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郎君緩緩地松開手,退了下去:“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麽!”
白郎君不是笨人,以寧無雙的心機手段,若是真有心對付他,那麽現在他不會完好無恙的站在這裡,她留著他只有一個可能——他對她有用!
寧無雙不禁的輕笑起來,隨後淡淡的勾了下唇,說道:“你真的不知道我要你做什麽麽?”
若是連這點事情都猜不到的話,那他就不該站在這裡,而是化成了一抹黃土了。
“三小姐清華高貴,不惹塵埃,卻也被人嫉恨,現在想來是三小姐想要利用在下給害你之人一個教訓。”
“公子果然心思聰穎,睿智無雙,只是不知道公子願不願意被我利用呢?”
寧無雙說得淡然,絕美的臉上始終溫婉無波,而她的話音剛落,卻見白郎君眨了眨眼睛,一臉的似笑非笑:“三小姐,你覺得我還有選擇的余地麽?”腹中疼痛一陣凶過一陣,他不覺得自個兒能反對,不過,他這人挑嘴的很,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入他的眼。
“三小姐命雖然很重要,但是若是對方太難以下咽了,在下寧願舍了命,也不願意委屈自己。”
聽了他這話,寧無雙不禁扯了扯唇,幽幽的說道:“公子太看得起我了,毀人清白的事情,我雖心狠,但還不屑去做。”寧無雙微斂的眸底不禁劃過一道幽光:“只要公子露個臉就行了,不會委屈了公子……”
白郎君看著昏黃的燈光下,少女絕美的容顏所透出來的隱隱風華,神秘而惑人,沉默了半響:“成交!”
寧無雙眼中全無歡喜,點頭:“如此甚好。”
白郎君看著女子淡漠的神情,有些迷惑不解,他已經答應,她為何還是半點喜色都沒有。
寧無雙示意他落座,淡淡的開口:“今夜月色如水,如此靜夜,最適合挑燈夜談,不如我講個故事給你聽聽?”
眼中狐疑更盛,白郎君越發的看不懂眼前的少女了,她不該對他避之不及麽,怎麽還要講故事?他目光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少女,等待著她的開始。
寧無雙的故事很簡單,一對青梅竹馬的男女,兩小無猜的長大,待情竇初開之時,互相生了愛慕之意,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私定終身,很老套的開始,同樣也是很老套的結果。年少的戀情總是經不起世事的殘酷,少年的哥哥同樣傾心美麗的少女,陰錯陽差之下,少女成了少年的嫂子,癡心的少年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傷心之下仗劍遠走天涯,這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的時光,廣闊的天地,豪邁的朋友,漸漸的令少年忘記了傷痛,漸漸的名聲傳揚了出去,成了青年的俠客,家族的驕傲,隱隱超越了其兄長在家族的聲譽。
就在少年名聲最鼎盛的時候,忽然收到了一封已經成為他嫂子的戀人的求救血書。
少年擔心之下,重返家門,隨後已為人妻的少女顧忌禮教名節,便私下中約了少年某晚靜謐處相見說事,少年不疑有他,單身前往,可是……
“可是那個蛇蠍的女人卻忽然撕破自己的衣衫,然後大喊救命,少年還沒回過神來,便看到家族長輩悉數而來……”
白郎君原本似笑非笑的神情,在寧無雙故事開始的時候就沒有了,轉而是猙獰近乎狠戾的目光盯著她,那種隨時迸發出來的駭然戾氣隨之撲面而來……
寧無雙就如同沒有感受到他的戾氣一般,輕輕的歎息一聲:“是啊,長輩們悉數而來,少年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落得個被家族除名的下場,一年後他的兄長順理成章的繼承了家族,少女也成了人人羨慕的掌門夫人,只是可惜那少年受此打擊,淪落為江湖人人聞之色變的采【呵呵】花大盜……”
寧無雙忽然挑眉:“不過就是連這樣的惡名,也都是他的兄長故意強加在他身上的,他入女兒家閨房,從不曾輕薄,只是反反覆複問著一句話——山盟海誓可信否 ?”
房間內一片清冷之意,白郎君微微抿著唇,半響,嗓音沙啞無比的冷聲說道:“你還知道什麽?”
寧無雙微微動了動眉,神情溫婉看著眼前即使捂著肚子,卻依舊顯得危險至極的男子:“我還知道侍郎家的小姐慘死,是因為皇后有意許她太子側妃的位置,惹得某些人不滿,才被人借著你的名聲除去,我也知道皇家郡主是因為和其胞兄的不倫之戀有了身孕,眼看著無法遮掩,被其胞兄借著你的名聲殺害,也知道其他的幾位小姐,也都是別人借著您的名聲殺害……”
南宮月的魅部怕是天下最完美的情報網,白郎君的事情自然不會查不出來,就是因為如此,南宮月才會讓他活下來,她才會讓他踏入她的閨房,否則不用她吩咐,絕部早就挖地三尺將白郎君找出來剁成肉醬了。
哼,敢窺視他們的王妃,剁成肉醬都不解恨。
“三小姐是不是覺得在下是個特別窩囊的男人?”白郎君緩慢的說著,俊美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遊離,就在寧無雙想要開口之時,他忽然神情一斂,,隨即輕輕的笑了出來:“呵呵……呵呵……”
那笑聲充滿了嘲諷,透著耐人尋味的意味,接著他猛地抬頭看著寧無雙,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權利金錢就那麽重要麽?可以置骨肉之情不顧,可以將真心真情踐踏?三小姐,你說這山盟海誓可信否?”
年少的執念最是難忘,顯然白郎君到此時還不曾放下。
山盟海誓可信否?
寧無雙也默默的問自己,靜靜地看了白郎君一會兒,才低低的反問:“山盟海誓可信不可信有什麽關系?只要許下的時候足夠的誠心就足矣了。今日不知明日事,不說別人就是日後變心之人,也料想不到自己日後會違背今日的誓言。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寧無雙緩緩地拿出那朵對於女兒家來說象征著災難的玉蘭花,然後起身放在白郎君的手邊,又坐回自個兒的位置:“世事難料。那少年的遭遇固然讓人不勝唏噓,可是誰又能說那嫁為人妻的少女是不是心有苦衷?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是不是心如刀割,日夜落淚?……不管是誤解也罷,不公也好,其實只要那少年問心無愧,又何必在意俗世的眼光?了解他,真心相交的人,哪怕天下人盡誹之,也不會誤解他?若是因為世間的流言蜚語,就誤解他的,也不配真心相交四個字。”
寧無雙緩緩的說道,輕輕微笑:“若我是那少年,別人越是如此敗壞我的名聲,我越是要自愛,決不讓人有可乘之機。我還會策馬揚鞭,回到那少女的面前問個清楚,情已盡,緣已絕,為何還要趕盡殺絕,問清楚了,就是有一天死了,也要做個明白鬼。背叛我的給我還回來,搶了我的給我吐出來,誣陷我的給我洗回來。快意恩仇,才是吾輩之風。”
寧無雙若有所指的說著,片刻之後抬頭看著猶自陷入沉思的白郎君,幽深的眼底也不由得浮現出一抹無奈和一份感同身受……
她不是個心軟的人,可是白郎君這人的遭遇,與曾經的自己何其相似,只是她的妹妹,她的竹馬更狠絕,更毒辣……所以她難得的願意伸手幫白郎君解除心結。
誰能想到啊,江湖臭名昭彰的白郎君,是當今武林泰山北鬥墨家的二少爺,那個被除名的二少爺。
山盟海誓的戀人背棄誓言另嫁自個兒敬愛的兄長不說,更二人聯手設計他,使他蒙冤被逐出家門,失去所有的一切。
可是設計者一個是他曾經敬愛的血親大哥,一個是他相愛多年的戀人,說不得,打不得,為了家族的名譽,無奈只能遠走天涯海角。
這樣背叛的痛,血親的疼,世人又有幾人能承受?
所以坦蕩的少年,變成現在這個陰晴不定的男子,所以他用曾經戀人最喜愛的玉蘭花作為自己標志。
但是這又能改變什麽,一味的逃避只會助長對方的氣焰,是男人就明明白白的站出來問個清清楚楚,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什麽血親愛情,不過是過眼雲煙,放下了自然什麽都不是。
當對手將你當成可以踐踏的爛泥時,為何還要獨自記得曾經的美好?
以牙還牙,以惡製惡,才是這世間道。
“快意恩仇……快意恩仇……”
輕不可聞的重複著,隨後白郎君忽然直直的抬起頭,毫不忌諱的看著寧無雙,片刻之後忽然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快意恩仇,好一個快意恩仇……枉我自以為灑脫,卻不過是自欺欺人,今日聽三小姐一言,茅舍頓開……”
白郎君的笑聲肆無忌憚,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輕松、豁然,興奮,還有酸楚……
而寧無雙的眉眼漸漸的舒展開來:她知道他想明白了。
其實很多時候,不過是一葉障目,身在其中,看不清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