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山洞裡,兩側似乎總是平靜不了,時不時會傳來奇怪的聲音,有時候如受了傷的野獸低鳴著,有時候如同狂風一般的呼嘯,而吹來的卻只是微微的涼風,若是四下都安靜下來,便會有滴水聲,接連不斷,很是有節奏感,只是,怎麽都尋不出哪裡有水源,一路走來到處都是陰森森的,陰冷冷的,卻不見任何水。
不僅是乾糧,他們身上帶的水也快用完了。
也不知道現在是白日還是夜晚,唐夢早已經睡過去了,枕在凌司夜大腿上,蜷縮著,身上披著他那寬大的玄色外袍,雙眸微微閉著,一臉安靜睡顏,這極度危險的地方,卻是能睡得如此的安穩。
凌司夜修長的手指時而有是意無意地撫著她白皙的臉頰,時而有把玩著她的柔軟的發絲,俊美的五官,安靜下來的時候,越看越好看,低垂真雙瞼,睫毛很長,看著唐夢,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唐夢似乎察覺到了臉上的打擾,習慣地伸手將打開他的手,口中喃喃囈語,“滾開啦,困著呢!”說罷便側了側身,背向他而臥。
凌司夜揚起頭來,唇畔勾起一絲無奈的笑意,還是將她給撈了回來,擁在懷裡。
火把就插在一旁地上,他本該小憩一會兒的,即便是閉眼,百步之外的動靜還是察覺地到的。
只是,今夜他卻不想睡了,為的也不是要事,就是突然想聽她的夢話。
這個女人經常說夢話的,自己似乎並不知道。
唐夢就這麽懶懶地窩在凌司夜懷裡,睡著正是深,一身的重量都賴在他身上了,手臂自熱仍然地環住他,小臉蹭來蹭去,似乎一直尋不到舒適的位置。
凌司夜任由她折騰,眯眼,笑而不語。
側左,依偎著,似乎不舒服,又側右,貼上去,似乎仍舊不滿意,索性揚起了頭來,睡眼朦朧,眼角耷拉,根本就沒有清醒。
看了看他,認真道:“凌司夜那混蛋又搶我的枕頭了!”說著極不情願地直起了身子來,腦袋就擱在他肩膀上,雙臂仍舊是懷抱著他,這才似乎滿意了,舒服了,立馬就又睡了過去。
凌司夜唇畔的弧度更大了,似乎有意忍著不笑出聲來,輕輕撫拍著她的後背,只是,根本就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聲立馬在洞裡回蕩起來了,一層層的回聲,說明著這山洞的結構之複雜。
這麽一笑,唐夢似乎真的醒了,抬起頭來,睡臉惺忪,迷茫的眸中盡是不解地看著他,道:“司夜,你幹嘛呢?”
“什麽幹嘛,你呢?”凌司夜柔聲答到,甚至比平日裡的溫柔還要柔,這一開口就是“司夜”二字毫無疑問代表著某人開始說夢話了,他再了解不過了。還好這女人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夢遊,就偶爾睡著睡著被打擾了會醒會同他說說真話,介於清醒和睡眠之間,第二日比啊都忘記了。
“睡覺。”唐夢淡淡說到,又趴下去了,很累很累。
“這幾日累了吧?”凌司夜低聲問到,同她耳鬢廝磨了起來。
“你呢?累嗎?”唐夢眯著眼,小手卻伸了過來,沿著他的下頜輕撫而上,這男人都隱隱有些胡渣了,也不知道這山洞還有多長,能不能尋到什麽。
她可是真正清醒了,只是他還不知道。
“有點。”凌司夜如實回答,拉過她的手來,輕輕落了一吻。
“怎麽還不睡?”唐夢抬起頭來,蹙眉看他,顯然是責備。
“就想看著你睡,最是喜歡你這安安靜靜的時候。”凌司夜很是大方地說了出來,情話,總是那麽溫柔。
唐夢一愣,雖臉上忍不住羞紅了,只是心下卻納悶著,這家夥今晚這是怎麽了?平日裡很少這麽直接的呀!
凌司夜看著唐夢這嬌羞的模樣,眸中寵溺愈濃,輕輕攫取她的下頜來,淡淡道:“我若是早點遇到你那該多好啊,哪怕是往後少活幾年。”
唐夢心下狐疑不已,亦是有些驚,再了解他不過了,這家夥突然這樣的溫柔,突然這樣的眼神,一般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想要她。
本以後吻會落下來的,只是,他卻沒有,寵溺地笑著,輕輕將她擁入懷裡,仿佛安撫孩子一般,輕輕地拍著,低低道:“夢兒乖,睡吧。”
唐夢沒有說話,靜靜地任由他安撫著,雙眸卻越發的程亮了,再也睡不著了。
良久,還是掙開了他的手,緊蹙著眉頭看他,道:“凌司夜,你怎麽了?”
凌司夜一愣,頓時明白了過來,這女人……
沒有說話,目光有些閃躲,自覺尷尬,俊朗的臉都開始發燙了。
“你有事瞞著我!?”唐夢狐疑了起來,質問到。
“沒有,就同你說說話而已。”凌司夜開始解釋了。
“你有!”唐夢可沒那麽好胡弄。
“本太子溫柔點不行嗎?”凌司夜反問,聲音終於是蓋過她了,一貫都是這樣,以怒意來掩蓋尷尬。
“溫柔地有點奇怪……”唐夢嘀咕著,仍是狐疑地盯著他看。
“哪裡奇怪了,本太子向來都溫柔待你的。”凌司夜瞪她,佯作的毫不知恥向來都是那麽自然而然。
唐夢不由得冷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懶得同他在爭這個他到底溫柔不溫柔的無聊問題,伸了個懶腰便站了起來。
凌司夜卻仍是坐著,手隨意搭在支起的一腿上,仰頭看她。
“還不起來,天亮了。”唐夢說到。
“你怎麽知道天亮了?”凌司夜反問。
“因為我睡飽了,起來啦!”唐夢動手拉他,每每她睡的時候這家夥怎麽沒怎麽睡,倒還不如盡快尋到夕兒的下落,之前他見過血狐的身影,夕兒和血狐都還在洞裡吧,唐影指不定也在。
他們入了洞,除了過山,應該不會有其他緣由吧。
山的另一頭是什麽呢?
凌司夜取過火把,終於是肯站起來,長手一伸,攬過唐夢,一身重量有些欺在她身上。
“很重……”唐夢艱難地邁開步子。
“你睡夠了,肩膀借我這守夜的人用用。”凌司夜說著還是收斂些氣力。
“累了吧?”唐夢溫柔了下來。
“嗯。”凌司夜笑著答到。
“活該,我還以為你看著我安靜的樣子就能有精神了,看樣子我低估了自己的能耐。”唐夢亦是笑著回答。
凌司夜手一僵,撇了撇嘴,沒了話。
唐夢仍是笑著,心想,既然沒能早點遇到,那麽就一起多活幾年把先前錯過的都給補上吧。
兩人朝前方而去,燈火漸遠,背影亦是漸漸模糊了。
“唐夢,你這麽早就遇到我,往後的日子還會要我嗎?”
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猶如他清瘦而單薄的身影,就這麽憑空出現在不遠處的洞口前。
凌司夜並不是真正的守夜人,他才是。
極度的疲憊卻無法入睡,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開始不再需要睡眠了,隱隱覺得血液裡有一股力量在慢慢覺醒,熟悉而又陌生,連自己都控制不住,應該是魔性吧,只是一直都是自製得住的啊!
跟到了這裡,他仍舊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本該尋夕兒和血狐去的,本該先他們一步的,卻是一直跟在後面,就這麽跟著,從迷失之林到現在,不曾離開過。
止步,緩緩側身,朝右邊看了去,這兩側的山洞皆有魔道的遺址。
他所了解的魔道卻只有白狄皇宮裡的奴宮,奴宮第十九層之上便是魔道,除了血,似乎再沒有其他了。
他對魔道沒那麽多興趣,跟不想知道寧洛世子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朝右側邁開了步子,緩緩走了去,不能再這麽跟下去了,他也不知道哪一日就控制不住自己,在她面前暴露了一切,暴露他最殘忍的那一面,曾經答應過的,不再用黑色千絲紙鳶,不再亂開殺戮。
就算她忘記了,他又怎麽能違背承諾呢?
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就躲在洞裡,背靠著冰涼涼的石牆,終於是閉了雙眸,只是,仍是是入睡不了,怎麽都睡不了。
“出來吧,聊聊。”
淡淡開了口,從來沒有像現在有這麽強烈的孤獨感,竟然想尋人來說說話,說什麽都可以。
一直隱著的兩個人正是烈焰和洛水姬。
凌司夜魔性未醒,根本察覺不到他們的跟蹤,只是唐影確可以。
這一路上來,洛水姬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
“你聽聽,讓我們出去呢!我就告訴你他知道我倆在的!”洛水姬低聲,一臉的擔憂。
“知道又如何。”烈焰並沒怎麽放在心上。
“他的魔性可能快醒了,你沒見這幾日他根本就沒有睡過嗎?”洛水姬又說到。
血魔,血族至尊,向來不眠不休,極度疲憊都無法入睡,生生死死,不生不滅,日日夜夜與獨孤為伴,似乎遭了天譴一般。
“就算快醒了,也不可能完全醒!”烈焰很是肯定,說罷便要走出去。
“你等等!”洛水姬連忙一把抓住了他,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知道些什麽對不對!”
“你就別問了,寧洛自有他的道理的!”烈焰不耐煩地說到,這一說卻是露餡了。
“好啊,你果然是知道了什麽!”洛水姬眯起眼來。
烈焰一驚,連忙退了幾步,他都隱約聽到水聲了。
“對了,你給把密函送出去了沒?我看這龍脈極可能是咱的地盤了,入洞兩側的水火兩個山洞我可是越來越有熟悉的感覺!”烈焰轉移了話題,這個地方,他們真的很熟悉很熟悉,只是,也只有寧洛才能判斷出這裡是什麽地方了,過往的記憶根本就恢復不了,他都不知道魔道同人界一樣入了輪回就會遺忘前世,還是上一世魔道出了大事了!
“你說不說!”再嚴肅的問題,洛水姬都不當一回事了,烈焰腳下頓時冒出了水花來。
“我說我說,你先答應我,知道了就別在多問什麽,寧洛可不喜歡任何追問這事。”烈焰認真說到.
“快點。”洛水姬都等不及了。
“寧洛是在奴宮引唐影入魔的,其實他本就是魔……”
烈焰才開了口,洛水姬便急急打算了,道:“廢話什麽!重點,說重點,這我知道!”
烈焰白了她一眼,道:“重點就是寧洛以引唐影入魔為名,其實用一百個冤死之人的血封印了他的魔性。”
“什麽?”洛水姬大驚。
“噓!”烈焰連忙捂住她的嘴巴,朝右側看去,唐影仍舊是一動不動地靠著牆壁,似乎也不催促他二人。
“他想做什麽?”洛水姬滿腹的疑惑,這尋回七魔,一起開啟魔道封印本該是唐影來做的吧,如若他能覺醒那不是不用費那麽多力氣先讓魔尊醒嗎?
封印不開,魔尊不太可能醒來。
寧洛的計劃竟是要先喚醒魔尊,同其余六魔一道開啟封印,他打的是什麽主意?!他同血魔有仇嗎!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說了血魔困於情,不是醒不了,而是醒了誰都控制不了他,可能不想冒險吧。”烈焰這麽說亦是自己的猜測罷了。
“難道都是因為唐夢那女人?”洛水姬沉下臉,又道:“魔尊不也困於情,寧洛他就不怕魔尊無心魔道大業,到時候我看他怎麽辦!”
“唐夢,會不會是七煞之一?”烈焰猜測到,寧洛上回來信根本就回避這個問題,沒有給任何的答覆。
“極有可能,寧洛不去尋七煞,發到要我們勞師動眾,到時候封印開啟時,也不知道要費多少元氣!”洛水姬仍是嘀咕,對寧洛越發的不滿了,畢竟不是自己的主子。
“哎呀,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八月……”
烈焰的話未說完,唐影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們出不出來?”
兩人相視一眼,明顯聽出了話語裡的不耐煩,不得不現身走了過去。
見了二人,唐影眸中並沒有任何詫異,更沒有任何興奮,似乎就隻單單要尋人來證明自己並不獨孤一般。
洛水姬本是提著心,這時卻又一次絕望了,她本以為唐影會認得她的,事實正面,曾經在白狄宮裡的幾次見面,這男人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嘿嘿,影少主,我倆奉世子之命引殿下過山。”烈焰連忙表明了身份,生怕唐影動手一般。
唐影又地下了頭,銀白蝶形假面下那雙溫軟的眸中仍舊是那麽平靜,淡淡道:“這一路上見過血狐嗎?”
“沒見過。”洛水姬連忙答到。
“見過一個小女孩沒?”唐影又問到。
“就是先前跟著唐夢的孩子吧?”烈焰問到,很是莫名唐影為何會留下了那孩子。
“嗯。”唐影點了點頭。
“影少主,我們這樣一路都跟著你後頭的,你若沒見過,我們又怎麽會見到。”洛水姬搶先說到,雖然魔者身份不能暴露,但畢竟是她的主子啊,就想著多說說話。
“他們走遠了,還不追上去?”唐影問到。
“是,影少主還有其他吩咐嗎?”烈焰自然是想追上去的,這山洞裡可是一不留神就會跟丟人的。
“唐府有消息嗎?”唐影似乎這才想起何事來,這幾日過得沒日沒夜地的,大概估算一下,現在就是七月初了吧。
“傳來的消息是唐夫人畏罪潛逃,府上所有人都跑了,天幀帝下了命令七月十五處決唐大將軍,我看是想把唐夫人引出來吧!”烈焰如實答到。
唐影眸中掠過一絲複雜,點了點頭,卻沒有再開口了,想知道的都問了,不知道說些什麽是好了,自小到大,同他說最多話的只有唐夢一人,這些日子來,他都能數清楚自己說過幾句話了。
氣氛突然安靜地有些詭異。
“影少主,這幾日都沒見你休息過,要不我們替你守著,你睡一會兒吧?”洛水姬打破了沉默。
烈焰偷偷地扯著她的衣袖,心下可是急著去尋太子殿下的,雖然不是他們給引進來的,至少得盡快想辦法給引出去吧,時間不多了!唐影若不跟著,他們自然有辦法對唐夢下手了!
“追去吧,小心守著,夢兒深睡過去很難醒的。”唐影交待到,語罷了,身影一幻便消失在洞內的黑暗裡了。似乎是習慣的關心,都忘了她身旁一直有人陪了。
快得烈焰和洛水姬都來得及回過神來,人早已不見。
“他那話是什麽意思?”洛水姬愣愣地問到。
“不曉得,這太子殿下守著你,還用得著我們守夜!”烈焰很是不屑,上一回交手很是喜歡唐夢,只是上一回後便對這女人多了層戒備,就想離她遠點,或許,就不想把她當成個女人。
“那他這是什麽意思?”洛水姬很是不解。
“難不成他知道我們想做什麽?”烈焰突然疑神疑鬼了起來。
“我們想多了吧,影主子還能窺視你們的心思不成?以他的心思就算猜也猜不到吧!”洛水姬自我安慰到。
“呵呵,你怎麽到現在還這麽死心塌地地認為唐影是個好人呢?他若是單純,寧洛又得找那麽防他嗎?”烈焰不耐煩說到。
“怎麽不單純了,至少現在他還不是血魔!我也不管寧洛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了,我現在倒喜歡他的魔性不醒,別的不說,至少能好好睡上一覺!”洛水姬說著眼眶有些濕了,不再理睬烈焰,徑直朝唐夢他們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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