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下了好一場雨,今日終於天晴了。
龍脈頂縈繞著的雲團緩緩散開,只是,整個龍脈仍舊沉浸在陰霾之中,在陰霾裡冷冷清清。
魅離,楚隱,烈焰一出不回,就只有林若雪和玉邪守著龍脈。而小夢生一日一日長大,現在已經很會爬了,也會咿呀咿呀說著一些她爹娘都聽不懂的話。
一大早林若雪又抱著小夢生往龍脈頂來,接連幾日都不見淑太后出來,林若雪總擔心她想不開出什麽事。
先前是玉邪攔在不讓她去墮魔之地,而現在倒是她攔著淑太后了。
那裡的消息,只能等下去,太過危險了。
見大門虛掩著,林若雪輕叩了幾下便進去了。
卻見淑太后讀者坐在案幾旁,不知道發什麽愣,案幾上全都是針線,好幾件都快完工的小褲子。
“太后娘娘,這一大早就忙了呀?”林若雪笑著說道。
淑太后這才緩過神來,示意她坐下。
小夢生可喜歡這太后娘娘了,使勁地探過身子去,要讓她抱。
“別鬧。”林若雪不悅說道,輕輕拍了下夢生的手。
小孩子,總是這樣,夢生也不例外,見娘親不高興就哭了。
“小孩子,別對她這麽凶。”淑太后連忙訓斥,抱過了小夢生。
小夢生哭聲一下子就停了,嘿嘿對淑太后笑,變臉賊快。
淑太后這時候才有了點笑顏,樂呵呵逗起小夢生來了,道:“再過不久就周歲嘍。”
“可不是嘛,時間真快,什麽時候才出生呢!”林若雪亦是一臉感慨著,只是,心裡卻是小心翼翼,向來說話都是直來直往的,現在都要掂量著再說,她是特意來陪淑太后解解悶,聊聊天的,可不能再談起白素他們惹她難過。
“那時候,還是太虛給照顧的,要不你還指不定再哪裡把這孩子生出來呢。”淑太后說道。
一提到太虛,林若雪便驚了,心下顫了顫,連忙轉移話題,道:“這坐月子可全都是您在忙乎,身邊的人都不懂,若是沒有您在,還不知道我和玉邪要怎麽折騰呢。”
“呵呵,這一點,白素可比你強,司夜都比你強,也不用我嘮叨太多,好像說在魔塔裡問過什麽大夫的。”淑太后又說道,拿起案幾上一件小褲子在小夢生身上比劃著。
白素和凌司夜都提起了,林若雪雙手全都給攥著糾結了,急急道:“太后娘娘,這褲子不會是給夢生的吧,瞧你這麽比劃著,還真適合。”
“嗯,是給她的,喜歡不?”淑太后說著,看向小夢生,顯然是在問她。
小夢生拽過那小褲子來,咧嘴笑著,徑自玩耍。
“趕緊我瞧瞧,我都還不會這針線活呢!”林若雪說著,便上前要取那褲子,誰知道小夢生卻死死拽著不給了。
“娘瞧瞧,以後也給你做。”林若雪哄騙著。
小夢生哪裡那麽輕易相信,不給就不給,淑太后樂呵呵笑了起來。
“你給不不給。”林若雪認真了起來。
小夢生死死地盯著她看,就是不放手,身子往後一靠,躺淑太后懷裡去了。
“再不給我就搶了,放手。”林若雪厲聲說道。
小夢生索性不理睬她了,緊拽著那件小褲子,低著頭扣著上頭一個圖案。
“哈哈,這孩子一樣倔啊!”淑太后笑了起來。
林若雪瞄了淑太后一樣,又道:“夢生,你爹爹來了。”
小夢生一下子抬起頭來,手中那褲子就這麽松開,朝門外張望,信以為真。
“讓你還不放手”林若雪這下子樂了,拾起那小褲子來。
“呦,這倒是好騙,她更喜歡她爹爹不成?”淑太后笑著問道。
“可不是,天天就粘著她爹爹,若是玉邪在,她鐵定是不會讓我抱的。”林若雪抱怨道。
“呵呵,女兒同是跟爹爹更親一點。”淑太后說道,捏了捏小夢生的臉,逗著她問道:“給奶奶親不?”
雖不是親奶奶,淑太后卻也疼這孩子,這稱呼頭一回說出來,就連玉邪都驚了。
龍脈是個很講究尊卑的地方,只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或許,凌司夜也沒有必要改製,有時候,人變了,制度自然就廢了。
這都是玉邪現在的想法,知道,當時凌司夜改製的時候,七魔七煞卻是有人怨言過。
林若雪想著想著,就這麽走神了,一直扯開話題,怕淑太后又難過,自己卻不知不覺想起他們來。
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到底,能不能回來?
小夢生平日裡可機靈了,就這件事好騙,在淑太后懷裡待不住了,指著門外,身子一直往前探,顯然就要出去找人了。
“好好好,咱都外頭去瞧瞧。”說著便抱著小夢生出去了。
林若雪這才松了口氣,無奈笑了,難得淑太后今日肯主動走出去透透氣了,正轉身要走,卻突然主子,這才認真看了手中那小褲子一眼。
方才一直扯著話題,注意力都再怎麽哄淑太后開心上,根本沒怎麽注意力這小褲子。
這時候,才看得清楚,這褲腳上繡著,不正是“夜”字嗎?
原來,不是給夢生的,而是給小夜的啊!
啞然失笑,這到底是誰在哄誰呢?
門外,淑太后抱著小夢生往墮魔之地方向看去,自言自語著,不知道說著什麽。
林若雪就站在後面,不敢靠近,這幾日,明顯感覺到淑太后的蒼老,她,究竟還能等多久呢?做的那些衣裳,從周歲到十歲,她能看著小夜穿上嗎?
有時候,在劫難之前,人會無能無力。但是在歲月面前,人,更是無可奈何……
這時候,凌司夜和白素在漣俏的護送下,正一步一步往墮魔之地這邊的出口走。
小夜正熟睡著,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日裡大部分時間總都是在睡的,無情跟在後頭,卻時不時回頭看,突然舍不得寧洛了。
最終的決定,寧洛和漣俏守著出口,困在烏有,而這出口,永不封閉。
無情一肚子的話,卻不敢說,如今這個情形,不正是當年太虛的翻版嗎?一輩子守著墮魔之地,永遠困在烏有。
當時,太虛不能再入墮魔之地是事實,而他自己心裡怕是也不願意再來吧,否則怎麽會謊言一個一個又一個,逼不得已才說出墮魔之地存在的秘密。
突然不知道如何評判太虛道長的是非對錯,功過得失了。
無情徑自想著,著實理不清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索性不想了。
而這時候,白素回過頭來了,淺淺笑了笑,道:“俏俏,你們修道之人喜歡將“命”字,現在看來,總覺得一切好像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一樣,注定你遇到了寧洛,注定……注定現在你倆替你師父守住烏有。”
“或許吧。”漣俏也無奈笑了起來。
“一會你教教我如何開啟那出口,日後好回來找你們。”白素認真說道。
“只要另一邊出口沒有封住,這邊要開啟很容易的。”漣俏笑著說道,朝前面看清,已經到了出口處了不遠了。
凌司夜抱著小夜走在前面,小夜即便是睡著的,這小火龍仍舊活躍不已,前前後後來回流竄,將整個山洞都照亮了,偶爾能聽到兩側窸窸窣窣的聲音,只是,漣俏在,似乎沒有任何一隻血蟲敢出現。
再往前,便到那曾經被打破了兩個大洞的地方了,雲容就死在那裡。
“白素,你和凌司夜也算是命吧。”漣俏笑著問道。
“不是命,是劫難啊!”白素感慨著。
“是命,是劫,也是緣。我總覺得我同寧洛一定是認識了好幾世了,只是我忘記了罷了。”漣俏認真說道。
“還真指不定,要不你問問他,呵呵。”白素笑了。
“你們出去了,就同外頭的人說我們殉職了吧。”漣俏說道。
“那可不成。”白素蹙起了眉頭。
“這樣……比較好……”漣俏說道。
“就說你們不見了,這入口處就我們幾個知道,不敢下來的人,就讓他們永遠都不敢下來吧!”白素認真說道。
“就這樣!”漣俏樂了。
繼續往前走,前面,凌司夜止步了。
無情連忙快步跑了過去,只見凌司夜正止步於那兩個洞口前,他面前,一個女子靜靜地跪著,一身白衣,白紗蒙面,雙眸沉靜。
“雲姨!是雲姨!”無情的叫聲頓時充斥了整個山洞過道。
只是,那不過是一個殘影罷了,或許,是最後一抹魂魄,因牽掛,一直等著,等著主子安然無恙地回來。
白影朝凌司夜恭恭敬敬拜了一拜,頭都沒有抬起就這麽渙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凌司夜抱著小夜,靜靜地站著,看著,眸中藏著鮮少的哀傷,卻還是不輕易流露。
無情早已跪了下來,忍不住低低哭出聲,耳畔縈繞著雲姨在東宮裡對他的交待。
“無情,既為奴,主子便是你的全部。”
白素也走了過來,輕輕將無情攏入懷中,腦海裡浮現出第一次見凌司夜的場景,記不住是在哪裡,卻一直記著,他身旁有那麽一個白衣婢女,白紗蒙面,安安靜靜。
她不知道這算是一種愛情,還是一種主仆之情,只是,這一定是情,怕是永遠都再尋不到這樣一個女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