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然醒了，徹底醒了。

  他喘著氣，大口大口的吐掉嘴裡的水，雙眼通紅，整張臉全是濕的，讓人無法分辨，他臉上的究竟是淚還是水。

  他還有那個資格嗎？

  早在她消失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資格了。

  這就是他的報應吧。

  程默然見狀，知道他已經清醒了，松開手，程景然立刻頹然的倒在地上。

  門外，程薇然已經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方才程默然的舉動把她嚇壞了！她很擔心程景然會出事，衝到門口想要製止，但是接收到程默然警告的眼神後，她便不敢上前。

  她知道，程默然不會讓自己的兄弟出事。

  但是，看見程景然狼狽不堪的倒在地上，她還是擔心的衝進去，蹲到程景然面身邊，著急的問他：“三哥，三哥你還好嗎？”

  “沒事。”程景然轉頭，對她虛弱一笑。

  “大哥……”程薇然喊了程默然一句，看見他臉上依舊冷冰冰的表情後，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程默然低頭看了程景然一眼，丟下一句話，“自己好好想想，明天要是還不清醒，我會再讓你醒一次！”然後，他轉身離開。

  程薇然看著他漸漸離去的背影，感覺自己的心慌得厲害。

  “薇然，不要怕，大哥他其實沒有惡意的。”程景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低聲安撫她。

  程薇然點點頭，但是心裡依舊覺得慌亂不安。她怎麽能不怕？他對程景然都能如此冷酷，對她就更不用說了。

  想到那夜他的威脅，程默然不敢想，如果自己一個不合他心意，會有什麽後果。

  “薇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程景然喘勻了氣，然後對她說。

  “好。”程薇然點頭，知道他不想讓自己知道太多事。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程薇然走到門口，看著濃重的夜色，心中苦笑一聲。

  大半夜的，她的車還停在酒吧那邊，她要怎麽回去呢？

  程景然啊程景然，深更半夜的，你還對我下逐客令，你的血，怕是也不比程默然暖啊！

  程薇然在心裡抱怨著，緩緩走出了小區門口，看著空無一人的大馬路，猜想著，自己走回去會出意外的幾率有多大。

  “叭”的一聲喇叭響，驚醒她，她循著聲源望去，看見大門外，一輛眼熟的黑色跑車不知何時停在那裡，車窗降下來，她看見駕駛座上的人是程默然。

  “上車。”他朝她命令道，燈光太暗，她看不見他是什麽表情。

  對他，程薇然還有些怕，但是也不敢忤逆他的命令，緩慢的走過去上了車。

  她上了車，程默然也不說話，等她系好安全帶，就驅車離去了。

  等送到她到小區門口，她要下車的時候，他才突然說話，“薇然，回去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了。明天，你休息一天，放松放松，今晚的事，忘記吧。你三哥他，也不容易。”

  程薇然動作一僵，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反應。程默然的話很平常，但是透著無奈的語氣，讓她感覺程默然是在安慰她。

  而他突然體貼的提議，更是讓她覺得受寵若驚。

  這樣的程默然，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似乎，此刻的程默然，真的像一個大哥，在關心他的弟弟妹妹，這會不會是她的幻覺？她掐了自己一下，會疼，不是幻覺。

  程薇然又靜默一秒，才低低說了一個“好”字，然後下車。

  程薇然關車門的那一刻，隱約聽到了一道歎息聲，她知道是程默然的歎息聲。

  程薇然抿唇，覺得自己應該跟他說句謝謝，但是她猶豫的這一瞬，程默然已然利落倒車。

  程薇然靜靜看著他離去的車尾，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其實，大哥更不容易吧。

  林曉潔一大早醒來，剛進廚房，準備煮麵當早餐，她才把水燒上，就從窗口看見屋簷下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背對她而立，她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她幾乎是立刻就認出那個人是宋恆修。

  林曉潔心裡咯噔停了一下，然後開始加速跳動起來。

  他怎麽那麽早過來？他應該是想來送叮當上學的。

  林曉潔如是想著，立刻去開門，宋恆修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她一身單薄，眉頭微蹙。

  “你來了。”林曉潔語氣中不自覺流露出一股期待。早晨的冷風從門口灌進來，林曉潔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睡意，忍不住縮瑟了一下。

  宋恆修走過來，直接側身從她身邊經過，走進屋子。

  “外面風大，把門關上。”宋恆修進屋後，面無表情的對她說。

  林曉潔依言關上門，看他沒有表情的側臉，覺得一陣局促。以他們現在奇怪的關系來看，她還真是不知道獨處的時候，要怎麽跟他相處。

  宋恆修沉默著看她手腳無措的樣子，心裡也有些異樣。

  “那，那個，叮當還在睡，我先去煮早餐，你一會再叫他起來吧。”感受到他的注視，林曉潔心裡更是莫名的躁動，磕巴著說完話，就立刻鑽進廚房裡去了。

  林曉潔，你真是太不爭氣了！他不就是站在那裡看你麽？你躁動，局促個什麽勁！

  她慌張的打開水龍頭，在心裡暗斥自己，讓自己鎮定下來。

  宋恆修的氣場太強大，不能怪她會慌亂啊！五年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從來沒有能拒絕過他的氣場魅力，五年過去後，自己又再一次對他萌生愛意，更是無法拒絕了。

  宋恆修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突然勾起了一股笑意。她的慌張，讓他覺得心情愉悅，看來他對她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昨晚跟程景然在酒吧分別之後，他立刻就讓周一鵬連夜去調查，程景然跟林曉潔究竟是什麽關系。

  調查出來的結果讓他還滿意。程景然跟林曉潔除了在叮當住院期間有聯系之外，在叮當出院後他們已經沒有任何聯系了。也就是說，昨晚程景然在說謊，他跟林曉潔沒有任何關系，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至於昨晚他會來看望林曉潔，大概是覺得被林曉潔忽略久了，來找存在感的。

  宋恆修冷笑，存在感？到時候他會讓程景然連安全感都沒有！

  還說什麽當叮當的繼父，下輩子都不可能！

  他玄身，進臥室裡去看叮當，兒子酣睡的樣子，讓他心安，他走過去，細心幫他掖好被角，又輕柔的撫了撫他額前的發，怕自己打擾他，他決定還是先去外面等。

  廚房裡，水已經開了，林曉潔準備下面條，正在猶豫，要不要問宋恆修吃不吃，廚房門口突然就傳來他的聲音，“我還沒吃早餐。”

  “哦。”林曉潔聞言，就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他還沒吃早餐，意思就說他要在這裡吃。她下意識就多下了一份面條，下完之後，才回過神來。

  他說沒吃，你就幫他煮，林曉潔你敢不敢再沒骨氣一點！

  林曉潔在心裡暗斥自己的沒骨氣，一臉懊惱的拿著筷子撥了撥面條。

  她懊惱的表情沒有逃過宋恆修的雙眼，他再次露出微笑，對於林曉潔現在依舊對他言聽計從的慣性，甚是喜歡。

  臥室裡，叮當大概是聞見了面香，迷糊著醒過來，無意識的喊“媽媽”。

  “叮當醒了，你先帶他去上廁所，然後給他洗臉刷牙。”林曉潔在廚房裡聽見叮當的動靜，轉頭對宋恆修交待著，自己依然在忙著煮麵。

  他既然這麽大早要來送叮當去上學，肯定是做好了要當一個好父親的準備，所以她讓他去照顧兒子起床，應該不算過分吧。

  再說了，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她剝奪了他盡父親義務的權利麽？

  所以，現在她就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盡父親義務。

  宋恆修挑眉看她一眼，然後轉身去臥室裡。

  叮當睜著迷蒙的雙眼坐在床上，一臉茫然的表情，在看見他出現後，立刻伸手對他撒嬌，“爸爸，抱。”

  兒子下意識的依賴，讓宋恆修很高興，心裡升起了陌生的暖潮，他立刻走過去把叮當抱起來。

  “爸爸，你下班了嗎？”叮當還記得昨晚爸爸匆匆離開時交待的事，以為他昨晚是去加班了，便問他。

  “嗯，下了。叮當，我們先去洗臉刷牙。”宋恆修低應，兒子的關心讓他覺得溫暖。

  他摸摸叮當的頭，熟門熟路的帶他到洗手間。

  “爸爸，媽媽呢？”小家夥看不見媽媽，下意識問。

  “媽媽在煮早餐，我們洗臉刷牙了就可以去吃早餐了。”宋恆修耐心的解釋著，一邊在毛巾架上找到了叮當嫩黃色的小毛巾。

  “爸爸，叮當要先噓噓。”小家夥看見他把毛巾拿下來，趕緊出聲製止。宋恆修動作一頓，腦中立刻起了兩個疑問“噓噓”是什麽？“先噓噓”跟洗臉有什麽衝突嗎？

  “爸爸，叮當要先噓噓，你先出去等啦！”叮當看見他一臉不明白的樣子，在心裡暗罵爸爸好笨，有些害羞的開始推他。

  宋恆修挑眉，依言退出去，還關上了門，側耳聽到裡面的動靜，終於明白了兒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