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寅嘴角一挑給了季嫵兩個字:“你猜。”
季嫵徒然睜開了雙眼,她眼中帶著憤怒看著高寅說道:“郎君你怎能如此?”
高寅再不看季嫵一眼,他養成而去。
季嫵看著他的背影氣鼓鼓的說道:“郎君,言而無信可不是君子所為。”
高寅腳下一頓,他扭頭看了季嫵一眼:“我何時說過我是君子了?”
季嫵一噎。
江陵上前推開了門。
眨眼之間高寅便消失在季嫵眼中。
“咳咳咳……”季嫵氣得咳了起來。
陸離走了進來,他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問道:“阿嫵你無事吧?”
季嫵看著他說道:“我無事,兄長去歇息吧!”
陸離轉身離開了。
季嫵關上門轉身上了榻。
她眼中帶著怒氣,折騰了大半夜問了跟沒問一樣。
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高寅上了馬車,他冷冷一哼:“所言不盡不實。”
他聲音極低。
江陵驟然抬頭看著他問道:“郎君說什麽?”
高寅抬頭看了江陵一眼說道:“明日給那李鐵牛五百兩金,讓他從此不要再踏進齊國一步。”
江陵不由得一怔,他看著高寅的眼中盡是疑惑。
郎君為何要突然給李鐵牛五百兩金?
高寅端起方幾的茶飲了一口,他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只是想知道這世上可有真愛這種東西?這種東西就價值幾何?”
“是。”江陵拱手說道。
轉眼便是上元佳節了。
這一日朝中休沐。
依著季家的慣例,早上所有人都在要在前廳用飯的,然魏氏還未痊愈,季蔓也傷著,再加上季嫵也不便下榻,季伯言便讓她們在各自的院子用飯了。
今日,季媚還有季茵皆做盛裝打扮,妝容精致,衣著華美,早早的便準備好晚間上街賞燈。
季蔓也已經準備好了,她容色本就豔麗素有臨淄第一美人的稱呼,稍稍一裝扮便是面若桃花。
自從季嫵對她說過那番話之後,這兩日她都有些寢食難安,她知道季嫵的本事,也知道季嫵絕非嚇唬她這麽簡單。
阿瑤與阿喬三番兩次的勸她還是不要出去的好,可她已經答應楚辭了,她不想讓他失望。
情愛令人智昏,她想著多帶一些仆從就是了。
季嫵懶洋洋的躺在榻上。
今日她要做一出大戲。
季蔓不過是一道開胃小菜罷了。
用過午飯之後,季嫵讓麻姑出去了一趟。
麻姑租了輛車出了城直奔鄉下。
她與李鐵牛這出戲還得演上一段時間,可即便是戲也不能太假,她讓麻姑去請李鐵牛今晚來臨淄城與她一同賞燈。
上一次她對高寅說的那番話並非全部都是假的,她與李鐵牛比鄰而居是真,李鐵牛對她很是照顧也是真,但兩個人之間並無其他的,李鐵牛一直把她當做自己早夭的妹妹來看待。
那一日,她入刑部之前在麻姑耳邊低語了幾句。
在她隨赫戰離開之後,麻姑便不動聲色的去了鄉下,麻姑一說明來意李鐵牛便同意與她演上這麽一出戲。
季嫵已經備下二十兩金準備送給李鐵牛,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好好謝謝他。
直到傍晚麻姑才回來。
“嬌嬌。”她帶著風塵匆匆走到季嫵面前,季嫵定睛看著她,她一臉不解的看著季嫵壓低聲音說道:“嬌嬌,奴去的時候鐵牛那孩子並不在家,奴尋思著他可能上山打獵了,在他家門口等了大約一個多時辰還不見他回來,無奈只能向左鄰右舍打聽一番。”
麻姑說著一頓,她眉頭一蹙看著季嫵接著又道:“嬌嬌你猜怎麽著了?”
季嫵頓時坐直了身子,她凝神看著麻姑問道:“怎樣?”
麻姑這才接著說道:“上午的時候有人看到鐵牛那孩子背著包袱離開了,看樣子像是出遠門了。”
季嫵皺著眉頭說道:“他無父無母獨身一人,又沒有什麽親戚能去哪裡呢?”
麻姑搖了搖頭:“奴也不知。”
季嫵滿腹疑問,與此同時她還有些擔憂,莫不是有人想用李鐵牛來對付她?
天已經黑了。
臨淄城的街上滿是賣燈的小販,數不清的燈掛在繩索上隨風搖曳,將整個臨淄城點亮,街上熙熙攘攘滿是人,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盞燈歡聲笑語不斷。
湖中一條條畫舫隨波飄蕩,星星點點的燈光比天下的星辰還要璀璨幾分。
一吃過晚飯,季媚還有季茵便迫不及待的出去賞燈了。
在她們之後季蔓也帶著人出去了。
魏氏與李氏身為婦人自然不便出去湊這種熱鬧。
季伯言想著季嫵從未見識過上元佳節的盛況,他特意差吳生來問季嫵可要出去賞燈,若是她想去的話便給她指派一頂軟轎。
季嫵推說身子不適便不去了。
李氏陪著季伯言在前廳用過晚飯之後,季伯言正準備去書房。
“夫主。”怎料魏氏突然來了。
“妾見過主母。”李氏趕緊上前行禮。
季伯言淡淡的看著魏氏說道:“你身子還未痊愈怎麽出來了?”
對於魏氏不能在生育子嗣這件事,他心中還是十分介意的,如今他子嗣單薄就只剩下季景一個兒子,多子多福他自然想再有幾個兒子,嫡子便再好不過了。
“我身子好了些便想著來看看夫主,扶著這是準備出去賞燈嗎?”魏氏對著季伯言盈盈一福含笑說道。
季伯言看著魏氏開口說道:“我準備回書房。”
魏氏抬頭看了一眼外面,她扭頭看著季伯言說道:“夫主不出去賞燈嗎?”
“年年去也沒什麽新奇,今年便不去了。”季伯言想都未想說道。
李氏以為魏氏是來邀季伯言出去賞燈的,她看著魏氏問道:“主母要出去賞燈嗎?”
魏氏看著李氏說道:“我身子還未好便不去湊熱鬧了。”
她說著一頓抬頭看著季伯言說道:“夫主還是去看一看吧!聽聞城中很多百姓每年都會去送子觀音廟請燈,過不了多久家中便會添丁,家中子嗣單薄我是不成了,可還有妹妹不是,若是請燈回來定可一舉得男。”
她一句話說進了季伯言心中,便連李氏也是心頭一熱轉變了態度,她原本不願季伯言出去賞燈的。
這下連她也看著季伯言說道:“主母說的這些妾也有所耳聞,夫主便去請一盞燈回來,去去家中的晦氣也是好的。”
季伯言也心動了,他沉吟片刻說道:“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也罷我就去看看。”
魏氏與李氏相視一笑。
季伯言稍稍整理了一番便帶著吳生出去了。
他一走,魏氏與李氏便會自己的院子了。
府中也掛滿了燈。
阮婆子扶著魏氏,魏氏抬頭看了一眼掛著回廊上的燈,她含笑看著阮婆子壓低聲音說道:“可都準備妥當了?”
她費力這麽多心思,布置了這麽久可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才是。
在她的注視下阮婆子點頭說道:“主母就放心吧!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魏氏眼光一凝,她笑的格外深沉。
她怎能讓季蔓與李氏如意?
“嬌嬌,家主果然出門了。”季伯言前腳才出去,趙婆子便告訴了季嫵。
季嫵勾唇一笑,魏氏親自去勸說了,季伯言自然會出門,看來魏氏已經準備好了。
今晚對季伯言來說只怕會難忘的很。
她抬頭看著趙婆子說道:“婆婆我們也該出發了。”
趙婆子點頭說道:“是。”
季嫵接著又道:“記得帶上我的琴。”
麻姑上前為她穿好雪白的狐裘。
季嫵帶著趙婆子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從後門出去了。
一輪圓月掛著天上無悲無喜的俯視著眾生,火樹銀花在空中綻放開來。
季嫵帶著寬大的帽子,毛絨絨的帽子遮去她半張臉。
“兄長。”一出季家,季嫵在陸離耳邊低語了幾句。
趙婆子看著陸離不由得一怔,方才嬌嬌喚他什麽?他是何時成了嬌嬌的兄長?
“阿嫵隻管放心吧!”陸離面帶一絲笑意看著季嫵說道。
在季嫵與趙婆子的注視下,他轉身大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季嫵嘴角一彎。
一眼望去各式各樣的花燈令人眼花繚亂,街上人聲鼎沸比白天還要熱鬧的多。
季嫵無心賞燈,她帶著趙婆子直奔玉湖,玉湖橫穿臨淄城而過,尋常百姓多在街上賞燈,而達官顯貴皆在湖中的畫舫上賞燈。
季嫵讓趙婆子租了一條船,比起湖中的畫舫,季嫵租的船簡陋極了,不過有一個船艙,船艙左右各掛了一盞燈。
因著季嫵與趙婆子皆不劃船,季嫵又讓趙婆子雇傭了一個船夫。
船艙內只有一個矮幾,還有四個蒲團,索性有一個炭盆並不覺得冷。
季嫵進了船艙,她去掉寬大的帽子露出臉來。
趙婆子把琴放在矮幾上。
季嫵才坐在蒲團上,陸離便走了進來。
季嫵看著他眼中一亮起身說道:“兄長可都安排好了。”
陸離微微頷首。
季嫵揚眉一笑,她眼底掠過一絲寒風。
她定睛看著陸離說道:“接下來還有一件大事需要兄長相助。”
陸離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季嫵附在陸離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離凝神看了季嫵一眼說道:“我這就去辦。”
語罷,他轉身便離開了。
趙婆子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問,這便是她的聰明之處。
“錚錚錚……”季嫵指尖的傷已經好了許多,她素手一勾琴聲傾瀉而出。
趙婆子一臉擔憂的看著她說道:“嬌嬌你指尖的傷……”
季嫵專注的看著琴弦,她淺淺一笑:“無礙的。”
閑暇之時多得是人在湖邊釣魚,他們用魚餌來釣魚,而她則是以琴聲來釣人。
王宮之中也掛滿了燈,火樹銀花不停的在空中綻放,所有人皆是一臉喜氣洋洋。
唯有薑禾公主愁眉苦臉的坐在流雲殿中。
惠夫人罰了她禁足,不讓她踏出流雲殿一步。
若是往日也就算了,可今日是上元佳節,每每這個時候高寅哥哥都會乘坐畫舫遊湖賞燈。
高寅哥哥何等風姿,往年她都會陪著他遊湖賞燈,還有很多恬不知恥的女子對高寅哥哥拋媚眼,用盡手段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今年她怎能不去?
薑禾公主已經把流雲殿中的陳設砸了個一乾二淨。
“公主息怒……”一屋子的婢女瑟瑟發抖的跪在她面前。
薑禾公主心中又急又氣,眼見遊湖賞燈就快要晚了,她的面色越發難看。
“公主。”就在那個時候范婆子走了進來。
“母妃怎麽說?可同意我出去賞燈了?”范婆子還未開口,薑禾公主便急切的問道。
范婆子目光有些躲閃。
不等她開口,薑禾公主便已經明白了,她驟然起身大聲說道:“去告訴母妃今日若是不準我出去賞燈的話,以後我便都不用膳了,她都不疼愛我了,我索性死了算了。”
“你們都給我滾。”薑禾公主說著一腳踢在離她最近的一個婢女身上。
“啊。”那婢女一下子倒在地上。
“是公主。”殿中所有婢女都退了出去。
只剩薑禾公主與范婆子兩個人。
薑禾公主一改方才怒不可遏的模樣,她凝神看著范婆子說道:“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范婆子有些不安的點了點頭,她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一個包袱來,薑禾公主再不看她一眼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包袱,立刻便打開了。
裡面是兩身宮中婢女的衣裙。
“公主這樣怕是不妥。”范婆子面帶擔憂的看著薑禾公主說道。
薑禾公主一臉不耐煩的說道:“你願意陪我去就去,不願意陪我去就在宮中待著,此時此刻高寅哥哥只怕已經上了畫舫,我得快些才是。”
母妃態度強硬,今日是決計不會讓她出宮了,她若不是不吵不鬧反而惹人懷疑,相反她鬧了這麽一通之後,母妃反而會放下戒心來。
她正好可以借機溜出宮去,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范婆子可不敢讓她一個人出宮,她也匆匆換上的衣裙。
季蔓與楚辭早已越好在月老廟前相見。
等季蔓到的時候,楚辭已經在寒風之中等了她許久。
“阿蔓!”一見季蔓,楚辭眉眼溫柔的一笑便迎了上去,他手中提著一盞燈,燈上畫的是月宮之中的嫦娥仙子。
“楚郎。”季蔓也看到了楚辭,她柔柔一笑朝楚辭走了過去。
“這是送你的。”楚辭把手中的燈遞給季蔓,他面帶幾分羞澀輕聲說道:“在我心中你便如廣寒宮的嫦娥仙子一般。”
季蔓含笑看了楚辭一眼垂下頭去:“楚郎慣會取笑我的。”
話雖這般說,可她卻伸手接過了那盞燈。
楚辭帶著幾分試探輕輕的握住了季蔓的手,他定睛看著季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季蔓並沒有掙脫楚辭的手。
楚辭面上一喜,他牽著季蔓的走進了月老廟。
兩個人在月老廟虔誠的拜過月老,又求了一支姻緣簽,不想竟是一支上簽,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兩個人相視一笑,手牽手出了月老廟。
阿瑤與阿喬在後面遠遠的跟著。
火樹銀花在空中綻放開來,照亮了他們兩個人的臉。
一眼望去街上烏泱泱的滿是人,楚辭緊緊的握著季蔓的手。
季蔓跟在他身旁,每每有人快要撞到季蔓的時候,楚辭便伸出另一隻手牢牢的護著季蔓,不讓她受到丁點的傷害。
季蔓看在眼中,她的心恁的柔軟,看著楚辭的眼中蕩漾著如水一般溫柔。
這一刻,她竟生出一種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許便是她終身可依的良人。
就在那個時候幾道劍光閃過,緊接著從人群中跳出好幾個黑衣殺手,他們黑巾遮面一句話也不說提著劍朝季蔓刺了過去。
“阿蔓小心。”季蔓沉浸在喜悅之中,她全然未曾發現,楚辭大喊一聲推開了她。
季蔓這才反應過來,她一臉慌張的看著楚辭:“楚郎!”
楚辭只會一些三腳貓的功夫,他十分凶險的避開那一劍。
“啊……”賞燈的百姓瞬間四散開來。
幾個黑衣殺手將季蔓與楚辭團團圍住,夜風橫掃,幾把長劍快如閃電的朝季蔓刺去。
“嬌嬌……”阿瑤與阿喬被四散的人群擋住路,兩個人只能目赤欲裂的看著季蔓,不停的呼救:“有人殺人了!快來人救命啊!”
關鍵時候楚辭挺身擋在季蔓身前,他深深地看了季蔓一眼說道:“阿蔓被怕,我來保護你。”
“楚郎。”一時之間,季蔓看著楚辭的背影感動的熱淚盈眶,她衝著楚辭大聲喊道:“你要小心。”
楚辭怎會是那幾個黑衣殺手的對手,季蔓話音剛落楚辭腿上中了一劍。
“嗯……”他面色一白,悶哼一聲跪在地上。
“楚郎。”季蔓滿目驚恐的看著他。
就在那個時候一個黑衣殺手舉起手中的長劍朝她刺了過去。
“阿蔓!”千鈞一發之際,楚辭想都未想他飛身而上替季蔓擋去那一劍。
“刑部的人來了。”也不知誰大喊了一聲,那些黑衣殺手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一劍正中楚辭的腹部。
“阿蔓!”楚辭一瞬不瞬的看著季蔓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