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若把頭低著，聽見許棠的話後才把頭重新抬起：“沒那麽嚴重。就是這裡太悶了，人有點多，弄得我頭有點暈，犯惡心。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別聽她說得那麽嚴重，不用上醫院的。”

  “哦······”顧子升點點頭，抬眼看了一下超市裡來來往往的人流，“年底了，人是有點多。”

  看他一副被林若若說服的樣子，許棠恨不得踩他兩腳，不由分說的瞪著他：“你是來幫我的還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她不願意啊！”顧子升無辜的看著她，“你別急，我想個兩全的辦法。”

  “什麽兩全的辦法啊？讓她好受一點，又不去醫院，難不成把這裡的人統統都趕走啊？”

  顧子升眼睛一亮：“這是個好辦法！”

  許棠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林若若也看著他，眼睛裡有些茫然。

  他拿出電話，撥了一串號碼然後放在耳邊：“······我是顧子升。現在我在你們百貨大樓的一樓超市區這裡，你馬上來。”

  不一會兒，一個年紀大約40歲左右的人小跑著過來，上氣不接下氣，明顯是跑得有點急了：“······顧······顧總，您親自來這裡，有······有什麽事嗎？”

  顧子升摸著下巴問他：“陸總呢？”

  林若若輕輕把頭偏向一邊。

  “陸總在二樓，百貨樓的主管正陪著。不知道顧總您······”

  這個有些發福，一臉誠惶誠恐的中年人，就是c區的區域經理。接到顧子升的電話後，立刻趕了過來，不知道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繼陸總之後，顧總也來了這裡，真的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得情況！

  顧子升掃了一眼人群，下達了一條指令：“十分鍾之內，把這裡的顧客統統給我清理出去，並且禁止任何人進入。”

  “是，我馬上就去辦。”

  區域經理不愧是在職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麽久的老員工，對顧子升這個決定絲毫沒有感到訝異，也沒有多開口問一句，甚至疑問的表情都沒有出現，滿口答應下來。轉身就消失在人群裡。

  然後就聽到廣播裡傳來女聲：“各位顧客，非常抱歉，由於特殊原因，本商場暫時關閉，請各位顧客拿好自己的物品後，有序的離開。時間緊急，請各位顧客抓緊時間，本商場對這次特殊情況的處理，請您諒解。”

  林若若和許棠全程都傻了一樣看著源源不斷的人走出去，而她們站在一邊，顧子升擋在前面護著，不讓人群擠到她們。

  陸言恆在二樓，隱隱聽到一樓超市放出的廣播，眼淚帶了點笑意，對顧子升的這個做法，既讚同，又覺得，太過於興師動眾了。

  他微微傾身往下看，果然，剛剛還人滿為患的商場，現在空蕩蕩的。

  人們不明所以，但是商場的保安和員工也在維持著秩序，不斷提醒他們請離開這裡，於是有些人開始不滿的叫嚷。

  “什麽跟什麽嘛！”

  “出什麽事了？”

  “這時間斷好好的怎麽突然關閉啊？我好不容易選了那麽多東西······”

  “真是的······莫名其妙！”

  直到所有的顧客都走了出去，顧子升抬手看了一下表，用了十五分鍾。

  算了，他不計較了，目的達到就好。

  偌大的地方突然空了出來，空氣一下子也好了很多，頭頂的中央空調無聲的送著暖氣，沒有了之前的渾濁空氣。

  林若若回過神來，也顧不得身體上的不舒服，驚訝的說道：“怎麽都把人······這樣不好吧？”

  顧子升無所謂的攤攤手：“沒什麽大不了的。現在，你有沒有覺得好點？”

  她可能是無法接受自己的一時任性，不想去滿是消毒水的醫院檢查身體，卻給這麽多人帶來麻煩的現狀，有些局促不安：“·····好了很多。但是現在這個樣子······”

  大家都一齊往外面走著，唯獨他和她們三個人站在一邊，顧子升閑散的靠在一邊，嘴角微翹。

  所有林若若的自責也不是沒有由來的。

  她不喜歡這樣搞特殊的行為，她受不起。她已經不是陸太太了，退一步講，就算她現在仍舊是陸太太，也沒必要這麽大費周折，特意去為了她一個人。

  誰都不容易。

  許棠眼疾手快，拉著林若若往商場提供的休息室裡走去。雖然她也不習慣和不讚同顧子升的做法，但是眼下不是計較這麽多的時候，反正已經成這樣了，還不如讓若若去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最重要的。

  “走，我們坐下休息一下。”許棠邊走邊回頭對顧子升喊道，“你去倒杯熱水來。”

  他笑著應下了，看著兩個單薄的背影越走越遠，顧子升心裡有種不曾體會的滿足。

  他轉身準備去值班室要杯熱水，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是該謝謝你，還是要怪你？

  他飛快的打下一行字:陸言恆，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發出去後十分滿意的笑了笑，這樣的好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慢慢的走進許棠的身邊，也算是小小的收獲。

  明晃晃的燈光直射下來，空蕩蕩的商場裡，林若若說一句話，都能夠聽到回聲。她握著熱水小小的喝了一口，滾燙的水瞬間暖到胃裡去。

  許棠不時看看林若若，見她慢慢好起來，心裡也踏實了一點。她又看看顧子升，後者坐在她旁邊，見她看著他，便回應她一個痞氣的笑容。

  她無語的望了一眼頭頂上的燈光，猛的想起剛才在散裝食品那裡看見了陸言恆。看樣子不像是來乾私事的，身邊圍了六七個西裝革履的人，倒更像是來辦公事的。許棠於是又轉過頭去看著顧子升:“這棟百貨大樓，是你們企業旗下的？”

  “對。”顧子升點點頭，“怎麽了？”

  他一回答完，許棠暗叫自己太笨，他都能下命令讓整層商場的人離開，肯定是他公司的產業了。

  顧子升不動聲色的往她這邊靠了靠:“現在知道我其實也很不錯的吧！怎麽，是不是想著要答應我了啊？”

  “才沒有！”

  “不要這麽著急否認。”

  林若若小聲的笑了起來，但還是被許棠聽見了，她惡狠狠瞪了若若一眼，又扭過頭去，可是旁邊坐的又是顧子升。她隻好低頭氣鼓鼓的不說話。

  “好了好了，我不笑就是了。”林若若喝完杯子裡的熱水，“我又沒說笑你。”

  她有些啞又帶點笑意的聲音在四周傳開，由於地方很空曠，聽起來聲音很大。許棠被她這樣一調侃臉上有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這麽乾坐著也不是辦法，林若若想，反正人不請也都請出去了，還是把今天主要的正事給做了吧。馬上就過年了，家裡什麽都沒買。

  她捂了捂臉站了起來:“許棠我不跟你貧了，等下時間都晚了。看吧，因為我今天什麽也沒買成。不知道我們的那輛購物車還在不在。走，我們進去找一找，說不定還在。”

  說完她又意有所指的咳了咳:“要不……你們兩個在這等著我？我……”

  “不要。”許棠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商場裡，“我記得購物車落在哪裡。”

  林若若對著她的背影狹促的笑笑，回頭對顧子升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有褪下去:“一起進去，走了。”

  顧子升不解的挑眉。

  “不用這樣的辦法，你們兩個始終只能進去一個。”林若若傾身把喝完的空紙杯扔進了腳邊的垃圾桶，“相處了這麽久了，怎麽還是這個樣子。”

  “已經進步很多了，不是嗎？”

  “其實怎麽樣我管不著。但是我希望，你是真心愛她。”

  顧子升長腿一伸追上了她:“是。”

  林若若笑:“是就最好。”

  輪子壓過地板的軲轆聲由遠及近，許棠的身影出現在面前。林若若接過她推著的購物車，隨意翻了翻:“還好都在，沒有被放回去。”

  許棠看了一眼跟來的顧子升，撇撇嘴沒有說什麽。

  三個人的商場，卻是安靜得連林若若伸手拿東西碰到包裝袋的簌簌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樣的氣氛過於壓抑，路過兒童玩具區的時候，林若若提出要去看看。

  許棠站在一邊抬頭望著超大號的海綿寶寶抱枕，看得入神。這個時候，林若若余光看見貨架最下一層擺著的毛毛蟲電動玩具，外表做的跟真的一樣，她伸手去拿的時候，都能觸到毛毛蟲身上有些扎手的毛。

  還好，她對這些小動物不怎麽害怕，何況這還是個假的。

  她悄悄的跑到許棠後面，顧子升抬眼看著她。林若若比了個“噓”的動作，然後迅速的放在許棠眼邊，不停的晃悠:“蟲子！有蟲子！”

  “林若若，你幼不幼稚？”許棠斜著眼睛看著她，順手一把抓過那條假毛毛蟲，“就這玩意兒，還以為能嚇得了我？”

  陸言恆心不在焉的匆匆視察過整棟大樓，下到一樓的時候，卻是聽見裡面傳來歡樂的笑聲，林若若咯咯的聲音格外入耳:“哈哈哈哈哈哈，許棠你別鬧了，我怕癢。”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身後的主管察言觀色的上前解釋:“陸總，是這樣的……剛剛總裁來……”

  “我知道。”陸言恆抬手打斷他的話，“今天就到這裡，回頭擬一份年終報告給我。”

  “陸總，報告不是已經交了……”

  他眼皮一抬:“再寫一份。重點放在客流量的問題上，如果出現今天這樣的人山人海情況，商場會采取什麽樣的措施。”

  主管隻好咽下嘴邊的話，應了聲:“是。”

  陸言恆又望了一眼空蕩蕩的的商場深處，然後才大步離開。

  最後，在特意為她們開放的商場裡，按照之前的清單，林若若選了整整兩輛購物車的年貨，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

  顧子升掃了一眼滿滿當當的貨品:“選完了？就買這麽一點嗎？”

  真的不知道在他眼裡，“很多”是什麽概念。

  “差不多了。”若若拿著清單，仔細的對著，不時翻一翻，看有沒有遺漏什麽沒有買下。

  顧子升往那裡一靠，隨意問道:“今年你打算在棠棠家過年？”

  他這話是對著林若若問的。

  以前的話，半山別墅裡，陸言恆會帶著她參加各種聚會，穿著高貴美豔的晚禮服，油走在一座又一座星級酒店或者豪華遊艇上。

  “不然呢？”她輕輕巧巧的反問，“許棠，你來推這輛，小心點。”

  是啊，不然呢？茫茫人海，她再無其他依靠。既然應付得了高級宴會，她也能接受平平淡淡的日子。或許，她其實更向往簡簡單單的生活，沒有應酬，沒有虛假的笑臉，沒有……得不到的那個人。

  顧子升“哦了一聲，挑眉看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又問了一句:“真的只要買這些嗎？”

  “真的。”

  許棠推著購物車往外走:“都在這裡呆了三個小時了，別說若若，我都有點受不了。快走快走，我們去收銀台結帳……”

  “結帳”兩個字剛說完，許棠又反應過來。現在這裡除了她們三個人之外，鬼都沒有一個，哪裡來的收銀員？哪裡來的保安？

  林若若也頓時明白過來，看著顧子升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問:“你要不要……去找個工作人員來結一下帳？”

  他笑了起來:“就當做是送給你們的新年禮物好了。”

  若若還沒開口，許棠就已經搶先一步說道:“什麽新年禮物，我才不要。”

  “喔……你是想要我另外送你一份嗎？這個沒問題。”

  許棠在顧子升面前，那套伶牙俐齒早已經被磨光了，鬥一次嘴，十次就有九次是她輸。她有些氣急敗壞的把購物車停住:“顧子升，快點找個收銀員來！”

  他四處望了望:“這裡沒人，我去哪裡找啊？”

  林若若站在那裡眉眼彎彎。

  看著兩個人有越來越停不下去的趨勢，許棠氣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顧子升抱拳懶洋洋的笑著，無賴又帶點溫暖的感覺。

  “這樣吧，”若若溫吞吞的開口，“這些東西我們收下，但是也不能白收。除夕夜的時候，如果你有空的話，來我們家吃年夜飯好了。”

  既還了人情，又表達了謝意。

  “好啊！”

  “不行！”

  許棠想都沒想的脫口而出，和顧子升的聲音同時響起。

  “為什麽？”

  “為什麽？”

  這次是林若若和顧子升異口同聲的問她。

  “因為……因為……”許棠因為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什麽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樣。

  這讓她怎麽說出來！除夕的那頓年夜飯……年夜飯她已經邀請了陳遇了啊！陳遇要來的話，怎麽可以讓顧子升也出現在她家裡！看著兩人帶著詢問的眼神 ，許棠在心裡欲哭無淚。，這真的不是她小氣鬧別扭不肯啊！

  什麽叫自作自受，什麽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自己用兩瓶紅酒把林若若給出賣了，林若若反過來用兩購物車的年貨把她給賣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許棠把牙一咬:“反正……反正就是不行！”

  她費了這麽大的勁才為若若和陳遇創造了絕妙的一個機會，怎麽可以就這樣被破壞！不行！絕對不行！

  顧子升看著她臉上一連串的表情變化，慢慢收攏了笑意:“理由呢？”

  “我……我……”

  林若若挪到她身邊擰了她一把:“使小性子也差不多了，給我停了。你這樣，會把他越推越遠的。不就是一頓飯，這麽激動幹嘛？又不是說沒有在一起吃過飯，上次，你們不是還一起下樓去了，不是相處得挺好的！”

  “不是……不是……我……我沒有你想的那個心思。我的意思是……是……”

  許棠一邊急得跟什麽似的，一邊又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要怎麽把事情說清楚。陳遇和顧子升要是在一起互相遇見了……雖然效果不及陸言恆和陳遇坐在一起，但是，也夠焦頭爛額的了吧！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的意思就是同意咯？”

  顧子升臉上的沉悶一掃而空，岔開她的話，順著她的意思接了下去。

  “對對對！”林若若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不是你們說的這個意思……我的意思你們不明白。意思就是……”

  這意思來意思去的，人都繞暈了。

  最後許棠放棄了，眼睜睜的看著顧子升笑著答應了若若的邀請，還特意往她這裡看了一眼。

  這下好了！她好好的計劃被全盤打亂了！

  果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

  許棠泄氣的耷拉著腦袋，顧子升又叫來兩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剛剛他還口口聲聲說沒有的工作人員，仔細的把購物車裡的東西一件件裝好，臉上至始至終都帶著八顆牙的職業笑容，殷勤得不得了。

  然後看著幾大袋的東西，工作人員認為太重太多，又貼心的把東西提著，放進了她汽車的後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