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瞬間全轉向喬雲雪。
要是換成昨天這個時候,喬雲雪一定會挺起胸脯響亮地回答:“我不肯。”可經過昨晚,現在就成了尷尬的局面。
“怎麽,不好說?”蘇拓聲音沉沉的,語氣揚高,顯然在變相地提醒喬雲雪,他還在等她和容謙去民政局。
瞄瞄容謙,他淡定的模樣讓她明白,蘇拓找她的事,今天無論如何,她再也瞞不下去。咬咬牙,喬雲雪清晰地吐出:“容謙希望我讓,我就讓;容謙希望我不讓,我就不讓。”
容謙長眸眯了起來——這會兒精明起來了,知道把球踢回給他。
“喬雲雪!”蘇拓站起來,“你忘了……”
“她忘了什麽?”容謙輕輕巧巧截住蘇拓的話,意味深長,睨著蘇拓。
蘇拓不扛容謙,卻暗暗瞪了眼喬雲雪,示意她別想臨場變卦。
“咚咚!”有敲門聲。
容謙聽到,懶懶地瞄瞄牆上的掛鍾,雙手一擊:“進來。”
門開了。一行三人進來。
三個大男人。
蘇青蘭發出清脆地一聲低呼,悄悄地移到蘇拓身後,雙手緊緊抓住蘇拓的衣角。
蘇雅看著洛少帆旁邊那個人,有眼熟的感覺,偏偏她一下子想不起來。
容謙深深擰眉:“你還想打架?”
“打個架算什麽!”洛少帆挑眉,洋洋地往椅上一坐,“容洛兩家都成了世仇了,我們就是同歸於盡,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少帆!”喬雲雪低低製止。
蘇拓得意了:“容謙,看來你為人真不怎麽樣!”
“誰說的!”喬雲雪忍不住,“容謙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蘇拓你根本沒立場說這句話。”
辦公室裡忽然出奇的安靜。
洛少帆打破了這片寧靜:“看來,容謙你仇家不少。我不急,你們先算完了。我們再好好算算。畢竟,我的未婚妻成了你老婆,這事情說一輩子都有話題。”洛少帆說到這裡,忽然大大揚開個笑容,“原來青蘭也在這兒。容謙,我前妻你也不放過?”
蘇青蘭把臉藏蘇拓背後了。
“是你前妻不放過我。”容謙似笑非笑地凝著洛少帆,“怎麽,你要替你前妻討公道?”
洛少帆點點頭:“一日夫妻百日恩。那當然了。”
“少帆!”蘇青蘭在蘇拓背後嚶嚶地哭了。
洛少帆搭起二郎腿,有規律地搖晃著,瀟灑得很:“你們繼續,我看熱鬧。看完了,容謙我們兩個再單挑。”
“單挑?”容謙幾分不屑,“當然。”
“……”喬雲雪瞪著兩個說單挑的男人,想說什麽,結果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字兒。她還是閉嘴好了。
“單挑?”蘇拓心裡高興,臉上卻不形於色。蘇氏這麽些年還能成長,就是因為容洛兩家相爭,他們在中間坐收漁翁之利。蘇家每一個人都樂於看到容謙和洛少帆拚個你死我活。
蘇拓打著好算盤,洛少帆在這兒,更能壓製容謙。
容謙別有深意地掃過喬雲雪,這才轉向蘇雅,含笑點頭:“蘇雅挺漂亮。”
“謝謝容總誇獎。”蘇雅想矜持,結果樂得合不攏嘴。她潛伏了那麽多年,容謙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更何況先有趙佩蓉;後面來了個喬雲雪,她根本沒機會下手。趙佩蓉是個有來頭的女人,她沒辦法競爭,可要她敗在喬雲雪一個油畫商女兒的手裡,這可氣著她了。
喬雲雪小臉兒有了淡淡的陰霾——容混蛋,居然誇這個女人漂亮!她明明是人面獸心!你也和洛少帆當初一樣,眼睛長腳底下了?
容謙凝著蘇雅:“也很能乾!”
“謝謝容總誇獎。”蘇雅心中盈滿喜悅,有些飄飄然了。
喬雲雪咬住嘴唇——容色鬼,色令智昏這是紈絝子弟乾的事,你也跟著混帳!
容謙似乎沒看見喬雲雪陰霾的臉兒,還含笑友好地建議:“蘇四小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賢良德淑,秀外慧中。雲雪,你有時間好好學學。”
“……”喬雲雪幾乎要忘記蘇拓的威脅了,死命瞪著容謙,心裡難受,恨得想一個巴掌拍上那張沒有表情的俊臉。
“不用不用。”蘇雅得意,卻壓抑著,不讓自己失態,“容總,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學也學不來的。”
容謙修長的指尖摸著下巴:“蘇四小姐睿智,說得非常對。”
喬雲雪握起拳頭,她要忍——忍著不把拳頭甩他臉上去。容謙你個臭男人!她心裡又酸又痛,好不容易走出離婚這步棋,拚命維護他們的未來,結果他卻十分樂意蘇雅的到來。
她離婚,還真地剛好成全了他們。她後悔了,容謙啊容謙,我看錯你了,虧我那麽相信你。
容謙深深凝著孕婦那張憤怒的臉兒,不動聲色的:“雲雪,你幫我看看。你如果走了,蘇雅她……”
喬雲雪最終沒忍住怒火:“蘇雅頂個屁,你還不如去找趙佩蓉。”
“哦?”容謙拉長聲音,“雲雪想我去找趙佩蓉?”真難為她還記得趙佩蓉。
“……”她不是這樣想的。
蘇雅也沒忍住:“容總,我們……”趙佩蓉好不容易走了,這時可不能提到她。
容謙挑眉笑了,深邃的眸光這才移開喬雲雪的臉。他慢慢站了起來,來到蘇雅面前。他俯身凝著蘇雅,長臂伸出,可在離蘇雅三寸的地方時,停下了。
喬雲雪的拳頭握得哢嚓響,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心兒,慢慢慢慢地疼了起來。
“容總……”蘇雅激動而緊張,期盼地瞅著面前那隻手臂,渴望落到她身上,臉上,哪怕只是牽牽手,那也進步了。
容謙緩緩收回胳膊,淡淡的惆悵:“可惜……”
“怎麽?”蘇拓大驚。隱隱覺得情況好象不太妙。容謙那雙長眸,深得讓人琢磨不透啊!
“容總呀!”蘇雅有些急了,他胳膊縮回去做什麽?
容謙那雙長眸,深得讓人琢磨不透啊!
容謙微微勾唇,聲音暖和得不像話:“可惜……蘇四小姐,你……顴骨高些,腮幫瘦些,下巴尖尖的,唇薄,額頭窄些……”
喬雲雪扯開小嘴兒,忍不住想笑——這個容混蛋,原來這麽會損女人……原來他的眼光不差的。
蘇雅愣住了,她聽起來怎麽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可面對容謙少現的溫柔,好象在朝她甩桃花眼。她忙亂了,抓不準容謙的意思。
容謙輕歎:“可惜,這是克夫克子的相。蘇雅,在下有心無力,消福不起。怪隻怪,我仍然是個從商的俗男人。”
“容謙……”蘇雅發出可怕的尖喊。她不明白,容謙明明一直態度好好,她為什麽想一個炸彈扔過去,毀了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
扯開唇角,喬雲雪心裡終於舒服了些。正要抬頭,下巴被有力的指尖掐住了,調侃的聲音從頭頂落下:“要像這樣的女人才旺夫——耳珠豐碩,眼神清澈,柳葉眉……”
喬雲雪傻眼。
容謙他在鬧什麽?
蘇家的三個人都傻眼。沒想到容謙會從命相來比女人,而且還說得一套一套的,蘇雅原本十足的底氣,這會兒心已經亂了。
“容謙!”蘇拓站了起來。
容謙淡淡一笑,松開傻了的孕婦,轉過身來,睨著蘇拓:“怎麽,蘇小姐都要生了,蘇少還不請我上蘇家喝杯喜酒?看在同行的份上,下次我親自把禮送到蘇老手裡,恭祝他再添佳孫……”
“容謙,我們不希罕你的禮。”蘇拓開始底氣不足。蘇青蘭腹中的孩子,那可注定是私生子的命運,否則他蘇拓就完了。
容謙挑眉:“蘇小姐,看來你的命一直不好,洛少帆是只要孩子不要你,蘇拓是只要你不要孩子……”
“我……”一句話掐中蘇青蘭的要害,蘇青蘭再也支持不住,淚光閃閃。
看著蘇家面色各異的三人,洛少帆在旁悄悄抹了把冷汗,不過他悠閑地自個兒泡咖啡喝了。還招待旁邊兩個人:“兩位請。”
喬雲雪有些迷糊——為什麽她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容謙在攪亂蘇家三個人的心思。
“容謙……“蘇拓努力轉入正題,“我們是來談……”
一揚手,止住蘇拓的話。容謙眸光漸漸冷冽,眸子高深莫測地鎖著面前三個人:“我不會和蘇雅有任何關系。”
喬雲雪倏地抬頭,她眸子濕潤了。隱隱明白,剛剛自己誤會容謙了。
蘇雅急了,上前一步:“容謙,你不怕……”
低沉的笑聲滾落,容謙面容卻慢慢冷凝:“你們有所謂的證據,我也有。我們京華的監控裡,可清楚地記著蘇雅的行蹤。”
“我舉個例子吧。”蘇雅輕輕笑了,“你那三百萬,明明是賄賂了電台。”
“哦?”容謙挑眉,隨意拿起桌上的一張發票,“各位看清楚了,這就是這三百萬的發票。在下是經過電台,捐給地震災區。蘇雅,京華做好事,向來不留名的,你們蘇氏的人當然不明白。”
“怎麽可能!”蘇拓不淡定了。眸中充滿厲色,瞄著妹妹。
容謙前面一攪,蘇雅心裡早亂了,這會兒她已經沉不住氣,揚著手中一疊資料:“這麽一大疊,全蓋了京華財務專用章的黑帳,甚至偷稅漏稅。容謙,你還敢否認嗎?”
喬雲雪緊張地握了拳頭,緊張地瞅著容謙。這個章印,她有谘詢過律師,確實是個死角。容謙根本沒辦法解釋呀。
容謙深邃長眸一閃:“那你能確定……我不敢否認?”他把球輕輕巧巧地踢了回去。
“哈哈……”蘇拓笑了,“容謙,你就服輸吧!要打擦邊球,誰不會?只怕你比我們心裡更清楚,就算能澄清那個三百萬,還有這麽多數,你拿得出發票來麽?你根本沒辦法澄清。”蘇拓忽然轉身看向洛少帆,“洛少,是吧?看來,還是你們龍基和我們蘇氏清白。”
本來正喝咖啡的洛少帆一口噴了出來,他趕緊找東西收拾,才點頭:“那是那是。龍基當然好。”他主動把蘇氏忽略掉了。
容謙淡淡一笑,緊緊凝著洛少帆:“印章?這有什麽希奇。龍基不也對京華做過假協議?也用的我京華的印章。”
“那是蘇青蘭經手的,與龍基無關。”洛少帆飛快撇清。
“協議?對,協議我帶在身上。”頭昏腦脹的蘇青蘭,未加思索就把那份協議拿出來,“不僅有財務證據,我這裡還有京華壟斷經營的證據。瞧,這是龍基不小心留給京華的把柄。容謙你要是不合作,京華就毀了。”
喬雲雪心裡一驚。
那份協議還是當初蘇青蘭移花接木的那份,她給了方晴晴,沒想到方晴晴居然背棄友情,交到蘇青蘭手上。
洛少帆終於放下他的寶貝咖啡,走了過來,瞅著那份協議,盈盈笑了:“可不,就是這份協議。當初青蘭親自和我坦白,她偷了京華的假印章……”
“我沒偷。”蘇青蘭慌了。她萬萬沒想到,洛少帆居然會幫京華說話,一顆心頓時吊在半空。
容謙緊擰的長眉慢慢舒緩開來。這可是個極好的突破口啊,洛少帆暗示得真是時候。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走多了夜路,確實會遇上鬼。
“你笑什麽?”看著容謙越來越舒心的笑容,蘇青蘭驚惶地後退一步。
容謙長眸灼灼,輕松愉快:“這印章在這個日期之前,就已經通報宣布報廢,在工商局備過案。如果還有人在用,說明對方盜竊了京華印章,做各種嫁禍京華的勾當。”
“混帳!”蘇拓惡狠狠地瞪著蘇青蘭,這女人果然是扶不起的阿鬥,竟然不經他允許把就那份協議拿出來。
無視兩人窩裡反,容謙轉向蘇雅,輕輕地笑,像在給蘇:“看來……就蘇四小姐還算個正人君子。”
“那是當然。”蘇雅盡力維持溫婉的形象。
容謙緩緩笑了,那燦爛的流光,讓喬雲雪心跳,更讓蘇雅癡迷。
容謙低低地:“蘇雅小姐是君子……這些所謂的證據,不會也是做的假印章吧……”
“才不是。我們才不做假印章。”蘇雅一心想給容謙好印象,十分不屑蘇青蘭的做法,“這些資料明明是我親手拿了京華的章印蓋的……”
喬雲雪在旁笑了,眼淚嘩啦啦往下流。
容謙果然黑。
卻黑得精彩,黑得可愛。
“蘇雅!”蘇拓厲聲喝止。果然女人成就不了大事啊!他不該把兩個女人帶來,應該自己親自和容謙一個人談判的。
可現在已經晚了。
容謙的笑容,漸漸浮上唇角:“多謝蘇四小姐為我澄清。”
蘇雅傻眼。
蘇青蘭恨啊:“洛少帆,你為什麽要幫容謙,你們不是對頭嗎?你不出聲,沒人當你是啞巴。”
洛少帆輕品咖啡:“對,其實我們真的沒什麽親密關系,只是被同一個女人算計過,也愛上同一個女人而已。這說來話長了,一想心裡苦,比這咖啡還苦。我想著,再怎麽樣,也不能讓一個白癡女人,把本市兩個地產龍頭老大全給耍了。這要傳出去,真丟人。蘇青蘭你說是不是?”
“……”蘇青蘭僵著臉兒,最後抱著大肚子縮到蘇拓身後去了。
喬雲雪的臉兒瞬間燒紅。心兒,悄悄地那麽動了下。看著洛少帆咖啡已盡,她輕輕走過去,熱熱地泡上杯咖啡,小心翼翼放進洛少帆的手心。
容謙好象沒有看到。他朝洛少帆旁邊的人笑了笑:“本來我確實無法解釋那個章印的事,請鍾先生來,是為了自首,力求寬大處理。現在看來不用了。”
“事情我明白了。”鍾先生點頭,離開了。
“他是誰?”蘇拓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
容謙頷首:“工商局的鍾先生,蘇少不認識麽?”
蘇拓臉色發白,什麽也不說,趕緊就閃人。
“等等——”容謙淡淡笑了,凝著蘇拓,“說吧,蘇青蘭到底和你們蘇家有什麽淵源?我提醒一下,如果蘇少今天不說清楚,只怕走不出京華的大門。”
蘇拓默默移開目光,卻緊緊擁住了蘇青蘭。
喬雲雪微微一愣,看來,蘇拓對蘇青蘭,是有幾分情義的。
“青蘭是我媽的養女。”蘇雅看著門口站了個保安,識相地解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青蘭從小就在蘇家長大。”
喬雲雪抬起頭來,她明白了。蘇青蘭愛容謙麽,愛洛少帆麽?都不一定,自小和蘇拓耳鬢廝磨,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實用情最深的是蘇拓。但蘇家上下對她的期盼,卻大概只是長大後,做一枚利於蘇氏壯大的棋子。
看著蘇青蘭的大肚子,喬雲雪默默移開目光……看來,挺著大肚子上法庭的,會是蘇青蘭。
“姐,我們走吧!”蘇青蘭輕輕扯著蘇雅的衣服。
“等等。”喬雲雪心中透亮,“蘇青蘭,你以前請夜校學生鬧市的那些事,都是蘇拓給你出的主意是吧?”
蘇青蘭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輕輕吐出一句:“那些都是從前的事了……”
喬雲雪明白了,就說,不時怎乎的蘇青蘭哪有那個腦瓜子。
蘇青蘭和蘇雅跟著走了。
剩下的那個男子卻抱著個東西,恭恭敬敬地站到門口去:“我到外面等容總的吩咐。”
容謙頷首,無視那人的存在,唇漸漸彎起個孤度,他大方地朝洛少帆伸出手掌。
洛少帆看了看耷拉著腦袋的孕婦,悶哼一聲,非常不客氣地拍開容謙的手:“誰跟你握手言和!不可能。你千萬別誤會,我龍基向你求和。我是為了我心愛的女人,不小心來這兒。哼,憑你,就是拿上一千萬,也請不動我洛少帆。”
洛少帆高高揚著腦袋,神采飛揚地離開了。
瞅著這樣的洛少帆,喬雲雪噗哧笑了。可一感覺到容謙的靠攏,她一顆心兒亂得什麽也不能想了。不好意思看容謙,隻好看腳趾頭。外加拚命扭指頭。
“走吧。”容謙拿起車鑰匙。
“去哪?”她嗡聲嗡聲地問。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民政局。”他不動聲色地凝著她,“你昨晚說愛洛少帆,我也成全成全。我放手。”
她慌了,不知不覺開始啃起手指頭:“那個……民政局的人快下班了。”
“還有一個小時,很夠時間。”他凝著她的指頭,指甲都啃光了,不疼麽?
再啃下去,得啃肉了。
“那個……現在外面塞車。”喬雲雪聲音象蚊子嗡嗡,“我發誓,現在坐飛機都趕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