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0章

  “我是到這裡來探望住院的同僚，正好遇到了阿西婭。”阿傑莉娜回答說：“聽說你在這裡住院，我就順便過來看看。”

  阿西婭端著一杯熱茶走過來，遞給了阿傑莉娜：“阿傑莉娜，如果你不急著離開的話，能陪米沙聊聊天嗎？他整天躺在病床上，早就憋壞了。”

  “我沒有什麽急事。”阿傑莉娜和索科夫的交情不錯， 見他在這裡住院，心裡特別擔心他的傷勢，怎麽可能隻隨便聊幾句就離開呢，她正愁找不到理由多坐一會兒，此刻聽到阿西婭的話，便順水推舟地說：“那好吧，我就留下陪米沙聊一會兒。”

  “阿傑莉娜，能給我和阿西婭說說你在敵後的故事嗎？”索科夫擔心阿傑莉娜為難，還特意強調說：“當然，只需告訴我們那些不涉及到機密的事情，可以嗎？”

  對於索科夫的請求，阿傑莉娜遲疑了幾秒鍾，隨後點著頭說：“好吧，米沙，既然你能住進這裡，想必你的保密權限也是很高的，我可以把自己在敵後的一些故事告訴你們。”

  正在房間裡忙碌的維拉，聽阿傑莉娜這麽說，便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對阿西婭說：“阿西婭，我想起自己還有工作沒有完成，需要先離開一陣子， 這裡就拜托你了。”

  阿西婭知道維拉擔心自己聽到什麽不該聽的內容，便主動找理由離開，她也沒有反對，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維拉，這裡的事情就交給我，你放心去忙吧。”

  等維拉離開後，阿西婭關上了房門，把另外一把椅子搬到了索科夫的病床邊，準備聽阿傑莉娜講述她自己的故事。

  看到阿西婭挨著自己坐下，阿傑莉娜緩緩開口說道：“我想，你們的心裡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麽暴露的吧？”

  “沒錯。”索科夫微微頷首說：“能告訴我們原因嗎？”

  “我剛剛說過，在庫爾斯克會戰開始前，我一直待在敵人的要害部門，負責收集有關的軍事方面的情報。”出於保密的原因， 阿傑莉娜並沒有告訴索科夫和阿西婭，自己在哪座城市， 具體從事的是什麽工作：“戰鬥開始後的第二天，我忽然接到了上級的一道命令，說有一名重要的人物負傷後被德軍俘虜，被送進我所在城市的一家軍醫院治療。我的任務，就是搞清楚醫院裡德軍守衛的分布情況，並為營救人員提供詳細的醫院地圖。

  我按照指示，把收集到的醫院地圖和守衛部署情況，放在了指定的位置。

  第二天，我就聽說關押在醫院的重要人物，被一個地下抵抗小組的成員救走了。德軍因此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追捕失蹤的犯人和營救他的那個小組。”

  阿西婭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問道：“阿傑莉娜，那個重要人物成功逃脫了嗎？”

  “阿西婭，不要插嘴，讓阿傑莉娜繼續說下去。”索科夫意識到可能這次營救行動出現了紕漏，他急於知道答案，便阻止了阿西婭的詢問，而是對阿傑莉娜說：“你繼續說吧。”

  阿傑莉娜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負責為重要人物治療的醫護人員中，有一名護士是我們自己人，營救小組就是在她的協助下，把重要人物救出了醫院。

  實施營救時，護士和一名營救人員，用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將負責看守重要人物的守衛一一擊斃。幾名守衛當時在上廁所，也被兩人逐一擊斃在衛生間裡。

  但她們不知道，守衛裡的軍官當時就在衛生間最裡面的隔間裡，聽到外面有重物倒地的聲音，他就意識到不對勁，連忙爬到了隔間的頂部，以躲避可能遭到的槍擊。

  而護士和她的同伴，都是對著隔間的門開槍，然後再踹開門，看裡面的人是否還活著。凡是沒死的，都會再補上一兩槍。當她們向最後一個隔間的門射擊後，正準備破門而入時，卻聽到了外面發出的撤退信號。情急之下，她們沒有來得及檢查最後一個隔間，便匆匆地撤出了衛生間。

  而幸存下來的軍官，恰巧透過門縫，看到了外面開槍的人，是自己認識的一名護士。等護士等人離開衛生間之後，他也慌忙出來去報訊。由於護士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便繼續留在了醫院，結果被軍官逮了一個正著。”

  阿西婭吃驚地啊了一聲，隨後迫不及待地問：“那護士被捕之後，就把你們的營救行動供出來了嗎？”

  “剛開始時，護士表現得還很頑強，不管德國人如何拷問她，她都一口咬定不知情。”阿傑莉娜面無表情地說：“但後來德國人把她的孩子帶到她的面前，說如果她不招供的話，就當著她的面殺死她的孩子。

  在這種情況下，護士選擇了妥協。她不光供出了醫院裡的其他成員，甚至還把營救小組脫險後，將會停留的位置，都一一向德國人報告了。就這樣，德國人根據她提供的情況，先是抓捕了醫院裡所有的地下抵抗組織成員，還派出了精銳部隊去攔截這些營救小組的成員。”

  “最後怎麽樣了？”阿西婭問道。

  “還能怎麽樣？”阿傑莉娜苦笑著回答說：“營救小組的成員，和她們所營救的重要人物，都在第二處停留地點被德國人抓住了。

  而醫院裡被俘的抵抗組織成員中，有人受不了德國人的嚴刑逼供，都做了軟骨頭，供出了她們所知道的一切，從而導致城裡的地下抵抗組織成員幾乎全部落網。而我則是在德國人抓捕我之前，得到了上級的轉移命令，及時地脫離了危險，否則你們今天是看不到我了。”

  “沒錯。”對阿傑莉娜的這種說法，索科夫倒是非常讚同：“只要落入德國人的手裡，特別是蓋世太保的手裡，能活著出來的幾率是低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對了，你是從哪條路線脫險的？”

  “我知道轉移路線上的休息點，都被德國人所掌握了，如果我出現在那些地方，等於是自投羅網，便先是掉頭向西面走……”

  “為什麽要朝西面走呢？”阿西婭不解地問：“那邊不是德國人控制的地盤嗎？你往那個方向走，很容易落入德國人的手。”

  “阿西婭，話不是這麽說的。”索科夫說道：“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德國人覺得一個急於逃亡的人，是不會在這些地方躲藏，因此在實施搜捕時，就會忽略這些地方。”

  “沒錯，米沙，你說得沒錯。”阿傑莉娜點頭對索科夫的說法表示了讚同：“如果我當時逃出來之後，就向東走，的確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自己人這邊。但德國人也能想到這一點，他們會沿著這條路繼續追趕，導致我被捕的幾率增大。

  而向西面走呢，則大大地出乎敵人的預料，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我居然會選擇這條路線逃亡，從而不會在沿途設卡。我雖然兜了一個大圈子，最後卻成功地回到了莫斯科。”

  雖然阿傑莉娜所說的故事，聽起來平淡無奇，但索科夫的心裡卻很清楚，當時有多麽凶險，稍有不慎，阿傑莉娜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謝天謝地，你真是太幸運了，能平安歸來比什麽都強。”

  “是啊，”對索科夫的這種說法，阿傑莉娜讚同地說：“和那些犧牲的同志相比，我真的是太幸運了。”

  有了話題，聊起來自然就很投機，不知不覺幾個小時就過去了。

  借故避開的維拉，以為阿傑莉娜早已離開。等她推門進來，發現阿傑莉娜還在時，不免顯得有些尷尬。

  阿西婭聽到開門的聲音，扭頭朝門口望去，看到站在門口的維拉，便笑著問：“維拉，有什麽事情嗎？”

  “是這樣的，阿西婭。”維拉有些吃力地回答說：“如今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是不是應該讓人把將軍同志的晚飯送過來？”

  “啊，都這麽晚了。”阿傑莉娜抬手看了看表，站起身對索科夫說：“米沙，時間不早了，我改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

  “阿傑莉娜，既然已經到飯點了，不如在這裡吃了再回去吧。”阿西婭擔心阿傑莉娜回到單位食堂時，已經錯過了飯點，便竭力挽留她：“說不定你回去時，食堂已經結束工作了。”

  阿傑莉娜雖說剛回莫斯科不久，但她心裡很清楚，城裡如今實行的是配給製，索科夫和阿西婭每天的夥食都是有定量的，自己如果留下，對方吃的份額就會減少。於是她搖著頭，婉言拒絕了阿西婭的好意：“阿西婭，謝謝你的好意，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回去碰碰運氣，沒準食堂的工作人員還沒有下班也說不定。”

  只有躺在床上的索科夫，心裡才明白阿傑莉娜不願留下的理由，他笑著開口說道：“阿傑莉娜，你是不是擔心留下吃飯，就會讓我和阿西婭的份額減少吧？”

  被索科夫猜中了心事的阿傑莉娜，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答覆索科夫。

  “阿傑莉娜，”阿西婭挽住了阿傑莉娜的手表，饒有興趣地問：“米沙的猜測對嗎？”不等對方說話，她又繼續說道，“你放心吧，米沙在這裡住院，是享受特殊待遇的，每天的夥食是不受配給額度影響的。”

  為了證明自己所說非虛，她還扭頭對站在門邊的維拉說：“維拉，你告訴我的朋友阿傑莉娜，米沙在這裡的夥食是不是不受限制的？”

  “沒錯，阿西婭。”維拉點著頭說：“由於將軍同志是上級特別關照過的人，因此在他的夥食上，是沒有任何限制的。只要他樂意，就算天天在病房裡大宴賓客都可以。”

  聽到阿西婭和維拉都是一樣的說辭，阿傑莉娜才放下了心中的顧慮，點著頭說：“好吧，米沙、阿西婭，那我就留下來陪你們吃飯。”

  見阿傑莉娜願意留下來，最高興的莫過於阿西婭，她連忙轉身吩咐維拉：“維拉，麻煩你快點去準備三人份的晚餐，我和米沙要請阿傑莉娜好好地吃一頓。”

  幾分鍾之後，維拉推著餐車進入了病房。

  阿傑莉娜看了一眼餐車上的食物，雖然無法和戰前相比，但比自己平時的夥食卻要豐盛得多。小車上不光有冒著熱氣的紅菜湯，甚至還有烤肉、烤土豆這些如今難得一見的食物。

  阿西婭和維拉把一張小桌子搬到了病床旁，隨後把小車上的食物一樣樣地擺在了桌上。等做完這一切之後，維拉便推著小車離開了。

  “維拉。”阿西婭見維拉要走，還特意叫住了她：“你也留下來吃一點吧。”

  “不了，阿西婭。”可能是因為有外人在場，讓維拉感到很不自在，她婉言謝絕了阿西婭的好意：“我到廚房裡去吃點就可以了，你們慢用吧。”

  索科夫的雙手還無法動彈，要吃什麽東西，就只能由阿西婭代勞。阿西婭一邊喂索科夫吃東西，一邊好奇地問阿傑莉娜：“阿傑莉娜，你以後都留在莫斯科嗎？”

  “這個不好說。”阿傑莉娜搖著頭說：“我如今只是暫時在盧比揚卡工作，以後去什麽地方，要看上級的安排。”

  “其實留在莫斯科也挺好的，這樣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多了。”阿西婭抱怨道，“我都有一年多時間沒回家去看我的父母了。”

  阿傑莉娜還是第一次聽阿西婭提到自己的父母，不免好奇地問：“阿西婭，你的父母在哪座城市？”

  “就在莫斯科的希姆基鎮。”阿西婭說到這裡時，俏臉微微一紅：“我就是在保衛希姆基之戰時認識的米沙。”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索科夫。

  這一看頓時把她嚇了一跳，剛剛喂索科夫吃烤土豆時，光顧著和阿傑莉娜說話，結果土豆裡的沙拉糊了索科夫一臉，她連忙拿起放在桌上的毛巾，為索科夫擦臉，嘴裡還歉意地說：“米沙，對不起，是我太馬虎了，搞得你滿臉都是沙拉。”

  “沒事沒事。”索科夫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小事，他笑著對阿西婭說：“我的臉也想嘗嘗這沙拉的味道，你正好滿足了它們的好奇心。”

  看著索科夫和阿西婭之間的調笑，坐在一旁的阿傑莉娜忽然感到心裡有些酸酸的，面前美味的食物，忽然變得味同嚼蠟。不過她並沒有把自己的失落寫在臉上，相反還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用羨慕的口味對兩人說：“米沙、阿西婭，你們倆真是太恩愛了。”

  (本章完)