個少年依舊沒有什麽了解。

  第一次發現他也會正經起來，也是第一次發現，他也會說出有魄力的發言。也是第一次發現，之前自己認識的那個，根本不是川神響也，只是一個喜歡帶風鏡的陌生人罷了。

  “我說……你，到底怎麽了？”

  禦阪美琴並不是沒見過類似的人。

  在超能力開發中，有一些人陷入了低谷，進入了困境，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好像受傷的表情。

  現在川神也是這樣，雖然好像很冷靜的模樣，但是，禦阪美琴總覺著能在他背後看見一團火焰，熊熊燃燒的火焰。

  “沒什麽。”

  他依舊是這麽主張：“我的身體機能沒有任何問題。”

  隨意的把自己的身體和機器做了類比。

  “好了，姐姐大人，我們先去探望佐天同學吧。”

  白井黑子看出氣氛尷尬，趕緊帶了禦阪美琴先走了，初春也沒有跟上去，她對兩人歉意一笑，兩人也沒有多說，畢竟佐天淚子昏迷，受傷最深的是她。

  明明是佐天淚子最好的朋友，在她用幻想禦手之前卻沒有跟她商量，在她眼裡，應該是一種自己還不夠格做她的支撐的感覺吧？

  兩人走後，初春忽然道：“川神桑……”

  “什麽。”

  “我覺著，你在憤怒喲。”

  “是的。很生氣。”

  正如之前說的，川神非常憤怒——對他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老實說，川神並不恨幻想禦手的製作人，他製作幻想禦手，肯定有他的目的。這就好像看見狼吃羊，卻不應該譴責狼一樣。因為在狼的視角來看，它是為了讓自己生存下去。

  川神明白，幻想禦手的開發者肯定有不得不使用這東西的理由。

  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佐天淚子也沒錯。她現在的情況，有點類似玩火自焚，明明是應該良好的機會，可是卻不小心被危險反噬。她是毫不知情的，充滿了憧憬的，最後出事了。就好像一個從沒見過自動衝水馬桶的人，不小心被馬桶蓋上的機關噴了一臉水一樣，責備他也沒意義。

  真正應該承受這份怒火的，是自己。

  川神無法原諒這個明明在她身邊，卻沒有保護她的自己。

  明明自稱專家，可是卻在各方面給專家這個詞抹黑，專業素質不夠，警惕性也不行，唯一還殘留的，就是作為謀殺者而磨練出的黑暗心境，可以隨意的剝奪其他人的生命，可是這種東西，沒有什麽值得誇耀的。

  想到這些，他的表情多了一些陰狠。

  （明明，不想讓他們受傷的，我僅存的友人們……）
  “我覺著，不用這麽自責喲。”

  坐在他身邊的少女用輕柔的口吻安慰他。

  “是嗎。”

  一般情況下，這種時候應該是男主角爆喊一聲“你又懂我什麽！”，可惜川神現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去爆發自己的憤怒，因此，他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嗯，肯定的喲。如果佐天同學還醒著的話，肯定不會想看到你這副表情的吧？”

  初春飾利站了起來，明明應該是身材矮小的初中女生，可是此刻卻意外的顯得高大。臉上神采奕奕的，川神一瞬間聯想到了自由女神像。

  “因為，你看啊，佐天桑肯定是因為跟你最談得來，才會跟你透露的吧？幻想禦手。”

  從川神響也的態度判斷，他應該比大家都早，就知道佐天淚子要使用幻想禦手了。

  沒有跟其他人訴說，卻選擇了川神這個外人，這已經可以說明問題了。

  “而且，佐天桑是那種，不會記仇的類型啦，她的話，肯定不會責備你的啦。她的話，肯定會說……”

  “哭喪著臉是打不贏的，又不是堂吉訶德？”

  川神打斷她的話，推測著佐天淚子可能說的話。

  不過堂吉訶德這個名字讓初春飾利一愣。

  “怎麽，現在孩子都不知道堂吉訶德了嗎？”

  “知，知道啦！只是一時沒想到。”

  川神笑笑……

  他奇怪的用手指摸到自己的臉頰：自己……笑了？
  這還真是罕見。

  （我已經弱到，連隨意控制自己的【開關】都做不到了嗎？以後可沒法自稱是專家了啊。）
  “我是想說……川神桑……其實不用露出這樣的表情的。這不是我認識的川神桑……如果是你的話，如果是LV4的，這麽厲害的你的話，不應該是，一邊帶著輕佻的笑容，一邊把事情全部解決，然後半開玩笑的跟佐天桑打招呼的把她叫起來，說著‘睡美人小姐我來叫醒你了喲’之類的話，然後讓一切皆大歡喜嗎？”

  初春飾利的眼睛裡含著一點眼淚。

  她很少這麽激動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沒有陪在佐天淚子身邊，讓她感覺自己作為朋友有點失職，同時，也有點欣慰，因為自己的好友終於有了其他的摯友了，交際網更加廣泛，這是好事啊，自己應該開心。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卻可以做到。

  自己在忙著風紀委員的工作，他可以陪著佐天到處玩。

  自己只是LV1，他卻是LV4。

  不管怎麽看，他都是比自己更優秀的人。可是，現在這個優秀的人——川神響也——卻是這幅冷酷的模樣，她又忍不住想要說他幾句。

  這是身為【摯友】的牢騷。

  也是自己身為能力者的牢騷。

  【既然你們這麽厲害，就趕緊去解決案件啊】，這種心情。

  就好像風紀委員救的人，總會說一句【你們風紀委員就不會早點來嗎？】一樣。

  可是川神現在卻是一臉頹廢——至少初春覺著他這麽強裝冷靜的模樣，其實是在沮喪。

  “呵呵……【睡美人小姐，王子什麽的沒過來，那我湊合一下怎麽樣？】”

  “哈？”

  初春沒理解川神的話，現在的他雙手支撐著頭部，再加上初春站著，只能看見一個後腦杓，無法窺見他的表情。

  “我會跟她說：【睡美人小姐，王子什麽的沒過來，那我湊合一下怎麽樣？】。”

  他抬起頭，露出一直以來，大家熟悉的那種輕佻的笑容。

  “嗯，這才是川神桑的風格嘛。”

  川神笑笑，道：“抱歉，讓你看見我不成熟的樣子了。我會去用我的方法調查一下，到時候，如果有新的情報，你就跟我聯系一下吧。禦阪同學那邊有我的手機號，我現在得趕緊去一個地方。”

  事實上，川神知道一個人。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肯定會有線索的。

  神谷所長。

  雖然為人不夠正派，雖然思考回路根本就是瘋子，但是這家夥唯獨在天賦上是一等一的。

  如果把幻想禦手交給他，大概很快就會有結果的吧。

  而只要有了結果，就能拜托櫻井小姐來回憶了。不管是怎樣的科學家，肯定都是因為論文啊，或者是學會啊之類的出名的，在櫻井小姐的絕對記憶能力下，只要知道幕後黑手用了怎麽樣的方法，那麽就能通過這些信息檢索，確定目標。

  原本以為初春心情上難以釋懷，他才沒有送到幻想禦手之後馬上離開，不過現在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這個女孩子，雖然看著柔弱，但是卻非常堅強。明明自己的摯友倒下了，卻還能盛氣凌人的自責自己。這樣就說明她沒事。

  至於川神？

  如果他的心結是別人隨隨便便一兩句話就能解開的，他也就是不是川神了。只不過，現在他不想讓初春擔心，假裝被她開導了，露出一兩個笑臉，然後搪塞過去就是了。

  將大腦裡切換【處理方式】的開關關閉，做出讓初春安心的姿態，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笑容，離開醫院，趕往研究所的路上，再次打開【開關】，他重新回到那個冷靜的模樣。

  “讓後輩為我擔心那就太遜了。馬上解決這次的事情吧。”

  他這麽說著，從城市上空緊急趕往自己的研究所。

  果不其然的，神谷所長還在研究所裡，面對著一大堆數據，雙目裡流露出瘋狂的光輝，

  “神谷。”

  他沒有叫敬稱，直接喊了他的姓氏。

  “喲，這不是……撒，是誰呢？總之，天才的神谷所長對你發起了天才的招呼，所以，你想讓我天才的大腦記住怎樣的名字呢？”

  仿佛繞口令一樣，連說了數個天才作為形容詞，川神不置可否搖搖頭：“叫我川神就好——把這個分析一下。”

  他把裝著幻想禦手的U盤交給他。

  “這是？”

  “被稱之為幻想禦手的東西，能夠然超能力者能力飛速提高，順便一提，這是一首曲子。”

  “哦，通過聽覺，去刺激大腦嗎？不對，這樣的話，刺激力度就太強了，稍有不慎，就會讓人的聽覺報廢掉，唔，原來如此，先通過聽覺來讓五感共振，然後在通過調整共振的頻率，來讓大腦發生改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只有發電類的能力者會做這種研究，或者就是我這樣的天才，才會嘗試給水流系能力者開發這樣的方案，沒想到，真是有趣啊……”

  他一口氣說了大段的內容，罕見的，每一句都有用。

  “所以，結論呢？”

  川神冷淡的詢問。

  “啊，結論很簡單。這玩意是通過刺激聽覺，來讓五感共振的，就原理而言，跟你之前連接其他人的大腦，然後把你們的腦波同調是一回事。只不過你是用超能力直接刺激對方的腦髓液，而幻想禦手是通過刺激聽覺，然後引發五感共振，然後再調整腦波頻率。”

  “……所長，雖然這話我說過很多次了，但……您還真的是個天才。”

  川神只能發自內心的這麽說了。

  瑕不掩瑜，不管這個人有多少缺點，他甚至連分析都沒有，光是聽說【能力提高】和【本體是曲子】就直接給出了這麽多的結論……

  “當然，我可是天才啊！學園都市裡，沒有比我更優秀的人了，就算是亞雷斯塔也只是跟我平分秋色罷了。”

  他露出驕傲的表情，川神內心有不好的預感，大概，他接下來就應該是自吹自擂和理論解釋的長篇大論了吧？
  川神今天沒有多余的時間，直接走了。

  如果知道了幻想禦手的原理，接下來，就是調查一下跟【共感覺】有關的那些學者了。

  川神向著櫻井小姐的房間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