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雙聽到太子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圍城之時,卻緊張了起來,古往今來,被指認奸臣的人有幾個能有好結果的,南宮月被指認成佞臣,也不知道皇帝會如此處置。
其實,誰又能不清楚,什麽清君側,不過是南宮祺除去南宮月的手段,瞎子都知道南宮月是南宮祺登基的最大阻力。
寧無雙擔心的連飯都吃不下去,專心候著南宮月的消息,只是等到天黑了,南宮月也不曾回府。
晚上獨自一人也無法入睡,迷迷糊糊的,睡一會兒就醒過來,再睡一會兒又醒過來,一整夜壓根就沒睡踏實過,一個接著一個做著光怪陸離的夢,什麽都夢見了,只是等早晨起身的時候,腦子昏沉沉的,卻什麽都記不起來。
等到中午,南宮月沒回來,卻從路公公口中得了他的口信——他已經趁夜安全出城搬救兵去了,宮中之人乃是他的替身,讓她收拾一下,立刻去慕容府躲避。
慕容府乃是武將世家,府中人人都是勇兵,連五旬的婆子都能徒手傷人,將寧無雙安排去慕容府是南宮月思量之下最好的去處。
寧無雙當下知道為何昨夜一宿睡不踏實了,想到京城被南宮祺圍的水泄不通,南宮月卻出城了,一顆心滾油似的。
只是對南宮月滿心信任,她相信南宮月定能成功搬回救兵。
寧無雙焦慮之余,還琢磨起南宮月出城的方法,明裡自然不行,南宮祺是太子,黑旗軍的羅將軍守著京城多年,二人對京城都是了如指掌,南宮月想要渾水摸魚絕不可能,除非走了一條誰也想不到的途徑。
寧無雙琢磨了許久,才隱隱有些頭緒,不過看著屋簷下掛著的冰棱,一顆心越發的揪了起來。
這般恍惚憂心之間,慕容夫人親自接她們母女,寧無雙思慮了半響,卻是搖頭拒絕。
“舅母,我瞧著我還是不去慕容府的好,還請舅母帶著我娘即刻回府,請表妹做好準備,封鎖街巷,肅清鄰裡,備好熱油明火,將士們穿上盔甲,拿起長毛,立刻進宮,若是路上見到形跡詭異靠近城門之人,殺無赦,無需顧忌!”
聲音沉穩,語速極快,但交代的卻有條不紊,十分的清楚。
慕容夫人乃是侯府嫡女,出生顯貴不說,自小就是當作男兒般教養,寧無雙這番話一出,她就明白了寧無雙的用意:宣王出城搬救兵,乃是秘密之事,為今之計就是要掩藏其蹤跡,若是此時寧無雙貿然回府,落在有心人的眼裡,難免要生疑心,所以她絕不能去慕容府。
只是月兒臨行前,卻特意傳信過去,一時之間慕容夫人倒是有些為難。
“只有阿月好,我們才會好。舅母就不要猶豫了。”她幫著吸引諸多目光,阿月那邊就能更安全些。
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卻還是選擇讓她去慕容府。他如此待她,她自然要真心以對。
氣氛漸漸凝重起來,慕容夫人不知不覺的立起身形,屏氣凝神,思索沉默,許久之後,終是南宮月的安危壓了一頭,點頭:“好!”
“宣王府不必留太多的人,護衛都去幫忙守城門。”既然做了,索性就做的真點。
“那你……”既然南宮祺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宣王府他是絕不會放過的,寧無雙這時卻將宣王府的護衛都遣走……
她搖頭:“不行,月兒走得時候千交代萬交代,絕不能讓你置身險地。宣王府若無護衛守著,就如同空城,門一破,你就危險了?”
寧無雙卻是輕輕一笑:“誰說我要待在宣王府中?”
慕容夫人一時呆愣,不知道寧無雙賣的是什麽葫蘆,就聽寧無雙娓娓道來:“大軍圍城,滿京城中還有什麽地方會比皇宮安全?又有什麽地方比阿月的身邊更安全?既然阿月還在宮中,我自然也要進宮。”
南宮月就是聰明絕頂,卻到底是個男人,男人與女人想事情的角度不同,遇到危險,他第一想到的就是將寧無雙送到安全之處,卻忘了真心相愛的男女應該不離不棄,生死相隨,她最該出現的地方不是慕容府,而是替身在的皇宮。
或許不是忘了,而是舍不得。
“進宮?”慕容夫人的眉頭皺了起來:“雖說太后沒了,皇后被囚禁,可她們在宮中經營多年,你進宮的話,只怕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要進宮,才能讓他們相信,宮中之人是阿月。”
南宮祺打著清君側的名義,給皇帝三日的時間做決定,那是因為最近的援兵要想趕回來救駕,那也得五天五夜的時間。
嗯,兩天的時間足夠他打進皇宮,逼皇帝立下詔書。
寧無雙算定,三天的時間一過,南宮祺定然會攻城,而南宮月明知道南宮祺會攻城,還敢出城搬兵馬,那就說明他一定能在南宮祺攻破皇宮之前搬來兵馬。
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篤定,但對南宮月,她就是這樣的信心十足。
所以,如今她能幫南宮月做的事情,就是穩住南宮祺,絕不能讓他提前攻城。
慕容夫人看著寧無雙,她終於明白南宮月為何在千萬人之中認定了眼前的這個小女子,面對這樣的境地,她如此的堅韌,如此的沉穩,就是她看了心裡都忍不住稱讚。
慕容夫人到底被寧無雙說服了,這其實也是眼前最好的法子。
只是戴氏如何肯離開寧無雙,她是她的娘啊,怎麽能舍得這孩子一個人留在危險之地,她就是再沒有用,替她擋擋刀子的能耐還是有的。
戴氏流著眼淚拉著寧無雙的手,不肯松口,不停的說著,就讓她這個做娘的陪著她,哪怕就是擋一下刀子也是好的。
做娘的有什麽願望,不就是希望自個兒的孩子能好好的活下去,哪怕舍了自個兒的命。
寧無雙抱住了戴氏,就覺得抱住了幸福,一個女人一輩子能有一個願意替她擋刀子的娘,有一個寧願將自己置身在危險之地,也要她安全的丈夫,還有什麽好奢求的。
寧無雙覺得,若是這一次她真的闖不過去,就此死去,她也是含著笑的。
戴氏最終被慕容夫人說服了,理由很簡單——你留下,無雙還要操心你,還不如讓她專心的顧好自己。
於是為了讓寧無雙專心的顧好自己,戴氏含著淚依依不舍的走了。
而寧無雙在當天下午,也被太妃娘娘接進了宮中。
太妃的養心殿裡的嬌客並不是只有寧無雙一人,還有位娘家的嬌女——楊青嬌,名字裡含著嬌,自然是自小嬌慣著長大,且人也長的千嬌百媚,目光澄清,眉眼動人,嘴邊帶著清風般的微笑,沒開口就讓人添了三分好感,等開口叫姐姐的時候,那酥軟純淨的聲音越發的令人生出好感來。
不過寧無雙卻忍不住暗暗蹙眉:怎麽叫姐姐?該叫寧小姐才是,再不濟也得叫聲表嫂。
微微思量,心裡就有些明白了,怕是結症在那位惡名在外,也一樣會招蜂引蝶的男人身上。
心中不悅,面上卻是分毫不露,淡笑著打趣:“楊小姐客氣,瞧著年紀,該是我叫你一聲姐姐才是?”
楊青嬌沒想到寧無雙會綿裡藏針的說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倒是太妃打了圓場:“無雙,嘗嘗這雲霧茶,我親自泡的。”
太妃護著過南宮月,寧無雙這點面子自然會給她的,從善如流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茶色清淡,香而不濃,果然是好茶。”
自個兒精心收藏,大方拿出來讓人品嘗的東西,得到讚賞總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太妃的臉上倒是真的浮上了幾許笑意,她在宮中孤單了多年,楊青嬌雖然貼心卻不是個懂茶的,寧無雙一口道破雲霧茶的實質,顯然是個懂茶的,一時倒是有了說話的興致,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寧無雙心中雖然焦慮,也陪著說了幾句,不過顯然二人都心系朝堂之事,即使頗能說的上話,卻也是草草了事。
太妃年紀大了些,說了這麽一番話面上就露出了疲憊之色,楊青嬌十分熱情,自動請命送寧無雙去偏殿休息。
太妃瞧了她一眼,見她眼底眸色堅韌,就知道她那心思還未淡去,忍不住替這娘家的孩子歎了一口氣,到底還是點頭同意。
她們這番眉眼官司,寧無雙看在眼裡,隻垂頭抿茶,不動聲色:阿月是她的,只要他還願意一心一意的守著她,她自然也會一心一意的護著他,不會給誰機會。
楊青嬌送了寧無雙去偏殿,冬日的陽光透過窗紗招數進來,映著寧無雙的面龐猶如白玉似精致剔透,半透明的膚色幾乎碰一碰就破,綻放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光彩,清豔之極,一雙眼睛異常的黝黑冷豔,如同深潭古井,透著幽幽之光。
楊青嬌一直為自個兒的容貌自傲,可在寧無雙面前卻生出了一種類似自卑的感覺。
但即便是如此,她還是想要為自己努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