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布衣老者跟初次見面時一樣，遠離旁人，在那自顧自練拳，動作很慢。

  王超壓下腳步，用袖子擦了擦滿臉的汗，平複呼吸。

  待走近那老者時，背對王超的老者停下練拳，轉過了身來，瞧見王超一腦袋的繃帶，也略有意外，問道：“給你的東西，怎麽沒吃？”

  果然是仙豆！王超心下一定。

  雖然根據當時的情景，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天上掉下的那顆豆子，就是來自加林塔上的仙豆。但畢竟是沒有舍得真吃下肚子驗貨，所以也不排除萬分之一的可能，那顆豆子並非老頭給他，而是碰巧大風刮來的野外的谷物啥的……

  王超定了定心神，笑道：“老人家給的好東西，不想因為這點小傷，就給浪費了，怪可惜的。”

  老者不置可否。

  “您知道我認得那豆子？”王超眼光一閃，回避了仙豆二字，呼吸略有急促地問，“為什麽？”

  老者的語氣沒什麽起伏，平平淡淡地說：“你不是早就猜過了麽，我能讀你的心。”

  王超抿抿嘴，問道：“您……真能讀我的心？是能讀我即時在想的，還是能查看記憶？”

  他最在意的，當然是他腦子裡關於穿越的秘密。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停頓兩三秒後，說道：“我能讀你，將要想的。“

  說著，老人一提王超的肩膀，將後者輕輕松松牽過頭頂，翻了個跟頭，王超在半空兜了一圈穩穩當當落地，卻幾乎沒有兩腳離地的騰空感。

  “這兩塊硬幣，你還記得我給你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嗎？”

  老者枯瘦細長的手指間翻轉著兩塊硬幣，竟然就是王超隨身帶著的那兩枚，王超摸摸身上口袋，硬幣果然不見，被老者摸走了。

  面對老者的問題，王超沒立刻回答，而是在心裡頭琢磨老頭問題的用意。

  他說他能讀……我“將要想的”，
  又拿走了我身上的硬幣，提起這茬兒，還問當時硬幣給我的時候是什麽樣兒的，

  預知式讀心，硬幣……王超心中一動，忽然想了當日的情形。

  ……

  那天，老頭離開後，王超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尋思著老者的身份，無意識地拋著硬幣。

  心裡想著，

  假如硬幣是正面，那他就安靜地當一條鹹魚，繼續在南都打工混日子。

  而假如是反面，那就他媽的揚帆出海，找龜仙人去！

  不過，硬幣上拋、落下，被公園長椅上的王超啪嗒按在手上，拿開後卻是沒有去確認硬幣的正反，而是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上班的時間到了，就揣好硬幣，匆匆離開去上班了……停！回憶畫面裡，王超伸手喊停。

  他繼續回憶，讓畫面回退，匆匆離開公園的王超又退回來，又將硬幣從兜裡拿出來，又放在手背上，手背上的硬幣又飛起來，飛到半空。

  “嗯……當時我的確是沒看硬幣是正是反，這會兒回憶得再清楚，也不可能把腦子裡沒有的記憶捏造出來啊……”王超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公園長椅上拋硬幣的少年，無論他多用力的回憶，回憶得再清晰，硬幣在落下後，都會變成模糊不清的一團，根本分不清正反，這是因為王超當時就沒有低頭看，所以腦子裡沒有這個硬幣究竟是正是反的記憶。

  “那麽……老頭給我的硬幣，黏在一起沒分開的時候呢……”

  王超努力回憶，呈現在身邊的記憶畫面也飛速倒退，坐在長椅上的少年倒退著離開，在公園各處轉來晃去，那是在找神秘老頭的蹤影，少年一路倒退著走，走回了室外健身區，回到了跟老者第一次碰見時的情景。王超跟著過來，腦子裡拚命回想當時的細節，而在他眼前的這些畫面也越來越清晰。

  王超看到少年走近了老者，躊躇片刻，在老者身後，微微仰頭，開口道：“請問？”

  老頭好像沒聽見，還在慢悠悠練拳。

  “你好，”身後的少年踮起腳，大聲喊道，“老人家！”

  老者終於聽見了，收拳回身，左看右看，疑惑道：“咦，人呢？”

  就是這個！旁觀的王超暗想，當時的自己，也就是眼前的男孩，最開始開口前心裡就是在想著“要是這老頭睜開眼第一句是‘咦，人呢’，暗示他現在稍矮的身高，那自己要不要cos一波愛德華，殷勤地配合吐槽一句‘你說誰是矮冬瓜啊’，來活躍一下氣氛，增加一點在老者心裡的印象分”……他說的能“讀到我將要想的”，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嗎？
  老者低頭一看，看到了忐忑前來搭訕的男孩，“哦，在這兒呢。小家夥，什麽事？”

  王超看見記憶裡的、眼前的自己嘴唇動了動，那是在猶豫如何措辭，最後憋出一句：“……大爺，您渴不渴？”

  這腦殘孩子！王超此刻回憶起來，覺得有點不忍直視。

  老者也是很意外，停頓少許，在身上摸出兩塊硬幣，彈指一扔，就砸進王超的手掌心裡。

  停！王超打住回憶，他繞著定格記憶畫面的自己，閉著眼睛來回踱步，自語道：“當時的兩塊硬幣是黏在一起的……分不開。”

  隨著他對細節的回憶，身邊的畫面開始動了，從老者手中彈出，砸在男孩掌心的硬幣，仿佛時光倒流，又從男孩掌心裡沿著原軌跡飛了回去。時間放慢，兩塊緊密相連的硬幣，在空中旋轉……王超的臉撲到沿著軌跡在旋轉的硬幣背後，猛睜開金色的雙眼，兩枚緊連的旋轉硬幣定格不動了。

  “如果這老頭‘預知讀心’到了我之後拋硬幣時心裡想的內容……”

  王超一把抓住空中定格的旋轉硬幣，這兩枚緊密相連無法分開的硬幣，一面是反面，另一面，還是反面。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

  腦子裡來回倒騰了好幾趟，可在現實裡也不過是近十秒的功夫。

  老者還在把玩著從王超身上摸出來的兩枚硬幣，瞥眼看了一下低頭琢磨的王超，說道：“看來你已經想到了，不過，我當時給你硬幣，是想幫你下個決心。”

  “只可惜，我當時沒能注意到。”王超抬頭，無奈地說。

  “這世上一飲一啄，一因一果，即是天定，也是人定。你沒認出硬幣裡的玄機，不用我幫你下決心，其實也是好事。”老者難得笑了笑，“否則，你這雙眼睛，如何能亮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