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透過厚厚的簾子都能感覺到為頭的陽光燦爛,在千百丈以下,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足足待了一個多月,如今漸漸到了地面上,竟也會有些不習慣。
不一會兒,轎子便到了平地,停了下來。
轎夫小心翼翼地掀起了簾子來,外頭一乾小廝等著呢。
終於到了。
林若雪輕輕將玉邪安置在一旁,蹙著眉頭往下方來路望去,然後見了眼前的場景卻是瞬間給愣住了。
自己正站在大壩之上,面前是一個寬大的湖泊,遠處濃濃的翠色一片,水便是從遠處崇山間的斜谷匯集而來的。
大壩阻擋了水流,形成了一個大湖泊,若是忽視掉低下的深度,這大壩雖寬,卻不甚高大,然後加上地下的深度,這便是無比浩大的工程了。
再往下方來路看,下方約莫一樓深的地方便是出口了,是地上的一道長長的裂縫,不過一米多寬,卻是沿著整個大壩都是,而前方平地上,卻是布滿大大小小的營帳,還有正在操練的軍隊。
林若雪整個人驚得說不出話來,此時站在壩上,正是孤城最高的地方,整個孤城都一覽無余了。
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城池,而是一個巨大的駐軍場,四方高牆高過大壩的高度,看不到城外,三方城門亦是極高,而這大壩相當於北邊的天然城門了。
寧親王難道是想……
林若雪心中大驚,猛地朝寧親王望去,卻見歐陽晴明、百裡醉還有惜若皆是一臉恭恭敬敬,而寧親王朝她走來,卻看都沒有看她,而是錯身而過了。
“老臣參見女王。”
寧親王的聲音傳來,林若雪才緩緩轉過身去。
只見前方,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生得如花似月,一襲華麗的紫色長裙,寬大裙幅逶迤身後,三千青絲齊齊告訴而起,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紫玉石,點綴的恰到好處,而高高的雲髻上點綴著亦是熠熠閃光的紫色玉石,優雅而華貴。
她便是白狄的女王,鳳舞。
身後一名男子,臉如桃杏,姿態閑雅,錦白長袍隨意的敞著,內裡是一襲緊身宮裝,一看便是個放蕩不羈的主子。
“白十三!”林若雪脫口而出,竟然是他。
“女王面前,不得放肆!”寧親王回頭,狠狠瞪了林若雪一眼。
然而,鳳舞卻毫不在意,手肘頂了頂一旁的男子道:“寧洛,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小姑娘?”
小姑娘?
林若雪驟然蹙眉,這丫頭同她差不多年紀,這小姑娘三字也是她喊的?
“就是她,林若雪,虧你還記得本公子啊!”寧洛笑著走了過來,根本無視他父親寧親王的一臉警告。
“你是寧洛世子!?”林若雪後退了一步,一臉不可思議。
“正是,孤城主,寧洛。”寧洛在林若雪面前站住了腳,大大咧咧地伸手揩了下她的鼻子,眸中盡是疼惜,他一直以白十三的身份同她和唐夢交往,而真實身份卻是寧親王之子,寧洛。
“你的腿……”林若雪這才緩過神來,這家夥的雙腿不是一直都是癱瘓的嗎?唐夢亦是因為到白狄來遇到歹徒為難他,而出手相救才相識的。
這也才兩三年沒見吧,這家夥竟然能站起來了!
太多的驚訝觸不及防地迎面撲來,林若雪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了,怎麽會是他呢?
“一年前醫治的。”寧洛笑了笑,寵溺地摸了摸林若雪的頭,蹙眉問到,“眼睛還疼嗎?”
他們這一路而來的事情,他都知道,當然,也包括仍昏睡在轎子裡的玉邪。
本以為雙腿痊愈了,就能把這丫頭給騙到這孤城來當他的城主夫人了,給自小流浪的她安一個家,誰知造化如此,她自己來了,卻帶了他人。
林若雪想都沒想便推開了寧洛的手,先前總是這麽打打鬧鬧不管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什麽女子德行的,只是,現在不一樣了,玉邪會不高興的吧。
“不礙事了。”淡淡地說著,還是退離了幾步。
“不許哭了,我一定找人把玉邪救醒了,再他醒之前,你這雙眼睛可得先好了。”寧洛眸中掠過一絲複雜,卻依舊關切地說到。
“你都知道?”林若雪淡淡問到。
“嗯,都知道。”寧洛如實答到,仍是上前去。
“你一直都在騙我,也騙唐夢,對不對!唐影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對不對!”林若雪驟然大聲,狠狠地推開了他,被欺騙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他們這幫人才是真正的幕後之人,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這孤城裡這般架勢,西界暗河直通這裡,她算是徹底弄明白了,寧親王想由此出兵,直到天朝帝都!
虧她和唐夢還一直把他當作好友,沒想到他正是這一切陰謀的背後主宰之一!
“是。”寧洛淡淡答到,當年唐夢出手相救之時,他卻是不知,只是,後來唐影賣身為奴後,他才知道他們的身份的。
這麽多年,他一直以白十三的身份見她們,保持這聯系,如果可以,他也願意一直保持下去,只是,沒想到這兩個女子都會牽扯進來。
“你還打算瞞著唐夢嗎?”林若雪繼續問到。
“是,而且,你必須也瞞著她!”寧洛道出實情,知道了那麽多,至少,這太子殿下回歸之前,她和玉邪是不能走出這孤城的!
“你!”林若雪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手中銀針頓時逼出。
“你這小丫頭,好大的膽子呀,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鳳舞一臉驚訝,從未見過這麽大膽的女子,久居深宮,不是萬分懼憚她的下人們,便是一直念念叨叨的嬤嬤們。昨夜聽寧洛將了他們一路上的事情,心中早就對這林若雪充滿好奇了。
林若雪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直視寧洛,厲聲,“黑勾玉早已下落不明,你打算留我和玉邪到什麽時候?”
寧洛並無防備,卻是笑了笑,道:“你這丫頭,這麽久不見,還是這般衝動。”
“丫頭,有點規矩!”寧親王終於是忍不住了出聲呵止,一旁歐陽晴明、百裡醉還有惜若皆不敢出聲,女王面前,世子面前,一貫的規矩,不許多事,奴隸中,唯有唐影才會特權。
“他不愧是你兒子。”林若雪冷哼,根本不買寧親王面子。
“寧洛,來者怎麽說都是客,有什麽事先回府再議!”寧親王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他中毒一事,早就傳到這兒子耳朵裡了。
“就是就是,你這小丫頭,長途跋涉的不累,別人也累了,轎子裡那位估計更累了吧,有什麽天大的事好歹休息一宿在好好商量嘛,我喜歡你,寧洛要是欺負你了,盡管同我說!”鳳舞似乎不懼怕林若雪手中的銀針,大大咧咧地按下了她的手。
“先休息,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這樣成不?”眾人在場,寧洛亦是不願意多同她起爭執,仍是眯眼笑著勸到。
林若雪看了他一眼,心下方才的衝動勁早已退去了,憤懣歸憤懣,卻也得冷靜下來,當下最重要的事只有讓玉邪盡快醒來。
她也不清楚,寧洛到底會是敵還是友,雖是衝動,心眼卻還是有的,都說鳳舞女王對寧親王言聽計從,白狄朝政皆有寧親王主持,而今看樣子,寧洛的地位亦是不低。
“丫頭,別再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寧親王仍是瞪著她,雖是厲聲,亦是勸說。
“王爺你別那麽凶嘛,反正這丫頭是我的客人了,不許對她不尊敬!”鳳舞絲毫沒有女王的架子,把林若雪拉到了身後。
“皇上,你不該……”寧親王正要念叨,鳳舞卻是急急打斷了,“別老皇上皇上了,當初不是說就今年就可以把皇兄找回來了嗎,到底什麽時候啊!”
她是當年東宮婢女所出,亦是皇上僅存的血脈了,根本就不想當著女皇,為何一直被寧親王逼著。
“皇上!大庭廣眾之下,若是此話傳人他人之耳,那後果便是無可挽回!”寧親王厲聲,一臉認真了起來,本是凌厲的性子,偏偏對眼前這兩個小丫頭還有自己這兒子無能無力。
鳳舞撅著嘴,正要反駁,一旁寧洛卻是揮了揮手,道,“先回府吧,備了一桌的酒席為父親接風呢!”
林若雪眸子掠過一絲詫異,今年,他們的計劃是今年嗎?
當初知曉凌司夜身世時候亦是萬分的詫異,也不知道唐夢知道了,會如何反映。
這孤城裡的軍隊少說也有上萬,這計劃究竟謀劃了多久了,是打算出奇兵攻下帝都,還是潛入裡應外合?
還有,是打算等凌司夜知曉真相後,親自領兵,還是打下了這江山拱手送給凌司夜呢?
雖知曉真相,卻有太多太多疑惑的地方!
林若雪蹙著眉頭,任由鳳舞拉著,第一回思索了那麽多國家大事。
“上轎了上轎了!”鳳舞喊著便拉著林若雪往自己的轎子走。
“等等!”林若雪驟然止步,想都沒想甩開了鳳舞的手。
“你!”鳳舞一愣,眾人亦怔住,除了寧洛世子,似乎沒有人敢如此放肆過。
“我和我夫君一起。”林若雪說著,卻是徑自朝最後面的轎子而去。
鳳舞看了她良久,卻只是訕訕笑了笑,低聲對寧洛道:“黑勾玉都丟了,你還真打算救醒玉邪?”
寧洛沒說什麽,眸中卻是掠過了一絲算計的笑。
……分割線……
東宮,雲煙谷。
雲容在屋外靜候了許久,心中有些微微焦急著,然而那如花似玉的面容上卻依舊是那一貫的內斂和沉靜。
皇上召見殿下和凌妃娘娘過去鳳儀宮用膳,都快到時辰了,這屋裡的兩主子似乎還沒有打算動身的樣子。
也不知道殿下這一回去唐府究竟是為了什麽,以她對他的了解,定不會是單單因為凌妃娘娘胃口不好的,殿下的事情似乎越來越少讓她知道的了。
忍不住又是悄步上前,輕輕扣了房門,低聲提醒,“殿下,時辰快到了,別讓皇上久等了。”
然而,房裡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雲容不敢多打擾,隻得又退了幾步,靜靜侯著。
屋內。
榻旁,一地凌亂的衣裳,榻上,一場旖旎過後。
“我真的餓了。”唐夢摸著肚子,慵懶懶說道。
凌司夜卻突然蹙眉,思索了須臾,道:“說說,打算怎麽小產?”
“不告訴你?”唐夢眸中頓時滿上了笑意,入東宮後便著實沒有什麽事能真正動動腦子的,這一回她又有得玩了,而且要做得漂亮!
皆是工於心計擅於布局之人,臭氣相投也好,同流合汙也罷,總之再了解不過的了,見她那副得意而自信的模樣,凌司夜總是忍不住想打擊她的氣焰,翻了過身,擁著她,讓她躺著他身上,修長的手指纏著她那柔軟的發絲,慢悠悠地說出了他的打算,“我看唐府那李大廚子適合。”
唐夢唇畔泛起了一絲冷笑,就知道這家夥不會做虧本的生意,這回去唐府,除了那場刺殺和帶來了李大廚,還不知道他還算計了什麽。
猛地翻身,欺在他身上同他鼻目相對,一副審問的語氣厲聲道:“從實招來,是不是打算滅了我娘家!”
凌司夜眯眼一笑,靜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