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日,埃爾森城。
因為靠近貢多拉山脈,這裡的氣溫並沒有霍利爾城那般炎熱,有雲朵遮蔽日光時,城市中的氣溫反倒稱得上涼爽。
隨著時間的推移,由艾弗塔運輸而來的隊伍越來越多,近日來甚至達到了每周兩三支的頻率。與此同時,留駐在城中的人員也逐漸增加起來--他們大多是羅迪專門雇來的各種“專業人員”,包括鐵匠、皮匠、裁縫,甚至還找來了不少年輕的文員,用於統計可居住房屋數量、面積、剩余糧食及各項資源的數據。
接收一座空城的工程量浩大,不過好在目前的一切都在卡米拉的掌控范圍內。
這位曾經屬於“聖會”的奧術師如今已經不再去想著什麽“光複高精靈文明”的事情了,相較於那些虛無縹緲的口號,能讓女兒奈菲過上幸福安穩的日子,才是她當前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科斯子爵的隊伍在西區第三棟宅院入駐,他們有十天時間在這裡卸載貨物並進行其他各類交易,如果想申請延長停駐時間,隨時來我這裡通報。”
“讓那些鐵匠們先在臨時開放的熔爐前熔煉原料,軍工廠目前還不在開啟之列,把他們的食宿處理好,我不希望看到有矛盾產生。”
一條條命令乾脆利索的發布下去,因為她可以隨時監控整座城市的本領,這些人的任何動作都逃不過她的感知,所以這種“垂直指揮”讓卡米拉的行政效率高的驚人。
“胡攪蠻纏”的伎倆在卡米拉麵前毫無效果,在快刀斬亂麻的解決幾次打架事件後,卡米拉的威信便在無形中豎立起來--當然,也有人不表示不服甚至出言不遜…不過在被打碎下巴之後,這些家夥都是閉上了嘴巴,並開始有了發自內心的畏懼。
每天的事情大概在中午之前便能處理完,剩余的大部分時間,卡拉米拉便會認真鑽研那些圖書館內有關於“防禦法陣”的書籍,看書之余,她也會陪自己的女兒在城裡隨便走走,又或者在帕夏爾魔塔內進行一些實驗。
對於城市裡的其他人而言,這樣的日子是極為平淡的。然而卡米拉卻從來沒有就此安逸下來--強勢的性格下,她的內心始終有著一個目標…
逃離法陣的禁錮。
連日來的研究讓她逐漸明白:自己之所以會被困在城市之中,是因為這座城市的“防禦體系”…並未達到理論上的“完美”。
也就是說,高精靈時期建造的法陣雖然等級極高、結構繁雜,卻依舊有不少提升潛力--而如果自己能夠找到完善法陣的方式…那麽擁有自由之身,並非無法實現。
不過這一切說來簡單,實踐起來卻艱難的令人絕望:“奧術”在無數高精靈手中幾乎被研究到了極致,想要靠卡米拉一個人的智慧去做出“突破”…這種幾率太過渺茫。
但卡米拉依舊選擇了繼續。
午後,卡米拉將奈菲哄回了臥室睡覺,自己抱著幾本書籍和筆記邁步來到帕夏爾魔塔,準備繼續昨天的研究。然而剛剛走進魔塔大門,她便發現羅迪正在試驗台前等著自己。
“因為有些事情,所以我沒給你通知就先回來一趟。”
羅迪衝她招了招手,隨即道:“我看到了城內的發展狀況,說實話,好的出乎預料。”
“這、這是我應該做的。”
許久沒有見到羅迪,再次和他說話的時候,卡米拉發現自己說話晶石莫名有些結巴…
自己瞎緊張什麽?又不是小孩子了。
心裡這麽努力暗示了好幾次,這位自立而強勢的女強人才恢復了往日的鎮定。
羅迪望著她,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黑框眼鏡”而一身“製服”的“OL”形象,隨即便因為這份時空錯亂感而覺得有些好笑。
說起來,卡米拉和羅迪的真實年紀差不多大。她的人生經歷遠比莎莉和阿卡莎豐富得多。此時屬於“女孩”的青澀已經完全褪去,身上散發的,都是那種成熟女人獨有的魅力。
如果說莎莉是剛剛走出校園的學生,那麽卡米拉便是在大公司裡任職多年的高管,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的氣勢都要比莎莉來的更足。
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盡數清空,羅迪乾咳一聲,出聲道:“艾弗塔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只不過之後做出了一些其他的安排--我回來一趟,主要是想找些資料。”
他指了指身旁的書架道:“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無所謂,我大概明後天就會離開,然後帶隊北上。”
“北上?”
“穿過北峰山脈,去亡語峽谷。”
“那很危險!”卡米拉幾乎下意識的喊出了聲,眉毛緊緊皺成了一團:“那裡的暴風雪能把人凍成冰塊,就算你們跨越了山脈,另一端的冰川平原上,還有冰封雪怪和蠻族的存在…”
羅迪早已習慣她在發表不同看法時的強硬,此時根本沒有生氣,反倒是笑著回道:“我什麽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情了?”
這樣的反問令卡米拉愣住,隨後聲音便軟了下來:“為什麽要去那裡?非去不可麽?”
“嚴格來說…是的。”
羅迪把包裹中的“熔火之核”放在了桌面上,繼續道:“走這一趟,能源問題基本可以得到解決,同時也能打開另一條商路,為以後的資源收集做準備…”
簡單講了此行的必須理由後,卡米拉便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勸阻的必要,便轉而問道:“需要找什麽書?”
“有關‘所羅門王‘的信息。”
“沒聽說過,大概什麽時期?”
“高精靈中期,或者更早吧。”
“應該在東區那座公共圖書館的歷史分類裡,需要我去幫你麽?”
“有一些別的事情要你幫忙,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
或許因為“同齡人”的關系,兩人的交流很是默契。羅迪把一張羊皮紙交到她的手中,隨即便離開魔塔去往圖書館。卡米拉低頭掃了眼紙張,登上三樓的實驗室,按照紙上的標準去尋找晶石了。
時間流逝,在圖書館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羅迪在一排排書架間尋找著,腦袋裡對“度娘”、“谷歌”無比懷念,正檢索一本大部頭目錄的時候,奈菲的小臉卻是突然從旁邊的書架間冒了出來--
她伸手扯著嘴角,伸出舌頭的衝羅迪做著鬼臉,滑稽的摸樣讓他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羅迪哥哥回來都不告訴我一聲,作為懲罰,我要嚇唬你一下!”
“不知道誰睡得像隻小豬似的,我覺得不好打擾,所以就沒去叫她。”
“我才不是豬!”
奈菲笑著跑出來,隨即打著“幫忙”的名搗起了亂——羅迪低下頭,她便湊過來擋住視野;羅迪抬起頭,她便裝出一副尋找書籍的摸樣在書架上來回摸索。
詞語接龍、大聲讀出韻腳奇怪的詩句、在書架間找書的時候玩兒起了踩影子的遊戲…
這樣的玩鬧羅迪並不厭煩,對於他來說,能多給奈菲帶來一點歡樂,他心中那些曾經累積的仇恨便會平和一分。
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奈菲終於安靜下來,她坐在了羅迪身旁的木椅上,思索很久後才低聲問道:“羅迪哥哥…我聽媽媽說,你又要離開了?”
“嗯。”
“那…能不能--”
奈菲望了望四周,無聲的用手指在木桌上寫出了“帶上我”的字樣,顯然她是怕母親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敢隨意說出來。
羅迪笑笑,隨即拍拍奈菲的頭頂,很堅定的搖了搖頭:“埃爾森城的生活或許單調,但這裡始終是安全的。”
“而等你長大後,如果想去外面的世界見識一下,我絕對不會推辭,好麽?”
小女孩撅著嘴的摸樣很是可愛,但這不是羅迪帶她置身險境的理由。
“長大…長大…媽媽也總是這麽說,可什麽時候才算長大呢?”
“等你--十六歲吧。”
“真的?”
奈菲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撅著嘴巴嘟噥道:“還有三年呢…”
不過有這樣的盼頭終歸比沒有好,她抬起手掌:“那羅迪哥哥敢不敢發誓?”
“以卡倫王國男爵,埃爾森城城主的名義保證,我一定遵守諾言。”
羅迪笑著說完這些話,隨即補充道:“當然,前提是你的母親同意。”
“這不是白說嘛!”
奈菲氣的直跺腳,殊不知身處帕夏爾魔塔內的卡米拉已經笑出了聲。
輕輕抿了抿嘴,卡米拉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微笑過了。
******
在羅迪查找著有關所羅門王的資料時,暗影之龍麥琳瑟拉已經穿過了綿延數百裡的冰封山川,走過了危機四伏的亡語峽谷,站在了山谷的盡頭。
她的面前,是一座高度足有三十米的原型山洞。
身為龍族,沿途攔在麥琳瑟拉前方的高階魔獸們連敢露頭的都沒有,只是憑借氣息,她便毫發無損的來到了這片傳說中“寶藏”的入口,但之所以還沒有進入,是因為山洞外立著一處石碑,上面由高精靈文書寫著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語--
“元素會告訴你一切答案。”
麥琳瑟拉皺眉凝視這句話許久,最終確認自己看不出它表面或背後的深意。她輕輕按了按腹部的傷口,深吸了口氣,隨即施放了所有可以使用的防護法術,邁步走入了面前的山洞。
呼嘯的寒風中,她單薄的身影漸漸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